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陛下,城主是有夫之婦?!?/br> “朕在乎那個?” “陛下,城主不是蘇盛錦?!?/br> 奚琲湛看著他。 “這位女城主來歷很說不明,似乎又與二公子和老城主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她……”蘇瑜搖頭,水性楊花啊。 “那又怎么樣?” 蘇瑜撲通跪地夸張的“聲淚俱下”:“陛下,我泱泱大國,如何能做出奪人妻子的事啊,這讓百姓如何看待讓史官如何下筆讓列祖列宗……” “朕要玉寧和她,對了,她叫什么?” 蘇瑜極不情愿的回答:“阿無?!?/br> “阿無啊,多好聽的名字……” “……” 年后,一直備戰的玉寧城被不知哪方潛行而來的軍隊夜襲,大體來說,只是虛驚一場,沒造成什么根本的損失,但就是這樣一場小規模突襲就給了有心人利用的機會。新 鮮 熊 貓 沒 眼 圈 。 格索長老酒醒了,帶著府中護衛到玉寧大廣場上宣揚夜襲是偃人所為,偃人一向道貌岸然卻是燒殺搶掠之事都做得出,最后直把矛頭對準城主阿無,說她根本就是偃人jian細,所以才極力阻撓玉寧與北狄聯盟。 雖然這話說得無憑無據,但初受驚嚇的玉寧人,尤其是一些不辨是非的混沌人信了,老老實實在大冷天聽坐在熏籠取暖的格索長老說到天黑。 “城主,格索這個北狄的jian細,我去除掉他!”慶則年輕氣盛,很快聽不下去,遠遠看著廣場中央的格索。 “且等一等,慶則,你去……”阿無輕聲吩咐慶則了一些事情。 慶則聽得直點頭,臉上露出開心的笑,摩拳擦掌說道:“城主,您就放心吧,這條老狗讓他變成死狗?!?/br> 自夜襲之后,玉寧的宵禁開始的更早,一入夜街上便無人行走,往日繁花的食肆酒肆歌樓舞館也早早閉門謝客,連續幾日城外再無侵襲,百姓便又慢慢放松警惕,直到二月初三黃昏,守城衛兵發現遠處有打著狼頭旗號的鐵騎出現,而且看起來人數眾多,了望哨趕緊敲響了警鐘。 天已黑透,一片白底兒的狼頭旗越來越近,就在這時,城中兩處糧倉著起了火,因為這是為戰爭囤的糧食,半分差錯出不得,士兵們又心急糧食又不敢擅離職守,憂心如焚。好在,沒多久,火滅了,狼頭旗也停下不動,似乎在等待什么。 阿無率領其他五位長老來到格索長老家,滿臉激動神情的格索已經被慶則等人捆住,用大鐵鏈牢牢鎖在柱子上,不停有士兵跑來回報: 城主,格索長老家酒窖里有許多桐油和酒。 城主,放火的人已經抓住,是格索長家的護院。還有多處商鋪被淋濕了,好像不是桐油…… 城主,書房里發現了格索與北狄的通信。 格索仍舊嘴硬,說阿無陷害他,只有他識破了她的狼子野心云云,慶則要去抽他的嘴,阿無攔下了。 “格索,鐵證如山,大敵當前,我不想與你廢話連篇,只有一點,我說過的,玉寧是百姓的玉寧,玉寧人要和北狄結盟我絕不阻攔,但若有人妄圖私利而出賣玉寧人的利益我也絕不容忍,今日是玉寧真正的一戰,你這個叛徒,用來祭旗再合適不過?!卑o這個女人,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一絲神情的波動,接下來吩咐慶則:“既然他搜集這么多美酒桐油,讓他享受個過癮。還有,把那些酒壇還給莫漢吧?!?/br> 哇哇亂叫的格索老頭被用鐵鏈捆著扔進了早被士兵們用酒填滿的水池中,他掙扎了許久,冒了許多泡泡,終于死豬一樣飄在了酒池上。 阿無轉過頭,看著諸多趕來一探究竟的玉寧人說道:“背叛玉寧者絕無生路。我,阿無,與玉寧共生死,有人若做不到明日放你們出城,絕不為難?!?/br> 人群靜默了一會兒開始振臂歡呼:“保衛玉寧!” 玉寧的冬夜極冷,阿無一身鎧甲站在城門上,看著玉寧城中幾處熊熊燃燒的火光,后來玉寧城上空忽然綻放了一個栩栩如生的狼頭,只有短短的一瞬,但玉寧人看到了,他們還聽到城門處傳來的吱呀吱呀的聲音,在靜夜里,城門打開的聲音極刺耳,一下下像把人的心絞擰。 狼頭旗更近了,沉悶的馬蹄聲腳步聲更近了,很快鐵騎兵臨城下,情況一觸即發。 但忽然,城門上扔下無數茲茲冒著火星的炮仗丟進鐵騎方陣中,馬兒懼聲響,很快,馬兒失控亂竄,跟在鐵騎之后的步兵被踩踏不少,一時間慘叫聲不絕于耳,城門上早已換了另一批弓箭手,一支支流火箭飛向早已混亂的兵陣…… 天亮之后開始下雪,風雪中,狼頭旗漸漸隱去,風雪慢慢覆蓋了城下的尸體。 阿無冷靜安排了換防、兵器、火藥等事宜才回到城主府。 昨天來了葵水,偏偏趕上開戰,寒風中站了一晚,阿無此時累極和衣歪在床上睡了。 玉寧百里外臨時駐扎的軍營中,左將軍拓跋律之正聽部下報告傷亡以及玉寧人“卑鄙無恥”的戰術。 “他們今早才把格索的尸體從城上扔下來,那就是說,昨晚格索已被抓,或者被殺了,但是玉寧人自己點了幾場大火做戲,又點亮了狼頭煙火,所以你們以為格索得手,就把鐵騎放在前面入城,結果中了圈套?” “是,屬下無能。請左將軍責罰?!?/br> “是我這個左將軍考慮不周,與你們無干。我自會向國主陳情?!蓖匕下芍f道,屏退了眾人。 ☆、第四十章 相似的大帳,不一樣的統領,奚景恒看著戰報,沉思良久,多年前,他鎮守邊關的時候,玉寧雖處要塞,卻貧窮落后,雖非幕天席地也差之不遠,玉息老城主默許百姓對來往商客燒殺劫掠,一時間,過玉寧如過鬼門關,許多商人寧愿冒險從荒漠中穿行。短短幾年,玉息脫胎換骨。 奚景恒又想起那位與蘇盛錦極像的阿無城主。 玉寧百姓說,自她來到玉寧便叫阿無,誰也不知道她姓什么誰也不知道她的來歷。 阿無…… 阿無睡醒了,召集百姓到練兵場讓慶則將格索所犯之事交代的一清二楚,酒肆老板夫婦莫漢和?;ǔ闪擞駥幍挠⑿?,就是他把格索要的酒換成了水,桐油壇子里更是凝固了的豬油,上面浮著一層桐油,故而,格索的陰謀才沒有得逞,反倒為了讓北狄人相信他已得手,自己宅子和商鋪都被慶則帶人燒了個精光。 這一場勝仗令玉寧百姓信心倍增,對阿無也更加信任和推崇。 薔薇特意做了滿滿一桌好吃的,普蘭則無限崇拜的纏著阿無要跟她學,將來要當女將軍。 阿無卻沒什么胃口。這一仗歸根到底贏得僥幸,北狄鐵騎威力她是知道的,否則,奚景恒當年也不必花費三年才兵退北狄,玉寧若繼續固城自守,挨個一年半載還可,久了,必敗。 偃朝皇宮,南薰殿。 “父皇,你的胡子好扎人,我不喜歡?!币粋€三歲左右的孩子用力推著湊過來的八字胡,一邊又喊,“母親,母親,麟兒好疼……” 簾后走進一個尋常裝束的女子,手上端著黃梨木托盤,上面兩個小小蓋盅,女子見他父子倆還在鬧騰,無可奈何一笑:“別鬧了,來吃好吃的?!?/br> 蓋子掀開,原來里面是兩塊光溜溜粉色的奶凍,里頭若隱若現黃色的果rou粒,看起來讓人食指大動,當父皇的毫不客氣,拈起一個放進口中,咕嚕下肚:“沒嘗出味道,再把麟兒這塊兒吃掉吧……” 小孩子騰的撲上前雙手抱住蓋盅緊緊護在懷里:“我的!”然后跳下地躲到一邊吃去了。 “每次非要如此才肯吃東西!” “還不是您慣的?爺今天看起來很開心,有什么好事?” 奚琲湛又拈拈小胡子:“朕等著坐收北狄和玉寧的漁翁之利!” “哦?難怪如此高興?!?/br> 一個宮女進來回話:“貴妃娘娘,瑩嬪求見?!?/br> 寧琥珀看了那位爺一眼,那位爺說:“再過些日子就是先皇祭日,讓她回去抄經祈福,抄個三百遍送到廟里去?!?/br> 午后,蘇瑜來見駕,很無奈的問奚琲湛:皇上,蘇瑩當年出口無狀有錯在先,但如今已過了五年,陛下…… 奚琲湛涼涼回他:要不是看在她那張嘴還有些像蘇二,朕早把她嘴連下巴一并削掉。 蘇瑜看著冰冷冷的青石地面,忍了又忍,終于沒忍住勸道:“陛下,盛錦已經死了,陛下何苦還做那沒指望的打算,陛下如今已近而立之年,膝下只有太子殿下一個,為了皇家血脈開枝散葉……”抬頭偷瞧一眼,沒有生氣的跡象,抖著膽子繼續說,“朝臣們正擬上奏折恭請陛下擴充后宮?!?/br> “這群老不死的,家里生一群無鹽夜叉無人肯娶,就要仗著權勢送給朕白養!呸。蘇瑜,你再跟朕提一次這狗屁事,朕就把你閹了當男寵,雖然你這些年已越長越糙,總歸是和蘇二一個肚子里待過,借了她些氣息,朕不嫌棄你……” 蘇瑜手扶著額頭,噗通歪倒在地,“暈”了過去。 奚琲湛走過來用腳尖踢踢他:“滾起來,朕要出宮?!?/br> 蘇瑜爬起來拽拽袍子委屈的說道:“還請陛下垂憐,不要再恐嚇臣下,否則臣下哪天辭官也不一定?!?/br> “朕求之不得,你前腳辭官朕后腳就把你閹了,元寶,把這人給朕記下?!?/br> “陛下……呀!” 看著君臣兩人出去,元寶收拾著龍案邊嘆氣不止,不知蘇二當年給他的主子爺下了什么藥,事關蘇二,什么法度什么規矩統統拋一邊去,蘇二雖是枉死,可也不虧啊,六王爺也跟著陪葬了,霍王也被揍得養了數月,就連霍王的側妃也被滅了滿門…… 算了算了,不想了,知道太多會被填井的! 春天姍姍來遲,吹綠的玉寧的草,吹開了玉寧的花,滿城花香撲鼻,饒是沁人心脾。 落紅飛舞的時節,玉寧城中卻一片低落情緒,原來慷慨激昂的玉寧人在經歷了幾次北狄的正面襲擊和突襲之后厭倦了,原本就不是驍勇的民族,這幾年又過了富足日子,這一開戰,來往商旅減少許多,玉寧城又盤查得緊,所得幾乎只夠糊口,百姓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只求安居樂業,眼下有顛覆這一切的可能所以玉寧人出現倦怠是正常的。 阿無站在城門,看極遠處的裊裊炊煙,那是北狄的駐地,等他們吃飽喝足不知道何時又會撲上來。 “百姓既不愿再戰,不如就讓他們再次決定吧,何必把責任都擔在自己肩上?!庇裣⒘罡缯f道。 “他們沒說不愿再戰之前我要遵守承諾?!卑o語氣堅定,如她一直以來那般堅定。 玉息令哥自嘲笑笑:“我都不在乎玉寧的生死你又何必如此?你不欠玉寧什么?!?/br> “一諾千金?!?/br> 天剛剛擦黑的時候,薔薇來了,已經五個月的身子略顯笨重,阿無有些奇怪問她怎么不見普蘭,玫瑰說慶則去練兵場,普蘭纏著去了。 “這種時候她一個小孩子亂跑不好,看在身邊才好。近來胎兒還好?”阿無請薔薇坐下。 “我膽子小,每次打仗肚子都有些疼,想必是我太害怕他感覺到了,城主,這仗是不是還要打很久???”薔薇一臉憂色,雙手捧著肚子,小心翼翼。 “不知道,也許很久,也許很快?!?/br> 話還沒說完,侍女磕磕絆絆的跑進來:“城主,來了,又來了……北狄又來了!” 阿無一邊吩咐侍女照顧好薔薇一邊疾步往外走,上馬向城門而去。 北狄這位拓跋律之王爺最近施展疲勞戰術,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偏又不真打,阿無知道,他的目的在于擾亂民心,而且,顯然有效果。 剛到城門,就見慶則戎裝而立,阿無心里生疑不動聲色問道:“慶則,普蘭呢?” 慶則反倒還奇怪:“普蘭?薔薇不是帶她去城主府了嗎?怎么,城主您沒見?” 阿無點點頭:“哦,我下午出去還沒來得及回去。怎么樣?敵軍多少?” 北狄軍隊慢慢近了,北狄此次做了掩護,兵士淹沒在黑暗之中,瞧不清楚有多少,但迎面而來的強烈的窒息感讓人心生不好的預感。 阿無穿戴好盔甲,面對著無邊的黑寂……這黑寂就像五年前她遇襲后的那個夜晚,她躺在冰涼的雪地中,任雪慢慢將自己掩埋,明明天空是亮的,可她覺得那么黑,天地混沌的像一個蛋,沒有一絲光亮,她以為自己將會那樣墮入黑暗地獄,那么絕望! 咔嚓! 轟隆??! 天哪! 一道可怕的閃電毫無預兆的撕裂了天空,緊緊是片刻,卻足以讓城墻上的守衛看清城下不遠處聚集的……白骨之師! 玉寧的傳說中,廣袤的西域沙漠中曾經有一座極其輝煌的城市,有百萬雄兵,可忽然有一天,那座城一夜之間被風沙掩埋,百萬雄兵長眠地下,但他們并未死去,只是在熟睡,若有人能喚醒他們將會得到他們不死的力量稱霸天下。 此情此景,阿無心頭一緊,離她最近的守兵已然嚇得丟下長矛,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大喊“是白骨之師,是他們……”一邊顫抖著往后退,大敵當前軍心不能亂,阿無來不及思索更多沖上前去,一劍結束了那守兵的生命,那年輕的生命到死神情都是恐懼的,眼睛不可思議的圓整著,身體痙攣了一會兒才咽了氣。 “妖言惑眾擾亂軍心,立斬不赦?!卑o用盡力氣喊道,血順著劍身靜悄悄滴到地上,無聲無息,阿無看著有些茫然的守兵繼續大聲說著:“這是北狄的詭計,世上沒有人不死,沒有白骨會殺人,難道你們被北狄人披的一層畫皮給嚇到了嗎?難道你們就這么一點膽量?給我聽著,即便它是白骨,用你們的刀用你們的劍將他們挫骨揚灰!” 守兵們靜寂了,不知是還沒從驚嚇中回魂還是在思考阿無的話,不久,不知是陰影里的誰振臂高呼:“城主萬歲,奮勇殺敵,佑我玉寧!” 高呼聲響成一片,顯然士氣又重新回來了,阿無一顆心總算放穩了些,喚來一名副將吩咐了一番,副將領命而去,不過盞茶工夫,北狄人開始進攻了,除了火箭相攻還以一種誓不罷休的架勢屢次試圖架起云梯攻城,守兵漸漸支持不住,剛才領命而去的副將總算帶著人回來了,伸手跟著的人各個提著桶,氣息灼熱的嚇人。 “放松些守勢,等他們連上串就潑下去,那邊繼續燒著鐵水沒有?”阿無大聲說著,對陣殺敵,戰鼓聲吶喊聲,幾乎要淹沒了她尖銳的聲音。 副將告訴了她心安的答案,阿無仍舊不能放心,回頭看看,她的獒犬巴沃伸著大舌頭有些亢奮的在那小小的角落走來走去,是了,獒犬聞到新鮮血rou的味道是會生猛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