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這一切蘇青成冷眼旁觀,著些衙役與路人的摸樣,想來這老者來歷非同小可,不過他當然不會懼怕,只是回身讓玉兒將那對母子攙到街邊,玉兒擔心之色甚重,可見了郎大哥的微笑又覺安。倒是那青衣婦女滿面愁容,身在上黨城中,她自然知道這老者的身份,如今人家救了自己性命,可眼前便有麻煩,當下也顧不得許多,告訴了蘇青成這個老人就是城中第一世家劉家的主事之人,其家于此已經有了十幾代,家中不光豪富還出過很多官宦,便是上黨城守對他也極為敬重,蘇青成聽了卻是毫不在意,微笑擺手讓她放心便是,就算此人勢力再大,若是自己要走,恐怕他也攔不住自己。 “多謝王捕頭好意,此事老夫自行處置便可,劉龍,速速給我滾回家中閉門思過,喝了點酒你就敢如此,大好男兒豈能落淚?丟我劉家的臉面,來人,送他回去?!崩险邔ν醪额^略一拱手,說完便對立于自己馬頭的年青人喝道,來這劉龍對老者極為畏懼,當下不敢再行出言,旁邊也立刻有家人過來將她帶走,而王捕頭聞言也是一拱手便帶著衙役們離去,此時老者的目光已經向了蘇青成。 “方才便是你擋住奔馬?又打了我的孫兒?”老者寒聲問道。 “劉家主,方才實是不怪這位小哥,是…”此人雖老,可卻是目光如電,蘇青成正待出言卻是那青衣婦人奔到老者馬前跪倒,將此事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雖是尋常婦女可也知恩圖報。 “這是劉龍頑劣,你不必如此,來人,這些錢你且拿去,算是老夫向你母子賠罪,回去好生歇息吧?!泵鎸@婦人,老者的語氣出奇的溫和,讓下人卻來銀錢送上,也將他們扶到一邊,那婦人欲言未盡,可也難以再說什么,只得謝過之后擔心的著蘇青成,蘇青成倒是點頭報以微笑,這婦人此時敢于出面說清此事已讓他心中感激了。 “劉家主,令孫于鬧市縱馬狂奔,差點傷人性命,卻是不以為意,還出言辱及在下家人,因此才出手教訓?!碧K青成毫不畏懼的迎著老者的目光說道,此人倒非不講道理之人,剛才對待那對母子的態度并不是作偽,因此他的語氣之中頗為有禮。 “老夫上黨劉宇,今日之事過在劉家,你雖然出手傷人卻也免去了劉龍一番罪過,兩項相抵,老夫便不再追究,不過年輕人你終是年少氣盛,以后還望三思而行,不要以為你一身武藝我便奈何你不得?!崩险咦c馬上高聲言道,言語之中有告誡之意,不怒自威。 “此事不勞家主費心,告辭了?!碧K青成一向性格高傲,豈能容人教導,不過身在上黨城中,卻怕給玉兒的家里惹上麻煩,當下微一拱手,說完之后轉身便走。 “站??!年輕人你姓甚名誰?”就在蘇青成轉身而行之時,老者卻像是發現了什么,大聲喊道,語氣之中竟然帶著一絲顫抖。 第十九章 身世之謎 蘇青成轉身欲行,忽聞劉宇又在背后喊他,并問起自己姓名,不由心中略有怒氣,難道此人只是嘴上說的漂亮,其實還是要暗中對付自己?他自然是不會畏懼,當下轉身冷冷的言道:“在下虞山朗生,不知劉家主還有何見教?”說完方才發覺老者似乎神情不對。 “虞山,那你今年多大,父母又在何處?”劉宇聞言似乎更為激動,竟是飛身下馬來到蘇青成面前,這下問得就是更為仔細了。 “在下自幼父母雙亡,至今亦不知自己年歲,家主何故有此一問?”見這劉宇表現的頗為怪異,蘇青成本來不欲回答,可不知為何,當劉宇接近之后,自己的身體并沒有產生任何的警覺,竟然還有一些親近之意,話語出口的語氣也變得較為溫和,他亦是有些奇怪。 “父母雙亡,好、好,小兄弟勿怪,老夫不是那個意思,今日老夫見到小兄弟覺得頗為投緣,不知此番來到上黨居于何處,可否請小兄弟隨同老夫往家中一行?”劉宇聽了蘇青成的話語竟是連聲稱好,后來立刻感覺出言不妥,連忙致歉,后又了周圍的人群,似是欲言又止,隨后便問起蘇青成的住處,并邀請他往府上一行。 “這,既是長者所邀,在下卻之不恭,不過午后尚有要事,不如賜告貴宅何處,在下晚間前去拜訪?!碧K青成此時心中更為好奇,這劉宇的神情絕不像是要對付自己,否則不會公然邀約,當然他心中的傲氣也使他并不懼怕這點,不過終是小心為上,只要把玉兒安頓好,他便無所掛礙,當下并不言自己住處,而是說道晚間拜訪。 “好,老夫今晚便在家中設宴靜候小兄弟,還望勿要食言,老夫家宅便在城西柳巷,城中無人不知,小兄弟一問便曉?!眲⒂铋_始見蘇青成出言似有推辭之意,失望之色極盛,后又聽他言道晚間前來,這才面現喜色,急忙說出自家所在,語末還生怕蘇青成食言。 “大丈夫一諾千金,郎某自不會食言,告辭了?!碧K青成微一拱手,轉身叫上玉兒即便離去,劉宇卻是站在街中一直著二人身影消失方才轉身上馬,踏鐙之時竟還踩空了一下,心情像是激動之極。 “郎大哥,我這劉家勢力很大,你打了他家的公子,還是不要去了,我回去和叔叔說一聲,我們今日便離開上黨?!贝藭r蘇青成與玉兒正在街尾的一處衣衫店中,方才蘇青成上衣撕裂,需要買上一件,玉兒已經向路人打聽了劉家的來歷,知道他們在上黨城中極有勢力,便格外擔心起蘇青成來,甚至不惜為了他立刻離開上黨。 “呵呵,傻丫頭,郎大哥豈是言而無信之人?況且我這劉家主并非卑鄙小人,即便他有意為孫子報復,大哥也定不懼他,放心好了,只是他的言語頗為奇怪?!碧K青成聽了玉兒的話語不由心中一暖,她為了自己都能放棄等候兄長,當下微微一笑,出言道。 “嗯,方才路人也說這劉家主事人頗有善名,可是郎大哥還要小心才是,我他初始并無異常,只是大哥轉身之后眼光落在大哥背上方才出言,難道是到了背上這道斑跡?”蘇青成的笑容總能給小姑娘信心,方才事關郎大哥,她觀察的很是細心,故才言道。蘇青成背部有一大塊暗色斑跡,樣子是一個星形,這還是玉兒隨他進山之后,為了來上黨前往林縣之前方才發覺,以前蘇青成遍體長毛,想也不見,當時玉兒覺得好奇,蘇青成自己后不過就是一塊胎記罷了,只是形狀比較獨特,早就忘在一邊,根本未多加留意。 可如今聽玉兒這么一說,再把方才的情形再想一邊,結合劉宇的話語與神情,一個想法瞬間在腦海中顯現,難道劉宇的表現是和自己的身世有關?想到這里卻是越想越覺得有理,蘇青成不禁興奮起來,今世他雖是穿越而來,可身體卻實實在在屬于這個時代,當時融入身體時腦海中的畫面令他好奇不已,此時更堅定了往劉府一行的心思。 “還是玉兒你細心,大哥要好生謝謝你呢?走吧?!庇辛诉@具身體來歷的端倪,蘇青成此刻的心情頗為激動,玉兒可是頗有功勞,若不是她提醒自己,也想不到這個可能性,當下出言道。 “大哥你和玉兒還要如此,你不用說謝的?!庇駜郝勓詤s是有點不惜,郎大哥跟她客氣豈不是把她當做外人?語氣之中頗為怨怪。 “好,大哥錯了,你我不用如此客氣?!碧K青成聽她語氣也明白小姑娘的心思,當下出言賠禮,抓著玉兒的手便走,玉兒小手被他抓住,又聽了他的言語,心中很是歡喜。雖是身在大街之上,也并不覺得有何不妥,郎大哥開心的樣子,自己的心情也是極好。 回了家里,玉兒把今天買的一些禮物送給了嬸嬸,楊氏見了也是頗為滿意,她本來還對丈夫留這二人一住經月心中有些不滿,如今二人如此機靈,禮物又是不菲,那點不滿也煙消云散了,這當然是蘇青成的主意,說道察言觀色,后世在商場中打拼的他可是很有心得的,昨晚用餐之時他便出張云是真心相待,楊氏卻是略有微色。 見嬸嬸笑逐顏開,玉兒更是心中佩服郎大哥的見識,當下也問起上黨劉家,楊氏之言與路人并無二致,聞聽劉宇請蘇青成赴宴之后態度變得更為熱情,弄得二人頗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到了臨近黃昏之時,蘇青成便出門前往劉府,玉兒一直把他送到門口,千叮萬囑定要小心為上,蘇青成自然連聲說好,楊氏見自己家這侄婿竟能和城中豪門拉上關系,態度立刻逆轉,特地派了自己的貼身侍女小杏帶路,劉府據此并不是太遠,蘇青成趕著馬車在小杏花的指引之下不過一炷香時間便來到劉府門前呢,這世家大戶與一般人家果然區別不小,光劉家這處大宅足能稱得上是一處莊園,大門高有兩丈,分為三門,很是氣派,門口尚有數名家丁守。 這邊蘇青成剛剛下車讓小杏回去,那邊已經有一個老家人迎了上來,此人已是須發皆白,他的穿著卻不似一般下人。到了蘇青成面前后仔細打量著他的面龐,眼中亦有著興奮的光芒。 “公子可是姓郎?老朽是劉府管家劉福?!崩瞎芗颐鎸噬?,仔細后出言時的態度極為恭敬有禮,還帶著幾分歡喜。 “在下虞山朗生,今日乃是受劉家主之邀請前來?!币娺@老管家亦是這幅表情,蘇青成越發相信自己身體的身份定是與這劉家有所干連,當下也是很客氣的說道,對于老人他向來比較尊敬。 “果然是郎公子,老爺已經恭候多時了,快請,劉七,你把郎公子的馬車安頓好?!眲⒏B勓韵残斡谏?,連忙命人為蘇青成停好馬車,并恭敬的引著他從中門而入,蘇青成未覺有異,守門的家丁卻是神情有點驚訝,這入門是有規矩的,貴客方才得以從中門而入,這個年輕人容貌衣著都很平常,想不到也被家主待為上賓。 入門之后先是一個碩大的廣場,兩邊各堆著一斛谷物,再入一進便是穿堂,花草樹木俱是錯落有致,家丁來來往往忙碌著,過了穿堂便是府中的前花園,此處方有侍女出現,樣子都是容貌頗佳,見了劉福紛紛上前見禮,來這老管家在劉府之中亦是地位不低。再走過一襲長廊,院中亭臺樓閣格調清雅,假山花木布局精妙,上黨世家果然名不虛傳,蘇青成此時頓有大開眼界之感。 行了片刻便來到正堂前的內院,此處是一個很是寬闊的演武場,各種兵器齊備,堂前空地上跪著一個年輕公子,正是日間縱馬狂奔的劉龍,想來這便是劉宇對他的懲罰,見管家引著蘇青成進來,他面上立刻顯現不可置信的神色,可臉上指痕尚在,又見劉福對這人很是恭敬,當下不敢造次,只是狠狠的了蘇青成一眼。 蘇青成見了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以為意,大堂之中的陳設亦很是氣派,桌椅一見便是名貴之物,墻上卻是掛著書畫與弓箭,上去很不協調,跟著劉福來到一處靜室門前,劉福稟報了之后,劉宇的聲音自內傳出,請蘇青成入內,老管家推開了門,肅手相請。 蘇青成緩步入內,這間靜室想來應是一間書房,劉宇此時正坐在房中,見他入內立刻起身相迎,面上全是欣喜之色。 “小兄弟果然是守信之人,老夫等候多時了?!眲⒂钛缘?。 “長者請在下來此,不知所為何事?”蘇青成直接開門見山,他心中認定劉宇定與自己這具身體的身世有關,因此言語之間極為有禮,也改變了稱呼以示敬意。 “呵呵,先讓小兄弟見一物,想來便會有所得?!眲⒂钫f完竟是動手解起自己衣衫,蘇青成頗為奇怪,可當劉宇將上衣脫去背轉過去之時立刻心中了然,原來這老者背后竟有一塊與自己身上一模一樣的疤痕,便連位置也沒有絲毫差別。 第二十章 滴血認親 2 這劉宇雖已是上了歲數的老人,可他背上的肌rou依舊頗為強健,除了那塊星形斑跡之外,尚有幾個觸目驚心的疤痕,應該是箭矢所致。著眼前的一切,蘇青成雖是早有準備卻還是有點激動,至少自己此世應當不算孤家寡人了,能為這具身體找到家人也算是它被自己占據的一種補償吧,再說眼前發生的一切也是充滿著巧合。 “這個星形胎記是我劉家嫡長一系的標記,而且仔細起來你確實與飛兒的輪廓極為相像,朗生,我今日讓你前來就是要證明其實你便是我劉家的嫡孫?!眲⒂畋硨μK青成站立半晌之后方才轉過身來,從新將上衣穿好,正色說道,言語之中充滿著興奮。 “這世間多有樣貌相同之人,僅憑這個胎記判斷是否過于輕率?”這倒不是蘇青成多疑,只是此事也太過湊巧了。 “說得對,此事事關我劉家血脈,老夫怎會草率行事?阿福,進來吧?!眲⒂盥勓晕⑽Ⅻc頭,今日之事一開始他還并未留意,直到見蘇青成背上胎記之后才留上了神,仔細查這個少年的確與自己愛子當年有幾分相像,故才邀他前來,已經做了十足準備。 “老爺,你吩咐的東西已經都準備好了?!崩瞎芗覄⒏B劼犚呀涀吡诉M來,手上拖著一個茶盤,盤上則是一小碗清水與一把利刃,他向劉宇回話之后便很是仔細的向蘇青成,面上一片慈祥之色。 “朗生你是不是我劉家子孫,這一試便可得知?!眲⒂钭圆璞P上拿起利刃,毫不猶豫的將中指劃破,鮮血直接滴入了碗中,他放下利刃捧起小碗,對蘇青成說道,滴血認親,這便是他的準備。 “還真有這么一回事,今天也算開了眼界了?!碧K青成只在書上過古人似乎是采用這個方法來辨別血親,沒想到今日卻要親身體會,不過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了,這個時代又沒有dna檢測,當下迎著劉宇的目光將小碗接了過來,他卻是用牙齒將中指咬破,防人之心不可無,隨時隨地都要保持警惕,他可不想被別人暗算。 在蘇青成將鮮血滴入碗中之后,三人的眼光便全部集中到了小碗之中,都是屏息凝神,氣氛一下子也變得緊張起來,兩滴鮮血在清水中慢慢的靠近,緩緩的接觸在一起,此時蘇青成甚至可以聽見三人的心跳聲,那兩滴鮮血甫一接觸便迅捷的融合一處,沒有任何排斥的表現,滴血認親的結果已經是不言而喻,這具身體的血脈屬于上黨劉家。 “老爺,他是少爺的兒子,他是少爺的兒子?!弊钕确磻^來的便是老管家劉福,此時他竟是眼含熱淚,啜泣著對劉宇說道,一只手還不經意的便搭上了蘇青成的肩膀,輕輕拍打,顯得激動已極。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劉家有后,劉家有后了!阿福,速速把祠堂打開,今日定要好好謝過先祖?!眲⒂畲藭r亦是老淚縱橫,口中不斷呢喃著,在這一刻他已然沒有了一家之主的威嚴,更像是一個得見多年親人的普通老人,那種開心得蘇青成也是鼻頭一酸。 “小少爺,這才是你的家,你是劉家的子孫,怪不得我一見你就覺得面熟親熱,快,這是你祖父,十幾年來沒有一天不在找尋你的下落,今天真是天開眼了?!崩瞎芗乙娞K青成一言不發的站在那里,只道他是至親重逢,心情激蕩,急忙拉著他的手說道。劉宇聞言也回過神來,著蘇青成的目光也變的極為慈祥,還帶著一點渴求。 “劉、老人家,今日之事,你們總得給我一個交代,既然我是劉家的子孫,為何卻生在山林之中,為群狼所養?”著兩個老人在自己面前真情流露,蘇青成亦是有些感動,此時被劉福一說他也出言問道,眼前這人就是自己的爺爺,他也出言有理,可說完之后心中卻有一點震驚,因為自己的語氣之中竟是不自覺的帶上了憤懣,想來這還是這具身體的本性顯現,畢竟面前乃是至親家人。 “???小少爺你真是受苦了…”劉福說著卻向了劉宇。 “哎~~當年老夫一念之差,害的飛兒…此事關及你的父母,肯定要讓你知曉?!眲⒂盥勓韵仁且宦曢L嘆,滿面喜色散去,提到飛兒之時更是面露悲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后方才說出了事情的因果。 上黨劉家亦是漢室宗親,可上溯至康王劉寄,其中一支輾轉來此,本已沒落,可到了劉宇的曾祖父劉吉卻官至御史大夫重振家門,劉宇年青時曾經在邊軍中效力,因作戰勇猛而被提為校尉,后因得罪朝中權臣而被罷官,此時那人已死,劉家也得了一些好處,因此在這上黨城中稱得上是第一大家,奈何嫡系一脈卻是人丁稀少。 劉宇直到三十歲才得了一子,起名劉飛,自是愛如珍寶,他乃軍中有名的武勇之士,希望可以子承父業,可偏偏劉飛對武事沒有半點興趣,只好習文,劉宇雖是氣惱卻也無法,這孩子天生體弱,原也不是練武的料子,只得為他遍請名師加以教導,劉飛長大之后便外出游學,誰知這一趟出門卻是父子之間的悲劇的開始。 劉飛文采風流,人又生的俊俏,家世也是不俗,到了平原之后便與當地一戶張姓人家的小姐一見鐘情,數月時間下來二人感情日深,劉飛便回上黨請父親為他成就親事,誰知劉宇早就為他挑選好了人家,乃是朝中御史劉戡之女,想那平原女子不過小家碧玉,怎會答應?不料劉飛雖是文弱書生,可性情極為剛烈,竟找了個機會離家出走,到平原之后張家卻又不答應了,這二人便私奔出逃,直至蘇青成記憶中的那個山村方才隱姓埋名住了下來,不一年便產下一子,取名為劉毅,這便是蘇青成此世這具身體的真正本名了。 他二人靠著劉飛從家里帶出的一點銀錢購置了一些田地,夫妻兩相依為命,日子倒也過得下去,得了麟兒之后更是極為歡喜,誰知此時卻是遭遇了那場難得一見的大旱,劉飛又恰在此時抱病在身,二人舍不得與村中之人易子而食,最后竟是餓昏在家中,正是因此劉毅才會被村中兩兄弟抱走意欲食之,后為群狼所救… 這一番話劉宇說了足足有半個多時辰,途中幾次落淚,顯然此事對他打擊極大,事后他曾經大肆尋找二人下落不得,后怕斷絕香火,才從族中給兒子過繼了一個孩子,也就是今日縱馬奔于街市的劉龍,此人頑劣成性,難成大器,劉宇這些年來一直自憐自傷,恨當日一時意氣,如今能得見自己真正的骨血,怎不欣喜若狂。 蘇青成聽完這番敘述卻是心情復雜,劉宇帶著期待的眼神讓他心中不忍,可卻另有一股怒意自然而生,似乎在怪劉宇生生拆散了自己的父母,導致他自幼與群狼為伍,可理智又在說身處這個時代,劉宇的作法實在無可厚非,反而是爹娘的行為驚世駭俗,頗有點后世瓊瑤劇之真髓,紛繁想法使得腦海之中一片脹痛,面上立顯痛苦之色。 “毅兒,你怎么了?!眲⒂钜娝勓灾箅p手抱頭,面上神情痛苦,不由心中大驚,急忙出言問道,關懷之情溢于言表。 “毅兒?對了,我父母若是不在人世,他又怎會知曉我的姓名?難道?”劉宇關切的問話卻使得蘇青成心中一動,此念一起,似乎頭疼也減少了很多,深深的呼了一口氣,他便將心中所想問出。 第二十一章 憶子成狂 “其實當年老夫百般打聽,已經有了你父母的下落,卻不料還是去晚了一步,飛兒已然…毅兒你也不知所蹤,你娘當時只是暈厥,我們到了之后保住了她的性命,這才知道你的名字?!甭犃颂K青成的問題,劉宇似乎猶豫了一番,不過終究還是將實情托出。 “這么說我娘還在人世?她在哪兒,我要去見她,快點帶我去,你們不會…說??!”蘇青成聞言當即腦中轟然作響,娘還在,mama還在,這個稱呼是他后世今生都在追求的,如今聽見怎能不心情激蕩,本性和理智在此時都讓他急切的大聲問道,見劉宇的神情卻又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自己父母的行為在當時是違反禮教的,難道…如果現在有鏡子的話,蘇青成一定會被自己的神情所嚇倒,面孔漲的通紅,額頭上青筋都透了出來,一副擇人而噬的兇悍摸樣。 “你娘尚在人世,只是,哎~~跟我來吧?!眲⒂钜菜坪醣惶K青成的神情驚了一下,不過隨即便平靜下來,長嘆之后低沉的說道,當下便和劉福一同出門,并叫蘇青成跟上。 蘇青成聞言立刻快步上前,此時他激蕩的心情半點沒有平復,反而更為激動與期待,從劉宇的言行之中他知道娘還在,現在就是要去她,這是自己在世上最親近的人,是與自己血rou相連的人。 跟著劉宇與老管家走了一陣,便來到一處小花園之中,這里的環境顯得十分安靜,三人到時正有一個侍女在院中澆花,見劉宇前來急忙上前見禮,眼光向劉毅的時候先是一驚,忽又有點疑惑。 “老爺,夫人在吃飯了,碧痕正在伺候著,今天一切都好?!睆倪@話語之中可以聽出劉宇應是經常來此的。 “好,我們去她?!眲⒂顢[擺手,帶著蘇青成直接往正房走去,見蘇青成從自己眼前走過,侍女疑問的眼光又向了老管家劉福,劉福卻是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二人也沒有跟過去。 正房的窗戶是打開著的,劉宇到了窗前便停住腳步,示意蘇青成已經到了,蘇青成很是激動的湊近窗前,房中床上坐著一個白衣女子,雙手卻被綁在兩側的床頭,此時正有一個丫鬟在喂她喝粥,這女子面容頗為清秀,可額間眼角卻是皺紋密布,尤其是那一頭白發刺眼之至,她目光渙散,神情呆滯,只是機械的順著丫鬟的指示張嘴閉嘴,稀粥不斷從嘴角流下,每喂一勺丫鬟都要重新為她擦拭。 見這個女子,蘇青成心中自然就升起了一股親切與憐惜,身體的反應告訴他這就是他的母親,可為何會如此,女子的憔悴面容讓他心痛不已,不由自主的便沖進房中來到了床前,伸手便解繩索。 “你,你是誰,快…”他的突然出現顯然讓丫鬟碧痕十分驚慌,立刻嬌聲斥道,不過隨即他便見劉宇也在屋內,并對她做了一個無妨的手勢,此時她才打量起正忙著解繩的蘇青成來,心中忽然一動,這個少年的面龐與夫人太相像了,尤其是從側面去。 “娘,誰把你綁在這的,我是毅兒,我來你了?!边@一聲娘蘇青成叫的竟然很是顫抖,不過隨即便自然起來,母子之間的那種天性使得他很快就和面前的女子親昵起來,言語也是無比溫柔。 “毅兒,你是毅兒?”蘇青成解繩之時女子依舊是呆滯的任他擺弄,直到聽見他的呼喊方才了過來,當目光接觸到蘇青成的面龐,女子的神情似乎一震,渙散的眼光在這一刻也變的有了神采。 “是,我是毅兒,我是毅兒!”蘇青成也很難解釋自己為何會如此激動,可能是母子連心,他對面前女子有著一種自然的孺慕,當她的雙手摸上自己的面龐,蘇青成渾身都在顫抖,這是他兩世為人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這雙冰冷的手給他的感覺卻是無邊的溫暖,著眼淚從女子的眼中流出,蘇青成亦是不自禁的流下淚水,顫抖著道。 “哈哈哈,你們又來騙我,又來騙我,打死你,打死你?!笨梢凰仓g溫柔的表情又變得兇狠無比,女子也不知從床上何處摸出一把剪刀,一刀便插入了蘇青成的肩下,鮮血當即飛濺而出,碧痕驚的大叫出聲,劉宇也急忙奔了過來,想搶女子手中的剪刀。 “站住,都別動!娘,我是毅兒啊,你別怕,毅兒來了,以后不會再讓人害你,娘…”蘇青成卻是立刻一聲大喝,剪刀入體之后,女子似乎嚇得松手,可隨即又開始對著面前的蘇青成拳打腳踢起來,這一刀入rou頗深,可蘇青成卻猶自不覺,甚至面對瘋狂的拳腳也毫不躲閃,身體上的疼痛此時哪能比的上心頭?那種心痛才是鉆心的,現在的他似乎感覺母親的拳打腳踢都能讓他舒服上一些,喝止了劉宇與碧痕的動作之后,他有用極為輕柔的口氣對女子說道。 “毅兒,你是毅兒?你怎么流血了,誰打你的,誰!”似乎是他輕柔的語音平復了女子的情緒,手腳漸漸停了下來,眼光又變得溫柔起來,輕輕撫摸著蘇青成面上的青紫與血痕,憤怒的喝道。 “娘,沒事,這是毅兒頑皮,自己弄傷的,你兒子這么強壯,誰敢欺負我?!碧K青成笑道,母親的愛撫對他而言就是無上的享受,這母子相見的真情使得碧痕與聞聲趕來的老管家和丫鬟都感動不已,劉宇一時之間也是難以控制,急忙以袍袖掩面擦去淚水。 “我的毅兒,我的毅兒…”女子此時將蘇青成抱在懷中,可片刻之后頭便軟弱無力的搭在了他的肩上,身下有水漬流出,竟是暈厥了過去,蘇青成剛剛感受到得溫馨立刻就變成了急切。 “少爺,你先放開夫人,讓奴婢來給她打理,夫人這十幾年日夜思念少爺,才會如此,這兩日她身子虛弱,不能太激動了,少爺,你先出去吧?!北毯垡姺蛉藭炟?,小解也不能自禁,知道她是過于激動所致,急忙上前輕聲對蘇青成說道,此時她的神情也很是歡喜。 “多謝jiejie了,我在外面等著?!碧K青成依言放開了母親,將她溫柔的放在床上,又了一會兒之后才對碧痕說道,他知道碧痕說的有理,母親定是憶子成狂才會如此,太過激動對她而言絕不是好事,眼下要給她清理身體,自己卻是不便在內,當下不舍的離開正房,心中也立定了心思,無論如何自己都要讓母親恢復如初。 第二十二章 心意已決 4 出了房門,蘇青成一言不發的站在門前等候,擔心之色溢于言表,不過從碧痕的神色上來,母親的這種暈闕當是經常有之,他知道這是一種精神病,由思念所導致的,這個時代可以治得好嗎?自己要找誰,漢末最出名的醫生便是華佗與張仲景,華佗行蹤不定,張機是曾經做過長沙太守的,來還是他好找一些。片刻之后,碧痕方才走了出來,見蘇青成擔心的表情,她微微點頭,輕聲言道:“少爺,奴婢已經打理好了,夫人剛剛睡去,您放心吧?!?/br> 蘇青成聞言才松了一口氣,勉強一笑表示謝意之后便又見了劉宇那道期盼的目光,他心中思緒頗為紛繁,此人可說是造成他父母悲劇的間接兇手,可從這個時代的角度出發,他并沒有做錯,恐怕換了任何一個世家的家主對于此事的態度肯定與他一般無二。 “小少爺,老爺也是為此事悔恨至今,其實他對少爺是疼愛有加的,你不知道當年少爺失蹤之后老爺急到嘔血的地步,后來親自找了少爺足足三年,之后每年都沒有停止過追查,否則也不可能救回夫人,小少爺,你可是劉家的獨苗了?!眲⒂铍m然心傷愛子之死,孫子又在面前,可要讓他出口道歉還是有點困難,老管家劉福急忙說道。 “是啊,小少爺,老爺救回夫人之后也是照顧的十分細致,夫人的病是因為思念小少爺所致,老爺曾經遍請天下名醫,只是…如今您回來了,正應該在夫人面前盡孝啊?!北毯垡渤鲅愿胶?。 “老、祖父,今日之事太過突然,孩兒需要好好想想,請您老在這院里給我安排一個房間,明日再談家中之事可好?”見到劉宇道歉的話雖是難以出口,可是眼中除了期待之外,亦有歉疚之意,這些年來他精心照顧母親亦算難能可貴了,不管怎么說這份血脈之親是自己不能否認的,況且碧痕說的對,自己的確應該留下盡孝。 “好,好,好,只要你肯留下,其他的慢慢商量,碧痕,馬上給毅兒收拾房間,晚間我、不,毅兒要好好歇息,阿福你把飯菜弄好直接給毅兒送來?!甭劼犚宦曌娓赋隹?,劉宇高興的老淚縱橫,一疊聲的叫好不停,開始尚想說要和孫兒一同用晚飯,忽又想起孫兒說道要好好想想,便立刻改口,此時他的心里只有這個久別重逢的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