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韓青卻一把拽住了他,斌退了左右,才道:“如今也不瞞著相爺了,是我貪戀美色,著了人家的道兒,也算我咎由自取,只讓老朽愧煞的是,恐耽擱了相爺的大事?!?/br> 慕容蘭舟倒是知道韓青旁的都不好,唯獨一點兒好女色,韓府里的妻妾之眾在京城各府里頭都算數得著的,卻不想在這兒上頭吃了如此大虧。 前幾日,韓青出城去兵營巡視,半道兒上正遇上個兩個地痞欺負一個女子,韓青驅了兩個兵過去趕跑了地痞,本說要走,那女子卻撲通一聲跪他馬前,磕頭如搗蒜,只說自己是外省來京投親的,不想投親不遇,卻遇上歹人,如今孤身一人,盤纏用盡,只有死路一條,將軍既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愿伺候將軍,也圖個容身之地。 韓青見那女子生的杏眼桃腮頗得幾分姿色,便動了意,讓人把她帶會府中,到了晚上就成了他房里人,這女子生的有姿色,更會哄人,哄的韓青一連兩日宿在她房里,很得韓青寵愛。 卻不想這女子自進府便心存歹意,竟趁著吃酒之機下了毒,不是發現的早,恐韓青這條老命早就交代了,那女子趁亂跑出去,等韓府的人追上,已讓人一刀割斷了脖子。 這一套做的干凈利落,明知道有人背后指使,卻死無對證,如此丑事如何宣揚出去,便只得稱病。 慕容蘭舟了解了前因后果,都不知該說他什么了,想著人畢竟都有短處,本來韓青就有個好色的毛病,人家按著心思要算計他,如何能躲的過,只不過慕容蘭舟倒想不到這后頭的人是誰,既算計韓青,就是為了絆住北上大軍,是韃子內探做下的,亦或是朝廷里有人要跟自己作對,不敢明著來,卻暗里使這些齷齪的手段,其目的是什么?莫不是想讓自己出征。 慕容蘭舟原想是想自己領兵北上的,雖是文臣,弓馬騎射也是自小練的,兵書戰策更是瞧了不知多少,后他跟前的謀士說大軍北上,這一仗打起來多則半年,少則數月,時候長了,京里難免生變。 這些慕容蘭舟倒沒考慮,他考慮的只是一個人,就是他的心頭寶曉曉,數月乃至半年不見,這刻骨的相思之苦,該如何排解,若帶她北上,北地苦寒,比不得京里,他是怕這丫頭受委屈,故此,才退而求其次的選了韓青出戰,不想倒出了這么檔子事,看來自己是疏忽了。 這暗處的到底是誰,不揪出來,恐還要生事兒,至于北征之事,既然這些人想讓自己去,去了又何妨,帶著曉曉,這一路多精心些便是了。 提起曉曉,想起她今兒不大對勁兒,一抬頭見芍藥站在一邊兒,遂問了一句:“今兒去哪兒逛了,敢是遇上什么事兒了不成?” 芍藥略躊躇片刻道:“今兒跟著姑娘去了東城的花鳥市兒,遇上兩個招搖撞騙的潑皮?!?/br> 慕容蘭舟挑挑眉:“不用說,這丫頭定是管了閑事?!闭f著放下筆,想到什么搖著頭笑了笑:“可受了委屈?” 芍藥道:“那幾個潑皮沒甚本事,被奴婢打了幾下子一哄散了,只是……”說著頓了頓才道:“只是遇上了裕親王?!?/br> 慕容蘭舟皺起了眉:“朱錦堂?”芍藥點點頭:“裕親王說跟人約好瞧一只紅嘴八哥兒,姑娘就跟著去了朝風樓,略坐了一炷香時候?!?/br> 慕容蘭舟手指扣了扣書案:“可說了什么?” 芍藥道:“姑娘瞧著對街的面人有趣兒,使了奴婢過去,捏了個孫猴子三打白骨精的式樣兒,待奴婢回來,便跟著姑娘回府了,不曾聽見說什么?!?/br> 慕容蘭舟暗暗沉吟,曉曉跟朱錦堂能有什么話兒說,依曉曉的性子,該對朱錦堂萬分厭惡才是,難道還是為了朱子毓…… 慕容蘭舟目光閃過厲色,朱錦堂要是敢弄出什么事兒,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至于曉曉,慕容蘭舟輕嘆一口氣,真不知自己還要使多少心,才能把這個沒良心的丫頭捂熱了,讓她知道自己的心,不求她應承,只明白即可。 想到此,慕容蘭舟嘆了一聲,揮揮手:“下去吧!以后若再出去記著多帶兩個人,免得有什么閃失?!?/br> 芍藥應一聲退下,曉曉雖閉著眼卻并未睡著,豎著耳朵聽見腳步聲,就知道肯定芍藥去給慕容蘭舟匯報自己的行蹤去了,說是伺候自己的,其實就是監視,看似自己能自由出入,其實走到哪兒,都是在慕容蘭舟的眼皮底下。 這么想著,心里的愧疚消了下去,反正自己算計他,他也防著自己,這就是一場不見血的暗戰,想要活命,就由不得自己心軟,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定了主意,心下一松,加上今兒跑了那么長一段路,實在累狠了,閉上眼,不大會兒真睡了過去,恍惚中,仿佛有個人影進來,撩開帳子瞧了她很久,才去,只她睡得迷迷糊糊,也分不清來人是不是慕容蘭舟。 這一覺睡到了掌燈時分,起來漱口洗臉,問芍藥:“夫子呢,可在府里?” 芍藥遞給她帕子道:“姑娘這一覺好睡,相爺來瞧了兩回,姑娘都未醒,相爺吩咐不讓喚姑娘,橫豎無事,由得姑娘睡足了,也未用晚膳,說要等著姑娘起來一起,姑娘快著過去才是?!?/br> 曉曉聽了,心里的愧疚又開始冒頭,急忙壓下去,心里跟自己念叨了數遍小白,小白,這才舉步去了書房…… ☆、第60章 進了書房,見慕容蘭舟還在燈下看書,曉曉蹲身福了福,倒惹的慕容蘭舟笑了兩聲:“怎今兒這般規矩,莫不是做了什么錯事,怕挨夫子的戒尺?!?/br>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曉曉只覺心虛無比,卻定了定神道:“夫子不常教弟子要尊師重道嗎,弟子給夫子行禮也是應當應分的?!闭f著走過去,瞥了他手里的書一眼,見是兵書,不禁訝異道:“夫子今兒怎想起瞧這個了?” 慕容蘭舟瞧了她一眼,狀似無意的道:“韓將軍得了急癥候,連炕都下不來了,瞧著怎樣也要養上大幾個月,更不要說領兵打仗了?!?/br> 曉曉愣了一下道:“莫不是夫子要親自掛帥北征?” 慕容蘭舟見她兩只眼睜的圓圓,一臉驚異不已的樣兒,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這是什么表情,你不會覺著夫子是個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書生吧!夫子的騎射功夫也不差呢?!?/br> 曉曉倒真沒想到他還能打仗,想想也是,自己才在相府待了幾天,以往三年,雖說常見,卻都是文淵閣里,他教自己讀書寫字,給她講授經史典籍,或是教她下棋,自己了解的只是那樣身為夫子的慕容蘭舟罷了,而且,自己還要時時刻刻擔心自己露餡,分分秒秒小心算計著他,哪有心思了解這些。 忽然記起,他興致來時倒是給自己講過不少兵書里的小故事,如今想來,他說那些故事時的神情,倒真的很想一個壯志未酬的將軍。 曉曉忍不住重新打量他,眼前這個人,就該是個做大事的,他的能力學識乃至城府手段,都注定了他不是凡夫俗子,曉曉想到小白,不禁暗暗搖頭,根本無從比擬。 曉曉忽然好奇,什么父母會生出這樣不凡的人來,心里這么想便道:“我來了這些日子,都不曾見過師公師奶呢?” 曉曉這會兒才想起,貌似沒聽過慕容蘭舟的父母甚至他的親人,慕容蘭舟深深瞧著她,半晌才道:“怎么想起這個了?” 曉曉垂下目光,支吾道:“只不過覺得府里過于冷清了?!?/br> 慕容蘭舟伸手牽過她的小手,拉到自己身邊道:“慕容家的人都死絕了,除了你,夫子我一個親人都沒了?!闭f著拿著她的手放到唇邊無意識的蹭了蹭:“所以說,你可不能棄了夫子而去,那樣夫子會傷心的?!?/br> 曉曉心里一慌,急忙縮回手,萬分后悔提起這個話題,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那個,夫子,該吃飯了?!?/br> 慕容蘭舟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她的額頭道:“你還知道該吃飯了,夫子還當你忘了這茬兒了呢?!崩^而吩咐一聲:“擺飯吧!” 外頭趙豐早候著呢,一聽吩咐,沒一會兒功夫就擺了上來,心里頭存著事兒,曉曉有些食不下咽,琢磨他肯定知道自己見了朱錦堂的事兒,可他沒問自己,連一絲不快都沒有,是不在乎呢,還是覺著,朱錦堂翻不起什么風浪來,可這事兒擱在自己心里就跟百爪撓心一般。 想著,曉曉抬頭瞄了他一眼,慕容蘭舟夾了一筷子魚在自己碟兒里,除掉了魚刺,推過來:“懶丫頭吃魚?!?/br> 曉曉咬著筷子看著那碟魚rou,心里一時鬧不清是種什么滋味,夾了一筷子魚放在嘴里,仿佛有些酸澀的味道。 曉曉忽然放下筷子,看著他,咬咬牙道:“我今天見了朱錦堂?!?/br> 慕容蘭舟只是應了一聲道:“我以為你討厭他?!?/br> 曉曉點點頭:“是討厭,可他是小白的叔叔,唯一的叔叔?!?/br> 慕容蘭舟臉色一沉點點頭:“最終還是為了皇上,我不想聽,以后更不許你提?!彼恼Z氣已經相當嚴厲,曉曉給他嚴厲的語氣嚇了一跳,怔怔看著他。 慕容蘭舟的臉色卻已和緩下來,給她盛了碗湯,遞過來道:“吃不言,寢不語,夫子說的話都忘了不成?!?/br> 曉曉覺著雖說是自己惹起來的,可這人真是喜怒無常,吃了飯,曉曉要走,慕容蘭舟卻叫她練字,足足寫了十篇大字,寫的曉曉手都快斷了,才后知后覺的明白過來,這是慕容蘭舟罰她呢。 曉曉捏著手腕走出書房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走了幾步回頭望望,書案后的慕容蘭舟仍在捧著書苦讀,曉曉忽然想起現代時老師經常說的一句話,世上沒有真正的天才,天才大都因為勤奮,即便是慕容蘭舟也如此,經常見他徹夜苦讀,按理說,到了他這個地位,完全可以盡情享樂,可他卻過得如此無趣。 忽聽到兩聲咳嗽從屋里傳來,曉曉嘆口氣,跟芍藥道:“你去問問,有沒有冬天存下的水梨,混著枇杷煮些水送過來?!闭f完又覺得自己多管閑事:“算了?!?/br> 可沒多久,一碗混著枇杷的梨水便放在了慕容蘭舟的案頭,慕容蘭舟只瞥了一眼,便皺眉道:“這是什么?” 趙豐笑道:“是剛姑娘聽見相爺咳嗽,吩咐熬煮的梨水?!币贿呎f著一邊兒瞄著爺的臉色,果見爺的眉頭舒展開來,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了笑意,拿過去吃了一口,道:“還當這丫頭沒良心呢,倒還知道想著夫子?!?/br> 趙豐道:“可是呢,相爺對姑娘好,便是塊石頭,這么長日子也該捂熱乎了,更何況姑娘本來就是有心人,哪能讓相爺白疼呢,既念著姑娘的心,相爺早些睡吧,真熬壞了身子,姑娘要心疼了?!?/br> 雖知道趙豐這是撿著好聽的說,卻這幾句話聽見耳里,也讓慕容蘭舟心里熨帖非常,瞧了眼那邊兒架子上的自鳴鐘,道:“是不早,該睡了,明兒正該著半月一回的聽政?!?/br> 慕容蘭舟琢磨那幾個老家伙該著發難了,前兒宮里選秀,那幾個老家伙的閨女可都封進了后宮,這下一步也該著上了。 只不過慕容蘭舟怎么也沒想到,這心里剛暖和了一點兒。就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以朱錦堂為首,幾個剛出爐的國丈幫腔,在朝堂拿出了朱子毓親筆手書的圣旨,說是圣旨,更像罪己詔,歷數了自己登基以來的錯處,并把慕容蘭舟抬到了賢臣良相的位置上,明捧暗諷,文辭卓絕。 雖說慕容蘭舟不會把這一紙圣旨當回事兒,可有一點兒卻真正打擊到了他,讓他多年的修養功虧一簣。 當他瞧見那圣旨上的字跡,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明白之后,便覺心里一陣絞痛,喉頭發甜,不是他硬生生壓下去,這一口心頭血險些噴出來。 真好啊,真好,他教了三年的弟子,他在心頭捂了三年的丫頭,他心心念念想著的人兒,從一開始就算計著他。 他瞧了眼朱錦堂,陰測測的道:“裕親王倒真豁出去了?!?/br> 朱錦堂裝不明白道:“丞相這話從何處說起啊?!闭f著還半真半假的嘆了口氣道:“相爺可不能錯怪了本王,我也是沒轍了,好歹頂了皇叔的名兒,被這幫臣子逼的沒法兒,才把皇上侄兒的圣旨拿出來,當著文武百官宣讀,只不過本王心里也納悶呢,沒見我這皇上侄兒念書啊,怎么這字跟相爺如此相像呢,莫不是丞相大人口傳心教成了帝師,若真如此,可洗清了丞相的冤枉,讓那些背地里罵丞相亂臣賊子的人,瞧一瞧,看一看,丞相可是如何一位忠良,為了大夏江山,對皇上傾囊相授,這份忠心,這份苦意,載入史冊都不為過?!?/br> 慕容蘭舟倒是笑了:“你這舌頭倒真好用,來人,裕親王假傳圣旨,羈押到宗人府待查問清楚,按律問罪,至于其他人,本相只當你們受了蒙蔽,若有覺得裕親王冤枉的,只管站出來,大理寺這些日子正閑著,找點兒事兒干,也免得白拿了朝廷的俸祿?!?/br> 這些人本來就覺著裕親王這招兒不怎么樣,如今情勢,雖說對皇上能寫出如此聲情并茂的圣旨,頗為驚喜,可這朝政攥在慕容蘭舟手里這么多年,想一張圣旨就讓他還朝歸政,純屬妄想。 倒是過些日子慕容蘭舟北征是個契機,到時候名正言順的把皇上供上九龍御座,便是慕容蘭舟得勝還朝,木已成舟,他還能重新把皇上囚禁起來不成,再鼓動天下文人上萬言書,把賢臣的帽子往慕容蘭舟頭上一扣,便不成事,也比現在強。 哪想朱錦堂聽了卻嗤之以鼻:“這狗屁倒灶的計,虧你們想得出,慕容蘭舟若在乎區區名聲,又哪回做出挾天子以令天下的事來,你們七嘴八舌一人一個主意,倒是聽你們的,還是聽本王的,要是聽你們的,正好本王落個清閑,瀟湘閣的小佳人可還眼巴巴候著爺呢,若是聽本王的,就得依著爺的路數?!?/br> 幾個大臣一琢磨,這事兒還就得裕親王挑頭,他不挑頭,誰敢做這個出頭椽子,說不定就得賠進去身家性命,故此,就算知道慕容蘭舟這路數不對頭,還是都縮了脖子,末了,果然沒成事兒,朱錦堂還進了宗人府。 幾個大臣雖僥幸未受牽連,心里頭卻也暗嘆朱錦堂活該,這明擺著的事兒,非要干,簡直就是個二愣子,也不知圖的啥。 朱錦堂圖啥,慕容蘭舟最清楚,這小子想是瞧出了自己對曉曉的心,想出這招兒來對付自己,就算打擊不到自己,也著實得讓自己惡心一回…… ☆、第61章 乾清宮寢殿,一早起來,外頭天兒就陰沉沉的,這會兒更暗了下來,小白坐在南炕下,倚著明黃的大迎枕望著窗外出神,從曉曉出宮到今兒多少天了,他怎么覺著,仿佛好幾年不見了一般,腦子里想著,心頭惦記著,卻無論如何見不著面兒,如今想起以往在一起的時候,竟仿佛一場夢,她過的如何?會不會冷著,餓著,會不會受委屈,會不會像自己想她一樣的想著自己。 想到這里,小白不禁牽起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意,自己這是做什么,明知道她過的很好很好,比在宮里,在自己身邊兒,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去,因為慕容蘭舟也喜歡她,直到現在,小白都不清楚慕容蘭舟那個人何以會喜歡上曉曉,他們一共沒見過幾次不是嗎,可他卻為了曉曉吃醋,那種堂而皇之的醋意,那般張揚而不隱晦的醋意,真不想慕容蘭舟,倒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夫俗子。 凡夫俗子,這四個字從心中滑過,小白不禁搖頭,慕容蘭舟怎會是凡夫俗子,即使喜歡上曉曉,他仍然是手握大權的慕容丞相,并且用他手里的權利,不費吹灰之力就奪走了她,從沒有那一刻,令小白覺著權利是個如此有用的東西,可以輕易就把曉曉從自己身邊兒奪走。 前兩日,朱錦堂進宮來跟他說話兒,對于裕親王朱錦堂,小白印象中是個不修邊幅的紈绔王爺,也就當初自己登基的時候見過一面,后來過年過節的宮宴,他無一例外的缺席,兩人雖算叔侄,卻正經沒說過幾句話。 想也是,兩人雖同是皇族,而這大夏朝表面上姓朱,內里早是慕容蘭舟的天下,兩人一個皇上,一個王爺,卻都是沒用的傀儡,小白當初還想過,假使自己有個萬一,或許這個皇位上下一個傀儡就是朱錦堂。 不過李盡忠也說過,要讓慕容蘭舟還朝歸政,恐怕還要依賴裕親王,小白倒不覺得這么個糊涂好色的親王能有什么用處,但他卻帶來了曉曉的消息。 朱錦堂那天來了,先東拉西扯的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什么外頭的玩意啊,院里的粉,頭,甚至剛到京的南戲班子里的頭牌戲子,唱腔如何美,身段如何柔……總之雜七雜八扯了一大篇子沒用的閑話,自己快不耐的時候,才聽他道:“昨兒個去在花鳥市倒遇上一個稀罕丫頭,女扮男裝打抱不平,把街面上一個潑皮無賴耍弄了一頓,我瞧著有趣,讓人一掃聽,才知道是相府里的人,也不知跟慕容丞相什么干系,眉眼兒模樣兒挺齊整,只可惜年紀小了些,再齊整也吃不進嘴,人都說慕容蘭舟不近女色,不想卻好這口?!?/br> 小白微微瞇起眼望了他半晌才道:“皇叔今兒來不是為了說這些的吧!” 朱錦堂一拍大腿笑道:“我還道萬歲爺是廟里供的泥菩薩呢,我這費了半天唾沫,您是一點兒反應沒有,原來那丫頭才是敲門磚,得了,您也別吃味,那丫頭身在曹營心在漢呢,雖說慕容蘭舟對她好的,可那丫頭心里就惦記著皇上,話里話外的讓我幫皇上呢?!?/br> 小白聽到這里心里一熱:“她胖了還是瘦了?是不是長高了?”說著又嘆了口氣:“還是那般莽撞,到了外頭也不知道收斂,那人便對她好,哪里是個好性兒的,不定惱了要罰她,可不要皮rou受苦嗎?!?/br> 朱錦堂聽了后槽牙直酸,心說那丫頭倒挺有兩把刷子的,這左右逢源,兩邊兒討巧的事,做的如此得心應手,一個皇上,一個丞相,都給她弄的五迷三道。 剛想問問選秀的事,卻一眼瞥見炕里頭的迎枕下露出一角紙來,上頭是個妮字,既在這乾清宮寢殿,定然是出于皇上之手,可那字瞅著怎如此眼熟,且,慕容蘭舟怎會允許皇上讀書寫字,這不合常理啊。 朱錦堂眼珠子轉了幾轉,跟皇上扯了兩句閑話便告辭出來,李盡忠送他出了乾清門,他把李盡忠扯到一邊兒道:“你們既想本王幫著皇上,如何事事瞞著本王,我來問你,皇上怎會識字?” 李盡忠這才對朱錦堂一一道清原委,朱錦堂也才算明白何以那字如此眼熟了,倒也沒想到那丫頭如此大膽的算計慕容蘭舟,且一算計就是三年,如此說來,皇上豈不也是慕容蘭舟一手教出來的弟子嗎,這事兒擱誰身上都的氣吐血,更何況秉性剛強的慕容蘭舟。 朱錦堂這人挺聰明,雖說李盡忠跟他說用選秀拉攏朝中大臣,順理成章的逼迫慕容蘭舟還朝歸政,卻以朱錦堂看,這事根本就是癡人說夢,先不說朝堂那幾個老不死的各有各的算計,便那幾個老家伙擰成一股繩兒跟慕容蘭舟作對,結果用腳后跟想也知道沒戲,真憑著那幾個就能扳倒慕容蘭舟,大夏朝也不至于淪落到如斯境地了。 所以這絕對是個餿主意,倒是有個人可以指望一下,就是曉曉,就上回琳瑯閣那一次,朱錦堂就看出來了,那丫頭是慕容蘭舟的心頭寶,也是他的軟肋,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杰,英明一世,逢了一個情字也就完了,那丫頭或許是老天爺給大夏朝安排的救星也未可知,不忍看著老朱家的江山斷送在慕容氏手里,這才派了這丫頭來,要把扳倒慕容蘭舟,還得從那丫頭身上下手。 朱錦堂回府絞盡腦汁想了一晚上,終于給他想出個主意,以目前形勢看,想扳倒慕容蘭舟根本想都不用想,倒是美人計是溫柔刀,甭管多厲害的人,哪怕是神仙,遇上心頭好的女子,那也是情關難過,再剛強的人也化成了繞指柔,而妙就妙在,那丫頭的心是向著皇上的。 其實也不全向著皇上,朱錦堂都能感覺到那丫頭心里頭糾結著呢,想想也是,一邊兒是皇上,雖說不知道那丫頭跟皇上是怎么回事,可瞧那意思情份不淺,一邊兒是夫子,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就算是算計,三年的師徒情分擺在哪兒,慕容蘭舟對那丫頭又是掏心掏肺的好,再沒良心,也不可能真盼著夫子如何,最好的結果就是兩邊兒都能顧全,皇上這邊兒得了江山,夫子那頭抱著美人,得,這不齊活了嗎。 只不過,慕容蘭舟跟那丫頭還差那么點兒意思,這臨門一腳自己幫幫忙,沒準就成事了,男女之間就得來的刺激的,愛恨裹在一塊兒,才能死去活來,似兩人那樣溫吞水似的,有什意思。 所以,后來曉曉說朱錦堂這人就屬于損人不利己的一類,專門愛管閑事兒,還管不明白,正經事兒干不成,裹亂是一把好手,只是她也不看看自己啥樣兒,有立場說別人不。 總之,朱錦堂設計出這么一套連環計來,好說歹說的讓皇上寫了一個類似罪己詔的圣旨,在大殿上宣讀,既在大殿上慕容蘭舟沒有看不見的理兒,不說別的,就看見那一手神似的字兒,慕容蘭舟要是還不明白前因后果,干脆把那倆眼珠子扣下來算了,反正留著也沒用。 小白并不知道朱錦堂想做什么,他更不知道從自己手里出去那道圣旨,到底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其實小白也覺得這招沒用,但他還是想試試,這樣在宮里頭,他快憋悶死了,但能有一線希望,他也要試,只是他什么時候能再見大妮呢? 天邊的烏云越積越厚,沉甸甸的仿佛要壓垮蒼穹,忽然一道閃電劃過,悶悶的雷聲從烏云中滾滾而來,咔一聲,大雨傾盆而落,大雨中只見宮廊間一行人漸漸走近,到了近處,小白終于看清正是慕容蘭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