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原本還想著看陶茱萸笑話的人,此刻更是五味成雜。 回到敬國公府后,齊老夫人秉退了下人,只留下陶茱萸和齊晚月兩人。 “月兒,我知道和安回來后,你心里不大痛快,但我總想著你能想明白,和安不欠你什么,反而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卻本來是屬于她的,你不該處處爭對她?!?/br> 齊老夫人深深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陪在爺爺奶奶身邊這么多年,我們也一直把你當親孫女看待,但你瞧瞧,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兒?” 聞言,齊晚月爭辯道:“我做什么了?不就是讓jiejie寫一幅字嗎?今兒讓她如此露臉,難道我還做錯了?” 見齊晚月還只一味的爭辯,沒有一絲悔改的意思,齊老夫人只覺這么多年的教養都白費了,“你別以為祖母不知道你的初心,你不就是想讓和安,從此以后在京城抬不起頭嗎?今兒和安能露臉,那是她自己有本事。你怕是不知道,你這些小伎倆,都是祖母年輕時玩剩的?!?/br> 齊晚月臉色白了白,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齊老夫人打斷了,“月兒,你太令我失望了?!?/br> 說完,齊老夫人便帶著陶茱萸回了自己房間。 見齊晚月神色消沉地回了院子,奶娘劉媽連忙問道:“小祖宗,您這是咋了?難道沒能讓大姑娘……” “閉嘴!我現在不想聽到那村婦的任何事!”齊晚月突然吼了起來,半晌后,又癟著嘴說道:“我現在只想讓納蘭哥哥能見我,讓他早點兒娶我過門兒?!?/br> 劉媽沉思了一會兒,說道:“要見納蘭世子并不難,而且奴婢也相信,納蘭世子定會看到姑娘比其他人都要好的?!?/br> 齊晚月有氣無力地道:“我最拿手的字都比不過她,怎么讓納蘭哥哥看到我比她好?那村婦不是一個破山村里長大的嗎?怎么什么都會?” 聽到這兒,劉媽卻笑了起來,“有一樣東西,她肯定不會?!?/br> “嗯?什么東西?” 劉媽俯在齊晚月耳邊嘀咕了半晌,“這樣既可以讓那村婦惹圣上不高興,又能讓納蘭世子注意到你?!?/br> “對對對,”齊晚月臉上又有了笑意,“先前是我氣糊涂了,怎么沒想到這個,還好劉媽你一直在我身邊?!?/br> 天剛暗下來,衛甲便帶著一個老態龍鐘的婦人走了進來,“大人,人找到了?!?/br> 這時,那老態龍鐘的婦人一把跪了下來,開口卻是一道蒼老的男聲,“青天大老爺,您一定要為我家大人做主啊,他死得實在是冤?!?/br> “您快起來,有話我們慢慢說,”欒良硯一把將人扶了起來,“我這周圍都是眼線,只能委屈您做如此裝扮了?!?/br> 那人摸了一把臉,厚厚的脂粉后面是一個六十來歲的男子的面容,正是張之校家的管家,張伯。 見張伯還未平復下來,衛甲便先開口道:“找到張伯時,鄭友潛的人已經到了,屬下只得將他們全部都處理了?!?/br> 欒良硯神色不變地點了點頭,“鄭友潛他們會不會懷疑?” “屬下將他們的尸體都丟在了船上,而后將船給擊沉,做了一個船因意外沉沒的假象,”衛甲對自己人的手段很有自信,“等鄭友潛他們發現不對勁,起碼也要等上那么個五六日?!?/br> 聽到這兒,張伯立馬開口道:“多虧了這位大人,如果不是他帶著人及時趕到,我此刻怕已經是鄭友潛他們的刀下鬼了?!?/br> “他們可有問過你張姑娘的下落或者是長相?”欒良硯問道。 “沒有,他們只是來殺人滅口的?!睆埐畵u搖頭,“知道我家姑娘長相的,只有在別莊伺候她的三人,這是公開的秘密?!?/br> “老伯,您能具體說一下張大人被抓那天的事兒嗎?” 張伯想了想,慢慢開口道:“那天白日,老爺急急忙忙的從州府衙門趕回來后,便將自己關在了書房,我敲門進去時,見老爺正滿臉興奮地翻著一本冊子,還一邊嘀咕著什么終于拿到了,終于能將他們繩之以法什么的?!?/br> 張伯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我余光掃了一眼,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還有不少人的簽名和手印兒。當天下午,老爺便去了趟別莊,回來時神情有些凝重,還問我有沒有什么法子,能瞞天過海的將一件東西帶去京城?!?/br> 說到這兒,張伯從懷里摸出了一張紙條,“只是還沒等我們想出法子,便收到了這張紙條。是包在一塊石頭上面,被人從院墻外面,扔進我們府上的?!?/br> 欒良硯接過紙條,打開一看,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快逃,他們已經發現賬本不見了?!?/br> “老爺當時就被嚇到了,連忙往別莊里趕,還讓我通知所有下人,趕緊走,”張伯摸了一把眼淚,繼續說道:“我剛出門沒多久,就見大批的官兵將府門團團圍住,那些還在收拾東西的,沒來得及出門,便全部都被抓了。我后來也打聽到,老爺在從別莊回來的路上也被抓了,好在老天垂憐,讓姑娘逃走了?!?/br> 說完,張伯又跪了下來,“大人,我家老爺絕對不會私占他人良田,他是發現了鄭友潛他們貪污的證據,才會被抓進牢里的,還被他們生生給折磨死了,您一定要替我們老爺做主啊?!?/br> 欒良硯連忙又將張伯扶了起來,“您放心,陛下派我來,就是讓我徹查鄭友潛他們的,你家老爺的忠義,我也會稟明陛下。只是現如今有件事兒,需要老伯幫忙?!?/br> “大人您說,只要能讓我家老爺沉冤得雪,什么事兒我都愿意做?!?/br> “其實我知道你家姑娘在哪,只是……” “什么?大人找到我家姑娘了?”張伯刷的一下站了起來,神情激動,“能不能讓我見見她?” “老伯,您先冷靜下來,”欒良硯拍了拍張伯的肩膀,“你家姑娘現在在一家花船上,只是我周圍都是鄭友潛的人,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讓你家姑娘陷入危險中,所以現在不能讓你見她?!?/br> 張伯老淚縱橫地說道:“我家可憐的姑娘,怎么就落入那種地方了?” “張伯放心,只要將鄭友潛他們都抓住,你家姑娘就安全了,”欒良硯安慰道,“我知道張大人用命換來的賬本在你家姑娘身上,只是她不相信我,不愿意將賬本交出來,不知張伯可有法子?” 張伯有些為難地搖搖頭,“我跟姑娘雖然知道彼此的存在,但從來都沒見過面,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讓她相信大人?!?/br> 欒良硯背著手,在屋子里走了幾圈,而后問道:“那有沒有什么只有你們兩才知道的事兒?” 張伯想了想,隨后說道:“姑娘見過我的字,別莊的采買單子都要經過我的手,我有時會在上面添減一些東西?!?/br> 聞言,欒良硯神色才有些放松,“那就勞煩老伯寫一封信,我晚間帶給你家姑娘?!?/br> 話音未落,只見文華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老爺,鄭友潛帶著人過來了?!?/br> 第52章 王府來人 靖南王妃 “那、那怎么辦?”張伯有些慌神, “我去后面躲躲?” 欒良硯淡定道:“老伯別慌,衛甲,你帶老伯去后面整理一下妝容?!?/br> 衛甲才帶著張伯進了后院兒, 鄭友潛便大笑著走了進來, “欒兄,老弟前兩日被一些事情絆住了腳, 今兒才有空過來看看欒兄,欒兄勿怪?!?/br> “鄭老弟說的哪兒的話,江南這么多事都壓在你身上,你還抽空來看我, 我豈會怪罪?”欒良硯笑道。 鄭友潛將屋里掃視了一眼,而后拿起桌上的賬本說道:“我們這一帶的賬本有些多,欒兄辛苦了?!?/br> “鄭老弟這賬本清清楚楚,干干凈凈的, 很是讓我省心, ”欒良硯贊賞地點著頭說道,“待回京了, 我一定將老弟的功勞都稟明圣上?!?/br> “哎,為百姓做事兒, 何談功勞?”鄭友潛笑瞇了眼睛,將賬本放回桌上,“剛聽人說, 欒兄這里來了客人, 可是欒兄的熟人?” 欒良硯臉色沉了下來,隱含怒氣地說道:“怎的,我這里還被鄭大人布置了眼線?一點小事兒,這么快就被鄭大人知道了?” 見狀, 鄭友潛連忙討好地解釋道:“欒兄錯怪老弟了,只是我的人路過時恰好撞見了,他怕欒兄有麻煩,才特意跟我說了一聲?!?/br> 聞言,欒良硯臉色才有所好轉,“我還以為是鄭老弟不相信我,文華,你將老人家請出來給鄭大人瞧瞧?!?/br> 片刻后,鄭友潛便見文華帶著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婦人走了出來,便問道:“欒兄,這老人家是……” 欒良硯揮揮手,示意文華將人帶下去,而后走到鄭友潛近旁,低聲說道:“我府里有些不大平靜,聽說這老人家神得很,想過幾日帶回京,讓她去我府上瞧瞧?!?/br> 鄭友潛此刻的注意力,完全被欒良硯說的過幾日要回京給吸引住了,便強壓住興奮地問道:“欒兄過幾日就要回京了?” 欒良硯笑著點點頭,“江南有鄭老弟在,沒啥好擔心的,我準備過兩三日便回京,將老弟的業績都呈報給陛下?!?/br> “哈哈哈,那老弟先在這謝過欒兄了,”鄭友潛忍不住大笑起來,“走,走,今兒晚上我請欒兄去外面好好耍耍?!?/br> 欒良硯卻擺擺手,有些遺憾的說道:“瑤姬姑娘這樣的美人兒,在京城可見不著,我還是趁機多去瞧她幾眼?!?/br> 聞言,鄭友潛湊到欒良硯耳邊,低聲笑道:“不如欒兄將人帶回京去?” “不可,不可,”欒良硯連忙搖頭,而后有些尷尬地說道:“老弟也知道我家夫人……” 見欒良硯如此神色,鄭友潛心底又鄙視了幾分,但同時也更放心了,若欒良硯真想帶瑤姬回京,那他還得好好查一下瑤姬的身份。 鄭友潛恍然大悟地笑道:“老弟懂,那就趁這幾日,欒兄好好跟瑤姬姑娘親近親近?!?/br> 欒良硯給了他一個還是老弟懂我的眼神兒,而后說道:“老弟稍等片刻,容我去換身衣服,然后一起去天音閣?!?/br> 進了后院,欒良硯見張伯正等在那里,便指著桌上他寫給陶茱萸的詩說道:“老伯,你把那首詩抄一遍,我帶去給你家姑娘?!?/br> 見到欒良硯和鄭友潛,紅媽又笑成了一朵花兒,“二位爺,來了?還是跟昨兒一樣,請瑤姬姑娘?” “對,還有把你家的好酒好菜,都端上來?!编嵱褲摵罋獾膶⒁粡堛y票塞到了紅媽懷里。 一曲終了,欒良硯笑瞇瞇的將一張紙遞給了瑤姬身邊的丫鬟,“我給你家姑娘作了一首詩,勞煩遞給她?!?/br> “情詩?”鄭友潛將胳膊搭在欒良硯肩膀上,笑得不懷好意,“欒兄,你可當心別惹了一身風流債?!?/br> 欒良硯笑道:“有些風流債可有趣兒的緊?!?/br> “哈哈哈,欒兄高見?!?/br> 張瑤有些疑惑的接過丫鬟手里的信紙,打開一看,神色大變,她快速看了一眼鄭友潛那邊,見他只拉欒良硯一起說笑著,并未注意到她,這才放下心來。 她迅速收攏心神,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情,只拿一雙眼睛,細細地分辨著紙上的字跡。末了,她終于確定,這的確是老管家張伯的字跡。 在張瑤的記憶里,前十年都是躺在別莊的床上度過的,除了父親和伺候她的三人,她誰也沒見過。 后來,慢慢能下床了,出門時還是被要求戴著幃帽,而且不能對任何外人透露自己的身家姓名,她也向父親哭鬧過,而父親則許諾她,等他們離了江南,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 她所有的學識都是父親親自教的,而她唯一見過的另外一人的筆墨,便是張伯的,所以她絕對不可能認錯。 “瑤姬姑娘,在下寫的詩,不知姑娘可看的中?!睓枇汲幋笾囝^說道。 張瑤淺笑道:“小女子不通詩書,看不懂欒大人寫的是何意,不過字瞧著倒很是不錯?!?/br> “那姑娘就好好琢磨琢磨,我明兒再來,”欒良硯一把拉住鄭友潛,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鄭老弟,回了,回了?!?/br> 鄭友潛便隨著欒良硯往外走去,經過張瑤身邊時,快速掃了一眼她手上的那張紙,隔著簾子瞧不大清楚,看上去似乎是一首七言律詩,便放下心來。 剛回到行館,文書便將兩封信遞給了欒良硯,“老爺,夫人和國公爺來信了?!?/br> 欒良硯連忙洗去了身上的酒味,拆開陶茱萸的信慢慢看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明顯,連著看了兩三遍,才將信小心翼翼收在錦盒里。 待拆開國公爺的信時,神色卻有些凝重,他拜托敬國公幫他留意靖南王府和戶部尚書府的動靜。果不其然,前幾日,戶部尚書石中庭派了大量人手出京,不用想,定是沖著他來的,看來他得加快動作。 “文華,”欒良硯沖著外面喊了一聲,見文華小跑了進來,便說道:“你立馬去租一艘小船,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了,我們后日便走水道回京?!?/br> “是,”文華連忙應了下來,而后又問道:“那賬冊我們不要了嗎?” “當然要,”欒良硯堅定地說道,“張姑娘明兒若還是不愿將賬冊交出來,便帶著她一起回京,再呆下去,恐怕我們誰都走不了?!?/br> “那要是她不愿意跟著我們一進京,那怎么辦?” “那就直接將她綁進京城,我們沒那么多時間跟她講道理了,等她到了京城,自然就會知道我跟鄭友潛他們不是一伙的。只是帶個大活人進京,終究沒有帶賬本方便?!?/br> “可是老爺,這樣就有一個問題了,”文華有些擔憂,“張姑娘不可能隨時將賬本帶在身上,帶她去了京城也沒用啊?!?/br> “這個好說,只要將她順利帶進京,等她交代了賬本在哪兒,再派個生面孔過來拿也不遲。只是,回京的路,恐怕不會那么順利?!?/br> 說到這兒,欒良硯又對著站在陰影里的衛甲說道:“等船租好了,勞煩兄弟先將張伯偷偷地運上船?!?/br> “是?!毙l甲沉聲應道。 天剛大亮,敬國公府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妃今兒怎么有空來我這兒,真是稀客,”齊老夫人笑呵呵的對著正廳里的一位婦人說道,“千央,趕緊備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