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陳勵深表面上笑笑,卻沒有打算要收下的意思。 正在這時,梁肆背著書包走過來,就站在旁邊看著兩人。 那時候的她,就是這么一副令人無語的鬼樣子,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陳勵深身邊,也不說話,只是站著,像個陰魂不散的影子。 裴葉琪見梁肆過來,趕緊說:“勵深,這個不是你爸爸給我的錢,也不是我mama給我的錢,是我自己去咖啡店打工攢下的哦!” 陳勵深這才認真的看向那輛車,抬眼望著她:“真的?” 裴葉琪瞄了眼梁肆,趕緊點點頭:“真的真的!騙人是小狗!你騎上試試看!” 陳勵深走到車子前,長腿一跨,騎上去,掂了掂前車輪。 不錯,車身輕盈,配件高檔。 “勵深,你騎兩圈試試看嘛!” a大的校園寬敞平坦,陳勵深望著前方的路,有些躍躍欲試。 男人天生對駕駛工具都有駕馭的*。 他的叫剛踏上腳踏板,一個身影就擋在了車前。 梁肆忽然雙手張開,立在距他前車輪只有兩公分的地方,直勾勾的看著他。 陳勵深的耐心已經到極限了,那段時間,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解決掉這個“麻煩”,要不是母親喜歡她,他才不會和她沾上絲毫的干系。 裴葉琪見梁肆的犟勁兒又上來了,有點懊惱的說:“小肆!你又要干嘛啦!” 梁肆張開雙臂擋在那里,死死的盯著陳勵深,三個人的怪異對峙,惹得路過的同學圍觀。 “我要你載我?!绷核撩鏌o表情的說道。 “你說什么?”陳勵深將雙腳放在地面上,騎坐在車上,松開車把,挑挑眉,覺得可笑。 梁肆并沒有重復一遍,只是依舊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古怪的人! 陳勵深一擰眉:“梁肆,你當你是誰?” 裴葉琪一見陳勵深有點生氣了,怕他真的一沖動從梁肆身上軋過去就壞了,于是趕緊走上前去搖搖他的胳膊,哄到:“你別生氣啊,她不是想對你怎么樣,你知道的,小肆她自從…之后她就沒過去那個坎兒,你就別跟她一般見識讓她鬧吧啊…” 陳勵深輕輕的甩開裴葉琪的手,將兩只胳膊住在車把上,俯身支撐在上面,瞇起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耳朵上還纏著紗布的小姑娘。 “梁肆,不要以為這些日子,我媽讓著你,哄著你,你就得寸進尺,我陳勵深可憐你你就是可以在我家吃飯的客人,我陳勵深不…” “我要你載我?!绷核凉虉痰拇驍嗨?,下頜微微上揚了一度。 裴葉琪詫異的失聲道:“小肆…” 陳勵深驚訝的微微張著嘴,口中威脅的話還未出鞘就被她削斷了。 三個人皆以極其詭異的表情僵持著。 過了大概有幾秒的凝滯,陳勵深忽然笑了,淡淡的,戲謔的笑了。 “好啊,你上來?!?/br> 陰狠的冰霜凝固了他嘴角的笑容。 連裴葉琪都看出來不妙了:“勵深…你別…” 誰知道下一秒,梁肆二話沒說就走過去,跨上他的車騎坐上來! 那時蒼白而倔強的表情,至今想想,梁肆都為自己汗顏。 大有一種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悲壯啊… “坐穩了?!标悇钌畹派夏_踏板,車子就飛快的沖了出去。 梁肆哪里敢抱著他的腰呢?只能死死的抓著車座。身后是裴葉琪擔心的聲音:“小肆!坐穩了!陳勵深你別騎得那么快呀!” 裴葉琪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后,梁肆只能聽見耳邊呼呼的風聲。他的車子穿過了三食堂,四食堂,穿過了體育館,飛快的駛向體育場的無人區。 梁肆越來越怕,盡管耳邊風聲刮響,她卻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心臟的不安。 四下無人的車道上,陳勵深開始劇烈的搖晃車把,車身晃動得很嚴重,梁肆害怕極了,死死的抓著那根本不頂用的車座邊緣。 她知道陳勵深是成心的,可她不知哪來的倔強,就是不松手也不求饒! 終于,途經一個減速帶的時候,陳勵深雙臂一用力,前車輪便被高高的抬了起來!梁肆泛紅的手指再也抓不住,巨大的慣性將她甩了出去! 嘭! 劇烈的疼痛自手肘和膝蓋處擴散,梁肆被摔得七葷八素。 陳勵深的車子剎住閘,前輪在地上摩擦出一條剎車線,他的鞋子他用鞋子用力的踏在地上迫使車子停了下來! 就像是那晚一般冰冷的,毫無憐憫的眼神,陳勵深騎坐在車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受傷的她。 梁肆微微喘著,咬著牙撐起身子站起來,像是被激怒的小獸,依舊死死的盯著他。 于是,她在他詫異的目光中,一瘸一拐的走向了他的尾座… 第二次她從車上摔下來,她躺在地上,他坐在車上,兩個人都粗重的喘息著,四目相交中,仿佛糾纏了一千年的怨念。 第三次她被甩下來的時候,陳勵深手臂一揚,一把將車子踹出去好遠!嘴里罵了一聲“媽的”! 那一刻,她深知自己贏了。 既然不能成為彼此的喜樂,那就打個死結吧。不能簡單就做個絕版,令他不敢嘗也不能舍。是禁錮,是罰懲,也是彼此的救贖。 … 那天晚上,裴葉琪帶著外傷藥來梁肆的寢室看她,梁肆依舊不和她講話。 裴葉琪的眼淚在眼圈里打轉,追在她屁股后勸:“小肆,何苦呢,你的耳朵…陳勵深也不想這樣!” “小肆,求求你了,都是我不好,咱們和好吧?你別這樣不說話了好不好?” “小肆,你要怎么才肯放過他?”裴葉琪就快要急哭了。 梁肆忽然停下,像是干澀生銹的機器,緩緩地轉過頭看著她,那種眼神本不該讓一個花季的女孩子去承受。 “怎么放過他?你讓他把我受驚的爸爸從醫院里弄出來給我做一盒蒜香排骨送到我面前來告訴我他沒事的,他后半輩子不會在床上度過!你讓他來??!你讓他把我爸從病床上弄起來??!” 梁肆喊著喊著,布上血絲的眼睛忽然蓄滿淚水,一不小心,便落下兩行滾滾的熱淚,嚇得裴葉琪長著嘴巴愣住了。 裴澀琪帶著哭腔說:“可是…可是他也是受害者啊…” 梁肆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揩去淚水,在鼻子里冷哼了一聲。 裴葉琪愣在原地,就這樣看著耳朵上還掛著紗布的她,默默的走進了喧鬧的水房。 第二天,梁肆早早的就等在了陳勵深的教室外,他拿著書往出走,身旁跟著幾個要好的同學,故意忽略她的存在。梁肆就這么背著書包,不聲不響的,默默的跟在后頭。 等到出了綜合樓,同學都散去,陳勵深才回頭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 梁肆追上去,與他并排走。 “陳勵深?!?/br> 陳勵深站定,不耐煩的低頭看著這個比自己矮上一頭還要多的女孩子,她的右臉上,又多了一塊淤青。 “我爸爸的醫藥費又沒了,醫院給我打電話了,你去交錢?!?/br> 淡淡的一句話,沒有請求,沒有態度,只有理所當然的命令。 陳勵深深吸一口氣:“梁肆,你就不能裝得可憐點?” 或許,或許那樣,他會對她好一點。 “我不可憐?!彼邝聍竦拇笱劬o緊的攫住他的視線,昂起頭:“你去交錢?!?/br> 陳勵深就沒見過這么…這么執拗難纏的人…! “好,我去,我去?!彼麩o可奈何的應付著點頭,繼續往前走。 梁肆還是跟著他,背著沉甸甸的書包。 走到自行車棚,陳勵深閉上眼睛,回過身來,極其極其不耐煩的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看著她,無力的說:“又怎么了??” “我要吃蒜香排骨?!?/br> 她說罷,不由分說的走向他的車子… 陳勵深一愣,一張俊臉氣得慘白,他將手插在頭發里,狠狠地揉了揉,看著她固執的背影,心里有一萬個不愿意,卻是一點轍也沒有。 ☆、第12章 【陳勵深,就今天吧,我給自己放一天假。卸下所有的背負和幽怨,做一天與你無關的人。說不定,我真的會,在長長久久以來,那用時光自縛的繭中,尋到能夠透上一口氣的,出路?!?/br> 梁肆終究還是沒有進去搗亂。 因為她沉浸在回憶之中的時間太長,有些疲倦。 高崎楠到了輪崗時間,發短信問她要不要下班,梁肆回復說不用了,我在五星級酒店的廁所里待一會兒,這兒的馬桶實在是在高級,舒服。 過了一會兒,高崎楠的短信又發了過來:今天是不是你生日? 梁肆訝然:這你都知道? 高崎楠:當然。 梁肆失笑,隨手發了句“那還不趕緊的備著蛋糕伺候著?我要大便形狀的!” 高崎楠也沒回她,梁肆當做開玩笑,便收起了手機。 一個人,推著一車的臟被套,進了消毒間。 消毒間一如既往的臟亂,客人用的床罩杯子被隨意的丟在地上,簡直下不去腳。 在深港大酒店,流傳著一種說法,那就是,酒店的廁所比消毒間都干凈。 由于監督的松懈,和員工意識的懈怠,大酒店的pa工作極其不認真。有一次,梁肆看見這些大媽大嬸用刷馬桶的刷子刷客人的洗手盆,盡管大酒店的公共洗手間十分奢華干凈,可這清潔過程讓人著實惡心。更過分的是,還有一次,她看見pa用客人用過的毛巾清洗杯子… 偷偷瞄了一眼工作間里的pa,有的在聽收音機,有的在看報紙,沒一個人干活,梁肆沉下心來,望著滿地凌亂的被罩,擼擼袖子,開始整理。 干活雖累,卻蠻清洗腦子,她整理完被罩已經是滿頭大汗,身體里的一股勁頭卻越來越旺盛,梁肆找出一條干凈的毛巾,戴上手套,握著清潔劑走向洗手間。 大酒店的公共洗手間寬敞明亮,洗手臺均是純大理石修砌而成,每一處裝飾都極盡奢華,這家建于90年代的老牌五星大酒店,始建之初名噪一時,是裴葉琪的外祖父一手創建,后來陳勵深的父親陳升接管酒店,使深港的效益達到了頂峰,而近年來陳升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便將酒店的經營全權交給了自己唯一的兒子陳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