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尋向所志在何方(二)
楊丞沉默著,不知過了多久才從嘴中蹦出了一句話來,“你...你娘親可還好?” 郁泉幽聽了這話,心中一頓,緩緩道,“娘親...還好...” “....”楊丞盯著手中的霜菊圖看了許久,隨后呵呵笑了起來,“她怎么好了...?變成鬼尸能怎么好...?她那人一向性子耿直...成了鬼尸之后一定痛不欲生....” 楊丞并不知道顏七娘已經恢復了理智與記憶,想到這里心中便是一陣悲苦。 “大師父...娘親她現在...已經恢復了記憶...”郁泉幽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講實話告訴了楊丞。 “什么?”楊丞不可置信的看著郁泉幽,眼神之中充滿了不相信,“怎么可能?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藥能夠解開尸毒...她已經成為鬼尸...怎么可能恢復意識?” “這世界上也有許多未知的變數...大師父...陰間有一爐...可以將鬼尸煉成最高階的走尸...”郁泉幽斷斷續續的講著,表情十分的認真。 楊丞再一次直了直身體,認真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是...大師父...娘親其實有很多話想要對你說...娘親其實一直想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當年她了誤會你...” 楊丞道,“我...我以為這么多年,她從來不來長白見我...是早就將我忘了,我以為她不想記起從前的事,不想記起從前那些使我們一起痛苦的事情...所以寧愿消失的干凈...” 郁泉幽道,“不...娘親她一直一直沒有忘記從前的事,只是從來不愿意回想起來罷了...娘親一直仔細的保護著您送給她的那塊長白通行證...這么多年來...從來都不舍得摘下,一直貼身戴著。娘親繡霜菊圖也用了非常非常長的時間...一針一線都在念著從前的霜菊之約...” 楊丞聽到她說這番話已然是堅持不住,隱忍在眼眶中多年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掉落了下來。 “娘親說...她想要見你一面?!?/br> 郁泉幽微微喘了一口氣,淡淡的嘆息起來,其實娘親一直的一直很想要見大長老一面,可這么多年來卻因著從前的事情,因著她心目中的那個秦掩而不去見楊丞,她一直在逃避,從來都不敢正視從前的那段回憶。 從前的事情是娘親的心結。郁泉幽想若是能將大長老與娘親心中的這個心結解開,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該在的人還在,或許不該互相打擾,卻也不該相互錯過,因為彼此都裝著對方,雖然已經不是萌動的喜歡,也不是當年的瀟灑快樂,但至少兩個人都還在這世上。 “她..在哪里?”楊丞最終還是想著去見顏七娘一面,還是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句。 “娘親此時便就在長白青鐘殿的東廂房等著您...大師父可否愿意與我一同前去見娘親一面?” 楊丞一直端坐那里,滿目淚水的他抬頭望了一眼那一輪明月,淡淡的嘆了一口氣道,“去吧...我同樣也有許多事要與你娘親說..” 他顫了顫身體,隨即慢慢起身。 郁泉幽先起了身,上前去扶他。楊丞頓了一頓,朝著她揮了揮手,緩緩道,“不必扶我?!?/br> 楊丞半起身,郁泉幽這才聞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酒味。 她收回了手,站起身。 楊丞抬手便準備掀開雅間的珠簾離開,郁泉幽卻留在里面不肯動彈腳步。 走了一半的楊丞放下已經掀起來的珠簾奇怪的看了郁泉幽一眼,“怎么不走了?” 郁泉幽猶猶豫豫的看著樓底下,眼神有些暗淡。 大長老看見了她暗淡的眼神,于是輕嘆一口氣道,“怎么...你們吵架了?” 她驚詫的看了大長老一眼,隨后低下眼,點了點頭。 她不禁覺得她心底的想法太容易被人猜到了... 楊丞看了看略微開了半面的雕花閣窗,又看了看郁泉幽,爾后道,“咱們從窗戶走...” 郁泉幽感激的看了楊丞一眼,點了點頭。 她現在的確不知道怎么去面對帝玦。 她與帝玦現在的關系奇怪至極。他失憶的時候,明明她可以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與他呆在一處...可當他恢復了理智與意識...她便覺得渾身是火。 楊丞帶著郁泉幽從窗戶那里跳了出去,兩人朝著長白山的方向一路狂奔過去。 依舊坐在清平樂館的帝玦通過桃花墜感受到了郁泉幽與楊丞的動作,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月夜再一次降臨,他身上冰寒刺骨的感覺再一次襲來。 一個人窩在樂館的一個小角落之中,他端著一壇樂館的濃烈白酒猛烈的灌著自己??蛇@樂館的酒似乎太過平凡,怎么也不能灌醉他。 濃烈的白酒入喉,的確事有著一股火辣辣的感覺,稍稍暖了暖身子,卻又在瞬間恢復冰冷。 他一個人在那里埋頭喝著酒,眼里都是些苦意。 月光下,逃竄而走的郁泉幽根本不知道帝玦此刻寒疾發作,正痛不欲生。 十分想要見到顏七娘的楊丞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回到長白。 而青鐘殿的東廂房園林處,那一個生的十分像兩人記憶之中的梅亭的亭子中,穿著從前便喜歡的丹青色衣裳的顏七娘早已等在了那里。 顏七娘看著眼前與記憶中十分相似的景象,不由得滿心傷意。 少年浮生恭敬的站在她的身邊陪著她。 郁泉幽帶著楊丞走進了東廂房的長亭之中。 當他看到站在亭子之中那一抹丹青色身影時,心中已是激動不已。 “七娘?”他顫著聲,輕輕喚了一聲。 亭中的那人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置信聲音,渾身一震,頓住了身影。 浮生見郁泉幽已將楊丞尋來,便十分知趣的從一旁的小道中推出了亭子。 郁泉幽停住腳步站在亭子之外,看著楊丞顫顫巍巍的朝著顏七娘走去,剛剛被自己擦干的淚水再一次模糊了眼睛。 她同著浮生一樣,離開了那個亭子。 娘親與大長老應是有著許多許多的話要說...她不想打擾這兩人,有些事情總要說清楚。 郁泉幽與浮生一路默默無言的走到了東廂房的閣樓之中。 看著外面升起的那一輪寒月,郁泉幽莫名的開始不安起來。 她的腦海之中浮現出帝玦那張蒼白虛弱的臉龐。 她開始害怕起來。 得了病的帝玦一到晚上,寒疾必然發作...而他現在又在外面... 郁泉幽急急忙忙起身,再一次朝著外面走去。 浮生見她這般不安的起身,便皺起眉頭一同跟了上去。 郁泉幽一路不安的又一次返回了白行鎮。尋到清平樂館時,里面的客人已經寥寥無幾。 角落里只有一抹繡白的身影卷縮著靠在哪里,端著一壺酒沒完沒了的喝著。 樂館的小二并不敢去打擾,小二知道呆在角落里喝酒的那位是什么人,因此就算已經到了打烊時間,他依舊不敢去催那一位白衣公子從樂館離開。 郁泉幽輕輕向那卷縮在一團的白色身影走了過去。 桌上已是空蕩蕩的十壇酒罐子。 坐在那里的帝玦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酒味。他閉著雙目,嘴角耷拉著,可神情上卻并沒有絲毫的醉意。 郁泉幽蹲在他的身邊無奈的輕聲喚道,“帝玦...帝玦...醒醒...跟我回家?!?/br> 坐在那里的白衣人兒漸漸抬起頭,睜開雙眼,寒涼的藍眸中盡是傷感。 郁泉幽頓時心疼起來,可又不知道該怎么去和他說話。 帝玦抬起眼眸盯著郁泉幽看了一會兒,啟唇冷硬的說道,“你回來做什么?” 這般冷淡堅硬的語氣使得郁泉幽倏的上了脾氣,這人竟也好意思在這里這般與她說話.... 她正要發作,卻只見帝玦的眉頭輕輕蹙了一蹙,又因著她在這里便急急忙忙的恢復原樣。 郁泉幽默了聲,伸手就想要將帝玦的手拉過來,卻被他一巴掌拍了開來。 她略微有些惱怒,卻也懶得與他計較,彎手一轉,牢牢的將帝玦的手攥在手心,強硬的將手指搭在他的脈上。 寒疾發作的帝玦此時沒有多少力氣可以反抗她,反手一彎便已經沒有力氣。他無奈的看著郁泉幽為他診脈,坐在一邊默不作聲。 她好歹跟著清竹學了一段時間醫術,便輕易的看出他脈上的虛弱。 他的脈連著的靈氣與修為現在已是空虛不已,若說帝玦現在只剩一副軀殼也不為過。 她不知不覺的便酸起了鼻子,眼前一片模糊。 一旁的帝玦再一次閉上了雙眼,似乎懶得去看她的模樣。 可她知道,他并不是不愿意看她,而是不愿意看到她眼中的淚水。 郁泉幽急忙將眼淚收了一收,看著他虛弱不已的模樣,只覺得現在不適合回長白,況且以她的仙力也無法帶著帝玦飛回長白。于是她便扶住他的臂膀費力的將帝玦從地上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