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旁邊站著的那人嘴角微挑,笑容卻也同樣沒有達到眼中,聞言點頭道:“那就還剩下一個地方,請龍皇陛下先行一步,這里畢竟是皇陵,我還要為師兄收收尾,免得他因此獲罪?!?/br> 云皇大袖一揮,轉身便往外走,徐紹庭卻對白明月使了個眼色,要他跟上自己。直到云皇先一步邁出秘境,徐紹庭卻留在里頭悄悄劃破空間,叫白明月躲進仙府秘境:“這是你離開的唯一機會,若你不出來,就算我有心救你,要尋到合適的機會瞞過師兄、繞開守衛悄悄溜進去,也得等上幾年了?!?/br> 第72章 “難怪你想起我來了,看你師兄那樣子也不正常,你又叫他‘龍皇’,該不會他被什么東西奪舍,你想喚醒他,可憑你們兩人之間的羈絆又不夠,所以需要我幫忙?” 想通了這一點,白明月心中那絲詫異也盡數抹去,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我這樣純孝的道德君子,豈能拋下老母跟男人跑了?求人得有求人的樣子,我阿母也得跟我一起出去,而且不能住進你那個見了鬼的仙府里?!?/br> 徐紹庭憐憫地看著他:“你編故事的本事倒是越來越高。自己白日做夢別總當成真的,就是當成真的也別跟別人說,徒招人嘲笑。我要你跟我走,就是有些事我不方便沾手,借你的手用用,不然師兄知道了要生我的氣的?!?/br> 這些年來他在冀城、益城經營勢力,并逐步吞并周圍弱小的城池,為的就是有一天親手奪下這江山,取白氏而代之。到那時候師兄無路可走,也只能留在他懷里。后來是知道了自己的情誼并非一廂情愿,任卿也是同樣愛他的,那蠶食天下的計劃才被他扔到一邊。 現在拿來扶持白明月雖然浪費,可要斷了任卿對白氏的情份、對這片小世界的眷戀,也不得不走這一步了。 云皇就在門外等著,他也沒時間在白明月身上浪費,抬手直接往仙府里推。卻不想白明月的反應卻忽出意料的利落,回手拍了一掌,雙掌交錯間,周圍數丈之內的靈力匯成了一片潮汐層層疊起,向兩人身上各自壓來。 掌心與身上的壓力都在不斷增大,徐紹庭竟還有余暇嘖嘖贊嘆:“短短月余不見,你的力量就已超過了武師圓滿的巔峰之力,看來在祖宗墳里收獲不小。別人都是摸人愛的祖墳,像你這樣連自家先祖都不放過的倒也少呢?!?/br> 白明月承受的壓力同樣不小,又受他這樣諷刺,直接拉下臉道:“天底下的好事又不是只有你能占去——真有那本事怎么不把那個什么‘龍皇’從任卿體內驅出去,還跑這兒來求我幫忙?你的修為比我高一線有什么用,比外頭那妖怪又如何?” 兩人針鋒相對,卻是誰也想不到這本該被秘境入口的扭曲空間封鎖住的畫面竟清清楚楚地映在了一個人眼中——正是徐紹庭千方百計要瞞住的任卿。 “我以為你們是敵人,可是看他們兩人的樣子,倒像是有幾分交情?”云皇饒有興致地看著徐白二人對話,并通過識海將這副畫面映入了任卿神魂中。他占了任卿的身體之后,自然也能體會到原主人對師弟深沉復雜的感情,如今見到徐紹庭與白明月私下商議事情,第一個念頭就是讓任卿知道。 想看看這個人類會不會動搖,會不會因為遭人背叛而傷心難過,看看他會怎么對待這個背地里欺瞞他的師弟。萬年的幽禁讓云皇對外面的世界多了幾分好奇,特別是這兩個表面上相互信任、相互愛慕,實際卻各自懷著一腔秘密的人類,格外能激起他的好奇心和看熱鬧的癮頭,忍不住要揭破他們互相隱瞞的東西,看看他們的感情還能不能維持下去。 任卿的神魂仍舊化作一團白光浮在識海上,只要云皇稍稍放出神識,就能探入他的神魂中,知道他的反應??粗鼐持袃扇藦纳套h到針鋒相對,再到大打出手,那個光團竟連一絲變化也沒出現,既沒像云皇預計的那樣沖動地想離開,也沒有普通少[刪掉]女[刪掉]年發現情郎在外頭招惹了什么人的傷心欲絕。 起碼也得掉顆眼淚才應景啊——云皇完全沒想到自己占了人家身體,他想流眼淚也流不出來的事,只是覺著這反應看起來略平淡,沒意思。 “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就替你做主了?”云皇不甚有誠意地問了一句,抬手按上秘境入口,強行破開兩個世界之間的空間障礙,一步踏了進去。 他的身影再度出現那刻,徐紹庭心中忽地一涼,強行收攝真氣,硬生生挨了白明月一掌,慘白著臉色晃到他面前:“勞龍皇陛下久等了,我只是問問他當初我們走過的路上哪有異常罷了?!?/br> 這解釋當然不是給云皇聽的,而是給任卿聽的,連這一掌也是受給他師兄看的——徐紹庭這些年在師兄身邊不是白呆的,不管方才他們兩人的話任卿聽沒聽到,他都要第一刻分辯清楚,并且施個小小的苦rou計分散師兄的注意力。 不管任卿看得出來看不出來這是故意的,只要他傷得貨真價實,師兄就一定會心軟的。 他輕咳一聲,鮮血便噴得前襟淋淋漓漓,人也搖搖欲墜,比平常更多了一分蒼白脆弱,看得云皇都忍不住在心中贊嘆:“你的師弟真是個妙人,換了別人可未必能狠下心受這一掌??此麄眠@樣子,你心軟了嗎?” 任卿的神魂微微顫動,發出一聲低嘆:“我早知道不會這么容易,可逆天之事我能做一次,就能做第二次?!?/br> 他的神魂光彩忽然大亮,一時間甚至壓倒了云皇,強行奪過身體的控制權,然后從儲物玉佩中召出長劍,隔空砍向白明月。劍氣如潮,在空中一波三折,劈散了剛才那兩人對掌時引動的靈力,凝成一道銳利的劍鋒刺向白明月胸前氣海。 然而那道劍氣才撕裂他胸前那一點衣襟,就在空中化作流云飛散,卻是妖龍云皇及時壓制住了任卿,把他發出的劍氣打散。 這出戲還不夠好看,任卿的反應也太過俗套??吹綆煹芎兔郎倌暝谝黄鹁鸵獨⑷藴缈?,簡直就和凡俗愚婦一樣,凡全不合他這樣的人該有的表現。為了糾正這一點,他是不介意出手,給他們一次重新改過態度的機會。 但這一次出手之后,倒是白明月的態度先改了,一反之前那副震驚絕望的模樣,溫柔到柔媚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不管到了什么時候,你也不會真正忍心傷害我的。不用再裝出恨我的樣子,你的心這么軟,哪兒可能真舍得關我一輩子呢?” 相較他的得意,徐紹庭卻只在那一劍揮出時驚訝了一下,劍氣收斂時則立刻發現師兄的身體又換了掌控,平靜地勸道:“龍皇陛下,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早些去尋令郎吧?!?/br> 頂著任卿身體的云皇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答道:“他身上也有吾兒的氣息,就將他帶上,也能多個識路的人?!?/br> 看來他是在秘境中關得時間太長,不了解現在的人類了。原以為是這三人的關系是清爽的一對二,姓徐的少年左擁右抱、背著情郎私會另一個情人,這副身體的主人沖冠一怒為紅顏,發現兩人背地有牽扯便舉劍討伐情敵;現在看來三人行倒是三人行,怎么好像那兩個少年喜歡的都是這個滿身秘密的任卿,而兩個情敵之間倒不知有什么情份,要背著戀慕的人密議的? 反正他看熱鬧不嫌事大,不僅帶上了白明月,更帶上了隨后趕上來的趙昭儀,大搖大擺地頂著任卿的模樣,揮袖收了兩人,按著徐紹庭的指點趕往他們師兄弟相會的起始——襄城。 這片城池在戰亂之后已經徹底失去了衛王封地的樣子,護城的陣法完全崩潰,衛王府更是一片荒涼,雖然也冊封了新的城主,重修了城墻,那種凄涼慘淡的被遺棄感卻是揮之不去。云皇一腳踏上這片土地,便緊緊皺起了眉頭:“沒有……玉京里至少有淡淡氣息,這里卻干凈得異常,完全感覺不到我兒留下的痕跡。你們不是在騙我?” 他的目光落到徐紹庭臉上,便像一道閃電打入他識海中,強大的龍威散發出去,將整座城都籠罩其下,趙昭儀這樣不識武功的弱女子更是直接吐了口血,虛弱地低低哀吟:“好痛,不要……誰來救救我……求你放過我兒……” 白明月慘白著一張臉,正要頂著龍威護住母親,空中那強悍可怕的威壓忽然消失,而任卿——或者說龍皇——竟走到趙昭儀面前親手扶起了她,并施法拂去了她身上的痛楚。 這情形看在趙昭儀眼中,便是那個風姿翩翩的矜貴少年為她放下仇恨,將滿腔憤恨化作一片溫情;看在白明月眼中,則是任卿憐貧惜弱的毛病又發了,哪怕是神魂叫人暫時壓制住,天性中的東西也不會舍棄;唯有深知龍皇身份的徐紹庭才曉得,他是不可能像任卿那樣對人類女子有什么憐惜之意的——他是被人族推翻統治囚入秘境的,為了兒子能忍著不殺他們就是好的,怎么會對個徐娘半老的婦人動心? 三人各懷心思,卻是白明月頭一個反應過來,接過母妃的手謝道:“多謝閣下扶起家母。不過我們母子二人一路上都被關在囚車里,根本不知道經過了哪些地方,再留下去怕也對閣下無用,愿先行告退,祝閣下早日得償所愿,與令郎團圓?!?/br> 云皇臉色微冷,橫了白明月一眼,霎時間就像有千萬細針攢刺到他識海中,震得白明月頭痛欲裂,雙手無意識地握緊,恰巧掐住了趙昭儀的胳膊。虧得他母親也不是那種愚鈍得不可救藥的人,將這疼痛領悟成兒子叫自己幫忙辭行,因也顧不得貪看美少年,嬌聲軟語地道別:“任公子恕罪,我們母子得罪了皇帝,哪兒還敢陪著公子到處走呢?少不得找一處荒山野嶺,隱姓埋名地度此殘生罷了?!?/br> 她一頭說著,眼淚就掛了下來,恰巧戳中了圣母系統那個“不能拒絕女姓救助的g點”,任憑云皇氣成什么樣子,也只能揮揮手放了他們離去。 徐紹庭實在想不通云皇唱得是哪一出,又想起當初押解白明月母子進京時趙昭儀從車中落下,任卿英雄救美的那幕,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不大好的念頭:該不會師兄心里真的有了那個趙昭儀,云皇發怒時,他的神魂拼命掙扎壓制住了妖龍,就為了給心愛的女子一條生路,甚至為了她不惜放過白明月…… 這想法雖然荒誕,卻比云皇忽然愛上趙昭儀的可能性還高一點。畢竟他師兄這么多年身邊幾乎都是男子,趙昭儀幾乎是他接觸最多的良家……婦人,又有一副稱得上閉月羞花的好容貌,引得師兄稍稍動心也是難說。 徐紹庭這邊醋意大盛,恨不得立刻勾動那只傀儡黑蛇要了趙昭儀的性命??墒撬磉叺凝埢时人瓪飧?,翻手一掌拍在身邊城墻上。洶涌的掌力波蕩在空中波蕩,揚起遍地砂塵和兩人的衣袍,徐紹庭甚至覺出喉頭一點腥甜,而那只手掌印上的城墻卻全無變化,好像只有個人輕輕用手掌拂去了上頭一小片灰塵似的。 云皇收回手掌,木然看了半晌,心中漸漸豁然開朗,神識直接探入任卿神魂內問道:“你的身體是不是被那個發出聲音的怪東西控制著?你早知道我進來之后也斗不過他,或是期待著我能把他逐出去,所以當時急切地代替你師弟把身體獻給我……現在我進來了,就當了你的替身,像你一樣被它控制了……” 他的臉色猙獰起來,神魂化作一條黑龍盤踞在任卿識海中,厲聲喝道:“快把實話吐出來,我雖然未必動得了那個大能,要讓你神魂俱滅卻還不費力!” 任卿平靜地答道:“這個系統不是針對神魂之力,只是控制我這具身體,強迫我積德行善,扶助老弱婦孺的。至于其來歷,我也不知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我是個凡人,死后神魂散不散的全無區別,你要怎么殺我都一樣,不必刻意拿這個威脅?!?/br> 黑龍在他識海中擺了擺尾,幾度從他神魂化成的光球上拂過,卻終究沒用力抽散,反而吐出一枚明珠懸在他識海上:“你說的話我也不敢全信,但也要防著傷了你之后,那大能會與我為難?,F在我要進入你師弟身體里,這丸魂力暫存在你這里,若你說的是真的,等我找到兒子之后這魂力便算是給你的報酬,若你騙我,我便將這魂力炸碎,要你魂飛魄散……” 云皇將心神重新放出,控制著任卿的身體呼喚徐紹庭,待他走過來之后,便將一只手按在他胸口,神識化龍從任卿識海中游了下去。然而就在他將要離開那一刻,任卿神魂之力忽地再次爆發,強行化出一點人形,伸手拉住了黑龍的尾巴。 弱小的神魂與龍的元神相貼,頓時就被那力量吞噬了一塊。任卿強忍著痛苦,急切地說道:“你不要碰他,我想起在何處見到你兒子了!你稍等一等,只消一半天的工夫,若我還是錯了,從那里尋不到龍子的消息你再換身體行嗎?” 不論他對徐紹庭私會白明月的行為多么失望,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是無法放任任何人傷害他這個師弟。那是他從小養大的孩子,從他還只不到自己的腰高,一點點拉拔到現在這樣高大強悍、無一處不出色的少年,可說是徐紹庭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凝結著任卿的心血,哪怕他再有個兒子,也不可能照顧得這么周到、投入這么多心血了。 所以任卿會怪這個師弟犯錯、會怨他天生反骨,卻無法不保護他?;蛟S是他的乞求打動了妖龍,又或許是圣母系統的限制,云皇終究還是緩緩收回手掌,收斂了脾氣道:“我只給你一次機會。我兒在哪里?” 任卿長吁了口氣,忍著神魂痛楚緩緩說道:“我想起來了,趙昭儀和白明月一直在囚車里,唯有在一個地方曾出來過——就是在雒湖水邊。當時湖里妖獸暴動,都拼命地往遠處跑,我當時還不知是什么緣故,現在回想起來,我好似曾在百尺浪峰之間見到了一抹青影?!?/br> 第73章 雒湖正堵在滎陽到玉京的必經之路上。上回他們抓了白明月一黨,從襄城回京路上是和任凝一道走的,所以繞了這邊的路,在滎陽城外分手之后,就取道了積湖邊這片荒野。 當時漫天妖鳥、遍地毒蟲,都被湖中爬出的某個東西嚇得不敢再停留其中,連他們這一行也險些被妖物吃掉??涩F在這座湖又恢復了平靜,湖上妖物像普通鳥獸般悠游自在,一泓明月照映在湖水之上,映得星空高闊、風清氣朗,景色優美得不似凡間。 任卿遠遠指著湖心,自言自語似地告訴云皇:“上次我就是在那里看到了一抹青影。如今想來,不是龍族之威,還下哪還有什么能強悍到能讓滿湖妖物退避三舍呢?” 云皇神魂中的殺意終于消褪,也借他之口答道:“人類的眼界太淺,自然不能揣度龍族的威能。哪怕我兒生在凡間,沒有長輩教導,單憑著血脈天賦也能擁有通天徹地的實力,震懾區區幾名妖獸又算得什么?” 他抬手向空中抓了一下,四面八方的空氣就化作長風流向他掌中,凝成一枚剔透圓珠,倒映出這片湖邊景色。從那枚風珠上竟也能感受到隱隱龍威,雖不如云皇的威壓強勢,卻蓄含著隱隱生機,像是一株嫩芽初生的杏樹。 “果然是龍族氣息,竟能收攏來這么多龍息精華,看來他住在這里的時間不短了?!痹苹实哪樕陨苑潘?,在知道了任卿身體限制后頭一次露出了笑容:“你還算是個有用的人,我不吝于給有用的人一點獎賞。吾兒現在已經不在這湖里了,但走得時間不長,倒是容易追溯行蹤。待我們父子平安離開,我就將這些龍壓精華送予你們?!?/br> 云皇身為上位者,一向不吝于隨手賞賜下屬些東西。無奈被囚萬年,身上的法寶都已被歲月和封禁之地消耗盡靈氣,成了廢物,要賞人也找不到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只能隨手收斂些龍息賜下。好在龍在九州世界本就稀罕,龍皇一族這樣的高階龍族更是僅此兩頭,隨意收攏起的龍息對人類而言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了。 任卿的神魂如今與他共用身體,就像是自己賞賜自己道謝一般,看起來十分怪異。徐紹庭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嘴角的血跡卻已收拾干凈了,睜著一雙明星般燦爛的雙眼,含笑看著任卿:“但愿龍皇陛下早日與令郎同歸上界,得享父子天倫?!?/br> 龍皇點了點頭,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朗聲長笑起來。這樣張狂的神情出現在任卿向來溫和平靜的臉上不僅不顯突兀,反而讓他添了份散朗疏闊的氣度,如同山間明月,讓人移不開目光。笑聲漸歇,云皇的目光終于落到了徐紹庭臉上,興味盎然地問道:“你可是想到自己和男人在一起,以后終身難有子嗣,所以羨慕本王能尋到愛子了?” 徐紹庭連翻白眼兒的力氣都懶得浪費,只是礙著他武力值太高,又占了自家師兄的身軀,才不得不敷衍一二:“我等凡人豈敢和龍皇相比。兒女皆是天命,在下命里大概并無此緣份,不敢執著?!?/br> 他要孩子有什么用,難道為徐家延續血脈嗎?若不是因為仙帝兄弟欺人太甚,他動了奪天下的心,又何必到現在還留著徐家那些人……也就只再用他們一次了,等這次斷了師兄留在下界的念頭,徐家那些人便可以隨著他的心意處理掉了。徐紹庭微微低著頭,神色恭敬,即便在心中轉著殺人的念頭,臉上看著還是一派純真無邪。 龍皇不是他的隨身老爺爺,自然也無從猜測到他的心思,自以為魅力逼人,實則猥瑣地笑了笑,將一段話語直接傳到徐紹庭耳中:“好好伺候你師兄,他可是得了一位大能賦予生育之能的,一高興也許就給你生了?!?/br> 云皇雖然不知道圣母點是什么意思,可也并不妨礙他記下了引導者的話,并原原本本地復述給徐紹庭聽。這兩個人之間的秘密才攤開了一半,而且沒像他預料中的那樣上演一場悲歡離合、愛恨交織的好戲,實在看得不過癮。反正他也快找到愛子了,若不趁這幾天給他們添一把火,說不定到了離開時都看不到這兩人徹底表露出隱藏各種秘密之下的真心呢。 說完此事,他就果斷把身體主控權還給了任卿,看徐紹庭將如何行事。 清風白月之下,兩人孤身相處,身邊數十里內的妖獸也都被云皇刻意釋出的龍威壓得不敢逼近,無論是傾吐心意還是做得更過火一些的事都合適??伤诖械暮脩蚓箾]上演,得回身體之后,任卿只淡淡叫了一聲:“徐紹庭……” 不等他說出第四個字,徐紹庭就雙膝跪倒,仰著一張慘白凄楚的臉龐,痛苦地皺著眉頭道:“我知道今天我鑄下了大錯,放走了咱們的仇人,讓師兄的心血付諸流水,師兄要怎么怪我我都愿意承擔。我鑄下的錯,我愿意彌補,將來哪怕踏遍天下也要親手捉住白明月,將他再關回皇陵中,為師兄斬斷后患!” 說著說著,徐紹庭的身體微微打晃,挺直的脖頸也彎了下去,像是一張拉滿得太久的弓,在情緒最激昂的一刻終于斷弦,緩緩軟倒在任卿懷里。他的臉貼在任卿腰間,像凡人一樣發出了淺淺的呼吸聲,可以聽得出經脈確實受了傷。 任卿緩緩屈膝跪下,將重傷昏迷的師弟攬入懷中,輕嘆一聲:“你要是長不大多好。還像從前那樣,我說什么就聽什么,乖乖地陪我四處助人行善,不會背著我做那件我最不希望你做的事?!?/br> 他甚至不敢看向徐紹庭,只從懷里摸出一枚丹藥,摸索著捏開他的牙關喂了進去。藥力須臾化開,他聽著師弟漸漸清淺至無聲的呼吸,抬手撫平了他眉心的皺紋,自己卻蹙起了眉頭:“說到底,這事也不能怨你。這是你的天命,不是斬斷氣運就能避免的,該怪我……是我太自私,也太懦弱?!?/br> 我竟然不敢再追問一句當時你們在商議什么,甚至不敢想你真的要奪天下,我又能不能像剛剛復生時想的那樣狠下心來對付你。 懷中的青年微微顫動,像是要醒來的樣子,任卿的雙臂緩緩勒緊,像要把他嵌進自己身體里似的??勺詈笮旖B庭能感覺到的,卻仍只是輕柔如羽毛的碰觸,完全感覺不到他所傳達出的擔憂、恐懼、悔恨、不甘和……深情。 徐紹庭把臉埋在師兄懷里,雙手悄悄環上了那副纖瘦的腰身,悶聲求他:“師兄要打罵我都可以,只是別再把我趕走行嗎?我什么都能做,唯獨不能忍受離開你……這幾年不能留在你身邊,日子實在太難熬了。咱們還像小的時候一樣讀讀書、練練劍,每天下山做些善事不好嗎?做官有什么好的,玉京里那么冷清,你何必非要留在那里……” 他的手漸漸從任卿腰間滑到背后一對隆起的蝴蝶骨上,稍稍用力,將他擁入自己懷中。溫暖的氣息吐在輕薄的夏衫上,漸漸濡濕成一片圓形的暗影,從布料下方露出一個隱約的隆起,隨著布料悉悉索索的摩擦聲顫動。徐紹庭猶嫌不足,抬起頭來看著那雙微開的雙眼,企圖從中看出任卿的喜怒,可是月光太過幽暗,又或者他的師兄不愿看他,那雙眼竟被睫毛的陰影擋住,看不清里面的神色。 “師兄,我錯了?!彼梢猿姓J他這樣吃醋是錯的,他和白明月的交易是錯的,他曾背地里做的事都是錯的——哪怕他做的時候不覺著有錯,但只要師兄不喜歡,那么一切就都是錯的。 可他能夠坦然認錯,卻絕不愿意改。 每次只要提到仙朝和白澄,任卿總會顯出一種特別緊張、在意的態度,而這態度在他們進入長安之前都是只對他才有的,而且他享受到的次數都沒有白澄那么多。這種變化他忍受不了,他想讓師兄只看著他一個人,哪怕明知是錯,也管不了了。 徐紹庭不停地道著歉,鼻尖貼著任卿的長衫緩緩游走,將那風塵樸樸而略帶咸味的衣料都浸上自己的氣息味道,腰身越挺越直,唇齒終于印上了師兄的咽喉。那是人身體最脆弱的地方,稍稍用力咬下去便可讓人斷氣,所以也是武者保護得最嚴密的地方,一個人若能允許別人碰他的喉嚨,那就是將生死都交諸人手,這樣的感情若說不深,誰又會想信呢? “師兄,我知道錯了,你若還生氣就只管責罰我,別氣壞了身子?!毙旖B庭的聲音緊貼著耳廓傳入了任卿耳中,連同微不可聞的呼吸聲也一并傳入,輕輕地搔著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濕潤的唇瓣在皮膚上拖出微涼的痕跡,每一寸每一分地昭示自己的存在,而那副屬于青年人的熱情身體更是將任卿完全壓制住,在道歉的同時,也溫柔而堅定地表達了自己絕不放手的決心。 把師兄壓倒在草地上時,他卻有了一絲遲疑,抬手按上了任卿額頭,一遍遍叫著他:“師兄,你看看我好嗎?讓我知道你愿意原諒我,愿意接受我……” 任卿的雙眼緩緩睜開,之前被長睫擋住的眼瞳明亮如水,看得徐紹庭一時失神,就被他握著手腕反推到了地上。那只修長柔軟,好似書生的手輕輕握住了徐紹庭的雙腕,明明不用什么力氣,便叫他完全無力掙脫,只能眼巴巴地躺在地上,看著師兄五指輕揚,解下了緊緊系在腰間的絲絳。 徐紹庭從沒見過任卿這般主動,更沒想到他現在不僅不拒絕自己的要求,反而如此主動,一時間愣在當場,除了看著眼前如夢幻般的景致,什么也想不起來。哪怕是在夢境當中,他也從沒想過師兄會這么對待自己,緩緩覆壓下來的雙唇和溫軟光滑的肌膚包裹住他,全數印進了他心底。就連光滑的綢衫在皮膚上滑動的感覺都異樣的鮮明,細碎地酥進骨髓,讓他再也無暇說話。 任卿一手按住師弟,半跪在他身上,按著徐紹庭從前的做法,咬開一瓶能收斂潤滑的藥膏,自己用手指蘸了,緩緩推入隱藏在陰影中的幽谷。他現在既不想管那只妖龍看得見看不見,也不想聽徐紹庭說話,甚至也不愿想從秘境中大搖大擺離開的白明月母子,只想抱住自己不太聽話的師弟,做一些能讓他忘記一切的事,不管對錯、不顧羞恥。 他的手并不短,只是缺少經驗,稍稍探入便即離開,總不夠深切。盡管指尖的藥膏都化成了水,雙腿也被體內的變化勾得軟弱無力,卻還是無法容納那件已經用習慣了的東西。 徐紹庭幾度想要接手,他卻緊緊將人按在地上,強硬地一分分一寸寸含入那早已緊繃著等待被征用之處,然后終于放縱自己軟了腰身,倒在下方早已等待著的雙臂里。 徐紹庭的呼吸微微急促,眉目間已經有了些痛苦的模樣,身體無法自抑地動了動,好與師兄契合得更加緊密,抱緊他問道:“師兄是原諒我了嗎?” 任卿握著他的雙臂重新按在胸口,直起身子,輕輕搖動著腰身。直到耳中充斥著清晰的水聲和喘息聲,腦中的雜亂思緒漸漸被單純的享受代替后,他終于開口,低聲答道:“我不怪你,原本就是我的錯,是我太一廂情愿。但我還是要再強求你一次——你是要放開白明月,做回我的師弟,還是要幫他與仙帝為敵,破壞我這一生心血?” 徐紹庭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只要師兄”,心底那片燎原火焰之中卻又染上了一絲暗色。修道之人最忌執念,因為執欲過度便易入魔,可他的心魔卻是從自身還未修行時便已深入骨髓,且成了他修行的動力,修為每高一分,入魔便深一重。 他抬起上身,小心地抱住任卿,在他額上輕吻了一下,心底那份獨占的念頭卻越來越熾烈,燒得他的目光越發幽深晦暗,融入了無人可見的黑暗中。 “師兄……”徐紹庭拖長了聲音,微尖的犬齒在任卿頸間細細磨著,緊抓著他的腳踝道:“給我生個孩子吧?!?/br> 任卿心頭一顫,身體猛地僵硬住,難以自控地哼了一聲,整個人被這句話送到了風頭浪尖上來回拋擲,激動得幾乎昏迷過去。他師弟卻不愿這么輕易放過他,猛地一個翻身,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般急切地吻住了他,將這幾天累積的煩躁和醋意都化作無盡動力,狠狠地以下犯上了幾回。 作者有話要說:討厭,又拖戲了,小龍怎么還沒出場 第74章 轉天早上,云皇竟一反常態地沒有早早接過這具身體,而是盤踞在任卿識海中問道:“你前天不還連抱都舍不得跟他抱一下,生怕叫我看見什么嗎,怎么這回這么放蕩,竟主動勾引年少氣盛的小師弟?” “龍皇陛下費了這么大心思,居中穿針引線,不就是為了看一出好戲?我雖然不能如你所愿,和師弟演場反目成仇的戲碼,卻也不能辜負龍皇的好意,什么反應也不給你。再說……”他一手撐著地面坐起身,冷笑了一聲:“反正本來也有兩個妖物日夜盯著看,再多一個也不算什么?!?/br> 每次在他以為自己看到了改變命運的希望時就會發現,被更改過的一切就以另一種方式回到了前世的道路上,這種深深的無力感讓他疲倦不已。他現在還有膽氣,還想再逆天改命,可這念頭會不會在一次次失敗中消磨掉,讓他放棄努力,就這么無力地看著山河易主,末帝再度被趕下皇位? 若真有那么一天……若他終究不能挽回大勢,至少還能帶著白澄破碎虛空,不用像上輩子那樣被囚禁在京里,過著受人欺辱的廢帝生涯。 他微微嘆了口氣,從儲物玉佩里取出一桶水擦身。清水洗去了干硬在身上的污物,卻將青紅的痕跡沖刷得更鮮艷,星星點點落在軟玉般的肌膚上,更有種說不出的誘惑。他剛從水里跨出來,背后就貼上了一片溫熱的胸膛,耳邊也感覺到陣陣輕軟的暖風:“師兄起來怎么也不叫我一聲?” 任卿身體僵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來,按著他的肩膀往外推了一下:“先換上衣服吧,這兒還有人在?!?/br> 云皇主動應聲:“不用管我,反正我也不是人,多我一個也不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