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外頭兩聲尖叫前后并踏,珍珠嚇一跳,手里的木盆都沒放下便趕緊沖了出去。 只見小寶站在門口,渾身衣裳濕了一半,落了水的藍色深得接近于黑,一雙虎頭鞋也濕噠噠地泛著水光。孩子可能也嚇到了,“哇”的一聲便大哭了起來,劉寡婦從自家門前一個箭步沖上來,蹲下抱著小寶哄了兩句,一雙眼死死瞪著還站在門口的珍珠。 “你這人咋這么毒?我知道你跟我不對付,居然對我寶兒下手,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珍珠一聽也怒了,本還有點的內疚瞬時散盡了,回道:“你哪只眼睛見著我故意的了?人往門口潑水,你家小寶站在我家門口干啥?自己不看好孩子這會兒還想賴上我了?” 劉寡婦聞言猛地站起來,邊走過來邊指著珍珠的鼻子罵:“你個小賤蹄子毛都沒長齊就敢這么跟我說話!還真是稀奇,咋你娘生了你姐那樣兒的還能生出你這樣兒的?人雙??床簧夏阋彩悄慊钤?!” 珍珠本不想跟她鬧大,可最后的一句直戳心窩子,珍珠心中警鈴大作,她咋知道這事兒的? 怕她再多說些什么,珍珠一手甩開劉寡婦已經快指上鼻子的手,伸手想捂住她的嘴。那劉寡婦以為珍珠要打人,掙扎著往后一退步,也不知是絆到了什么東西,整個人便往后一趔趄,直接摔坐在地上。 劉寡婦這就不干了,扶著自己的腰開始在地上撒潑打鬧,小寶本就哭著,見著自己娘這樣,靠過去哭得更厲害了。 等珊瑚在雙福家聽到響動出來時,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走近了便瞧見劉寡婦坐在地上哭鬧,小寶靠在旁哭得臉都紫了,娘兒倆抱做一堆哭得凄涼,是個人看著都覺得可憐。 有人過去要扶起她來,劉寡婦卻不愿意,嘴里邊哭還邊叫鬧著:“我就是找她問問,她還動手打人!難道我家寶兒被欺負了我還不能給他出頭?我們這沒了當家的就活該給人欺負么?嗚嗚嗚——連個毛沒長齊的丫頭都能欺負我們娘兒倆,這可怎么活啊……” 一聲聲地叫得委屈,聽得人心口直發酸。劉寡婦的丈夫本就是個老實的莊稼人,娶了媳婦兒沒多久便被鎮上來的人抓壯丁給抓走了,小寶兒出生沒多久,前線便傳來噩耗,劉寡婦為人雖有些刻薄碎嘴愛貪便宜,可孤兒寡母的這么些年也著實是不容易的。 珍珠自知解釋不清,剛才劉寡婦在外頭叫鬧,她實在沒臉跟她鬧著,便干脆進了屋里去,于是這會子村里人圍著門口,也要珍珠出來給個說法,一見著珊瑚娘兒倆走過來,關系好點兒趕緊上前拉著珊瑚娘的手,讓趕緊去勸勸,可別再這么鬧騰下去了。 珊瑚娘聽著劉寡婦的叫喊聲也明白了大半,走過去想跟劉寡婦說幾句,那劉寡婦見勢哭得更兇了起來,珊瑚娘手忙腳亂,讓珊瑚趕緊進屋去把珍珠叫出來。 珊瑚眉頭皺了皺,轉身進了自家門。 一進屋,珍珠正坐在炕邊悶頭不語,一雙手捂著耳朵煩極了的模樣。珊瑚瞥了她一眼,自顧自地走到門后頭,將手里剝了半簸箕的花生放在地上,沉聲道:“自己捅出來的簍子自己去堵上,沒本事堵上就少捅婁子,沒人能老幫你擦屁股的?!?/br> 說完頭也不回,拿起放著剝好花生仁的土瓷盆便往外頭走了。 珍珠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又坐了一會兒,始終還是出了門。 珊瑚在廚房,看著珍珠抹著淚珠子慢吞吞地往外走去,眉頭緊了緊,珍珠怎么看也不是有大主意的人,沒有人在后頭撐腰指點,決計干不出販賣親姐的事來……那么,另有其人了? 外頭傳來雙福娘大著嗓子勸說的聲音,珊瑚心中清明,呼了口濁氣,瞧見鐵樹從外頭跑回來,從院里的籬笆穿過去,叫上雙財倆人看熱鬧去了。 楊沙村依山傍海,但討海的人卻多于靠山的,興許是靠海更近的緣故,楊沙村里打出來的水井也多半是咸水,除了少有的打到淡水井的幾家外,能用淡水的也就是村里榕樹下的那口大井和村北坡后的那條溪流了。村里人喝的水大多是從井里打上來的,坡后的小溪水大多是拿來洗洗刷刷的。 珊瑚家也沒有淡水井,一切吃喝用度的水都是一桶一桶挑回來的。呆子沒來之前,挑水的有珊瑚爹娘和珊瑚,自從呆子來了,一手一桶輕松得,讓人覺得不讓他挑都不合理了。 從開春以來,天兒長了些,每天吃過晚飯呆子就自覺地拿起兩個桶往坡后去打水了。今兒珍珠那事兒在外頭吵吵嚷嚷的也阻不了他,自顧自地拎起兩個桶,穿過人群便走了出去。珊瑚在屋里呆著,聽著外頭吵吵鬧鬧也受不了,也拎了個桶,把家里人的換洗下來的衣裳往里一放,干脆洗衣裳去。出門時看了眼珊瑚娘,見她娘點點頭,便也跟在呆子后頭往坡后走了去。 春來萬物生,溪邊的沙石圓卵間竄出一層細細密密的三寸草,柔韌,光澤,充滿著一切新生事物該有的一切。 冬日里換洗衣裳少,多是好幾日積攢在一起湊到中午洗的,現下天也暖了起來,中午要下田沒時間,大嫂子小媳婦兒就大多是晚上才過來洗衣裳了。許是還早,溪邊并無人,珊瑚尋了塊被人踏洗得面上光滑的大石塊,在一旁蹲下便就著清澈的溪水洗起衣裳來。呆子在一旁站著,時而往前后踱兩步。 “你不擔水在這兒傻站著干啥?”珊瑚老覺得后頭杵著個人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呆子。 “唔……”呆子眉頭一挑,“天黑了?!?/br> “……” 沒開口,珊瑚轉回頭,手上的棒子一下一下地敲著衣裳,隔著薄薄的衣裳,和底下墊著的大石塊發出梆梆的聲響,和著歡騰著跑的溪流聲,顯得很是和諧。 “別傻站著,過來給我幫忙?!鄙汉髡泻袅艘宦?,呆子頓了頓,走了過去。 “這衣裳太重了,我擰不干?!鄙汉鲃偛艑⒐艘欢囊\子都拿了出來,那襖子平日里穿著不覺得,現在一泡了水竟跟石頭似的死沉,將手里的衣裳在水里上下著又漂了下水,站著拽起來時差點拉不動。 呆子一手伸過去,撈起還泡在水里的那截衣裳,眉頭稍皺,還確實是重。本想接過來擰干,哪知道珊瑚不撒手,讓呆子抓住一頭,自己拽著另一頭便攪麻花兒似的擰了起來,那水嘩啦啦地,瀑幕似的掛成一片水簾,水珠四濺地,珊瑚臉上發上都掛著晶瑩瑩的珠子,長長的睫毛上水霧似的,欲滴。 月色撒了銀霜似的落在四處,落在臉上,像是蒙了層過了水的薄紗,清晰得有些朦朧…… 好容易將手里的襖子擰得不太滴水,珊瑚已經手酸地有些脫力,一抬眼前頭一堵rou墻靠得有些……太近? 珊瑚似乎感受到頭頂上熱乎乎的氣息,下意識抬起頭來,呆子一張臉幾近貼上她的臉,粗重的氣息沒有絲毫芥蒂地撲在她的左頰上,珊瑚聞到一種清清冽冽的味道,像初冬的幼雪,沒有狂風的掠奪,卻點潤心尖,慢慢融化,覆蓋,流淌。 手里擰得半干的襖子因兩人的靠近貼在身上,初春不算薄的衣裳都能感覺到傳來的涼意。 臉刷地紅了。 第三十二章 “你干啥?” 珊瑚下意識地退開了一步,眼瞪大了盯著呆子,本想開口教訓,卻見呆子眉頭微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后頭,一只手還護在自己背后不讓她退開。 順著呆子的眼神向后頭的坡上望去。清凌的夜色中人影煢煢孑立,長袍覆身更顯身體單薄,看不清的手掌似乎緊緊攥在一起,許是遠,許是背著月光,珊瑚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杜俊笙? 大半夜的在這里干嘛? 珊瑚扭回頭,沒有再接著掙開,反倒是緩緩低頭,直至頭頂抵上前頭溫暖寬厚的胸膛,心中微瀾。 不知過了多久,呆子伸手拍了拍珊瑚的后背,低聲道:“他走了?!?/br> 珊瑚立時回頭,見到遠坡上空空蕩蕩,心下一安,大舒了口氣,走開來將剛才擰了半干的衣裳放進桶里,又抓起地上洗了一半另一件厚實的襖子放在石板上,拿著洗衣棍接著梆梆梆地敲打了起來。 呆子站在一旁看了一陣,緩緩放下方才護著珊瑚的手,攥了攥拳頭,又松開了來,直到珊瑚弓著腰,費力地拽著襖子漂水,才大邁兩步上前,接過珊瑚手里的襖子,抓緊了在水里左右甩動,輕松自如。 珊瑚也樂得輕松,干脆蹲下來,歪著腦袋看他,忽然覺得好笑。 “呆子,”珊瑚往旁挪了挪,“你咋知道我不待見那人的?” 呆子沒開口,也沒停下,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地洗涮著手里的東西。 珊瑚半天也沒得個回應,也不理他了,看著眼前把月光折射得波光粼粼的溪面,嘆口氣道:“還是你好……”停了停,“就是太不搭理人了……” 倆人就這么一蹲一站,也沒再開口,只剩呆子漂衣裳激起的嘩嘩水聲。 過了好一陣,珊瑚蹲得腳上有些酸麻,才站起身來,聽著后頭傳來沙沙的聲響,回頭便見著兩個人影晃晃悠悠地從坡上走下來。 呆子將洗好的大襖子放在桶里,往身后瞟了眼,拎起剛才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兩只水桶,往溪流上游走了幾步,用桶身在水面上輕巧地漂開浮在水面上的小枝樹葉,滿滿地舀起水來,拿過扁擔,上頭小勾一掛,便輕松挑了起來。 行至珊瑚身邊,呆子略停了一停,見著已走到溪邊的兩個婦人正放下桶盆,擄起袖子準備洗衣裳,這才轉頭看了眼珊瑚,挑著水往坡上走了。 珊瑚看著走遠的挺拔背影,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自從翠蘭到家里鬧事之后,呆子好似對自己越發關照了起來,這種情緒在杜俊笙出現的時候表現得尤其明顯……想到這里,珊瑚卻是有些煩躁了起來,那個杜俊笙……對現在的自己好似有些……不太一樣? 兩件大件兒的也洗干凈了,珊瑚拿起小件兒的放在石板上,抄起一旁的洗衣棍,發泄似的急促猛力地敲了起來,咚咚地回響。 “妹子?”身后傳來。 珊瑚本便心中還憤懣著,聽人似乎在叫著自己,一回頭臉上還帶著未消的煩躁,倒是將來人嚇得一怔。 “荷花姐?”珊瑚認出來人,竟是有些意外,眼前挽髻藍布補丁衣的樸實婦人,乍一眼還真沒認出來,這不就是年前珊瑚在后山救下的李家閨女荷花么?怎的這才幾月光景,看著卻好似老了十來歲,哪還是那個引得人狼性大發的 美貌少婦? “我說看著挺像,也不知道你嫁人了,還想著是不是你……”荷花微低著頭,說話聲音不大,鳳目微斂著,即使是月光下,也看出形容憔悴。 “???”珊瑚倒是明白了,這事吧呆子當成…… “不是不是……他不是……”珊瑚這回竟說得有些急,稍稍一停竟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在緊張些什么? 荷花見她這樣才恍然,只趕緊搖頭擺手,連說自己是在胡說八道,讓珊瑚千萬別放在心上,珊瑚堪堪壓住跳得有些過速的心跳,勉強扯出個笑臉說沒事兒。 “怎的消瘦成這樣?是家里出啥事兒了?”珊瑚見她眼窩深陷顴骨突出,心下卻了然,從那日的情形看,那個拿著錢銀土地威脅著要強迫她的男人,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不費腦子想都知道老李一家這個年該是怎樣的難過。 荷花搖搖頭,輕嘆了口氣道:“家里欠著錢,人家又不肯再將地租給我們,偏趕上妞兒又病著……”話未說完,荷花卻是哽咽了,拽著袖子擦了擦淚,無奈道:“讓你看笑話了,上回你救了我,也沒法兒好好謝謝你,過年去你家拜年的,可是家里又實在沒啥拿得出手的東西……” “荷花姐,”珊瑚打斷了,手在自己衣擺上擦了擦,拉住荷花的手道:“那天的事兒,是個人遇到都會幫忙的,什么謝不謝的,咱不說這個……倒是妞兒,現在咋樣兒了?” “現在也就是咳嗽兩聲,想著也快好了,可能身子差點,到現在看著還迷迷糊糊的樣子。年初一那天就發燒了,孩子還小,也不會說,就只哭,家里也沒錢給她瞧病,哭了兩天,嗓子都啞了,后來還是老根叔找了四嬤嬤來給看的……”荷花說著,珊瑚甚至感覺到她干瘦的手一直在發抖,珊瑚也忍不住,跟著她一起掉眼淚。 其實年前那事兒,珊瑚是直放在心上的,給杜家租地,收成不好還不上地租,去杜家說事兒的時候遇著那崔春英,說是能借給他們錢,只是要收點報酬,然而利滾利,最后竟成了沒法兒還清的大錢! 這是黑貸! 珊瑚那時候便知道了,要說前世崔春英開銷數額之大,是在家里拿多少都補貼不回來的,原來是留著這一手! 本想著過年去老李家看看的,只是翠蘭那事兒鬧的,才把荷花這事兒給忘了。 正說著,后頭荷花娘倒是也走了過來,荷花拉著珊瑚的手,跟她娘說道:“這就是珊瑚妹子,上回要不是她,我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荷花娘一聽更是激動,抓著珊瑚的小臂,話都沒說便是老淚縱橫,如何都要珊瑚上她家坐坐,珊瑚推脫不過,跟著她們母女倆把剩下的衣裳隨便洗了洗,挎上這一桶衣服便去了老李家。 家徒四壁,空晃晃的屋子里除了土炕就只剩下張老舊的桌子,年邁的老李和神情呆滯的孩子……老李夫妻倆本就是老來得女,辛苦了一輩子,本想讓姑娘嫁到外村好點的人家去,誰知道嫁過去還沒多久,婆婆就大病小災的,非說是她命硬給克的,好容易懷上孩子,又每日要拿那從佛堂里拿來的香灰紅泥當飯吃,饒是鐵打的身子也不帶這么折騰的,到后來生下女娃,婆家更是一紙休書把她送回楊沙村來……熱天兒的時候,地里的玉米也不知被哪家的牛給生生地啃了大半,剩下那點錢就連飯都吃不上,地租就更不用說了,這才上了崔春英的當。 聽荷花說著,上回那男的叫吳全,不是杜家的人,說是本是在縣城給人當差的,后來也不知怎的到了楊沙村,還跟著崔春英干起這勾當。從上回那事兒后,吳全倒是又到家里來了幾趟,荷花是能避就避,來了好幾趟都沒遇上,直到十五那天,趁著李家人沒設防,愣是躥到了屋里來,可見著荷花后竟是一臉慍色,又是討錢又是大罵了一陣兒才走到,第二天便叫了人來將家里稍微值點兒錢的東西都給搬走了,說是抵利。 為了生計,這段時間荷花是什么雜活兒都干了,去鎮上幫人做活兒,洗碗洗衣裳劈柴挑擔都做了,時不時還跟著老根叔的驢車幫人載貨搬東西,別說男人的活兒她干了,就是畜生的活兒她也干了,就這么過著日子,cao勞自然顯露于形容,怎可能不老? 荷花冷哼著,像吳全這種人,貪圖的也就是一時的姿色,現在他將家里的東西給搬走了,她倒是安了心了。 許是覺著都是被婆家欺負,許是有共同的敵人,珊瑚同荷花竟說了大半宿的話,等到想起該回去的時候,已經是過了二更天。 走到門口時見著屋里有亮光。 難得家里到這時候屋里都亮堂著。 珊瑚心想著,放下跨在手臂上的桶,揉了揉被硌得有些酸痛的臂拿起衣裳來,用力甩幾下,利索地晾在竹竿上。 里屋的門“砰”的一聲,動靜很大,珊瑚還未反應過來,珊瑚娘便沖了出來,走上前來靜靜拽著珊瑚的胳膊道:“你去哪兒了?沒事兒吧?” 這頭珊瑚還云里霧里,便見著雙福娘和紅串兒也從屋里走了出來,還疑惑著怎的這大半夜的她們竟還在這里?特別是紅串兒,這時候不早該在自個兒炕上了么?雙福也愿意讓她出來? 見雙福娘回頭吩咐了紅串兒句什么,紅串兒點點頭,皺著眉頭看了珊瑚一眼便急匆匆地跑出門了去,珊瑚這才找著空子開口問道:“沒事兒啊……怎么了?” “你上哪兒去了?呆子去挑水說沒見著你,回來也沒見你,以為你不見了到處找呢!”雙福娘緊皺著眉頭,不知是擔憂是惱怒,肥碩的身子有些僵。 珊瑚一見著雙福娘很是認真嚴肅,珊瑚娘也是一臉的擔憂,心中“咯噔”一下,這才將去了荷花家的事說了一遍,還未等雙福娘追問怎的會無緣無故地去了荷花家,便聽到院門“砰”的一聲重重撞開來的聲音,呆子幾步跨作一步走到了跟前。 見著眼前紅著雙眼緊攥著拳頭的高大漢子,珊瑚竟有些怵……從未見過呆子這副模樣,咬著后槽牙直直地盯著自己,拳頭捏得緊緊的手背上青筋爆起,那其實兇悍地,簡直要吃人的模樣! “你怎樣了?”憋了半天的氣勢,最后從緊抿的薄唇中吐出來的竟是這樣的一句話,反倒是讓珊瑚有點措手不及。 “我……我沒事兒……”珊瑚低下頭來,有些不敢看他。 忽然就這么安靜下來,過了好一陣兒珊瑚娘才開口道:“沒事就好……沒事兒就好了……可是勞煩了你叔你嬸子了,你雙福哥和呆子也找了好一陣兒,可是得謝謝他們……” 雙福娘本還想問些什么,見著呆子這樣子,忽然有些氣短,只好軟了口氣道:“回來就好了,趕緊先進屋躺著罷,我也回去了?!?/br> 雙福娘說著便也沒多做停留地走了,珊瑚娘看著呆子那樣子也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勸,一時間僵在那里也不知該怎么辦。 珊瑚不敢抬起頭來,知道今晚是這事兒是自己的錯,明知道呆子會回去找她還沒打聲招呼就去了其他地方,著實讓人擔心會不會是出事兒了。這么想著,氣勢越發軟了幾分,只是始終是天晚,又做了一天的活兒,這時又服軟,臉上的疲憊越發顯現。 “累了就早些休息吧?!比酉逻@句話,呆子便頭也不回地往自己住的那草棚屋子走了去,關門時連身子都沒轉過來,就那么背著手閉上了。 珊瑚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不知怎的,竟有種被東西灼焦的感覺,刺刺拉拉的,難受極了。 彎腰拿起桶里洗干凈的衣裳,甩了兩下想要晾上去,卻被珊瑚娘拿了過來,只讓她去睡了,便拿起衣裳晾了起來。 珊瑚著實有些累,便也沒推脫,慢慢地走進屋了。 先到大屋看了看,除了鐵樹在炕上睡得香甜,屋里也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