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沈(2)
“我們認識三年,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苯鹕驀@口氣:“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時間太久了,都模糊了?!?/br> 石臻覺得金沈應該記得些事,當時金灃澤突然消失,一定有什么另她疑惑的地方沒有解開,才會讓她到今天還堅持認為金灃澤的失蹤有疑。于是,他故意提醒道:“傳言,是金先生和金女士離婚,拿走大筆現金,從此消聲滅跡,獨自逍遙去了。您覺得呢?” “你容我想想,我一直都懷疑他的失蹤有問題??墒俏也皇撬裁慈?,沒資格也沒途徑去查的下落。這一閃便是幾十年,時間太久了,很多細節都記得模糊了,讓我再想想?!苯鹕蚰闷鸩璞认乱豢?,腦中思緒萬千,眉頭緊緊皺起。 房間里沉默了幾分鐘,誰都沒說話,需要給彼此一些時間去思考和回憶。 良久,金沈重重舒出一口氣,像是已經回憶完畢,于是緩了緩情緒,再次開口道:“我認識灃澤的時候,他已經是成功人士。他特別疼愛大兒子,視其為家族繼承人,所以才會經常來我們店借用廚房,為其制作最愛吃的炒鱔絲。金家和豐記的廚房,經常留下他忙碌的身影,一切都太稀松平常了?!?/br> “變化發生在什么時候?”石臻問。 金沈想了想回答:“大概在他失蹤前兩個月,他的情緒忽然變得有些煩躁,思想也容易開小差。在我店里,經常打翻東西、摔碎碗,有次還差點和客人起口舌之爭,和他平時儒雅的樣子判若兩人?!?/br> 石臻聽完,微微蹙眉問:“情緒很不穩定?” “也不算太不穩定,反正就是沒以前高興了,有點郁郁寡歡,而且還老是粗心大意出錯?!苯鹕蚧貞浿骸皝淼拇螖狄搀E減,從一個星期三次,變成一個星期一次或者兩次?!?/br> “您詢問過他原因嗎?”石臻繼續問。 “問過,他說是公司最近業務太繁忙鬧的?!苯鹕驀@口氣說:“其實對于公司的業務,他雖然上手了,但是畢竟受限于出生、學識,并非就能得心應手,主要還是靠他妻子為他撐著。有時候偶爾他也會抱怨自己沒大本事,都十幾年了,一切事還是沒法做到像他妻子一樣掌控全場,這也是他為數不多的幾次抱怨?!?/br> 高飏忽然好奇地問:“金先生的妻子抱怨了?” “并沒有,從來不怪他,還盡可能幫他,為他掩飾紕漏?!苯鹕驅嵲拰嵳f:“所以他到我這里只能悶頭做面,他的妻子太無懈可擊了,他根本沒有什么好抱怨人家的?!?/br> 高飏聽完,眨眼說:“如果這樣講,就是完美妻子了,金先生也的確沒得挑剔?!?/br> 金沈不否認:“是啊,無可挑剔,他又怎么可能輕易放棄這樣好的妻子?這樣好的生活呢” “他最后和你見面是什么情形?”石臻淡淡問,他才不信什么完美妻子的人設,所有的秘而不宣,隱忍克制,不過是為了留住內心的一份不甘而已。倘若這份不甘崩塌,誰知道付出所有的那人會干出什么殘忍的事。 金沈回答:“那天是在豐記廚房,他來得挺晚。自己煮了面在那坐著吃。我忙完外面的活計,就進去和他閑聊,他心情還不錯,說了不少話。大致意思是他很喜歡廚房,想做廚師,想開飯館。他還特別說明是飯館,給人做菜的那種,不是飲下午茶的小咖啡館。還讓我不要笑他品味一般?!?/br> 石臻點點頭,聽她繼續說。 金沈猶豫了一下說:“他……還給我看了一張支票,2300萬,他還問這些錢夠不夠開個大飯館?” “支票?”石臻眼中閃過疑惑。 金沈點頭肯定道:“是,支票,2300萬!那么大的數額,我還以為是他們公司的流動資金,趕緊讓他收好,小心財露眼?!?/br> “他怎么說?”石臻問。 金沈回答:“他笑,說錢是他的,開飯店絕對夠了。我當時想著公司都是他,錢自然是他的,就沒再多問,只讓他收好別弄丟了?!?/br> “當時周圍還有其他人嗎?”石臻問。 金沈搖頭:“沒有,好像是下午的時候,伙計們都在外面大堂休息,就我和他兩人在廚房閑聊。等他吃完面,過了半個多小時,他兒子來找他,他們就一起回家了。臨走的時候,他還是很高興,一直說去別的地方開飯店,請我來品嘗,提建議?!?/br> “他那么喜歡煮菜?”高飏好奇。 金沈臉上露出笑意:“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總得找點愛好,緩解一下。他煮菜水平很一般的,如果真要成為廚師,可得好好去學習了。唉……也不知他的夢想有沒有實現?!闭f完,她臉上笑容便逐漸消失,換上悲傷神色。 “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石臻問。 金沈眼神落寞地搖頭:“沒有,之后就杳無音信,再也沒有出現過。倒是他兒子偶爾還會來吃面,但是他和從前一樣,不和我們對話,吃碗面就走,不多說一個字?!?/br> “這樣看,的確消失的有些突然了?!笔槲⑽櫭?,忽然想到什么,又問:“金家的人來找你要過人嗎?” “沒有,從來沒有來過?!苯鹕蛎媛秾擂沃骸拔业故桥郧脗葥舻娜ゴ蚵犨^,但是都沒有答案,金家人如常生活,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男主人一樣?!?/br> “是不是金先生得了2300萬,所以……”高飏意有所指。 金沈搖頭,依然說:“我曾經花了些錢查灃澤的資金賬目,前前后后查過半年,一共三次。根本沒有2300萬的資金出入。這筆賬,也只能當是公司的賬目往來了,這類賬目,普通人可真的就沒得查了?!?/br> “可能支票還沒有兌現?!笔檎f。 “我希望他兌換了支票,拿到了錢,否則,他就很有可能……”金沈眼圈有些紅,她嘴上說金灃澤死了,可她心里一萬個不愿意他死,她希望他活著,瀟灑、自在的活著。哪怕是背信棄義渣男式的活著,她也樂意。 石臻并不太認可這種自編自導的偉大思想,只淡淡說:“一切都只是猜測,支票是否過賬,還需要仔細查一查。這錢到底是私人所有,還是往來資金,或者公司分成,只有等查清楚了才曉得?!?/br> 這時金沈突然說:“他并沒有太多存款,也就幾千塊,一直都沒動過?!?/br> “你一直關注他銀行賬戶?”石臻知道,金沈其實從來沒有放棄過對金灃澤的關注。 “是,除了查支票,偶爾也會關注一下他銀行賬戶的資金往來,以此證明他還存在于世?!苯鹕蚴卣f:“可惜,三十年來除了扣除小額管理費,就沒其它出入,現在額度是3876.52,他連銀行賬戶也徹底放棄了?!?/br> “才這點錢?”石臻有些吃驚。 金沈眼里顯出同情之色,嘆口氣說:“那個時候都是用現金的多,家里財政大權又是他妻子來管理,所以,銀行賬戶里的存款少得可憐?!?/br> “懂?!笔辄c點頭。 講完這許多,金沈臉上顯出疲態,她喝下一口冷茶,抬頭說:“我知道的就這些了,他消失得很徹底,三十年來再無聯系。我原以為這輩子是不能再有他信息了,沒想到你竟然會調查這件事。希望你能成功吧,找到他無論是什么狀況,給我一個消息,我不甚感激?!?/br> “好,一定?!笔辄c點頭。 三人在書房又小坐了會兒,聊了些金灃澤的個人事宜,最后石臻和高飏才起身告辭,離開。 出了金沈的別墅,坐進車里,高飏重重吁出口氣,望著空蕩蕩的車庫,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怎么了?”石臻發動車子,好奇。 “沒什么,只是覺得金沈的小書房有點壓抑?!备唢r隨口說。 “是小了點,還暗,又不太透風??赡苣鞘撬内は雲^吧,坐在那里想過往?!笔樵谲噹靸染徯邢蚯?,繞開幾根柱子,才稍稍方塊了點速度 高飏見石臻心情還不錯,趕緊抓緊時間聊案情:“你說金沈真的只是單戀金灃澤嗎?單戀三年而不得,還單身至今,那么長情?” “你是間歇性的傻嗎?”石臻右手揉揉高飏腦袋,笑。 “怎么啦?”高飏貼著車門避開那只溫柔的大手,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石臻把車子開出車庫,一點陽光撒下來,天氣還算不錯。車子過減速帶,稍稍顛簸了一下,石臻才不緊不慢說:“金沈和金灃澤三年相處,鐵定是相處出感情的。否則一個男人天天往別人家的后廚跑什么?什么褐皮鱔很腥,家人不喜歡;什么兒子在附近念書,要吃飯,都不過是為了見面找的借口而已?!?/br> “也是,走得太頻繁了?!备唢r坐好,看著正前方:“金沈到現在還在替他的名譽隱瞞,對他還念念不忘,三十年也未曾嫁人,對金灃澤是用了深情的?!?/br> “深情?哼?!笔榭吹猛ㄍ?,只淡淡說:“一個插足,一個背叛,談得上什么深情?并不配?!?/br> “你這三觀還真是正?!备唢r不知道怎么夸,怕說錯了,只要轉了話題:“今天見到金沈,覺得她其實有點普通,和大家閨秀的金女士比起來,其實是遜色很多的,金灃澤是不是眼神和腦子都不好使?” 石臻挑挑眉,鄙視地說:“出自同一個村莊,同在大城市打拼,各種心酸旁人無從理解,于是從前都只是打個招呼的老鄉,突然就變得親切可愛;于是,從前只是照個面的同鄉,突然就有聊不完的話題,說不完的共同語言。如此這般,哪里還有心情管家里犧牲最大的妻子,早把人家給的恩惠忘在了腦后,只管此刻自己宣泄便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