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書迷正在閱讀:重生之庶女凰后、天將暮雪、秦漢帝國的崛起:前漢演義(上)、末日戰神、我以妖格擔保、重啟極海聽雷我們女兒找來啦、中國歷代通俗演義:元史演義、正攻總是不出現、戀戀不忘:總裁的命定甜妻、掌中巫界
大太太不敢多看,雙膝一曲跪了下去:“臣婦叩見皇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你來了?不要多禮了,快起來吧?!碧笃v地睜開雙眼,慈和地笑笑,氣息微弱地說道:“你過來,坐到姑姑身邊來!”皇太后一生未曾生育子女,對她這個娘家的侄女也就格外的親厚,大太太對皇太后的孝順也是發自真心。 大太太答應著,依言坐在金漆繪彩的鳳榻上,卻只敢將半個屁股坐實了。太后拉著她的手,聲音慈祥:“我這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恐怕已經沒有幾天活頭了!今天讓你進來,是有話想和你說!這件事情,我反復思量了好久了?!?/br> 大太太眼睛發酸,淚水已遮住了雙眼:“太后娘娘的病不打緊的,您只要放寬心思靜養些時,很快就會大安的。您有什么話,只管吩咐,不管多難辦,臣婦都算肝腦涂地也一定為您辦好!” 太后灑然一笑,不在意地說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的病我心里有數。我活到了這把年紀,從皇后到太后,什么富貴榮華沒享過,還有什么看不開的?只是到了現在,還是有一個人叫我放心不下,還不能就這樣撒手去見先帝爺!” 還有誰是讓皇太后放心不下的?大太太不由目露疑惑:“是……” 太后揮揮手,西暖閣中屏息斂氣低眉順眼的侍候著的太監宮女們便一個接一個小碎步悄無聲息地倒退著出去。暖閣里一時間只剩下太后和大太太兩個人。 “扶我起來!這么躺著也實在是乏了!”太后虛弱地說。 大太太小心翼翼地扶太后起來,靠著床頭,大太太又在她的背后墊了大迎枕。就這么稍一折騰,太后便氣喘吁吁地喘了半天,見此情景,大太太的心就像沉入了無底深淵。 太后喘了一會,終于積攢了一些力氣,這才虛弱地問:“平時只見你帶了兩個嫡親女兒過來請安,大姐兒早就嫁人了,前幾日還進宮來問了安,請旨在這里侍疾,我給駁了。我也是將死的人了,不想帶累了小輩們。大姐兒就不說了,馨姐兒今年十二歲了吧?除了她們兩個,你膝下還有三個庶女,我卻是一個未見過的,都多大了,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吧?” “您老人家記性好!臣婦房里頭別的不多,就是女兒多!”大太太陪著小意兒回稟:“馨姐今年十二,老四霏姐兒十五,老五霞姐兒十四,老七瀾姐兒十三?!碧蠛鋈魂P心起幾個女兒來,大太太就有些奇怪。 太后字斟句酌地道:“這里面,有沒有秉性好的,能抬舉的起來的?端莊穩重些個的最好!馨姐兒,年紀還是小了!那性子也實在……” 大太太吃驚不已:“太后,您可是想給哪個黃帶子指婚?” 太后搖了搖頭:“不是皇室宗親的子弟,是太子!” 太后這話說得平平淡淡,落在大太太耳里仿佛平地起了一聲雷?!疤??太子妃?”大太太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難道是側妃?”好像不對,太子到現在還沒有正妃呢,不立正妃先納側妃,就有點像是大戶人家沒有正妻先納妾,總是有點不合規矩。 太后搖了搖頭:“太子今年已經十七了。我一時若是撒手去見了佛祖,憑他那孝順的性子,必定會為我守制一年。我不能再耽誤孫子了。想來想去,與你們楊家結親是最好不過!你們這一房沒有合適的嫡女,那二房如何呢?” 大太太忙道:“二房的嘉姐兒已經許了禮部侍郎丁家的嫡長子,雙方已經定了期,就在今年五月。剩下一個九姑娘今年只有九歲,比馨姐兒還小呢。二房是斷然不行的。四房倒是還有一個六姑娘,也是一個庶女,又遠在山東。也是不成的!” 太后聽得頻頻皺眉,嘆了一口氣:“這么大個宰相府,就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姑娘?不能看見太子大婚,我這雙老眼怎么能閉得上!四姐兒、五姐兒、七姐兒這幾個里頭,你挑揀出來一個,先寫到你的名下,有個嫡出的名分,我再叫和敬公主收了做義女,身份也差不多就夠做太子妃的了?!焙托⒐魇腔噬系耐鹙iejie,在皇室宗親中地位尊崇,這份體面不可謂不大。 大太太聽傻了,也聽明白了,太后這是一門心思要和楊家結親??!把個庶女嫁給太子做正妃?她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雨霏、雨霞、雨瀾三個人的形貌就在大太太腦袋里走馬燈似的過了一遍,雨霞是仇人之女,首當其沖被排除。雨霏雖然聽話,但是要相貌沒相貌,要才華沒才華,憑什么消受這潑天的富貴。雨瀾呢,雖然漸漸的沒有那么討厭了,可讓大太太把這樣一份燙人的富貴眼睜睜給了她,大太太如何能夠甘心? 只是太后聲氣雖和軟,語氣卻是命令式的。她畢竟是母儀天下的皇帝嫡母,她的話就是不容違逆的遺旨。大太太臉上露出倔強,一下子向后退了一步,撲倒在地上,連連磕頭:“姑媽!”她換了稱呼,“馨姐兒她只比瀾姐兒差一歲,怎么就不能考慮她呢?她可是正經的嫡女??!抬舉這幾個庶女做太子妃,侄女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寧愿不攀天家這門親!” “你糊涂!”太后氣得一陣咳嗽,“你以為我不心疼嫡親的侄孫女?皇宮里危機四伏,太子妃、皇后就是那么好當的?你只看到了這份富貴,卻不知道這皇宮的水有多深!我告訴你,太子妃必須是楊家女,沒有楊元輔的支持,太子他又怎么能……”想起外廷斗爭紛繁復雜,大太太卻連個小小的楊府都玩不轉,又是一陣的恨鐵不成鋼,與她說了她也未必能懂,于是也就住了口。 大太太不住磕頭,聲音嗚咽:“這些年來,我受妾室排擠打壓,里里外外受了多少氣,姑媽您是知道的!如今讓我把這些賤婢的女兒送進宮,成就她們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妃,我實在是意難平啊,姑媽!何況我與庶女們感情都不好,將來她們當了太子妃,當了皇后,肯定會調轉槍口對付我,我豈不是平白為自己樹立了大敵。姑媽,您不能不為我想一想??!” “哎……”太后見侄女哭得傷心,語氣也軟了下來?!澳阊侥?,你就是改不了這小肚雞腸的性子,我叫你對庶女們好一些,你就是不聽……太子選妃時參選的秀女年齡要控制在1316歲,這是老祖宗的規矩,是有定制的!我這身子骨還能再等一年,等著馨姐兒長到13歲嗎?” 大太太急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罷罷!”太后沉思半晌,終于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前朝梁武帝大婚,皇后是隴右秦家的嫡長女,當時也只有十二歲……既有這樣的古例,我這口也就好開了。明兒我就吩咐內務府,將選秀的年齡放寬!你可思量好了,馨姐兒年紀雖小,抬進東宮就要立刻生孩子的,你可擔得起這風險?” 古代醫療條件本來就差,女人生孩子就等于是在鬼門關前打轉,十二歲生孩子風險系數當然更大。大太太囁嚅道:“難道不能等兩年再生嗎?” 太后沒有好氣地說:“天家子嗣何等重要?皇太孫的出生涉及到朝局的穩定,決不能再等?!被侍珜O出不出生,直接影響著太子的地位穩固與否?!澳闳粼敢?,可以讓側妃庶妃先生孩子,不過若是庶子先于嫡子出世,后患就更加無窮無盡了!” 這些道理大太太當然都懂,不論誰生下兒子,都將是皇長孫。天家不同于一般的公卿之家,古往今來,以嫡子身份即皇帝位的又能有幾個? 太子妃這條路,收益高,風險也大! 大太太權衡再三,終究舍不下這份富貴,終于道:“能侍候太子,是馨姐兒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冒點風險,是值得的!” 太后疲憊地嘆一口氣,“你起來吧!既然你決定了,就隨你的意吧!希望有一天,你不會為了今天這個決定而后悔!” ☆、33 晉親王怒闖慈寧宮 大太太站起身來,不敢去看太后,只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低聲道:“臣婦是不會后悔的!”能給太子殿下當丈母娘,還有什么可后悔的?若不是顧忌著太后娘娘還在病中,大太太簡直想要仰天大笑了。 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大太太對庶女們苛刻,可八姑娘到底是親生,自然沒有個不疼的。按照古禮,大太太從四五歲開始就為八姑娘精心準備嫁妝了。京城里那些高門大戶甚至宗親貴胄的適齡公子早就在考察范圍之列了。 大太太挑選女婿的眼光是苛刻的,心心念念的想為女兒找到一個人品家世相貌樣樣拔尖的女婿??伤退阈脑俅?,她也沒想過將女兒嫁與東宮。 太子妃這個位置太顯貴了。 大太太拼命抑住臉上漾起的笑容,陪著小心問:“不知太后準備何時下旨閱選秀女?” 太后道:“我早已諭令戶部、內務府準備此事了,不過何時開始采選,卻要看你的了?” “看我?”大太太不由楞了。 “你何時說通了楊元輔,肯讓楊家女兒參選秀女,我便立刻下懿旨?!?/br> 大太太簡直糊涂了,“您的意思是?公爹不同意楊家女嫁入東宮?不會的,這么好的一樁婚事,公爹他怎么會反對?就算他反對,您是太后,不過是一道旨意的事兒,又何必……” “你呀你……”對于侄女的遲鈍太后吐槽無力,“就算我的懿旨到了楊家,只要元輔不愿意,他一樣有很多種法子將這件事情攪黃。如果他連這點子本事都沒有,他也不可能在首輔的位置上幾十年屹立不倒了?!贝筇恢?,正是因為楊首輔態度曖昧,一直不肯投入太子陣營,太后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將自己這不著調的侄女叫來商議。 “可是公爹為什么要反對這件事情,這怎么看,也是對楊家也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大好事呀!”大太太以己度人,怎么都覺得公爹不會反對。 太后也懶得和她解釋,“你回去問問就知道了!”又鄭重解釋,“不論用什么辦法,你都一定要說服元輔,這是有功于社稷的大事,你千萬不可輕忽?!?/br> 大太太還是稀里糊涂的,答應得倒是痛快。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暖閣外面忽然傳來宮女略帶驚慌的聲音:“晉王殿下,太后房中有客,請您在這里稍后片刻,容女婢進去通稟一聲?!?/br> 隨即一個冷酷低沉充滿磁性的男聲悠悠傳了進來:“誰敢攔我?” “晉王殿下,您不能進去!晉王殿下……”宮女叫聲惶急,腳步聲一聲接一聲,沉穩而又堅定。 “晉王?葉邑辰?”大太太臉色立刻就變了,不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嗎?他怎么來了? 太后已經來不及說話,只是用手指了指暖閣右側的寶石屏風,大太太會意立刻就躲了進去。晉王葉邑辰大太太見過兩次,雖然面對的是赫赫有名的美男子,但是大太太絕不愉快!每見他一次,回去都要成宿成宿的做噩夢。 大太太剛躲到屏風后面,用上等珍珠編制而成的簾子便嘩地被挑開,葉邑辰緩緩步了進來。一襲月白色繡金龍的袍子,發絲用上好的無暇玉冠了起來,薄薄的嘴唇緊抿著,越發顯得鼻若懸膽,唇若涂丹。絕世容顏配上劍一樣冰冷的氣息,葉邑辰俊美的近乎妖異。 他如同標槍般挺立在太后榻前,絲毫沒有下跪磕頭的意思,仿佛不知道臥榻上的女人坐擁天下間最至高無上的權柄,一道旨意就可以叫人灰飛煙滅。那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亮得刺目,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讓空氣中充滿了無形的壓迫力。 一股寒氣席卷了整個暖閣,連躲在屏風后面的大太太都能清晰地感應到,跟在葉封辰后面的小宮女更是忍不簌簌發抖。 “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向太后不愧是女中豪杰,面對著沖天的殺氣和驚人地戾氣,仍舊不慌不忙先行打發了小宮女。這才抬起頭,睜開渾濁的雙眼,目光雖然昏暗,卻依舊清明。 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葉邑辰,目光寧定而又溫和。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葉邑辰的表情慢慢和緩了下來,劍拔弩張的氣氛為之一緩。 向太后虛弱地嘆口氣,澀聲道:“十六郎,你還是來了?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我約束不了你了……”向太后仿佛忘了君臣分際,完全用一種長輩對晚輩的語氣說話。 “嬸子,您為什么一直不肯見我?”葉邑辰低沉的聲音里充滿著無法壓抑的暴戾和憤怒?!拔抑幌胍粋€答案!毒到底是誰下的?” 太后低低嘆息一聲:“十六郎,我不想見你,是因為我沒臉見你。我是將死的人了,再沒力氣管這事了。我已交給了皇后去查,可是直到今天,還是沒查出一點端倪。食盒畢竟是從慈寧宮里送出去的,你若是氣難平,就拿我這把老骨頭去給你的媳婦抵命吧!” 葉邑辰一陣歇斯底里地狂笑,“您還不知道吧,白氏如今癱瘓在床,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咽下去。真真是生不如死!” 太后雙手合什,連連念佛:“可憐的孩子!真是無妄之災??!哪個狗膽包天的殺才,竟干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來!” “白氏實是替我擋了災。若不是有人用箭書示警,現在躺在床上的半死不活的那個人就是我葉邑辰了。誰不知道我喜歡吃芹菜。我已找西洋大夫看過了,菜里頭摻的是歐芹,這東西的產地是佛郎機,我大楚的天候是不能生長的。這東西和芹菜看起來沒什么兩樣,毒性卻厲害,白氏只不過吃了兩筷子,就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闭f到此處,葉邑辰額頭上已是青筋直跳。 屏風后面的大太太聽得悚然動容,聽說秦王妃忽染惡疾,臥床不起,大太太還想尋個時間探望一番。原來真相竟是中了劇毒。她當然不知道,這劇毒恰恰就出自慈寧宮的御膳房。 那日太后賞賜吃食到王府,葉邑辰與正妃白氏領了賞,正要進食,院里忽然傳來一聲鳴鏑箭響,葉邑辰到院中查看,只見墻壁上釘著一支箭簇,上面綁著一封書信。葉邑辰拆下來看時,紙上歪歪扭扭寫著四個大字:菜里有毒! 葉邑辰立刻返回膳廳,白氏已經中毒?;仡^再去抓那個送飯食的小太監,發現他倒斃在了回宮的路上…… 葉邑辰盯著太后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嬸子!我問您最后一次,御膳里頭的毒是不是您叫人下的?如果真的是您,我葉邑辰認了!” “不是我!”太后語氣平靜,“不管你信不信,這毒不是我叫人下的?!?/br> “我信!就算您有再多的理由非得除去我不可,只要有您這句話,我就信您!我六歲的時候,太宗皇帝想要殺掉我和十七弟,要不是您苦苦哀求,我們早就化成一抔黃土了。多少年了,您明里暗里照應著我們哥兒倆,這份恩情,我始終記著?!?/br> “在你們這一大群侄子里,我最疼的就是你和老十七。你們小的時候,我見天看著你們在御花園里淘,上樹、掏鳥,沒一刻消停的。太祖武皇帝兒子多,那時候我還想過把你過繼到我的名下呢。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難得你還記著呢……那時候,太祖和太宗兄弟倆多好啊,就像一個人似的,可是后來,哎……直到今天,我也沒后悔救了你!太祖武皇帝是咱們大楚的開國皇帝,是天地鴻蒙開辟以來少有的大英雄、真豪杰,不管怎么說,都不能絕了后!”太后說了這么一大段話,又說得激動,忍不住又是一陣咳嗽。 太后說得動情,葉邑辰也并非真正無情之人,冷峻的線條也不由得柔和了幾分。他雖然貴為太祖幼子,卻父母早逝,從小就被發配西北從軍,沒享過幾天福,長輩里頭只有向太后一直待他親厚,葉邑辰對向太后也就很有幾分感情。 “這毒既然不是嬸子下的,我心里就有數了。嬸子您身子骨不好,放寬心,好生養著,咱娘倆以后說話的時間還長著呢。侄兒這就告退了,煩您知會皇后娘娘一聲,讓她撂開手罷,這件事兒不用再查下去了,反正也查不出什么結果來……皇上那頭,您也代我說一聲,我心里煩躁,就不去給他請安了!” 向太后聽懂了葉邑辰話里的意思:“十六郎,你不要胡猜亂想,這件事情和皇上沒有半點關系,皇上仁德,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 葉邑辰冷笑片晌,緩緩道:“嬸子,您是精細人,除了皇上,誰還能把手插進慈寧宮?除了皇上,誰又有這個本事,萬里迢迢從佛郎機搜刮了歐芹來?除了皇上,誰又有非置我于死地不可的理由?”語氣中恨意纏綿如跗骨之蛆,聽得人如墮冰窖,“我忍的已經夠多了!”葉邑辰聲調漸漸拔高,竟是尖銳如針:“他要我回京我便回京,他要我的兵權我便還他兵權,如今他想要的是我的命!我還能拱手讓給他嗎?想當年,太祖皇帝是怎么死的?三叔是怎么死的?我那十幾個兄長是怎么死的?你們騙得了天下人,能騙得了我葉邑辰嗎?” 向太后劇烈的咳了一陣,艱難地從病榻上爬了起來,她顫巍巍地坐在那里,搖搖欲墜:“十六郎,我知道太宗一脈對不起你,可事情已經過去三十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太平了幾年,就算為了天下億兆百姓,你就把這些不開心的事情都忘了吧,國家再經不起折騰了啊,十六郎!” “樹欲靜而風不止!不是我不想放手,是七哥他不肯放過我!”葉邑辰不想再多說什么,拱拱手轉身大步離開。 “等一等,你再等一等!”老太后叫得聲嘶力竭,葉邑辰的腳步終于一緩,向太后喘息著,艱難地說:“嬸子有句話要對你說,也許你聽不進去,可是,我還是要說。我從小看著你長大,你的心我是知道的,你文武雙全,精明強干,帶兵打仗,處置政務,你樣樣在行,你的才華能力不要說當今皇上,就是先帝爺太祖爺也比不了??赡阋灿胁缓玫牡胤?,你太重恩怨,你對自己嚴,對別人也嚴,別人給你一點好處,你記一輩子,別人給你一點委屈,你也記一輩子。水至清則無魚,我們生在天家,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本來就撕擄不清,嬸子再勸你最后一句,能過去的就過去吧,你何必太在乎這些呢,你又在乎的完嗎?你要和皇上對著干,你能贏得了嗎?皇上才干是不如你,可他有楊元輔,有內閣,有十八衙門,有南七北六十三省,有全天下的讀書人幫他,你能有勝算嗎?十六郎,如今也只有嬸子能和你說說這樣的心里話了,嬸子一走,誰還能這樣勸你?你就聽嬸子一句,安安分分做個賢王吧!” 話說到這個分上,也算推心置腹了,就連葉邑辰這么冷酷的人也不由得不感動,他停下腳步,語氣低沉,澀然說道:“嬸子,您這番話我記下了。只是太祖一脈如今已經被逼到了這個地步,但凡有點血性,就不能這么算了。我跟您說,我不稀罕什么皇位,我要爭得只是一口氣!”再不理會向太后的呼喚,大踏步走出了西暖閣,自始至終,他再沒有回過頭。 ☆、34 議親事夫妻遭駁斥 直到葉邑辰走遠了,大太太才連滾帶爬地從屏風后轉出來, 大太太不算太精明,可也不笨。聽見了這么多不該聽見的宮闈秘聞,傳出去一個字,也能惹來軒然大波。 大太太抖抖簌簌地跪到老太后的病榻前,到現在還沒平靜下來:“姑媽!晉王他,他要造反了嗎?他的膽子未免太大了!” 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么囂張的!在這個君為臣綱的世界里,大太太無法想象,還有人敢這樣和太后、和皇上當面鑼對面鼓的叫板! 和葉邑辰的一番對話已經耗盡了向太后的每一絲力氣,如今的她臉色蠟黃,躺在病榻上連呼吸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她張了張嘴,虛弱至極地說道:“你要是還想活命,就把今天聽見的看見的全都忘了,一點也別記得!你的丈夫,你的公爹都不能告訴!”聲音雖小,話中含蘊著的強大壓力依然壓垮了大太太。 大太太的頭就垂得更低了,“我省得了!” “你不省得!”向太后又是一陣咳嗽,“我知道你自己有主意,又是個藏不住話的人??蛇@件事,你一定要聽我的!” 大太太慌忙給向太后捶背揉胸,眼淚就掉下來了,哭著說:“我知道姑媽是為我好,我一定聽您的,絕不會出去亂說?!?/br> “這就好,這就好!”向太后疲憊地揮揮手,“你下去吧,我也乏了,回去好好勸勸你公爹……”正說著,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咳著咳著,嘴角已經染上了點點殷紅。 “太后!太后!快來人啊……”大太太已經嚇傻了,一邊哭著一邊大聲叫人,宮女太監們一窩蜂地進來,又差人去傳太醫。 不大會兒,太醫院的醫正并兩個太醫便一溜小跑著進了西暖閣,又是扶脈,又是施針,等向太后的病安頓下來,大太太從慈寧宮里出來,經過御花園,從神武門出了紫禁城,已經交了申時了。 午飯都沒來得及吃一口。 楊府的管事mama早就等得急了,看見大太太平安出來,都松了一口氣。于是一眾人等扶著大太太上了二人抬的竹轎,向楊府行去。 大太太坐在轎子里,心里頭七上八下的,亦喜亦憂。喜的是八姑娘終于有了歸宿,她以己度人,以為這門親事老太爺是必定不會反對的。憂的卻是太后的病,今日看著竟是這樣兇險。大太太的娘家長興侯府這幾代中沒有出來什么杰出的人物,已經日趨沒落了。萬一太后真的薨逝了,她在婆家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