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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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三番,滅鰲拜,親征噶爾丹…… 功業甚偉。 “啪……” 撥算盤的手指忽然停下來,顧懷袖坐到了妝鏡前面,仔仔細細地看著自己,終于在鬢邊找到了第一根白發。 她珍而重之地看著,撫摸著,便將頭埋進臂彎里,這么睡了一覺。 春日風光正旖旎,鳥兒啁啾,落英繽紛,人間盛世。 而她,不過在這盛世里,尋求一隅的安穩。 外頭歌舞正盛,而趙鳳詔命數已盡。 一片的祥和之中,趙鳳詔已跪上斷頭臺,他父親趙申喬和兄弟趙熊詔都在,張廷玉也在。 手里握著一份卷宗,像是當年那樣,張廷玉將卷宗輕輕放在了翹頭案上,微笑著看臉色慘白、神情恍惚的趙申喬:“噶禮下獄,趙鳳詔貪污庫銀二十萬,萬歲爺親定為天下第一貪。趙大人,您這天下第一清官,該行刑了?!?/br> 趙申喬完全無法回憶起宴席之上的一幕,直到如今恍恍惚惚坐在了監斬官的位置上,他才明白過來。 兩眼充斥著血紅,趙申喬年紀已經大了,白發人送黑發人。 “何等惡毒之人,才會如此處心積慮地報復……” 張廷玉卻笑:“何等惡毒之人,會置我一無辜門生于死地?我張廷玉,為萬歲爺辦事,絕無半分挾私報復,更無半點私心?!?/br> 這話,與當年趙申喬對張廷玉所言,何其相似? 當年趙申喬說過的話,如今被張廷玉原話奉還! 戴名世何辜? 被牽連流徙的數百人何辜? 如今趙申喬來跟張廷玉說惡毒,說處心積慮,真是天大的笑話! 輕輕一拱手,張廷玉退到一旁:“時辰快到了,該您監斬了,趙大人莫要自毀前程,萬歲爺那兒還等著聽消息呢?!?/br> 千叟宴上鬧出這么大一件事,還截獲了胤礽噶禮等人密謀的信件,更有巨貪趙鳳詔,群臣都來勸阻,叫康熙別在千叟宴見血,可康熙在氣頭上,人人都說今日見血不吉利,可偏偏有個方苞出來說:“皇上便是天,天之所向便是吉!” 此言一出,誰還敢反對? 天子一發話,今日竟見血光! 趙申喬顫抖著手,拔了簽,近乎哀嚎地扔了出去,看著劊子手斬了他兒子,整個人悲痛欲絕地撲倒在地。 張廷玉只將袖中一張從黃歷上撕下來的紙壓在了案頭。 三月十八,宜嫁娶動土開市,忌入殮行喪。 可不是好日子嗎? 他像是兩年前一樣背著手,緩緩順著長安街,穿過熱鬧繁華的人群,眼見耳聞,一派盛世氣象。 戴名世被挫骨揚灰,如今英魂安在? 緩步路經昔日權傾朝野的明珠府邸,忽見門庭冷落鞍馬稀,便知六朝舊事隨流水。 古今王侯將相,歲月里,不過黃土一抔。 身前事,身后名。 于死人又何知? 且拋那浮名似云去,待我淺斟低唱,狂一回、真一回…… ☆、第二三三章 困局 康熙于暢春園門前萬壽節作《千叟詩》,遂將此宴名之為“千叟宴”。 左都御史趙申喬的兒子趙鳳詔被斬于斷頭臺,這一日乃是吉日,不宜入殮收葬,尸首過了次日子時方敢動,殮入棺中。 次日早朝,趙申喬以教子無方、為父不察為名請辭,康熙不允,固請諸臣議事,張廷玉進言:“趙御史清廉為官,是為能臣干吏,乃大清股肱,萬不可辭?!比撼几阶h,于是令趙申喬官居舊職。月余后,廣東出饑饉之荒,康熙遂命趙申喬前往督辦賑濟平糶之事,七月授戶部漢尚書。 同年七月,張廷玉隨扈往木蘭圍場行獵,晉奉直大夫,官三品,特賜二品官俸祿,以示皇帝嘉許。 一切似乎都開始好轉,而顧懷袖的白頭發一開始有,她整個人似乎便安定了下來。 等張廷玉從木蘭圍場回來,又是九月中旬,連中秋都沒來得及過,回來賞月卻連桂花都要落了。 顧懷袖叫人在庭院之中置了酒席,做了螃蟹,擺了桂花酒,便坐在了桌旁,又吩咐青黛去溫酒:“天也漸涼了,酒冷傷身,還是暖暖的好?!?/br> 月上中天,府里丫鬟幾年換一茬,如今已經少能找到當年的熟面孔了。 張若靄坐在一旁,只促狹地看著顧懷袖:“娘,前兒我跟錢朗喝酒,怎沒見你關照說要喝溫的?” 顧懷袖聞言抬頭,看他一眼:“這些小事上你倒是比誰都在意,怎不跟你爹比比學問本事?這幾個月你在他書房之中可也學到了不少東西了……” 的確是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張若靄一雙眼抬起來望著他母親,又緩緩的垂了下去,往嘴里塞了一塊梅干,有些酸澀。 “是學了不少的東西,兒子還比不得父親?!?/br> “不過你父親十五的時候,未必有你本事……” 不,這話這樣說也不對,顧懷袖認識張廷玉的時候,張廷玉已經及冠。而十五的張廷玉是什么樣子,顧懷袖也不是很清楚。 可是想想也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過的時日。 興許是忽然被這一句話給勾起對往日的種種回憶,顧懷袖一時沒說出話來,連張廷玉回來了都沒注意到。 直到,張廷玉的手指輕輕擦過她額頭,勾了她鬢邊一縷金流蘇,才回過神來。 “回來了?” “剛回來,才從宮里處理了事情。倒是你,怎見著人清瘦了不少?”張廷玉看了一眼兩個兒子跟一個女兒,又回頭來看顧懷袖,末了道,“方才想什么這么入神?” “跟若靄說十五歲的事兒,剛問他學問如你不如你,倒是想起來,十五之時,還不認得你?!?/br> 那個時候京城里基本只聽過張家大公子廷瓚,又有何人知道如今時易世變,反倒是張廷玉步步高升呢? 世上的事情真是捉摸不透,那個時候她還沒撞破太子跟芳姐兒的事情,也沒被胤禛給控制住,更沒有上賊船,日子雖然明爭暗斗,可也悠閑無事。 現在榮華富貴滿身,回想當年白衣之時,卻有頗多的慨嘆了。 一路走來,二十余年。 兩人對望了一眼,又都是一笑。 張廷玉道:“明年斷不想跟著皇上去塞外了,每年中秋都只有回來再過……” “爹一點也不念家?!睆埐较惆缌藗€鬼臉,一吐舌頭,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中秋過節都是娘跟我們一起看月亮,你不回來看?!?/br> 張若霖倒是沒什么感覺,現在腦袋一點一點,似乎就要睡過去。 張廷玉無奈:“明年必定在,必定在?!?/br> 可誰又知道明年是什么樣子呢? 顧懷袖聽了,也沒放在心上,只叫人布菜布酒,又叫丫鬟們下去,園子里也就一家五口,也沒承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禮法,該說的話,席面上都說了。張廷玉在塞外看見什么,遇到什么,顧懷袖這邊又有什么事情…… 淺淺的交談之中,卻透著情深意篤來。 人都說,情到濃時情轉薄,太上忘情非無情,而是至情。 他二人之間相處,似乎隨意,可無一處一字不關情。 飲酒一直到微醺,方才攜手回屋。 張廷玉與她躺在床榻上,窗外秋蟬聲已經歇了,顧懷袖似乎也睡著了。 可是等了許久,她的手指動了動,搭在他胳膊上,忽然問了一句:“沈取是不是我兒子?” 這一句問,來得如此突兀,讓張廷玉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忙亂感。 “你覺得是嗎?” “……” 顧懷袖漸漸放了手,側過身去,背對著張廷玉,道:“晚了,睡吧?!?/br> 在知道沈取是左撇子的時候,顧懷袖算過,不管怎么算,左撇子都只是個巧合,而不是遺傳。那個時候她老是覺得微妙,所以問張廷玉,他說不是。而現在,她早已經知道了有關于魚兒的那個夢,心里很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望仙的事情,也是很大的疑點。 這么多年,便沒見過所謂的“仙姨娘”回來過,還有當初在龍眠山祖宅…… 她是不敢去想,可忍了這么久,終究還是問了。 一旦問出口,一條裂縫就這樣橫亙在二十余年夫妻感情之間。 顧懷袖想了很久才問,可她問出口的瞬間,忽然不想聽張廷玉的回答。 因為她很清楚,不管張廷玉怎么答,都是錯。 都是錯。 頭一次知道什么叫同床異夢,顧懷袖一夜沒閉上過眼,卻也一動不動。 次日張廷玉起來趕早朝,顧懷袖等他走了才閉上眼,不知不覺這么一摸,枕頭都濕了。 可她終于能夠睡著。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她才起來。 梳妝的時候,她手指點著自己的眼瞼,用手指給自己添了粉,然后道:“叫個人,去萬青會館,就說張老先生要考校沈取的功課,讓他來張府。著石方做一桌好菜……到時候……” 手指抖了一下,顧懷袖看了看自己指腹滑膩的珍珠粉,這么輕輕地一碾。 暈染開的粉胭脂,就像是美人腮邊淚。 顧懷袖一聲輕笑,“我老了……” 今天的顧懷袖格外奇怪。 丫鬟們看她拿起了粉,又放下了口脂,沒一會兒又拿起了黛,放下了口脂,換來換去沒個完,最后什么都沒做。 臨近中午的時候,下人將沈取請來了。 許久不曾見沈取,倒是有了幾分意氣風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