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趁著夜色掩護,玉息盛錦又往近挪動了下,見奚琲湛奚景恒兩人對面而立,雖瞧不清表情,兩人之間那不善的氣息卻可以感受得到。 聽這意思還不是第一次開打?她還真不知奚景恒有這么大膽子敢跟奚琲湛動手! 未等她思量完,只見兩人身影已纏斗在一起,邊打還邊吵,奚景恒聲音滿含怒氣:“奚琲湛,你欺人太甚!” 奚琲湛倒輕巧:“朕如何欺你?說來聽聽?” 奚景恒一劍刺過去,被奚琲湛斜斜躲開,奚景恒手下攻勢愈猛:“你奪我妻子,污我名聲,干涉我霍國后宮,殺我大臣,哪樣不是欺人太甚?” 干涉霍國后宮?什么意思?是說奚琲湛和蘇盛錦有勾搭?玉息盛錦冷哼一聲,奚景恒這種男人,果真就是欠欺負。 奚琲湛大笑,邊閃躲邊問:“奪你妻子?可笑?你妻子已被害死,蘇盛錦不復存在于世,哪個是你妻子?還有,你后宮賤婦與晉王聯手謀害蘇盛錦,是先皇下令抄斬,與朕有個屁關系?你不要算混了賬?!?/br> “你迎娶西域女人,為何改名盛錦?這難道不是污我王后的名聲?”奚景恒一味猛攻,奚琲湛仍舊輕快閃避。 奚景恒后宮與晉王聯手?玉息盛錦將奚景恒幾個妃子在心里過了過,不說哪個長了能跟跟晉王聯手的腦子,就是容貌也不值晉王一瞥,況且她是進京之后如魚rou在俎,晉王要有什么樣普愛的胸懷才能跑去和奚景恒后宮聯手? 信口雌黃之詞也! 奚景恒的問題玉息盛錦也問過,奚琲湛不要臉的給了她那樣的答案,她就不信奚琲湛還敢說一次。 “朕愛她!” 這句話惹得奚景恒更怒,下手更加迅速,直看得人眼花繚亂。 玉息盛錦只覺眼前一片混亂,腦子里像有什么東西炸開一樣,動作頗有些不自在的退回了大帳,大帳里,元寶正哄普蘭玩,請過安,元寶小心翼翼問道:“娘娘可是鳳體不適?臉有些紅,可是發了燒?要不要奴婢去傳太醫?” 玉息盛錦這才一摸臉,果然有些熱,想必顏色也過于招搖,否則不會引人懷疑,是以,玉息盛錦雖想問元寶當年奚琲湛都干了什么,但又怕這成了精的胖子猜出什么是以忍住沒問,推說自己剛出去走了走,熱的,灌了一大茶碗的水。 待元寶哄了普蘭到另外帳中去睡,玉息盛錦有些緊張,總是不自覺看向門口,也說不清自己是盼著奚琲湛回來還是怕他回來自己不自在,糾結了許久,奚琲湛才笑嘻嘻掀簾進來,玉息盛錦騰的一下站起,奚琲湛不解的看了看她,她就覺得自己一定是動作太過反常,于是在袖中捏了捏手力圖做出平日樣子。 “這么晚,是孤枕難眠等朕回來同睡嗎?”奚琲湛油嘴滑舌。 他一張嘴,玉息盛錦那點不自在就消失了大半,奚琲湛的腦子里好像真的只有這一件事! “時候不早,你還是早點洗洗睡吧?!庇裣⑹㈠\說道。 雖是行軍打仗時期一起從簡,但這大帳里其實還是很華麗,一整塊暗紅色織著花紋的據說是波斯來的地毯,一張大大的床,還有桌椅箱篋,文房四寶,奚琲湛的小書柜都沒忘了帶著擺在一邊,玉息盛錦覺得唯一不好的就是沒隔個里外,總怕有人掀簾進來見著什么。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瞎擔心個什么,外面有重兵守著,哪個不要命的敢隨便掀簾進來! 玉息盛錦早已洗漱過換過衣衫,動作麻利躺到床上去,卻無論左翻右翻都躲不開奚琲湛在地毯上晃來晃去的身影。 “你怎么還不睡?”玉息盛錦催促,他這樣晃,她也沒心思睡,一雙眼睛跟著他從左到右的。 “難得你這樣主動催朕,朕心甚慰,不過,還是先熄了燈吧?!鞭涩i湛果然繞著帳子將燈火一一熄滅,帳中陷入了黑暗。 熄燈了總覺他有壞主意!玉息盛錦裹緊被子防著他。 奚琲湛已摸索著在床另一邊躺好,又厚著臉皮挪到玉息盛錦身邊把她抱了個嚴嚴實實,剛冒出的胡茬在玉息盛錦額頭上磨蹭來磨蹭去,磨蹭夠了,不正經的在玉息盛錦耳邊低語:“若不熄燈,萬一做些什么不方便的給外人瞧見了影子,不雅!” 玉息盛錦伸手捶他一下,不料奚琲湛倒抽一口冷氣,她自忖并沒那么大力氣,奚琲湛這是……?忽而想起,剛才他和奚景恒刀劍無情來往,難道受傷了? “你怎么了?”玉息盛錦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和態度與往日沒大差別。 “被狗咬了。好疼,親親盛錦,你給朕揉揉?!鞭涩i湛一時片刻的正經形狀也不能維持。 被狗咬了……不知道奚景恒聽見會不會再來咬他一口。 想奚琲湛今日在她前夫面前的“豪言壯語”,玉息盛錦心柔了柔,連帶動作也柔和起來,舒服得奚琲湛連聲“嗯嗯”,看他故態復萌,顯然是不夠疼,玉息盛錦收手說道:“睡吧?!?/br> 黑暗中,奚琲湛露出個大大的無聲笑容,又強行在玉息盛錦臉頰上親了一下,同時心里盤算著,已經從額頭親到臉,再堅持些時日就可以親到嘴了。 玉息盛錦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小算計,窩在他懷里不停想剛才的事。 她一直以為,情愛是不能言說的,是要兩個人心心相印,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心有靈犀感覺到的,可奚琲湛一點顧忌也無,情啊愛啊掛在嘴邊隨時拿來說,不止說給她,還說給別人,生怕別人不了解他心意似的。這樣的情話就像開得濃艷的花,絢麗誘人,容易讓人目眩神迷,可花期短暫啊…… 玉息盛錦想著這些,直到聽到半夜更聲才知原來自己失眠了,是以,奚琲湛輕輕挪動身體的時候她就知道了,以為奚琲湛晚間勞軍喝多了酒要出恭也沒在意,誰知奚琲湛坐起后摸著下床去倒了水,咕嚕灌了幾口,好像在吃什么藥,搞得玉息盛錦一頭霧水。 奚琲湛喝完水回來仍舊輕手輕腳躺下,大概以為玉息盛錦沒醒便用了一種哀怨語氣自言自語道:“惹禍精,老子這輩子挨揍都是為了你,他娘的,下手好重,肋骨要斷了,你啊你,還端著端著,萬一哪天朕先翹辮子了,有你后悔……嘶……疼死老子了……” 原來是挨了頓臭揍疼了要吃藥,這一點玉息盛錦還是比較能理解奚景恒,如果以前他們倆真的動手,好歹蘇盛錦是死人了,打過疼過就罷,影響也不大。如今奚琲湛這招搖這炫耀,奚景恒一個血性男人,哪能受得了這挑釁,給奚琲湛留下能站著的力氣已經算念及臣子本分了。 理解歸理解,可奚琲湛被揍這么慘,玉息盛錦心里對奚景恒還是反感多一些。這個男人,當初不珍惜棄她如敝履,如今又講什么她身后名,好像曾經愛她若珍寶一樣,失去才知珍惜、浪子回頭什么的戲碼她可不稀罕。 ☆、第五十三章 玉息盛錦在心里給奚琲湛判了個打架打輸的結果,是以第二天沒見奚景恒青紫著臉來請安頗出乎意料,看奚琲湛,此人一副得意模樣,難道奚景恒才是被臭揍那個? “霍王這是,怎么了?”玉息盛錦自認也不是好人,時常也干些落井下石的事,看奚景恒這樣,莫名就覺得解氣,于是故意做關心狀問道。 奚景恒一張臉本就青紫,再板起來,顯得仇深似海一樣,他又是冷yingying的開口:昨夜與皇上比試,可惜臣武藝不精,輸給了皇上。 “是景恒你承讓,朕不過是運氣好,又取些巧罷了,實在對不住你景恒?!鞭涩i湛一副抱歉模樣,語氣也配合到位。 奚琲湛這人果然是壞,奚景恒再怎樣生氣都沒招呼奚琲湛的臉,傷也傷在衣服遮住的地方,可瞧瞧奚景恒,奚琲湛這是招招朝人家臉上打的!人品孰高孰低,立現高下。 這個壞蛋,果然脾性不改。 奚琲湛的道歉,奚景恒冷哼一聲,玉息盛錦打圓場:“我們玉寧有一種跌打損傷膏極好用,正巧我帶著一瓶,一會兒讓人拿給霍王吧?!?/br> 奚景恒說:不必,謝皇后好意。 玉息盛錦淡淡一笑語氣誠懇說道:“皇上下手也沒個輕重,不是存心故意,霍王你不記恨皇上就好?!?/br> 她的話令奚景恒本就冷的臉扭曲了片刻,然后告退離去。 “舒坦吧?”奚琲湛討好似的問她。 玉息盛錦改了皮笑rou不笑回奚琲湛:你得罪了主將,還是想想怎么讓他不帶兵投奔北狄吧!否則,我沒準真會多一個北狄的丈夫也不一定。 眼看著又過了幾天這仗也沒打起來,玉息盛錦要回玉寧,奚琲湛雖不阻攔,卻用一種被棄的哀怨目光瞧著她,晚間又想動手動腳,玉息盛錦一把拍開他的手:“受傷了老實點?!?/br> 奚琲湛忙說:小傷,不礙正事。被拍開的手又死纏回來,冒著再次被打的危險摸著人家后背。 真像一條打不死的蛇! 玉息盛錦索性隨他,只要不做讓她現在還接受不了的事。 “盛錦,回玉寧之后把那個令哥休掉好不好?” “……” “朕給他封個一等王爺,給他江南富庶的封地,再給他賜一門好親事好不好?” 一等王爺加江南富庶封地,那不是比玉寧好太多? “你不如把封地給我,一等王爺也加給我?!庇裣⑹㈠\說道。 奚琲湛一捏她的臉:“那你是要皇后兼領王爺之職還是王爺兼領皇后之職?朕要遷都北方,哪有把你送到南方的道理!死心吧。若你覺得還是對不起令哥,那不如這樣,朕封他做高麗王怎樣?” 玉息盛錦覺得她還是趕緊睡吧,奚琲湛一定是在說胡話。高麗雖是附庸國,但李氏王朝也是世襲,派個西域人去當高麗王,不造反才奇怪。他是嫌天下太平了吧? “令哥是清心寡欲的人,不稀罕身外物,別費心了?!庇裣⑹㈠\告訴奚琲湛。 奚琲湛就嘆氣:“這可如何是好,朕又不能派人暗殺他惹你生氣,他又不要封地爵位,那他喜歡美女嗎?高麗的琉球的南方的北方的,就算波斯的朕也……” “你還是睡吧!”玉息盛錦伸手幫他合上眼皮,太絮叨了。 玉息盛錦啟程回玉寧那天天氣極好,玉息盛錦一襲白衣,胸前袖口繡著威武的黑狼頭,發辮纏著雪白的狐貍毛,騎著奚琲湛的汗血寶馬當真是威風極了。奚琲湛一路送出十里,玉息盛錦叫他回去,他就說再送送。 “再送送就到玉寧了!你瞧,那座城,就是玉寧!”玉息盛錦鞭子向遠處那巨大的輪廓一指。 “原來這么近,那朕一天就可以來回了……” “別打算,我不會放你入城的!”玉息盛錦揚著下巴,有氣勢的說道。 看到玉寧,那種身為城主的驕傲立刻便回來了,皇后這種柔弱的身份立馬跑到腦后。 “我走了,奚琲湛?!庇裣⑹㈠\一打馬,寶馬威風離去。 站在侍衛隊跑馬而去揚起的沙塵中,奚琲湛朝著那抹白色影子大喊:“有空常來!” 重回玉寧,玉息盛錦感受到了一絲排斥的味道,她大概明白原因,因為明白所以心里還是有些難過,每到爭端時候,身份的差別總要成為焦點,之前的努力就會被輕描淡寫化去。 不甘心! 不甘心也無用,眼下她有許多事要做,先帶著呼啦啦一批人馬回到城主府,偌大的城主府自老城主過世,玉息令昊被攆走之后一直冷冷清清,今日更加冷清,玉息令哥不在,安置好奚琲湛不由分說派來的人馬,玉息盛錦帶著普蘭出門,總得先把人家孩子還了。 剛出門,就見薔薇大著肚子踉踉蹌蹌往這邊跑,看到普蘭的時候更是哭得梨花帶雨,緊緊撲過來抱緊普蘭,小孩子以為娘親是因為想念,所以懂事的抱著薔薇的脖子安慰她。 哭過了,薔薇很是不好意思的到玉息盛錦面前,欲言又止模樣。 “情勢所逼,我不得不把普蘭帶在身邊,薔薇,你先帶普蘭回去?!庇裣⑹㈠\制止了薔薇要出口的話。 她能理解薔薇為博得普蘭的生機對自己的拔劍相向,薔薇點點頭,又告訴他:“公子在馬場,聽說挑選了許多戰馬?!?/br> 向馬場一路飛奔,玉息盛錦見到許多熟悉的面孔,他們遠遠與她打個招呼,就見她呼嘯而過。 馬場很熱鬧,昔日冷清的馬廄如今栓滿了高頭大馬,還有許多穿著鎧甲的玉寧兵士來回搬運著嶄新的馬鞍,可見不是鬧著玩的。 有人看見玉息盛錦便高興跑過來,告訴她公子正在那邊,手一指,遠遠的一團黑影,正蹲在地上不知檢查什么,玉息盛錦欲走,那人猶疑喊住她問道:“城主,您真當了偃人的皇后?” 當皇后這種事還有假的?在外假冒是要被全天下通緝的! 玉息盛錦點點頭,那人就撓撓頭繼續搬馬鞍去了。 一步步走到玉息令哥身邊,玉息令哥并沒有察覺,還在看著人給馬釘掌。 “令哥?!?/br> 玉息令哥回過頭,正好那帶著疤痕的一邊朝向她,他一副驚訝神情:“阿無,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怎么會?玉寧是我的家,哪有人不回家的。這是在干什么?”玉息盛錦問道,一邊心里又暗罵奚琲湛,都怪他,白天晚上逮著機會就盛錦盛錦的叫,她對阿無已覺陌生。 “厲兵秣馬!”玉息令哥吩咐人不得出錯,拉著玉息盛錦走到陰涼地方坐下說話,玉息令哥眼睛看著遠處說話,不知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玉息盛錦:“逃避自己的責任那么久,什么都是你替我擔著,作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太失敗了不是么?從此以后,玉寧城我來守護,阿無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不要再有顧忌?!?/br> “你這是趕我去偃朝后宮安心做皇后和無數女人爭一個男人嗎?”玉息盛錦笑問道。 聽她笑,玉息令哥轉頭看向她,玉息盛錦絲毫不回避他的注視,坦然又道:“我寧愿在玉寧春秋受著風沙吹面,忍受漫無邊際的冬日,也不愿去享受皇宮里的冬暖夏涼,在玉寧,我可以隨時爬到城墻上去看沙漠,看關口,看成隊的駱駝,哪怕坐在?;ǖ昀?,看她沽酒看她和人調笑,這都是活的,可是在皇宮里,天空都只有那么??!人是喘氣的,心是死的,令哥,你一直是自由的,所以大概不能理解寧愿身受苦也不愿心受累的想法,不理解自由于我的意義?!?/br> 玉息令哥笑笑:“我是不太能理解,畢竟那是天底下比北狄還廣沃富庶的地方,那個皇帝是比北狄國主還尊貴還有權勢的男人?!?/br> 這一點倒是真的,不過富庶不富庶,權勢不權勢的,她一輩子能用多少? “那不如你做個西域王,建一座龐大后宮,召一班大臣,立一套繁復規矩,每天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飯什么時候出恭都要有規矩的時候你大概就明白了?!庇裣⑹㈠\提議道。 “我正有此意?!庇裣⑹㈠\本是玩笑話,不想玉息令哥卻給了肯定的答案。 這回輪到玉息盛錦不解了,她所認識的玉息令哥并不是那樣有野心的人??? “只有權勢和力量才能保護自己所珍惜的?!庇裣⒘罡缯Z氣那樣堅決。 “那倒是。玉寧是玉息家傳承的基業,不守護好不好對祖宗交代?!庇裣⑹㈠\表示贊同,也許男人骨子里就對權利這種東西有著深深的渴望,只是需要一個激發的契機吧。 玉息令哥很忙,玉息盛錦自己回到城主府,平時在城主府要想很多事,這會兒玉息令哥表明了態度,她也不好再插手,一下子感覺自己在玉寧城多余了似的,找點事做吧,繡繡花?早已失了一針一線繡出一朵花一枝葉的耐性,看看書?府中的書她早已翻遍,重新看一遍也沒甚大興趣,巴沃也在惡戰中死去,連逗逗狗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