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任卿仍舊維持著之前的動作一動不動,連眼神也沒丟過去一個。實際上,他的身體已經完全不聽心靈指揮,不然早就失去理智把他掐死了,哪還等得到有人過來。 “死心吧!你已經開啟了圣母光環,傷害不了自己接觸到的人物,再試也沒用?!币龑д邿赖貒@了一聲:“上次重生的頂多就是要把自己弄死,這個居然想弄死主受,更要命??!” 任卿更想弄死的是這個引導者,可惜對方不是鬼便是妖神,非人力所能斬殺,只好等回去之后再求父母,找龍虎山張天師來除祟了。 引導者似乎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滿地哼了一聲:“我們不是鬼,是來自更高位面層次的引導者。再說給你的這個圣母系統可是原本只有主角才能裝備的,你以為它僅僅只能讓你成為世間最偉大最寬容的圣母嗎?當然不是!系統出品的金手指一向都是買一贈一甚到買一贈二的,圣母值刷滿之后,你還可以開啟腦殘光環,所有見到你的人都必須成為腦殘,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任卿冷笑:“我又不是女子,你弄了這么個東西,硬說我將來要當太后,還敢大言不慚地說那是好東西,說自己不是魍魎妖鬼嗎!” “誰說你要當太后了?誰說這系統不是好東西?圣母就是胸懷天下,受盡委屈卻寬容別人,道德品質高超的人,哪是你說的那意思了。要不是白明月走的是妖孽路線,這個圣母系統本來應該給他的!” 引導者的聲音委屈得不得了,口口聲聲解釋著自己的好意,任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護衛帶回房的,耳中只回蕩著他嘰嘰呱呱的惱人聲音。他眼前靠下的地方多了一排有形無質的小字,左邊寫著他的名字,右邊寫著: 圣母等級:一 圣母品質:不可傷害身體接觸到的人或物 現有圣母點數:三十(意圖殺害主角,已扣除二十點) 升級需要點數:一百 最下方還有一片灰色的“腦殘光環”。 引導者委屈之中還透著點驕傲:“白明月可是這個世界氣運所鐘,要不是我給你裝上了圣母光環,阻止你殺他,你當場就要被氣運反噬,不知道又得怎么死了。只要你多做好事,多承受別人的冤枉和傷害,圣母值就能快速上升,到時候開了腦殘光環,徐紹庭和白明月也可能受影響不殺你了呢!” 原來圣母的意思不是指圣上的生母嗎?那他還真是錯怪了這個引導者。 可任卿沒有半分愧疚感,依舊冷冰冰地問道:“按著你說的這個圣母的意思,我以后對敵人就要百般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然后等到和同僚或是天子在一起時,因為我之前受仇人傷害多了,開了什么腦殘光環,又會讓他們變成什么都不懂的癡兒……你倒敢說這是好東西?” 引導者差點吐出血來,苦情地咆嘯起來:“你倒著用不就得了嗎?其實扶起摔倒的老太太也是可以漲圣母值的,或者給小草培個土澆個水什么的,圣母的光環是要普照世間萬物的,你有點想象力不行嗎?” 還以為古代人好哄,他喵的比現代人還要麻煩,這身血都快要不夠吐的了!引導者憋屈地切斷了聯系,留下更加憋屈卻沒法說的任卿獨自躺在房里,回想著這一晚上遇到的事。 圣母光環也不礙什么,反正只是不能傷害親手碰到的東西,只消不用手碰,拿匕首刀劍應當就能殺人。再說他飽讀圣賢書,殺人用筆就足夠了,何須一定要用刀? 只是竟然親手救了害死自己的仇人,這才是最叫人難受的。 他右手傷口深可見骨,兩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替他處理傷口,時不時地盯著他的臉色,生怕弄疼了他。任卿一直在和引導者對話,后來又忙著后悔出手救人,根本沒注意到手傷,治療途中連眼也不曾眨一下,倒是頗有幾分宗師風范。 過不多久,任凝便從宴會上匆匆趕了回來,博袖衫上的衣帶都有些凌亂,進門便直奔到任卿床前,滿懷慍怒地直盯著他裹成粽子樣的右手。 任卿連忙起身行禮,轉眼一看兩位堂叔任凂和任凈也都跟著回來看他,便也上去一人作了一揖,慚愧地說道:“怪我行事不夠謹慎,累得父親和叔父擔心了。還要多謝父親為我留下護衛,方才都是虧得他們,我才能脫身?!?/br> 他是真心后悔救了白明月,還被扣上了個圣母系統,臉色難看得嚇人。父親和叔叔們卻以為他是受傷太重,疼得臉色發青,連忙和顏悅色地勸他不要多想,養傷要緊。 任凝看過傷口后倒是緩了臉色,從袖中拿出一枚小小的玉瓶遞到他手中:“這是仙帝賜下的御藥靈髓生肌丸,你晚上吃一粒,到明日傷就好了。今晚的事涉及宮闈之私,不要和別人說起,仙帝明日或許要召你覲見,早些睡吧?!?/br> 那傷藥十分管用,服下之后疼痛立刻緩解了不少。只是任卿這副身體畢竟還在幼年,受傷之后精神不濟,就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連父叔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皇室仙藥的確有靈效,轉天起來后,他的手就像沒受過傷般輕松,拆下裹傷布,只能看到一片鮮紅的印子,翻卷的傷口已完全長在了一起。試著握了握手,觸到傷口也不覺著疼痛,而且關節運轉十分靈活。 他前世從沒聽說過邑城公主遇刺,昨晚來不及,早上裹好傷后便問侍女打聽:“你們可聽說了我救下的那個孩子的消息?” 侍女沒聽說什么,他眼前蒙著的那個圣母系統卻忽然閃了一下,圣母值那一欄忽然變成了三十一點,同時一個平淡得不像人的聲音也在耳邊響起:“主動關心主角受,使用者圣母值增加一點?!?/br> 任卿:“……” 他根本不關心白明月,也不想變成圣母,他就是想知道白明月是死了還是殘了而已。 雖然沒從侍女那兒得來消息,外頭倒還有別人來替他送消息。起來后休息了一會兒,迎賓園內便來了一群內侍宣旨,說是仙帝召他到宮內赴宴。 宣旨的小黃門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一路上拼命夸獎任卿少年英才、前途無量,還稱仙帝早就知道他天資過人,堪為國家棟梁,今日賜宴怕是要賜他個出身,讓他以后有機會別忘了拂照自己。 任卿原就為這事后悔不已,還強笑著敷衍了一路。好容易進了紫宸殿,小黃門不敢再說話,他才出了口氣,行大禮參見了皇帝,然后側身見過坐在階下的任凝兄弟。 他行止有度,禮儀優美準確得連許多在禮部演過禮的外省官員都比不上。莊帝本就是平易近人的性子,見此更是滿面笑容,夸獎他有乃父之風。 任凝代兒子推托了幾句,莊帝卻不以為意地說道:“愛卿過謙了。朕看你這兒子器量過人,小小年紀便有舍身救人的膽識,將來前程只在你之上,不在你之下?!?/br> 城主已經是九州官員最高的位置,再往上不是入玉京為樞臣,就只能封侯裂土了。任卿有些驚喜和期待,垂眸等著莊帝的敕封,結果卻得來了一句:“昨日任卿所救的是朕的掌珠明月,朕看這兩個孩子年貌相當,根骨和武道修為也相匹配,想要你這兒子給朕做東床快婿,卿意下如何?” 胡鬧!莊帝怎么能賜婚給他!駙馬不是該在朝中和世家子弟里篩選三次,直到公主及笄才選的嗎? 難道他命中注定,避不開娶白明月這一關了? 第6章 人怕出名 如今的武道世家都習慣聯姻,以此獲得更好的武道血脈。仙朝太祖白衍是以武入道的第一人,這些擁有仙帝血脈的公主們自然不愁嫁。若是仙帝伸手找任家要女兒,任凝或許會考慮一下仙帝的壽元,舍不得白白賠上個嫡女;但是要嫁一個五歲入道、武學天資奇高的公主給他兒子,他自然什么意見也不會有。 莊帝下旨,父親欣然接受,任卿見這事快要推不出去了,只得自己站了起來,在殿中和樂氣氛中澆了一盆冰水:“臣不敢欺瞞陛下,臣昨日于園中救的并非公主,而是一名男童?!?/br> 雖然早了點,但現下真是揭破白明月身份最好的時機。無論莊帝以后怎么安排這個庶長子,只要不讓他和自己、和滎陽任氏扯上關系就好。 莊帝不以為忤,反而呵呵笑著,對任凝稱贊了起來:“這孩子真是誠實,這樣天大的好事落到頭上,還知道不敢輕易貪功?!毙^又轉向任卿,慈愛地說:“你昨晚救的便是朕的女兒,她不過是小孩子心氣,換了男裝而已?!?/br> 他不是女扮男裝,而是男扮女裝!任卿實在想告訴莊帝真相,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該怎么說。 難道說是白明月上輩子告訴他的?這也太荒誕了,別人必定不信,就是信了也要找道士把他這個重生之人當妖孽收了??墒恰y道說他摸到了公主胯間之物…… 這種話怎么說得出口! 他正拼命想著有什么證據可用,屏風后忽然轉過來一個穿著大紅宮裝的少女,手中執著緙絲便面遮住下半張臉,僅露出一雙明亮得驚人的鳳眼,目光定定落在任卿臉上。 任凝兄弟立刻起身,順便把緊盯著那張臉無法動彈的任卿也拉起來給公主見禮。 這一揖根本沒落下,就被身邊的宮女扶住,前世有仇今生相沖的白明月走過來向他施了一禮,嬌聲軟語地道了謝。任卿無奈地客套了一句,耳中立刻又響起刻板平淡的聲音:“得到主角受的感謝,圣母值增加兩點?!?/br> 就不能換個詞嗎?聽著圣母就想到圣母皇太后,哪個男人受得了??! 莊帝對這個女兒十分愛重,溫和地笑著,招呼他到自己身邊來:“明月昨晚受委屈了,朕已經著廷尉去查那些刺客的來歷,不日就能有結果。不過你這么急著過來,是來催父皇為你報仇的,還是來見任家小郎的?”他調侃了女兒一句,伸手把白明月抱到膝上,指著任卿問:“既然任郎救了你,父皇把你嫁與他可好?” 白明月一雙既狠又媚的鳳眼緩緩轉動,眼波中透出幾分喜色,看著任卿低低答了一聲:“父皇說什么便是什么,兒皆無異議?!?/br> 他沒有,任卿可有。雖然指證不了這個公主是男的,但婚事也絕不能這么稀里糊涂地就答應下來! 任卿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拱手答道:“我救人只是激于一時義憤,不愿意讓仙朝百姓無故被害,并不是為了公主的身份。若是我昨日救人,而今日便要公主以身相許作報答,豈不成了挾恩圖報的小人?何況我還在年幼,又是武人,若中途有什么不妥,豈不是誤了公主終身?請陛下三思?!?/br> 他急得差點要詛咒自己早夭了,莊帝卻還是笑咪咪地像尊大佛一樣坐在上位夸他“忠直誠實,堪為皇女良配”,直接就想把他養在宮里當女婿了。不過到底考慮到任卿有“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可能,給這份婚約定了個限制條件:“阿卿與明月都已經入了武道,壽元以后必會長久,倒也不必急著成婚。元精失得太早對他們武道修行不利,所以朕愿與你家約定,等他們兩人都成了武師,朕便為他們賜婚可好?” 只要不立刻賜婚就好。任卿暗地舒了口氣,跟著父親和叔父們謝恩。 任凝兄弟看他的眼光充滿慈愛和自豪,莊帝也是同樣欣喜。滿宮上下大概只有他一人不高興,宮宴回來后,莊帝和皇后、趙昭儀宮中都有賞賜下來,連送禮的宮人都個個面帶喜氣,恭喜他小小年紀就得了皇帝垂青。 同住在迎客園中的各城城主也紛紛上門,恭喜任家生了個將來能娶公主的好兒子。白明月不僅出身高貴,天資亦是絕佳,還能帶著仙帝白衍傳下的正統鍛體法下嫁,哪怕莊帝死后羊皇后掌了權,能娶到這位公主也是合算的。 任家的孩子怎么這么幸運,隨便逛個花園就能救了公主呢?再回頭看看自己年紀差不多卻遠遠不如人家懂得討女孩歡心的兒子、孫子,眾城主的臉上難免掛了顏色,無形中給任卿招來不少仇恨。 但除了嫉妒和仇恨之外,也還是有人對他抱著更正面的贊賞態度的。 過了沒兩天,莊帝的新寵王貴人和她父親彬城城主王燁被查證出是刺殺公主的主謀。行刺公主依律當處族誅,來朝見的王氏眾人都下了詔獄,廷尉左監曹誠領旨去王家緝拿剩下的王氏族人。眾人的關注焦點轉到了彬城,也就不再像之前那么關心任卿英雄救美之舉了。 而這天晚上,任卿在父親房中見到了一名神情疏朗的儒衫男子。 那人外表雖然不及他父親清逸俊雅,身上書卷氣息卻更濃,舉手頭足無不合乎禮儀,動作瀟灑從容,有種“從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恰到好處。 竟是大儒鄭衛!他前世不是清高得不肯受朝廷征辟,一直窩在山野教書,直到十幾年后才入帝京嗎? 任卿愣了一下才過去行禮:“任卿見過鄭先生?!?/br> 鄭衛手中正搖動的麈尾停在胸口,目中帶上了幾分驚訝之色:“你認得我?” 怎么能不認得? 當初他主編《六經集注》時,鄭衛正是他召集來的大儒之一,主要負責注《論語》。后來他還把鄭衛的注釋按自己的思想改了不少,被這位大儒評為“才思獨蘊,析理精微”,兩人相處得可是十分融洽。 任卿這才想起自己現在不該認得他,便隨意找了個借口:“晚生曾聽人說過先生的風采,今日得見名士,又怎會認不出來?” 鄭衛臉上淡淡的,沒有什么笑容,卻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舒適感。他側倚在憑幾上,等任卿坐下后便問:“你那天在宮中奏對,說自己不愿意挾恩圖報而娶公主,這可是你自己想到的?” 任卿答道:“正是,君子之行應當符合禮義,我救公主是為了不悖逆本心,不是圖什么回報。公主與我的婚事并未定下,還望先生替我解釋幾句,以免耽誤了公主未來的姻緣?!?/br> 他現在見人就要解釋和公主沒有婚約,惟恐別人誤會得太深,等白明月逃婚或是男子身份曝光時,再牽累他們任家一起丟臉。只是別人總不信他的真心,連任凝等人都被表面的好處蒙弊,不舍得斷了這要命的婚約。 或許是他的態度太過真誠,鄭衛倒是相信了他是真不想娶公主,絕非出于虛偽的客套。 他身上的氣息更是溫煦,扭過頭對任凝說道:“令郎器量宏大、性情忠直,且又不受官爵美色誘惑,真是難得。而且能以鍛骨期的修為硬接下刺客致命一擊,武道修為也足夠扎實。我實在喜歡這孩子,所以今天才厚著臉皮不請自來,想要令郎給我做個弟子?!?/br> 武道修為夠扎實和做他的弟子有什么關系,他不是隱逸大儒,專研論語嗎? 何況要讀書也不必跟著他讀。鄭衛學問雖佳,卻不怎么會教弟子,平常自己盛張女樂于幃幕后,讓弟子們在幕前讀書,教了幾十年也沒教出一個成器的弟子來。也就是他自己學問精深,名聲在外,才能年復一年騙那些不諳世事的年輕人來求學吧? 任卿與他曾經是同僚,自然不會有真正的少年見到世外高人的感覺??墒沁@一世的鄭衛已不是大儒,而是當世少有的幾個大宗師之一,據說已經接近了還神圓滿的陸地神仙境界,整整高了正準備沖擊大宗師的任凝兩個小境界。 武道需要苦修,更需要高屋建瓴的指點。得鄭衛這種境界的高手指點一句,甚至勝過數十年苦修。 所以任凝才不管他家里養著多少歌伎舞女,聽聞兒子能入這位大宗師門下,臉上便透出了喜悅的光彩,起身施了半禮:“小兒頑劣,以后就要托賴前輩教導了。不管前輩有什么需要,我滎陽任氏一定盡力滿足?!?/br> 鄭衛神情也十分愉悅,躬身還禮:“城主太客氣了,我一見令郎便覺喜愛,可見是師徒緣份早定。我授徒時絕不藏私,來日必定還給城主一名大宗師?!?/br> 這兩個人愉快地決定了任卿的未來,讓他給鄭衛行三叩九跪大禮,定下正式的師徒名份。 鄭衛在自己開的關山書院——如今叫關山武道院——里收了許多學生,卻都只是記名授功,不是一對一指點的正式弟子。任卿算是他的開山大弟子,禮儀自然格外鄭重,行足禮數之后就規規矩矩地站在師父肩下。 任卿分不出是認了前世下屬當師父,還是認了個完全不會教徒弟的師父更悲劇一點,反正他是兩項都趕上了。而且有師徒名份壓著,以后只能腹誹兩句,前世那樣想說什么說什么,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人家文章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當別人弟子真是件令人憂傷的事。 第7章 徐家 鄭衛認了這個弟子之后,根本不打算讓他回家拜別母親、收拾行李,直接就要把他帶走。他的理由也相當充分,完全是為了任卿好,由不得當父親的不答應:“皇長女遇刺一事雖然推到了王貴人身上,可天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這件事與羊氏脫不了關系。任卿才得兼備,羊后必定不會讓皇長女得此佳婿,說不定在路上安排了什么。這孩子不如直接隨我回關山武學院,免得中了羊家的算計?!?/br> 前世鄭衛開的是關山書院,這輩子連名字都沒換,直接成了武學院,恐怕教學方式也和前世一樣不靠譜。 任卿實在不想這么早就跟他走,任凝這個做父親的自然也舍不得??墒窍氲絻鹤幽茉缫惶焓艿酱笞趲熃虒?,也就狠下了心腸,拉過他教訓道:“待大朝結束后,你就隨著鄭前輩回華亭吧。以后好生練武,不可任性,別辜負你師父的教導!” 至于他自己,既然想到了羊皇后一家會對他兒子和未來兒媳不利,這種事就絕不能姑息。任卿隨鄭衛西下之事可以暫且瞞下,這一路上羊家不來生事最好,若是真敢打他兒子的主意,他有的是時間設下陷井,切斷羊家幾只爪牙。 宮中也不能再出事——羊后獨占圣寵的時間太長了,趙昭儀那里也需要一些更進一步的助力。趙氏寒微,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親友,還有誰比公主未來的婆家更合適插手此事呢? 趁著大朝還沒結束,任凝便和宮中布下的眼線聯絡,拉近與趙昭儀宮中的關系。任卿雖然知道他將來的大敵其實是這位謀朝篡位的公主而不是占正統之位的皇后和太子,可他也管不了父輩的安排,只好自己回房努力練武,準備將來有一天親手擒拿逆賊。 他一片拳拳報國之心,竟被人傳成了為了配得上公主而努力練功。這消息長了翅膀一樣飛入禁宮,招來了他根本不愿意見,卻總是莫名其妙扯上關系的白明月。他穿著一身素白襦裙,披帛當風而起,裙裾上還沾了點點桃花瓣,手中執著一把綃金邊白絹紈扇,扇上繪著一枝桃花,正如他這個人一樣帶了幾分過于凌厲的艷。 任卿無奈地見了禮,忍不住刺了他一句:“臣這里房舍狹窄,又多有男子出入,皇女身份尊貴,怎好在這里駐足?!?/br> 耳邊居然又響起一聲招人厭煩的:“關心主角受,圣母值增長一點?!?/br> 不僅圣母系統分不出好歹話,白明月也一樣當他在關心自己,將那柄扇子向下移了移,露出一張尚未長開,卻已見得到前世傾國之姿影子的面容:“任郎多慮了,我等武道中人只有境界高下之別,沒有俗人那等尊卑之分。你煉骨已近小成,我才剛剛入道,自然該是我來拜望你?!?/br> 雪白的紈扇抵在他尖尖的下頦上,給他平添了幾分柔軟,卻不太顯女氣,還不像前世的邑城公主那樣婉媚。他說話時身子不停往前湊,逼得任卿步步后退,直至抵在屏風上再沒有退路,才忽然動手,將那枚扇子塞到了任卿手中。 “這扇子上的桃花是用我那天傷口所出的血繪制的,經過煉器師煉制成了下品靈器。以后郎君拿著就能知道我的安危,若有機會,說不定還可以再救我一回……”白明月眼皮微微垂下,手指在扇面桃花上拂過,嘴角微挑,露出一絲詭艷的笑容。 任卿手指一松,那枚扇子將要掉下去,卻被他硬是塞了回去,握著那只比自己還要大些的手掌,釋出足以握碎骨骼的力量。他另一只手按在自己耳上一枚紅珊瑚珠似的耳珰上,滿心愉悅地低聲說:“那天任郎為了護我流下的血,我都收集起來,煉成了此物。以后不論你到何處,我都能憑著它找到你了?!?/br> 小小年紀竟然古怪到了這地步,難怪長大能謀朝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