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坐在馬車上,高以直興奮得發抖,自從去年小年那天,夏琦來跟他討債之后,就再也沒有來找過他,他主動登門,人家也不見他,高以直一面恨得咬牙切齒,一面又暗自懊惱,以后可是沾不得便宜了,也只得罷了,現如今這個時候夏琦主動派人來接,他登時心情大好,想著讓夏琦幫他請個好點的大夫再瞧一瞧,明兒一起入場考試。 他貪慕夏琦的銀錢,尋思著苦了一個正月,這回多少得弄出個十兩八兩來,只是不知道夏琦現在是個什么態度,待會見了面,自己是該假裝氣惱,欲拒還迎?還是主動認錯,溫柔服軟? 他在車里做著美夢,不知不覺馬車已經出了南城,眼看越走越荒涼,他方起疑心:“玉書到底在哪里等我?怎么跑到這個地方來了?” 趕車的伙計笑道:“咱們夏家在城南有莊子,公子爺怕你住不慣客棧,便讓小的把你接出來,今天晚上在莊上住一宿,明天早上一同坐了馬車出來,保證耽誤不了入場的!” 高以直聽他這么說,才稍稍放心,又行了一會,天已經擦黑,車子停在一間破廟邊上,高以直正自納悶,早被一直大手伸進來,抓著衣領扯出去,先在地上跌了個七葷八素,他又驚又惱:“你們要干什么?” “干什么?”那趕車的大漢嘿嘿冷笑,“你小子天良喪盡,我們公子爺看不過眼,要替天行道,讓我們來教訓教訓你!”說完又來揪他。 高以直這時候才發覺不好,趕緊連滾帶爬想要逃走,口中大喊:“救命啊……殺人啦!” 破廟里這時候又跑出三個來,一樣的身強體壯,滿手老繭,抱腿的抱腿,捂嘴的捂嘴,把他抬進廟里,高以直用力掙扎,怎奈他拉了一下午,身子早虛,更別說本來就是個四體不勤的書生,哪里犟得過這樣四個莽漢。 四人把他按在供桌上,抽出腰帶捆了雙手,扯下襪子塞了嘴巴,高以直又急又怕,褲子被拉扯下來,情急之下,一股稀屎直噴出來,弄了那趕車的一手。 趕車的氣得過來把屎抹在他的臉上,連眼睛都糊上了,然后用他的衣裳褲子擦了,嘿嘿地笑:“小公子有交代,今天是必要做夠數才行的,雖然你這惡心了點,但拿人錢財,□□,那也說不得了!” 高以直像一只上了岸的蝦米,瘋狂扭動掙扎,卻被其他三個漢子牢牢按住,一絲也動彈不得,他嘴巴被堵住,也發不出聲,只是嗚嗚地悶哭,到最后連氣息也微弱下來。 直過了三個時辰,四人方才收工,那趕車把他手上的腰帶解開,揪著他的發髻說:“你小子忒陰毒,須知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以后說話做事,把良心放正!”又一起在他身上撒了泡尿,然后就帶著其余三人除了破廟,趕起馬車,揚長而去。 高以直幾乎痛死過去,尤其是下半截,兩條大腿上面,黃的、白的、紅的流得到處都是,每挪動一下腿,都仿佛千萬根針扎地一樣疼,他自己把嘴里的襪子拿出來,放聲痛哭,一邊哭一邊罵夏琦不是人,早晚遭雷劈,連哭帶罵,過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起身把衣裳簡單地整理一番,一步一步挪出破廟,現在是二月里,天氣雖不甚冷,卻也不能容人在外面過夜,他畏畏縮縮,走一段路便要停下來歇一會,經常疼得忍不住自己叫出聲來。 好容易挪到縣城,已經是半夜了,城門緊閉,自然不會為了他打開,只得窩在城門洞里躲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城門開啟,外面送柴送貨的進城,他才跟著一起進來,又因為沒有入城費,跪在地上求那看門的捕快,大聲哭求,只說遭了賊人,被洗劫一空,又說自己姓高,是這次準備入場的,還有父兄住在高升客棧,捕快分出一個人來到高升客棧找人,高學信還躺在床上不肯起來,他也是折騰了一夜,正虛得厲害,下地都費勁,只高學成和高以正過來,交兩文錢把高以直接進來。 高以直本就食物中毒,上吐下瀉,被人折騰作踐一番之后,又在城門洞里貓了一宿,回到客棧不久,便發起熱來,他渾身sao臭,屎尿淋漓,也沒人肯管他,只胡亂擦抹了一番就置于床上,不一會又開始說起胡話來,大罵夏琦不是人,罵一陣,哭一陣,又睡一陣。 眼看著入場時間就要到了,高學信從床上爬起來,交給伙計一串錢,讓他給高以直請大夫,然后便跟高學成、高以正等一起入場,參加考試。 高學信昨晚不停地往茅廁跑,也是折騰了一宿,又兩頓飯沒吃東西,入場之后,拿著筆的手都在發抖,渾身冒冷汗,滿眼飛金星,勉強到了中午,便再也支撐不下去了,直接昏死在號里,被人抬出龍門,送回客棧。 當天下午,高以純又來送麻辣串,高以直屋子昏昏沉沉,忽然嗅到麻辣串的味道,頓時胃里一陣抽搐,把中午喝的湯藥全都吐出來,睜開眼睛,惡狠狠地瞪著高以純:“是不是你害的我!你在麻辣串里頭下了藥!害我們父子!” 高學信也在床上哭罵:“三郎啊,你沒良心啊,下藥害你大伯和你哥,要遭天打雷劈??!” 高以純一聽頓時就急了:“我好心好意給你們送東西,倒說我下藥害你們!這可真讓我冤死了!這東西也不是只有你們吃,小叔和大哥也吃呢,羅九哥也吃呢,他們怎么沒事?偏你們有事就說是我下藥害的!”他只覺委屈萬分,說著說著就紅了眼圈,也不顧高學成和高以正的勸阻,拿著串就跑了出去。 店里店外有不少人認得他的,便問:“高家小哥兒,怎地要哭了?” 高以純哽咽地說:“我大伯小叔還有哥哥們來趕考,我好心好意用工錢折扣了麻辣串,天天來給他們送,偏昨天大伯和二哥就壞了肚子,就說是我故意害他們,往這里頭下藥!諸位你們說說,我這些天賣的這些東西,可有一樣是壞了的么?這里怎么就有藥了呢!”他拿過一個豆腐皮的,咬下一口用力咀嚼,“這都吃得好好怎么就成了毒藥了!下毒害大伯的罪名我可擔不起??!” 不少人紛紛接口:“你那麻辣串我吃過,是極好的,況且這些天多少人吃過,誰也沒吃壞過肚子,我們自然是信得過的?!?/br> 高以純哭著把剩下的二十多根麻辣串全部分給大家,這些人即有白來的東西吃,自然向著高以純這邊說話,又有人忽然想起來:“你們這個高家,可是悅然茶樓云翼小先生說的,在上清河村的那個高家?” 高以純哭著點頭:“自然就是那個高家了?!?/br> 那人一拍大腿:“我說這幾天怎么總看見云翼小先生在你那店里頭呢,你就是高以純吧?當初是你把小先生撿回來的?”見高以純點頭確認,他更是眉飛色舞起來,“怪不得呢!我聽小先生說過呢,要說起這個高家啊,在他們村里也是有數的無賴同堂,混子世家,要說比誰更混賬,頭一個,當屬他們家老四,大名叫做高學證的,那真是一個頭上長瘡,腳底下流膿,頂風臭出八百里的那么一個……” 第69章 學解告狀 這好事者把當初穆云翼講過的,又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把高家那些糟心破事,一件件全都當傳奇故事抖落出來,從臭無賴高學證,到笑面虎高學信,經過母老虎白蓮花,老孤星高老太太,到白眼狼高以直、黑心狽竇嬌娥夫婦,最后到偽君子高學解,一個比一個壞,一個比一個惡毒。 眾人即有免費吃的,又能免費聽書,更兼盡了八卦的心,越聚越多,紛紛痛罵高家人,有幾個甚至喊著要上樓把那幾個敗類揪出去,扔到大街上。 群情激奮,更有許多讀書人大聲跟客棧掌柜的抗議:“我們恥與這等人為伍!” 高以純跪在地上,向眾人哭求:“他們雖然不好,到底是我親大爺,親叔叔,親堂兄,家里這些年口挪肚攢,吃糠咽菜,供他們讀書,眼看著就要出人頭地了,還請諸位叔叔嬸子容他們在這里,把縣試考完吧,求求各位了,要不然今日因我而起,將他們趕了出去,我恐怕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說完又要磕頭,眾人趕緊把他扶起來,勸慰一番。 走出客棧,高以純想著西方的夕陽長長吐出一口氣,邁著輕快的步子往家走。 他心情不錯,臉上有了笑容,晚飯都多吃了一碗。 穆云翼心情也不錯,臉上也掛著笑,晚飯也多吃了一碗。 晚上躺進各自的被窩里,等高以清睡著了,高以純忽然小聲喊:“元寶,你睡了么?” 穆云翼也正興奮地睡不著:“還沒呢,以純哥,什么事?” 高以純猶豫了下,跟他說:“元寶,我給你報仇了!” 穆云翼驚訝道:“你給我報什么仇了?” 高以純便道:“我昨天給他們送麻辣串的時候,往里頭加了點東西,我大伯和我二哥吃了之后,上吐下瀉折騰了一宿,我大伯今天剛進場不一會就昏死在里邊,被拖出來,我二哥根本沒能入場?!彼焓诌^來抓住穆云翼的手,一雙眼睛在朦朧的月光下亮閃閃的,“元寶,你開不開心?” “你給他們下藥了?”穆云翼驚詫不已,看高以純點頭,他有些不敢置信地說,“以純哥……你,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情?” 高以純目光有些黯然:“我……我怎么就不能做這種事了?!?/br> 穆云翼敏銳地感覺到他的情緒,反握住他的手:“以純哥,你別誤會,你能想著替我報仇,我很開心呢,只是我覺得吧,以純哥一直都是最溫柔和順,最善良不過的,如今竟然會給人家下瀉藥,感到有點意外罷了?!?/br> 高以純說:“他當初放狗咬你呢!那晚你渾身是血地回來,我都恨不能立刻拿刀子出去跟他們拼命!夏家的狗那厲害是在十里八村都除了名的,我當時后怕得手都是哆嗦的,差一點你得小命就沒了。過去咱沒能耐,被人欺負了,只能示弱,求人家少欺負一點,現在咱們不怕他們了,還要故意裝出那溫柔和順去舔人家的靴子么?只有天生下賤的身子,可沒有天生下賤的性子,今年正月我就要逮空收拾他了,只是當時腿剛好,又不知道你在城里是個什么光景,想著若是不行,以后免不得仍要靠他們,方才忍下了。元寶,他當初放狗咬你,幾乎把你咬死,我這次不過耽誤他一年功夫,也算便宜他了?!?/br> 穆云翼久久不語,高以純有些落寞:“元寶,你是不是覺得我給親大爺、親堂兄下藥,是喪了良心,太過壞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穆云翼趕緊在黑暗里搖頭否認,猶豫著說,“其實我也想辦法整那個高以直了?!彼杨^湊過來,跟高以純說,“我讓商益去東山雇了四個壯漢,假托夏琦的名義把他誑到了南城,好生作踐了一番?!?/br> “作踐?是如何作踐他的?”高以純聽了也是驚訝不已,沒想到穆云翼那邊也動了手。穆云翼有點不好意思說,高以純問,“是打了一頓么?不過我看他臉上手上都沒有傷???” “不是打,是那個……”穆云翼有些難以啟齒。 “是哪個???”高以純越發驚訝,“你快告訴我,你是怎么收拾他的?” “就是……把他當成女人,弄了一回?!蹦略埔碛X得臉上發熱,那些話實在說不出口。 “當成女人?怎么弄?是給他穿上女人的衣服嗎?還是在臉上擦了胭脂?”高以純想象著高以直穿上女人衣裳,涂脂抹粉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