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你不說,永遠也說不清楚。別的先不說,你臉上這道疤,總要跟他們說清楚的,不然等回了京……” “我的事不用你管!” 謝昆聽了也不生氣,反正每次提到他臉上的傷疤,他就是這個態度:“準你一天假,你自己想一想吧?!?/br> 謝昆走后,于華突地xiele氣,他伸直腿,直直的躺了下去,半晌他伸出手,摸索著臉上的凹凸不平的傷疤,心里一陣難過,并不是因為自己容貌受損難過,而是他知道,這條疤刻在他臉上,就如同刻在了在意他的人的心上。 四年前,楊姨娘初冬入府,不足半月就傳出了孕事。 于華初時并不在意,若是于昭軒不碰楊思瑤,就不會這么急切地讓她進府了??呻S著年關將近,傳出孕事不久的楊姨娘,肚子竟是鼓了起來。于華便是再不曉事,也知道三個月之內絕對不會顯懷的道理。楊姨娘的肚子越來越大,于華的表情就越來越陰沉。 于華是住在華院的,那段時間,老爵爺養病也沒心抓幾個孫子的功課,所以并沒有人發現于華的反常。 終于有一天,他忍不住跑到了于昭軒的書房,質問與他。 于昭軒被老爵爺和老太太架空了,沒了本錢外出設宴,但在家里喝喝小酒還是沒問題的。他自負才名,每日里就酒作詩,日子過得也瀟灑。 “我已經有一個孩子給你母親讓了路,難不成還要搭上一個?” 這話對于昭軒來說,只是一句話;對于華來說卻無異于晴天霹靂。 于昭軒這句話,解開了于華心里的一連串的疑惑——為什么徐姨娘因為于珊、于安死了,于簡不僅沒有報復他,反倒處處禮讓與他?于簡既然懷疑他出的手,那就是說徐姨娘是枉死的,既然是枉死為什么沒有人繼續查?為什么蘭苑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一個也沒有留下?還有最重要的就是:為什么他的好‘姨母’甘愿入府為妾。 他原先不深查徐姨娘的死,只是覺得跟自己沒有關系。他不探查楊思瑤為什么急匆匆入府為妾,是因為,既然是妾侍,那也牽扯不到他??傻人娴闹谰売傻臅r候,他有些接受不了。 于華受到的沖擊太大,一時忍不住,憑著一股子蠻力,狠狠地將微醉的于昭軒打了一頓,直打的于昭軒鼻青臉腫,于昭軒才養好的身子,再次吐了血。 等下人覺得書房動靜不對,強闖進去的時候,只看到于華血紅的眼和地上渾身是血的于昭軒。 老爵爺顧不得裝病,急急地趕過去的時候,于昭軒已經被抬走了,而于華還沒回神。 “華哥?!崩暇魻數穆曇舴诺煤茌p。 “祖父?” “你……隨我去宗祠?!?/br> 于華便老老實實的起了身,跟著老爵爺到了于府宗祠。一老一少雙雙跪在列宗列宗牌位前,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話。 四年已過,于華對當時的話都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他記得自己義憤填膺,祖父的聲音卻安穩豁達,唯有最后一句至今響在他的心底:“華哥,子不言父過,更枉論出手教訓生身父親,此乃大不孝!” 于華的跪在陰冷的宗祠里,一跪就是五天,等被抬出來時,意識已經模糊。 再次醒來,他連夜翻墻進了靜安堂,悄無聲息地進了于珊的院子,與于珊說了幾句話。 “哥哥,若你想走,便走吧。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府上諸事,你盡可放心,我與祖父祖母還有弟弟都會好好的,絕不會讓人欺負了?!?/br> 于華就這樣背著于珊的祝福與承諾,收拾了細軟和幾身冬衣,當夜叛逃離家。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打開于府大門的時候,老爵爺和老太太就站在他的身后,目送他離開,沒有挽留。 作者有話要說:哎!俺昨天晚上從六點出頭,坐在電腦前一直坐到了十一點,愣是一個字也沒寫出來,因為俺轉不過來??! 若是第二卷第三卷連起來看,肯定有些生硬的,親們忍忍吧~~俺真的盡力啦~~騙人小狗的~~ ps: 這情節是定稿是就想好的,可真正寫的時候,才覺得俺心狠了,邊哭邊寫的作者也就只有我一個了!果然是我淚點太低了嘛…… ☆、第82章 : 于華離開京城,一路直奔西北,他要去從軍,投奔謝爵爺。他現在的狀態,著實不適合與于昭軒生活在一個屋檐底下,別人還有個外祖家,可對于華來說,楊府還不如于府。 時已入冬,天氣一天壞過一天,更何況是環境惡劣的大西北。十歲的于華趕了將近兩個月的路才入了大西北的邊境。 冬天是西北流匪橫行的時節,一些吃不飽穿不暖的良民多在冬季入伙。于華孤身一身,身上穿的雖不是綾羅綢緞,但面容清俊,細皮嫩rou的,一看就是個富家小哥,這樣的于華,對西北地區的流匪來說,那就是只小肥羊,便是他身上果真沒有銀錢,也不耽誤綁架勒索。 相對來說,于華的運氣不錯,一路上沒有碰到真正的流匪,只在初入西北的時候碰上了四個剛入伙的新人。于華五歲開始習武,底子打的牢,他迅速出手,輕而易舉地制服四個骨瘦如柴的成年人??蓧木蛪脑?,他初入西北,雖是性子磨的冷厲了些,但到底不夠心狠,手上也干干凈凈的,不曾沾過人命,擔心人生地不熟的惹了是非,便放過了這四人。 你放過他們,他們卻不肯放過你。其中一人從后背上掏抽出一柄大刀,照著于華的后背就砍了上去。于華聽到背后的風聲,回身去看,眼睛頓時瞇了起來,前身后仰的同時,伸腿去踢來人。那時于華身量不高,一腳踢在來人的膝蓋上,來人跪倒在地,刀離手,正砍在了于華的臉上,從左耳至嘴角劃了一道。 于華骨子里就不是善人,他惱怒不已,拾起刀將四人盡皆殺死,一個活口沒有留??墒沁@會再果決心狠,也不能讓他的臉完好如初。沒有大夫、沒有藥加上環境甚差,于華本來不深的傷口,愣是留下了一條從左耳一直延伸到嘴角的傷疤。 也是于華福大命大,多了這一條疤痕,破壞了他的俊秀面容,加上于華心情奇差,眼神陰狠,對著誰都有以命相博的架勢,流匪見他孤身一身,沒什么油水可撈,也就當做看不見他,放他直驅西北軍營。 于華身心俱疲,眼瞅著就到了軍營了,愣是病倒在了。好在時有巡查兵,發現了他,見他的穿著長相均不似蠻夷之人,便將他帶回了軍營請了軍醫,只是軟禁著,不能四處跑。 于華在軍營養了一個月的身子,第一個發現于華的,是謝洪。 謝天亮在京城接了爵位,就帶著謝昆、謝洪啟程回西北。他本有心留下兩個哥陪在謝老爵爺和謝老太太身邊的,但是謝老爵爺本著坑死人不償命的心態說了這么一句話:“洪哥再留在京城,就廢了!” 于是,謝爵爺就決定帶著謝洪走,可又不能有所偏頗,就將謝昆也帶走了。 謝洪到了西北,整日窩在西北的謝府唉聲嘆氣,讓他從軍,他也不肯。謝天亮覺得他年紀還小,也不強迫他,只是督促著他習武,反正離了京城那花花地,他再紈绔也沒地使。 謝洪巴不得輕松些,只是偶爾無聊了會到軍營的外沿轉悠一圈。 這天,他聽說在軍營門口救了個十歲出頭吵著鬧著要從軍的少年,他一時好奇是誰這么缺心眼,就偷偷流進了軍營,發現了被軟禁的于華。 謝爵爺堅決不允許于華參軍,你一個一等爵爺的繼承人,來當個小兵小將的,圣上那里就沒個想頭?再說于華年紀太小且不曾吃過苦頭,哪里受得住??捎谌A拖著病體鐵了心的要從軍,謝爵爺犟不過他,一邊安撫他養病,一邊給于老爵爺遞信,順便上了折子。 要不怎么說君心難測,謝爵爺接回的折子上,只有一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力透紙背‘準!’。 謝爵爺十五就入了邊關,領兵打仗沒問題,但對人肚子里的彎彎鉤鉤看不透。這事謝爵爺跟謝昆一提,謝昆就看明白了。圣上忌憚謝府,最放心的是于府。于華孤身一身來邊關,甭管是不是于府或者圣上授意的,都可以看成是圣上的心腹。 于華如愿以償的從了軍,在軍營他隱瞞了身份,與諸多‘粗人’打成了一片。他適應的很好,整整四年時間,從一個不起眼的小兵,一路混上了謝天亮的親兵。 于華功夫好,謝爵爺又信得過,這才一路升遷到了軍營核心。若說沒有照顧也不可能,對于華的照顧只照顧在了年齡上。將軍的親兵,選拔極嚴,連謝昆都是憑著自己的功夫,在成年后,爬到了謝天亮親兵隊長的職位。親兵隊從來不會選用未成年人,因為未成年人的心性不定,容易引起禍端。 謝天亮的親兵隊里沒有一個傻子,都猜的出于華不是普通人,于華的氣度就不像普通人,雖不能出口成章,但與謝天亮謝昆辯駁時,向來有理可據;尤其他還有個識文斷字的‘鄰家meimei’。這年頭,女子無才便是德,能讀書識字的都是富家千金。于華既與富家千金相識,又怎么回事農家子弟。只是于華很少說家里的事,別人也只當他是某家的庶子,被嫡脈排擠到大西北來了。 軍營里的人都有一個明顯的特點,就是豪爽,眼下沒有戰亂,就沒有軍功牽扯,也就沒了勾心斗角,所以于華這四年過的很舒暢,只是一個人的時候會想家。 卻說四年間,京城于府也有諸多變故。 威德三十六年臘月,于華出走后,老爵爺上報于昭軒偶感風寒。反正于昭軒領的是旱澇保收的閑職,就是上朝也是站在那里,就不曾提過建設性意見,于是圣上下旨,暫免了于昭軒的早朝。 其他官員,自然就理解成于爵府失了圣心,沒人上趕著巴結也沒人盯著于爵府的庶務。 威德三十七年春,于昭軒‘病重’,被老爵爺送至了慕容蓮月休養生息。原本是花姨娘隨身伺候,可楊思瑤不甘心,大著肚子不知好歹的非要陪同,老太太也不阻攔,打包將這兩口子送到了別院。一個月后,楊思瑤六個月的孩子小產了,生下的小少爺就沒喘過氣。楊思瑤哭成了淚人。 于珊聽到這個消息,很不厚道的多吃了一碗飯。 于昭軒與楊姨娘在別院整整待了兩年。 威德三十九年的正月,楊思瑤終于再一次有了身孕。這一次她非常小心,慕容蓮月多山多水,冬季陰冷,她怕胎保不住,先于昭軒一步搬回了于府養胎。 而楊思瑤這種做法不僅傷了于昭軒的心,也徹底傷了于昭軒的自尊心,誰都不想被人當成配種的馬來使用,而且是用完就扔的。 同年九月,休養生息了三年的于昭軒,頗有些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架勢。他復朝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折子,追封原配于楊氏一品誥命夫人,這是從不曾有過的事,因為一品誥命代表的是身份,更是地位,于昭軒為死人追封,雖是顯貴了嫡出子女,卻也意味著,于府這一代,不再有一品誥命夫人,同輩上,后院女眷永遠低另外三爵府一頭,說句不客氣的話,楊思瑤再遇另外三個爵夫人,是要請安行禮的。 而有趣的是圣上的批復,圣上準了于昭軒的無理要求。一時間于爵府的風頭無二,連這般前所未有的事都能應允,果然圣上對于爵府很放心。 一石掀起千帆浪,幾家歡喜幾家愁,楊思瑤很不甘心,因為那時大夫已經確認楊思瑤肚子里的是個小少爺,母憑子貴,她一直指望著孩子拉她上位。楊思瑤回楊府哭訴,被楊思逸拒之門外,只得了楊思逸一句話‘誰讓你是妾,敬奉主母是本分!’。 同年十月,楊思瑤產下于府的六少爺于誠,月子里憂慮過度,壞了身子。 威德四十年正月,于誠百歲,老太太做主,扶正了楊姨娘,于誠得以上族譜。 只是這時,于昭軒和楊思瑤已經夫妻失和,相看兩相厭。楊思瑤指望的于昭軒看在她甘愿入府為妾的情分,根本沒有發生。于昭軒受了老太太老爵爺將近四年的冷遇,楊思瑤在他處在最低谷時‘拋棄’他,這一舉動,消耗掉了于昭軒所有的感情。 于昭軒蓄起了胡須,收起了花花心思,越來越喜歡逗弄孩子,馬上就四周歲的于安首當其沖,受到了諸多關照。 值得一提的是,威德三十九年,于簡在出孝后即參加了院試,得了案首。今年他準備跳過科試直接參加鄉試。 因為是大考之年,京城一時多了不少的秀才,與此同時原本冷清的于府也熱鬧了起來。四皇子猜的不錯,于府庶脈子弟所建的雅軒書院、麒麟武館的學子,若是來京趕考,唯一的落腳地就是京城于府。 代代于爵爺為他們延請名師,出資資助,這看似一件慈善事業,實際上卻是一門營生。暫不提他們為官后頂不頂于府,最起碼絕對不會彈劾于府,而于府的當家人要的就是不彈劾。 不過人再多也是聚在外院,對內院的女眷沒有什么影響,自從入了夏,于珊就覺得自己時時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五少爺呢?” 于珊的聲音有些清冷,她已經十一歲,五官完全長開了,原來的嬰兒肥已經褪下,整張臉甚是明艷。因她常年習武,這兩年個頭瘋長,身材頎長,目測已經一米七開外了。許是因為當初給于華的承諾,這幾年她變得有些強勢,頗有些鋒芒畢露。 “這個……應是去了外院吧?!庇瓯G訥的說著,眼睛不停地向上瞄。 于珊看了看圍著大樹團團轉的小白,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連頭都沒有抬,喝道:“于安,你給我下來!” 靜安堂院子的大樹里探出一個扎著朝天辮的腦袋:“四jiejie,你找我?”說罷還裝作什么也不懂,疑惑地歪了歪頭。 于珊抬頭去看,氣的眉心直跳,強忍著火氣,好聲好氣的說:“你先下來?!?/br> “可是我還沒有捉到它?!?/br> 于安這孩子自小對知了情有獨鐘,往年還靠小廝粘個一個半個的,他整個夏天就跩著根綁著知了的繩子,一路拖著走,拖死一只就哭一場然后再換一只。一開始,于珊還覺得很好玩,一個兩三歲的萌娃,遛狗一樣遛著知了,誰看了都會覺得逗趣。 可今年不一樣了!于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貴日子過夠了,什么都要親力親為,連捉知了都是這樣。 知了在午間日頭最大的時候叫的最歡,于安也不知跟誰學會了爬樹,得了空就跟個卡拉一樣趴在樹上,都已經趴了整整一個月了,他一個知了沒捉到,還日日樂此不疲,連午覺都不睡了! 知了是會飛的,雖然于安這一個月沒出意外,可萬一他去捉一個要飛的知了,從樹上摔下來,不死也要殘廢了,到時候她怎么跟于華交代! “讓小廝給你粘一個,往年不都這樣?!?/br> “不要!不要!”說著越發緊地趴在樹上。 “你下不下來?不下來?好!今天我就請示奶奶,將這樹給拔了!”于珊火大地威脅道。 于安頓時慌了,次溜溜的沿著樹干就下來了,拽著于珊的衣角,可憐兮兮地喊著:“四jiejie……” 于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這會子定是眼淚包眼珠的!打死她,她也不會承認,當初她不想習武,也是這樣像老太太撒嬌的。 于珊忍著不去看,隨后進院子的楊宇楠卻是不忍心了。 楊宇楠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她進了院子就見一人一狗一齊仰著腦袋看于珊,于安的表情跟小白那么相似。她心里軟軟的,也不問過于珊,俯身就將于安抱了起來,哄到:“你四jiejie騙你的,快別哭了……” “楠楠!” 作者有話要說:轉折過渡神馬的,果然最討厭了! ╮(╯▽╰)╭…… ☆、第83章 : 四年來,變化最明顯的莫過于楊宇楠。 楊宇楠一改之前冷冰冰的樣子,整個就是一個溫婉知禮的大家閨秀。雖對著旁人還不熱切,可再不會不搭不理給人擺臉色了。見人三分含蓄笑,這話描述楊宇楠最合適了。 于珊強勢崛起了,她卻圓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