第112節
但是她顯然低估了仙道圣者想要弄死她的決心,他將手貼在影壁之上,低笑道:“你尚在求索之中,不知何為道,亦不知何為得道。爭得生機千百年又如何,到頭來所獲的也不過是比那些凡人漫長無數倍的迷茫罷了。待你開悟,明白了道為何物,心中再無渴念,再無疑障,那么活在這方已被理解透徹的世界對你而言還有什么意義?本座不令你強行此道,只問你道心可否承受證道之沉重,凋亡之自在?!?/br> 對于生者而言,明明凋亡才是沉重,證道才是自在,可在仙道生者言論之中兩者竟然完全反了過來。 云青皺眉,她完全是被境界所壓制,但也不能束手就擒:“那圣者大人為何活著?” 仙道圣者似乎早料得她有此一問,頗為輕松地答道:“自然是因為沒有誰能殺本座?!?/br> 云青這下是真沒話說了,對方不要臉的程度在圣者中簡直前所未見。剛剛是借言談中體現的圣者境界來壓制她,現在就直接拿實力說話了。是這樣沒錯,“朝聞道,夕可死”的疑問能逼死圣者境界之下的云青,但她卻沒法以此逼迫一個本身就已經不死不滅的圣者。 她沉默良久,這才不死心地道:“圣者大人得證圣位之前就沒想過這種事嗎?” 仙道圣者肯定沒想過,要是這么想了,他在得道之時就該去死,怎么會有空留在這里刁難她。 仙道圣者頗為溫和地道:“沒有,若是想過說不定就不會成現在的樣子了。黃泉,本座知你何意,你欲以‘圣者得道而長生’來駁本座‘得道即可亡矣’之言,但是誰告訴過你圣者所走的路就是對的呢?” 云青覺得仙道圣者在短短的接見中每一個字都帶著顛覆性的含義,她甚至沒來得及回味他前一句話,就直接被他后面那句給擊中了。 “說不定,吾等圣者也不過是走錯路的人罷了,這條錯路還一直延續了幾十年之久呢……?”他的聲音穿過影壁,清晰而平靜,語氣淡得聽不出半分起伏。 這么幾句論道之言里,仙道圣者先把所有修行者認為是顛撲不破的“長生”拉低為“永久的迷茫困苦”,然后又把那些處于修道者巔峰的圣者們稱為是“走錯路的人”……云青在這一刻都不由懷疑起是不是除了成圣位之外還有什么其他的出路,可她馬上就心中一凜,現在不是考慮他的話對不對的時候,她應該先想辦法從這番永遠無解的論道中脫身。 “我未證圣位,自然不知這條路是對是錯……”云青覺得自己不能被他繞進去,于是立刻想辦法扯開話題。 但是仙道圣者快狠準地打斷了她:“本座已證得圣位,現在本座告訴你,它是錯的?!?/br> 云青又卡住了,和仙道圣者的論道是她目前為止經歷過的所有對話中最難受的。魔道圣者雖然心思難測,但好歹是魔道自家長輩,在修行上自然從不為難什么。而人道圣者與魔道圣者似乎有什么約定,所以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更不會插手她修行的事情。佛道圣者未得道時就與她有過一段緣法,還被她叫過兩年師兄,所以耳根子也軟些,少有刁難。 眼前這家伙根本就是從頭到尾一直在用自己的境界壓制云青,直接越過魔道師長就開始指點她修行,以大欺小這種事情干得不知道有多順溜。云青算是明白了,雖然圣者不能直接對未成圣位的小輩下手,但隨隨便便幾句話也是能把人逼瘋的,前提是他要像仙道圣者這樣拉得下臉。 云青深吸一口氣,一邊細細思索一邊開始回答:“我還是不能確定,對于我而言,沒有走過的路都不能下定論。不過圣者大人所言的‘得道即可亡矣’,請恕黃泉直言,漏洞頗大?!?/br> 仙道圣者不言,似乎默許她說下去。 云青的思路也漸漸清晰起來:“修道修道,修行者所求并不僅僅是解惑答疑,而是從神魂到rou身的完備。圣者大人所言多有偏頗,以死踐道,精神長存,但形體已滅,這是算不得得道的。十年前我有幸在天一閣中窺得《兩教辯》,雖非仙道所著,但其中有些幾言頗得我心?!?/br> 這時候仙道圣者也不再打斷她,反而以陣相助,陣中回蕩的聲音如同飛瀑般傾瀉而出,有種酣暢淋漓的意味。 云青越說越是順暢,她將心中所想一一道來:“書中曾提到,道者之言,養此神,煉此軀,惟求長生久視。我想圣者大人是有意將‘長生久視’與‘永生’加以混淆,以此來亂我道心。永生者自然不可能存在,但長生久視者卻正是我等修者所求。修行者通過修煉,從而獲取悠長的壽命,rou身長存,精神不滅,這才是長生久視之道?!?/br> “生死兩立,于我等生者而言,死是絕對的惡,至人、完人應當能夠避免死亡,若是為求道而死,那只能說明尚未得道?!?/br> “如此,圣者大人所言可破?!?/br> 仙道圣者將大陣撤去,揮袖離開影壁邊緣,他淡淡地道:“該懂的都懂了,你回去吧?!?/br> 云青朝他深深鞠躬,拱手而禮:“多謝圣者大人不計前嫌,指點迷津?!?/br> “本座并未指點你一個字?!毕傻朗フ弑持?,立于影壁中顯得不怎么真實。 云青仍未直起身子,她平靜而誠摯地謝道:“多謝圣者大人叩問,黃泉之前多有得罪,靈飛子一事我如今亦是悔之甚矣?!?/br> “嗯?!毕傻朗フ哌€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圣天香讓你來這里的意思你也明白了,所求之事也得到了解答,所問之道你自己也已經想出來了,那就走吧?!?/br> “那么黃泉就此告辭了?!边@時候的云青已經學會了如何謙卑地對待天道和那些聞道先于她的人。只有將姿態放得更低,才能從中汲取更多,最終才會比一切都強大。 仙道圣者一共問了三個問題,“為何求道”、“所求何道”、“何謂得道”。 這三個問題是每一名修道者都必須面對的,乃是修行之基,道途之始。云青心性修為從來都不差,前面兩個問題她現在都已經頗為明確了,也就是“意指青云”和“閻魔之道”。唯獨后面那個,只有當一個修行者明確了“得道”的標準之后才能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云青在這件事上顯然是認識有些不清楚的。 她知道她為何修道,要修何道,卻唯獨不知道要怎么得道,所以才會出現心障。她知道宏偉無比的目標,但是看不清要如何抵達它,這時候就會感覺到自己的弱小,從而有了不安,有了迷茫,有了懷疑,有了種種虛妄而無意義的情緒。說到底,她對阿芒的殺心根源也就在此。 魔道圣者付出宗無神換來的不僅是云青的性命,還有一個讓她問道于仙的機會。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也許魔道圣者自己無法指點的東西,可以交由這位仙道圣者來完成。 云青從通天神脈出來,也沒有跟謝遙道別,直接就從北海往北川大陸飛去,閻魔圣軀的力量已經足以讓她在罡風中橫行無阻。厲風在她耳邊暴躁地咆哮,可她心中卻一片寂靜。 魔道的大挪移陣遍布整個北川大陸,近年還在不斷增多。云青手里有極獄罪魔宗宗主親自煉制的玉簡,每一次大挪移陣的變化都會清楚地反應在上面,她甚至能知道是什么人在什么時間使用了大挪移陣。 她在北海之冥潛修十年,也不知外界戰事發展成什么樣子了,看大挪移陣的數量,無妄魔境多半想對北川大陸動手。但云青還暫時還顧不上這個,她要做的就是立刻回宗,然后體悟此番所得,嘗試再進一步。 如果仙道圣者所言“圣位有錯”是真的,那么他們的命運恐怕早已定下,這個時代只會是屬于云青這一輩人的。 云青這么想著,很快就渡過了碧波蕩漾的北海,來到了人世蒼茫的北川,這個大陸上的王朝歷經了無數年的風風雨雨,深陷于紅塵紛擾中,也不知還有多少寧日。 春秋代序,寒暑交迭,當渺小的人感受到萬物遷化,而己身正隨之走向衰亡時,便開始嘗試體悟天道,超脫生死。但是能走完這條路的人,實在少之又少,絕大部分修者也不過泯滅于凡塵罷了。 若生機僅有一線,云青希望抓住它的人是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一段很重要的論道,前面清虛子和國師的論道也很重要,以后我解釋整個世界的誕生演化,修道者的誕生與演化,都會用到這些內容。 ”死即惡”的觀點來自馬克思。韋伯對老子的評價,非我個人觀點。云青所引用的趙弼《兩教辨》之言有改動,原文意思與我的相反,篡改了一下……呢,之前論道的時候有些素材也是經過了我個人加工的不過被我直接,請不要與中國古代哲學體系混淆。覺得有道理也好,沒道理也好,感興趣就去查原文看看吧。 第一百五十二回 第一百五十二回、回歸宗門,嫡傳首座 六道閻魔宗中,望月峰一如既往地寂靜,其他各峰卻比平時熱鬧不少。 不久前有一批外門弟子經過重重選拔進入內門,然后被分派到各峰修行,當然,所謂的“各峰”并不包括望月峰和閻魔天子峰。這些新的內門弟子都是用來填補戰死者的空缺的,這些年來魔道戰死在外的弟子數不勝數,南風大陸已然是一片人rou泥沼。 這十年來戰局倒沒有什么大變動,妖族和人族在九鳴城死磕,戰線時退時進,雙方各有損耗;眠鳳廊和歸靈寺已用鮮血覆寒山,火凰曾被歸靈寺以詭計俘虜一事讓眠鳳廊弟子怒不可遏,兩邊看來都是動了真火;神隱十子還是游走在各方勢力之間,他們將西北雪山與南方戰場貫通,人道所依靠的天然屏障不復存在,壓力陡增;鬼道動靜比較小,鬼道嫡傳也是行蹤莫測,他們小心翼翼在各個戰場攫取利益,伺機而動。 這兩年魔道的動向堪稱激進,西南海域如今被魔道完全控制在手里,東海也是漸入佳境,破滅天魔宗無暇魔尊一人一劍生生將偌大瀛洲域打了個落花流水,魔道也開始正式進駐東海,展開種種爭斗。 張小武感覺最近宗門中的氛圍格外緊張,各峰新弟子來了不少,實力也出現了參差不齊的情況。以往門內競爭雖然頗大,但都沒有現在這種不融洽的感覺,近來光是因私斗出現傷亡的事情都有好幾起了。 張小武覺得這不是沒有原因的。 現在六道閻魔宗內門弟子多半分為兩種,一種是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一種是即將上戰場的。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弟子見過無數同門隕落,自己也曾在生死之間掙扎過,手里染過血之后多少會有些心緒躁動,難以平靜。他們驟然離開殘酷的戰場回到宗中,心里多少會有點落差,平日里一下不起眼的小事情也會激起殺機。 而那些即將上戰場的多半剛入內門,他們對生死見得不多,道心亦不穩固,一想到即將面對的烽煙戰火難免焦躁不安,彼此之間出現摩擦也越來越多。 張小武自己呆在望月峰上倒是安閑,他根本沒機會感受種種明爭暗斗,因為這山上的內門弟子就他一個人。不過他自有消息來源,他弟弟張小文和道侶最近一同被選入了音殊峰,在那座山上坐鎮的嫡傳弟子是岐姬魔尊。這位魔尊修煉成狂,不是遠赴各個戰場拼殺就是閉關不出,從來不管音殊峰上的事情,張小文三天兩頭就往望月峰跑,天天來跟他哥聊各峰間的八卦。 現在張小文正坐在龍女的池子前無所事事,張小武一邊漫不經心地聽他說話,一邊將昨日的修煉心得記下來,以便將來吸取教訓。 “……聽說前些日子在音殊峰下大打出手的兩人正是為素師妹爭風吃醋,你說素師妹到底好看在哪里?”張小文喋喋不休。 張小武已經很多年不曾下山,連素師妹是誰都不知道,他搖了搖頭,接著寫自己的東西。 張小文覺得他搖頭是認同了自己的意見:“你也覺得吧?要說好看,她肯定是不及岐姬萬一的,嘿嘿,現在想想我在音殊峰也是賺到了?!?/br> 這代嫡傳中張小武只見過兩人,一個是黃泉魔尊,還有一個就是那位女裝的千變魔尊。黃泉魔尊完全就是沒長大的樣子,也不好說長得如何,倒是那位千變魔尊著實美艷。 “哦?!彼u價不出什么,只得隨口應付了一下。要說好看,肯定沒人比得過望月峰上的胡姑娘,張小武每天對著那張臉幾乎都要對好看的東西本能地畏懼起來了。 張小文還在津津有味地說著,張小武聽了會兒,終于忍不住道:“你天天想著這個,都不用修行嗎?” 張小文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修行什么?修為越好越容易被選上戰場,我還情愿呆在宗內過安穩日子?!?/br> 張小武啞然,他覺得自己和孿生弟弟的想法越來越不同了,兩個人的距離似乎從他代替弟弟上了望月峰之后就越來越遙遠,現在的兩人之間已經出現了不可逾越的鴻溝。 “世道亂了,誰都沒法安穩,還不如好好修行,將來才能保命??!”張小武忍不住說教起來,他不愿意自己弟弟荒廢一生。 “哥啊,你想多了,世道亂了自有那些大人物來扛著,宗門大統自有嫡傳們扛著,說什么也是輪不到我們cao心的?!睆埿∥牟灰詾槿?,他笑道,“你也別那么拼命了,反正黃泉魔尊都沒在,做給誰看呢?” 張小武心下有些憤怒,他放下手里的冊子,大聲道:“修行一事從來都不是做給人看的,張小文,你自甘墮落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以此來揣度我的心思!” 張小文奇怪地道:“你吃火藥了?” 張小武看著他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心里終于平靜了些,他重新坐下道:“以后若是沒有拜帖就別來望月峰了,自己好好修行吧,聽哥哥一句話,有實力才能自保?!?/br> “原來你是怕這個啊……”張小文自以為是懂了哥哥的意思,“沒事兒,你們那魔尊多少年沒回來了啊,我呆個一天半天沒問題的?!?/br> 六座主峰上的環境比起山下烏煙瘴氣的六道宮要好上不知道多少,況且能天天來這個空蕩蕩的望月峰本身也是張小文在其他弟子中炫耀的資本。張小武不讓他來望月峰讓他十分不解,一來張小武自己是個打雜的,也沒拜在黃泉魔尊門下,有什么權力來管束他?二來黃泉魔尊人又不在,讓他這個弟弟來呆個幾天又怎么樣。 張小文正想再說點什么,突然就看見他哥從池邊的大石頭上跳下來,飛快地叩拜道:“黃泉魔尊!您可算回來了!” 張小文心中一緊,緩緩轉過頭來,正看見一身玄衣的女孩兒溯溪而上,眨眼間就出現在池子邊上。他“撲通”一聲也跪下了,連忙道:“拜見黃泉魔尊!” 他低著頭,只看見她衣角猙獰的赤色紋路和若隱若現的蒼白腳踝,初見黃泉魔尊還是在十年前,現在的她與十年前相比幾乎是分毫未變——除了愈發蓬勃浩蕩的魔道氣息。 “龍淮和胡寒眉呢?”云青一回宗門就直接上了望月峰,她想要先看看自己峰上的情況再去見譴淵魔尊。 張小武抬頭道:“兩位姑奶奶在宗外玩兒呢……” 云青有些奇怪:“她們兩人一起?” 張小武知道她的意思:“您不在的時候,她們關系好多了……” “望月峰上一切可好?”云青一上來基本就弄清楚了情況,但還是隨口問了一遍張小武。 “都好,都好?!睆埿∥渫笛劭此?,發現對方看上去溫和親切,也沒什么惱怒的樣子,這才松了口氣道,“魔尊在外辛苦了?!?/br> 云青點點頭:“算不得辛苦。對了,還要多謝你十年來看護望月峰,待會兒我會面見師尊,你想要拜入哪位長老門下便告訴我吧?!?/br> 張小文聽得心潮澎湃,他完全沒想到黃泉魔尊說話這么客氣,他哥哥不過是守著空山十年而已,魔尊居然還要道謝!聽黃泉魔尊的意思,她大概是要為張小武尋個出路了!黃泉魔尊在宗內嫡傳中地位也是尊崇無比的,她向宗主開口就意味著張小武有可能被某位長老收為入室弟子,前途不可限量??! 與他弟弟相反,張小武聽了這話反倒心中一緊,他是黃泉魔尊一手扶起來的,現在魔尊說讓他拜在某個長老門下,他居然有種出嫁離家的酸澀感。他掙扎了好一會兒,這才道:“晚輩欲留于望月峰,替魔尊分憂解難?!?/br> 張小文差點把舌頭給咬斷了,這么好的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他哥居然說要留在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尊身邊??? 云青的表情也沒什么變化,只是簡單地說道:“你最好想清楚了,我不收徒,你在望月峰可能要打一輩子雜,永無出頭之日,你真的愿意?” “若不是得魔尊賞識,晚輩現在還在那污濁不堪的六道宮中掙扎呢,何來證道的機會?”張小武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道,“晚輩愿為魔尊座下鷹犬,供魔尊一人驅使?!?/br> 張小文恨不得上去堵住他哥的嘴,這么兩句話就把自己賣在這空山上了,往后苦日子肯定少不了。 云青以心目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笑道:“賜爾道號劍臣,入道后便升任執法弟子一職吧?!?/br> 張小武和張小文都呆住了。外門弟子沒有道號,嫡傳的道號都來自黃泉圣殿,內門弟子的道號是師尊所賜,剛剛魔尊雖然說了不收徒,但實際上已經對張小武行師職了。這么看來,將來張小武從她那里獲得指點也不是很難。 要知道,現在的嫡傳都有可能是往后的宗主,而宗主的弟子就有可能是下一代嫡傳,最不濟也可以任個長老之職。 云青轉身離開,玄衣劃出凌厲的弧度,她腳下黑焰拔地而起,瞬間就身化火光消失在空中。 門內氛圍不對,她的望月峰恐怕也平靜不了多久了,這種時候找個人幫她鎮住動亂、打理雜務也是很有必要的。但是她還沒想過收徒,也不可能在這個時機收徒。只有當這代嫡傳之首確定下來之后,所有嫡傳弟子才能開始發展自己的勢力,這也是為了防止嫡傳之間相互傾碾。 魔道競爭一貫殘酷,雖然魔道正統對外十分團結,但內部的傾碾向來不少。真要說起來,南海那些被屠戮的魔道散修也就是傾碾中失敗者的下場?,F在無妄魔境中的九宗都是經歷過重重廝殺才留存至今的,彼此之間既站在同一陣線又有種種陳年恩怨。幸好是正統傳承,大家心里都知道輕重,不至于因為一點恩怨就內斗不休,至少戰亂發展至今,所有門派還是以大局為重的。 云青覺得魔道圣者的存在也是九大魔宗離那么近還能和平相處的原因之一,只要有他盯著,就沒有誰敢對自己人伸手。 想了會兒亂七八糟的事情,云青很快就到了閻魔天子峰,如果沒弄錯,這時候遣淵魔尊應該在偏殿。 “拜見師尊?!?/br> 云青走進昏暗的偏殿,她赤足踩在冰冷的石板上發出空洞的聲響,這聲音回蕩在寬廣的大殿內分外可怕。 那屏風之上的六道生死輪已經換成了萬魔圖。上面無數魔頭簇擁成群,他們面目猙獰,眼中閃動著嗜血的光芒,利爪幾乎要劃破屏風而出。云青可以看見這魔圖正不斷地變化著,魔頭間彼此吞噬,融合成更為扭曲的形狀,最后到了一個臨界點又分裂成無數小魔頭。 之前的六道生死輪是個有毀天滅地之威的法寶,恐怕現在屏風上的萬魔圖也差不多。云青突然記起十年前遣淵魔尊讓她在閻魔天子峰上抓了一夜的異變魔物,恐怕這個萬魔圖就是當年異變魔物的研究成果了。 “哦,你還記得我這個師尊?千叮嚀萬囑咐你不聽,極獄鎮罪索早就摘了吧?在仙道沒少給人惹麻煩吧?”遣淵魔尊在屏風后冷冷地問道。 云青不幸全中,尷尬地道:“師尊聽我解釋……” “不用解釋了?!鼻矞Y魔尊打斷道,“這次你在神隱門有所收獲,為師也深感安慰,這點小事就先放過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