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珊瑚娘忍不住問了起來,找珊瑚問的時候她也只說半夜見著她爹出去才跟出去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墒悄挠羞@樣一句不知道便打發了的? 珊瑚爹皺著眉,什么也沒說,只擺了擺手,閉上眼累極的樣子,珊瑚娘見狀也不好再煩他,搖搖頭也往外頭去了。 雙福家里,珊瑚正在雙福屋里看著那撈起來的漢子,從海里撈上來的時候就穿了套里衣,現在換上了雙福的衣裳,居然還顯得有些??!露出的一小節手臂,并不像這海邊的男人那樣黝黑,可看那樣子也該是結實得很的!目光上移到他的臉,這濃眉長目,緊閉著眼也看不出什么,鼻子倒是高挺,薄唇緊閉,一頭烏發被海水泡得濕透正散開來晾著,臉上被磨破了一塊,顯得有些猙獰,這面容… “珊瑚?!彪p福端了盆水進來,放在炕頭,又找了條毛巾擰了水,疊成豆腐塊兒放在那人額頭。 珊瑚看著眼前的雙福,又看了看炕上躺著的人。都說雙福長得好,可她咋覺得,若沒了臉上那傷,這人看著,卻是比雙福要好看那么些? 晃神的時候,雙福已經擦干了手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看珊瑚眼下一圈的淡青,也知她此時累極,只是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昨兒夜里是咋回事兒?我聽著嬸子叫的時候嚇著了,直從炕上滾了下來,還以為你又咋的了?!?/br> 珊瑚聞言臉一紅,想起剛剛自己心里那么編排他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關心自己,低頭道:“我家糟心事兒多,老牽連了嬸子和雙福哥麻煩…” 珊瑚話音未落,雙福卻是趕緊擺手道:“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雙福也說不下去,直漲紅著臉,總不能說自己其實一直是拿她當一家人的吧! 沉默了一陣,覺得有些尷尬了起來,珊瑚頓了頓,開口道:“昨兒我老不安心,到大半夜了還提著心睡不著,后來我爹帶了網出門,我覺著不對,就偷偷跟了出來?!鄙汉饕蛔忠痪?,將昨夜里的事跟雙福說了一回。 “老洪叔就這么把人給救了上來?大半夜的?”雙福有些不可置信。雙福家有三畝地,每年收成也都不錯,是以他家并沒有討海過活的人,想起半夜里那茫茫一片海,還能在中撈起人來,雙福如何都覺得不可能。 “是啊,那時候我連他們在哪兒都看不到,也不知道我爹是咋的救上來的?!鄙汉鲹u搖頭,目光瞟到炕上那人的臉頰上,忽然想起昨夜她將這人拽上船的時候還包著的一層網…… “珊瑚,”雙福喚了她一句,臉色看著有些沉重,“這人…也不知是什么來歷…”說著有些斷斷續續,珊瑚卻是聽出些不對勁兒來,蹙眉看著雙福,等著他后頭要接著說的話。 雙福見珊瑚這樣看著他,像是給了鼓勵般,開口干脆地道:“這人身上,全是刀傷!” “什么?”珊瑚一驚,雙眼大睜了起來。 “我剛才給他換衣裳看到的,后背上有道很深的疤,我瞧著,該是刀疤…其他倒是不明顯,但看著也是有年頭的了…我瞧著這人也就是比我大個一兩歲,可身上這…我怕他不是什么好人…”雙福有些不確定地將心里的疑惑說了出來,看著對面珊瑚緊皺著眉,卻有些看不透她正想著什么,雙福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道:“興許是學功夫什么的…” 珊瑚抬眼看了他,搖搖頭,道:“沒事兒雙福哥,只是總不能見死不救,等他醒了,也有他該去的地方,是什么人都不要緊了?!?/br> 雙福聞言,卻是松了口氣,珊瑚這丫頭自小沒什么主心骨兒,總是跟在自己身后到處跑,可這幾日自己卻總覺得她不再像以前那個小丫頭一樣了,許是娘說了要跟珊瑚說親的事兒,讓他現在對著珊瑚總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暗罵自己沒出息! 回了自己屋里,珊瑚也不理會坐在炕邊繡鞋面的珍珠,徑自躺上了炕。 面朝墻地躺下了,珊瑚聽到那邊屋子里爹的咳嗽聲,珊瑚居然有些高興前世這時候,一家人還著急忙慌地四處找人,珊瑚爹已經連人帶船不知道被海浪拍到哪里去了??涩F在還能這樣讓她聽到聲音,剛剛從那邊屋子過來的時候,爹還安慰她說船沒了還能再造,反正也是被風浪拍得散了架了才扔下不要的,現在也臨冬,不下海了,等來年春到,再造一條便是了。 這樣就算過去了?珊瑚暗自嘲笑自己,怎么可能!雖說是把爹從海里撈了上來,可是難保他好了之后不會又下海去,這事兒想完,那就必須徹底! 可是現在躺在雙福哥家里的那漢子是怎么回事?這是珊瑚始料未及的。前世自己沒有去救爹,所以這人也沒有被救上來,所以這回,不止救了一家子人的性命,還救了他么? 待他醒來,他大概也有他要去的地方的。珊瑚這么想著,倒是覺得這人用不著費什么心。 輕輕舒了口氣。 剛才在雙福家,珊瑚倒是跟雙福說了那事兒,不出所料,雙福一口便應了下來,只等到明日,這事兒怎么都能有個了解了! 又翻了個身,正好瞧見珍珠坐在炕邊繡鞋面兒的背影。珍珠不愛干活兒,說了多少遍也是說不聽的,有時被珊瑚爹罵了,勤快了兩天就又懶了下來,珊瑚娘總說她就是個懶骨頭,可是再說也說不動,說多了珊瑚娘也沒轍,也就自己多做點,不去理她了。家里的地里的雜活幾乎全是珊瑚和她娘包了的,珍珠在家里養的玉潤珠圓的,現在十四歲的身子,卻是比珊瑚看著要壯實豐腴許多,小襖里裹著的胸口鼓鼓的,珊瑚不禁低頭看看自己的小包子,還未來得及嘆息,看看自己干巴巴的手臂,又不止是那里沒rou… 點著暗暗的一盞小油燈,珍珠一臉認真地繡著手上的東西。珊瑚在后頭,卻是看得目不轉睛。前世有過多少個這樣的場景,自己看著她繡制東西一臉羨慕,她卻丟了個如何都看不上自己的眼神。珍珠的手藝,在村里確實是屈指可數的,一朵花兒一只鳥,繡的跟真的似的,破了洞的衣裳,只要她愿意,都能補得跟沒壞過一樣,連雙面繡這樣難的她都能輕易做到,珊瑚看看自己的手,許是做多了活兒的緣故,手上長了層薄薄的繭子,跟她蔥白似的手指是沒法兒比的。自己縫縫補補的活計雖然也還行,可總是織網補網的,也是粗手粗腳慣了的,如何也做不出像她那樣精細的手藝來的。 “昨兒晚上,是你跟著爹出去的?”似乎是覺察到了珊瑚的眼光,珍珠停了停手下的活兒,頭也沒回地問。 “嗯?!鄙汉鲪瀽灥貞艘宦?。 珍珠有些嫌惡地斜了她一眼,有些抱怨地低聲道:“那咋還讓爹帶了個人回來?什么人都往家里帶,不知道糧食都不夠自己吃的?” “你是說讓他死在海里不去管他?”珊瑚冷冷地應了一句,珍珠卻見了邪一般轉過身來驚奇地望著她。 珊瑚見她這樣才忽然想起,原來之前,自己實在是軟弱,連她說什么都極少反駁回去,才讓他一點沒將自己這么個大姐放在眼里。這時也不顧她一臉的驚訝,翻身往里不去理會她。 從袖口里摸出剛才雙福給她的,說是從那人里衣內翻出來的。也就是半個手掌大,紋飾復雜,一邊圓潤突起,一邊扁平無紋,鐵一樣的東西卻又有些發綠,看起來…像個什么動物。 “我也沒說讓他死…”珍珠在身后又絮絮地念了幾句,珊瑚趕緊將那東西收進枕頭下面,想著哪時候那人要走了再還給他好了。 閉了眼,也不管珍珠還說什么,自顧自地睡了去。 第十章 第二天還沒聽到雞鳴,珊瑚就醒了過來,外頭雖不大亮,但看得出天兒已經好了起來,看著遠遠的,很干凈的樣子。珊瑚抓了把高粱抓了把玉米扔進鍋里加了水,又幫著院角種的瓜藤整了整位子,撒了把糠給這幾天嚇得夠嗆的母雞吃,做完了這些,才聽到雙福家那只半大的公雞打起鳴來。 一時無事,珊瑚便坐在院里,看著自己熟悉的小院,終于有了種真實感,抬頭望天,藍藍的,被院墻擋住的那一角大約是出了日來了,照得遠遠的云邊像是煎蛋的脆邊,紅紅黃黃的。頭頂上的一方許是還沒被照到,依舊是藍藍的,像是被人拿了塊布擦亮了的樣子,純粹美好。 眼角無意識地滑下了淚來,前世自己,也常常這樣望著天,只是在杜家院里的那方天空,沒有希望,沒有延續,只有無盡的恐懼和悲傷…還是家里的天好看! “大姐!” 珊瑚轉過頭,鐵樹正拉扯著有點松的開襠褲從門里出來,一只手還揉著眼,看來是剛醒。 趕緊擦干了眼角的濕潤,珊瑚笑著對著他招了招手。 鐵樹也不過來,直直往墻角的蘿卜秧苗奔了去,兩個小腳一岔,連褲腰帶都不用解,就著開襠褲站在那里就嘩嘩啦啦地撒起尿來。好容易解決完了,才抖抖自己的小蘿卜苗子,轉身往珊瑚這邊走了過來。 珊瑚被他這小模樣逗笑了,摸著他的頭指著他褲子上開得大大的褲襠,道:“你就不怕這么撒著辣死了那蘿卜苗子?” 鐵樹這時還是迷迷糊糊的樣子,聽了珊瑚的話倒也不忘著接,含含糊糊著道:“娘說這是童子尿,好得很!” 珊瑚搖搖頭,拍拍他的小屁股笑著道:“行了,還困著就回去睡,橫豎飯還沒做得,看你這樣子別把糊糊往鼻子里送了?!?/br> 看著鐵樹往她和珍珠屋里去了,珊瑚才從一旁的水缸里舀了瓢水,勻勻地倒在鐵樹剛剛撒了歡的那塊蘿卜地里,昨天雨了,地里也都濕濕的,珊瑚蹲下看看那幾棵苗子,白胖胖的蘿卜頭已經露了一小節出來,珊瑚看著歡喜,卻忽然鼻子一靈,一股子尿sao味撲臉而來。 “還說童子尿呢!”珊瑚趕緊站了起來,伸手作扇揮了揮鼻間剩余的味道,搖搖頭無奈地笑了起來。 “你要做啥?身子都這樣了你還要做啥?” 珊瑚聽見里屋傳來珊瑚娘有些急切的聲音,皺了皺眉,才進屋看看,便見著珊瑚爹從屋里大步走了出來,衣著整備地像是要出門的樣子,珊瑚娘跟在身后念念叨叨著一直在說個不停。 “你個娘們啥都不懂叫喚個屁??!”本一直悶葫蘆著的珊瑚爹忽然大聲吼了一句,嚇得珊瑚娘和珊瑚兩人都是一愣。 煩躁地撇了撇頭,珊瑚爹大呼了口氣,站在一旁動也不動。 “爹,”珊瑚回過神來,走了過去,道:“你這是要去哪?” 見他依然不說話,珊瑚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珊瑚爹微微往后一退,倒也沒有躲開,珊瑚的手停在他額上,覺得手下有些粗糲,放下手道:“你這還燒著呢,哪兒能隨便亂走?” 珊瑚娘一聽趕忙接句道:“我就說還燒著不能亂跑,不然吃了二黑奶奶的藥也是浪費了錢…” 珊瑚爹聞言圓眼一瞪,珊瑚知道,這是真的怒了,還沒開口,卻不料這頭珊瑚娘跟沒瞧見似的接著念叨了起來,珊瑚爹氣的鼻子冒煙,大吼大叫著罵了起來,嚇得剛剛聽到動靜爬下炕來卻摔倒在地的鐵樹“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里頭還睡著的珍珠可能被他吵到,大聲吼了一句,鐵樹的哭聲就越發大了起來,珊瑚也顧不上前頭這兩人,趕緊回屋抱起鐵樹,見他頭上磕出了個大紅包子,心疼地哄了好久才讓他漸漸止了哭。 “前兒又是丟了網又是丟了船,本來家里已經沒多少錢了,剩那么點谷子又是拿來過冬的,請二黑奶奶來又是用谷子換的,自己吃都不夠了還撿了個大漢子回來。前兒珊瑚病著都是雙福他娘墊著的,這會子要是再出了什么事兒我也不好再跟人要了,”外頭珊瑚娘還在碎碎念著,珊瑚倒是知道娘一抓住什么事都喜歡念叨個不停。這頭鐵樹才漸漸啜泣著停了哭,珊瑚抱起了他,看了眼床上悶著頭依然睡著不愿意動的珍珠,站了起來,聽著珊瑚娘還在東拉西扯著念叨,“偏偏你那兄弟又都是沒良心的,這么多年給他們掙了錢娶了媳婦兒還不知道要幫撐著點兒,我就說你這種沒心沒肺的兄弟不能要你還偏不聽,現在家里成這樣了你去看看有誰來幫……” 話音未落,便是大聲地“啪”的一聲,接著便是板凳打翻的聲響,珊瑚一驚,趕緊跑了出去。 只見珊瑚娘整個人趴到在地,有些神智不清的樣子,一邊臉頰映著手指的痕跡紅通通地腫著,額角正有血流了出來。 “娘!”珊瑚放下手里的鐵樹趕緊跑了過來扶起珊瑚娘,慌忙著問:“娘,你咋樣了?” 鐵樹也趕緊跑了過來,見著珊瑚娘這樣,小嘴一癟,還沒干下來的眼眶又直冒了淚出來,嘴里還嗚嗚哇哇地叫著娘。 珊瑚爹似是沒料到自己一巴掌會這樣,幾乎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皺著眉探著腦袋看看究竟怎么樣了。 “這是咋了?這是咋了?”雙福娘一早便聽著這頭吵吵鬧鬧的,正煮著飯呢,趕緊地把手上的高粱糊糊攪了幾圈又抽出了些柴禾這才匆匆趕來過來,這時見著珊瑚娘躺在地上,珊瑚兩姐弟又急得直掉眼淚的樣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對著珊瑚爹大吼了句:“還愣著做啥?那可是你媳婦兒!趕緊給她整屋里去??!” 珊瑚爹這才回過神來,趕緊上前扛著珊瑚娘進了屋去。雙福娘抱起還吚吚嗚嗚哭著的鐵樹也跟了進去,珊瑚卻站在院里,一腳步都挪不開,手緊緊捏著拳頭渾身發抖。 今天是第三天。 珊瑚爹同賴麻子約好了的,今兒要在村頭的茶僚還錢的。 “珊瑚,這是咋的啦?”雙福不用下地,賴在床上不肯起,聽到雙福娘讓他去看一下灶上的糊糊才起床穿了衣裳,這還沒到廚房就聽到他娘在珊瑚家大吼大叫,趕緊地就跑了過來。只是一過來就見到珊瑚一人站在院里一動也不動的,有些奇怪。 “雙福哥,”珊瑚強忍著胸口噴涌而出的憤怒,轉頭對雙福道:“跟我去找賴麻子?!?/br> 雙福一愣,道:“現在???”昨晚不是說等吃了午飯再去的嗎? 珊瑚沒開口,眼神一凜,轉身回了廚房,雙福還愣著,珊瑚卻已經又走了出來,手里還抓著個明晃晃的東西,那是——刀子? 雙福一嚇,擋在她身前道:“你想干啥?” 珊瑚也不理會他,直直地便往外走了去,雙福趕緊拉住她抓著菜刀的手腕,珊瑚一回頭,一雙帶了紅血絲的眼睛凌厲得,雙福一哆嗦,松了手,這丫頭,怎么回事? 待到珊瑚不知走出多遠,雙福才回了神,就算阻止不了也得護著她,這才腳步匆匆地趕緊跟了上去。 鄉下里的,人們大都沒那么晚起,何況這兩天又是風又是雨的,躲在屋里歇息了這一陣,也將前陣子農忙的疲累睡消了去,早早兒便有人在整理著被風潮攪得一團亂的稻谷和院子。珊瑚手里抓著明晃晃的一把刀,臉上殺氣騰騰的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那不是老洪家的大丫頭么?這是咋的啦?” “不知道??!手里還抓著把刀,該不是要出人命了吧!哎呀哎呀趕緊跟上去瞧瞧!” 雙福這時倒是反應過來珊瑚咋的會這生氣的了,早上聽著珊瑚爹娘的吵架聲,后來他娘又那樣子激動,想也知道珊瑚定是將這些事都攤到賴麻子頭上去了,可一路聽著這男的女的閃著身子跟在后頭說著猜疑的話,雙福不禁加快了腳步緊緊跟著珊瑚,心里更是萬分警惕,如何都不能讓她亂來的! 第十一章 村口的茶僚,老梁早就將攤子擺好了,等著男人們下晌經過的時候渴了累了喝上一口酒水茶水的,有些人早做完了活兒,便在一旁的亭子里賭上了錢,老梁攤子沒人的時候也會蹲在這里看著人家賭錢,這時候還早著,賭錢的還沒來,老梁便坐在自己攤子那里。 珊瑚舉著刀走到攤位前的時候,老梁正好舉著蒲扇拍蒼蠅,瞇著的細眼一下便看到珊瑚手里舉著的家伙,嚇得舉著蒲扇的手一下便僵在半空中,待見著珊瑚身后的雙福,才趕緊往他身旁靠了靠。雙福下地回來又是也會上他這里喝口茶水什么的,倒也算熟稔,這時聽他在身后細聲問珊瑚是咋回事,其實雙福也不知道珊瑚要干啥,可總不能告訴他珊瑚是來這里砍人的吧!便隨意安慰了幾句,同珊瑚一起坐在了一邊的桌旁,招呼老梁來壺茶。 老梁趕緊沖了壺茶,看著放在桌上的刀子,又多放了點茶葉,送過去將茶放在了桌上,偷偷一瞄,那姑娘一臉的煞氣,老梁一個哆嗦,趕緊退開了來,這丫頭,不是老洪家的嗎?之前農忙還見過她去田里送飯,那時只記得那姑娘白得不像這海邊長大的,文文靜靜的樣子,咋今兒忽然這樣…跟個夜叉似的? 湊近了跟著她們來的人,老梁問著:“這咋回事兒?” “不知道,不過你看洪家丫頭的臉色和那刀子,肯定有事兒!”答話的是二黑的妗子,剛才正在榕樹下的井邊打水呢,見著珊瑚殺氣騰騰的樣子也不打水了,桶子往井邊一扔便趕緊跟了上來,這時候答著老梁的話,一張嘴撅著歪得,夠掛個油瓶子。 老梁聞言斜了她一眼,這不廢話么! 身后又有人問起了,“這不是雙福么?咋的這事兒跟雙福也有關系?” 此話一出,接著便又是一陣竊竊私語了起來。 珊瑚背著眾人坐在棚子里,這么等了一陣,心里倒是冷靜了下來不少,看著手邊的刀,珊瑚暗暗嘆了口氣,好在那賴麻子剛才沒在這兒,不然她都不知道剛剛自己會做出點什么事兒來。 雙福本就被后頭的人說得后背刺刺的,這時候看著珊瑚一雙眼盯著那刀,心里更是毛毛的,咽了口口水定定心神,開口小心道:“珊瑚啊,要不咱把這個先收起來?這放在外頭這么多人呢,也不好看……”呸!現在誰管你好看不好看了!雙福才說完這話就想狠狠給自己一大耳刮子,說的這都什么話??! 珊瑚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緊緊抿了抿唇,點點頭。 雙福見狀,趕緊把桌上的刀拿了過來,招呼著老梁拿了條抹布,老梁一時也不知上哪里找,連忙將肩上那條已經有些發黑沾油的布遞了過來,雙福生怕珊瑚反悔似的,手里緊緊攥著刀把,接過老梁的布就趕忙包上,收好了別在后腰的腰帶上,等做好了這一切,雙福才將提了一早晨的一口氣松了下來。 后頭圍觀的人還是在竊竊私語,等了這么久也沒等到什么其他的人來,他們卻也半點沒有散場的意思,都想知道到底是啥人咋地得罪了洪家大丫頭,惹得這姑娘拿了把菜刀直往這頭來,誰都不愿意錯過了這場好戲,是以眾人圍觀的圍觀,有的站累了,索性一屁股坐了下來,讓老梁上了壺茶,極有耐心地等著看好戲。 一時間茶僚內外坐得滿滿當當的人,一旁的亭子也被這看熱鬧的人坐了個遍,邊等著還邊猜測著待會子洪家大丫頭會咋砍人。 “這是咋的啦?咋這熱鬧的?”一個禿了半頭的瘦弱男人一臉興致地往酒僚擠了進來,明顯是來看熱鬧的。 “有人要砍人了,大家都來瞧熱鬧的?!庇腥嘶貞?。 那男人雖說聽得不明所以,卻是極有興趣地在一旁坐下了來,也跟著大家一起等著看熱鬧。 這頭才坐下,那邊便又來了兩人,看著衣裳也不像是下田的,有眼尖兒的認出是誰的,見他二人走近了,連忙打著招呼讓了位子,當然也不免是一番打聽今兒這看著有些不同的情形,那讓位的也是饒有興致地同他們講了一番。 “俊笙身子不好,要不還是別瞧了,待會子見了血可是不好?!蹦亲屪娜撕苁且笄?,早是惹得不少人的注意,暗地里都說著這謝老三不厚道,一見著有那么點銀錢的就上趕著拍馬屁去了。 珊瑚本也不理會這些人說些啥,可是這謝老三剛剛叫了誰? 握著拳頭的手有些抖,僵著身子回頭一看,一身藍布衣衫,一張蒼白的臉沒有半點血色,羸弱的身板也是半點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