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
在園子里單建一個小庫房?商氏等人聽后眼睛都泛紅光了:在孟家,除了公中的大庫房之外,有資格擁有個人小庫房的,就只有老太太、太太和老爺的李姨娘了。何當歸作為一個年少的新婦,竟然意外地變成了孟家第四人!她也太好運了,遇上大方得令人咂舌的嫡母,又有個偏袒她的婆婆,一個人怎么可以這么好運! 大奶奶商氏第一個就掌不住了,脫口而出道:“七弟妹還是小孩子,她連這些東西的名目都叫不上來,東西擱在她手中太懸乎,還是母親幫她收著吧?!?/br> 蘇夫人睨眼打量袖手而立的何當歸,不管幾個妯娌說什么話,她都是表情淡然,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份兒坦然的氣度又讓蘇夫人愛了一分,于是又向著何當歸說了一回話:“清寧年紀小一些,這固然不假,可她經的事比你們多得多。她說自己認不出這些衣裳首飾的價值幾何,大兒媳你就當真了?女孩子哪個不愛鮮亮玩意兒,對著一屋子閃閃發光的寶貝都不動心,她的眼界是寬還是窄,你們掂量去吧。而且,媳婦的嫁妝不必入公庫,也不用把細項公開,這是大家都一視同仁的規矩,誰也不用羨慕誰?!?/br> 劉氏第一個臉紅起來,覺得婆婆最后一句話,分明就是針對她說的“難怪七弟妹開口向婆婆討七房的獨立理事權,肯定是打著把嫁妝私自入庫的主意嘍?七弟妹的父母對你疼愛有加,真叫人羨慕?!睂@番話的回敬。 媳婦們又戀戀不舍地看了幾眼滿屋的珠翠和錦繡,依次退出屋來,每個人的心緒都不平靜,商氏尤其如此。 她入孟家門十多年了,按照家規,擁有一千八百兩以上嫁妝的本家媳婦,就可以在自己園中修建小金庫存放??伤暾堖^兩回都沒通過,原因是她的嫁妝之數雖然夠了一千八,但其中有一千余兩都是田契地契,不用專門建庫保存,打一個鐵皮箱就行了。其余的衣飾、綢緞、被褥、家具擺件兒,并沒有特別貴重的,設一個鐵庫專門存放,有點小題大做了。 申請到最后,商氏只得到一個鐵皮鉚釘箱,還因為此事成為妾室和妯娌們的笑柄,把她氣了個倒仰?,F在何當歸不申請就有,偏偏原因還是因為人家銀錢太多,屋里都要擱不下了!只要回頭望一眼那紅成一片的紅漆挑擔,叫人有脾氣也變沒脾氣了。 何當歸把眾人送到園門口,蘇夫人最后總結了一下何當歸今天的斬獲:“三間園子的理事權,是你下棋贏回來的,那幾盤棋我輸得還算心服,所以賭注不能賴著你的。一是銀錢問題,你自己園中的銀錢開銷,在你們這兒的小范圍內可由你自己支配。公中的月例,還有例飯銀子,也包括孟瑄那兩個房里人的月例,以后都在月初從公中關給你,你再發月例給姨娘和下人。例飯也可以自己重定標準,讓大廚房小廚房做都隨你便——聽說你認為‘賞飯制度’不好,使孟家在餐桌上白白流失了很多銀子,恐怕你打算要在自己園中裁減例飯的項數吧?” 何當歸聽前面的還笑瞇瞇,聽到這里心中一凜,蘇夫人真是耳聰目明,人在府外聽戲,還能知道她的房中高論!想想吧,她說這個事兒的時候,聽的人里除了孟瑄、老太太、老爺,就只有老太太的幾個貼身嬤嬤。蘇夫人是今天才到家,孟瑄、老太太、老爺這三人一個都沒遇上,蘇夫人卻清楚了解此事,難不成她在老太太身邊還埋了釘子? 蘇夫人繼續說:“二是用人的問題,你自己看著辦,只是別讓小七下回住家里時再自己生火燒水了。有那樣刁的奴才,直接一頓板子攆出府去,還多說什么!” 何當歸垂頭應是,然后蘇夫人就帶著表情各異的商氏、陸氏、劉氏和王姨娘走了。冷嬤嬤過來把薄荷、山楂四個陪嫁丫頭送還過來,正好跟蘇夫人一行人遇上,于是就一塊走了。竟嬤嬤也跟在何當歸身后送客,眼見蘇夫人等人的確頭也不回地走了,竟嬤嬤毫不掩飾地大松了一口氣。 何當歸見狀,心里奇怪極了。 竟嬤嬤此人,她在成親那晚也見過,還算一個穩妥的嬤嬤,要不孟瑄也不會介紹給她。怎么從剛才開始,竟嬤嬤的表現就十分異常,先是極力攔著不讓蘇夫人進園子,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絕對攔不住的吧,這么做的意義何在?竟嬤嬤說嫁妝失竊是誤報,這點也透著奇怪,還有,蘇夫人檢查嫁妝的時候,竟嬤嬤一直繃著身子,屏息斂氣的樣子,好像處于受驚狀態。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因為何當歸比較信任孟瑄,所以也選擇暫時相信孟瑄薦給她的竟嬤嬤。她先把薄荷四人支開,拉著竟嬤嬤的手走到一叢香稗草后,低聲問:“嬤嬤回來的時候,究竟在園里見到了什么?為何你派人去通知太太,太太來了你又攔著?” 竟嬤嬤緊張地看一眼擺放嫁妝的四間屋子,干咽著唾沫說:“奶奶恕罪,一開始我真的以為是遭賊了,嚇得不行,才叫麥子去回報太太,想著幫奶奶抓賊來挽回損失。不料想,我進屋看東西,沒發現什么凌亂的翻找痕跡,卻冷不丁……看見了一個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何當歸蹙眉。是誰呀?小偷強盜?那直接喊人來抓不就完了。 “然后,那個男人就突然……”竟嬤嬤深吸一口氣說下去,然而冷不丁的,園子里某一處突然傳出了一聲高亢嘹亮的尖叫:“啊~~~七奶奶偷人了,七奶奶她偷男人~~~救命救命啊,你們別殺我!” 這聲音傳得很遠,蘇夫人幾個都是小腳蓮步,并沒走多遠,其中不乏耳朵尖的人聽見了這一聲女子的凄厲喊叫,這些婦人登時大眼瞪小眼,一片哄然起來。 ☆、第609章 情夫撲朔迷離 更新時間:20140223 何當歸的耳朵尖,不止聽出那個喊“七奶奶偷人”的聲音出自鹿瑤,還聽到聲音傳來的地方是嫁妝屋子隔壁的那一間。偏頭看竟嬤嬤,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態,回頭看遠處,已經走掉的蘇夫人一行人又被引回來了。 何當歸抓緊時間問竟嬤嬤:“黑衣男人怎么了?我們不在的時候這里究竟發生了何事,還不快說說!” 竟嬤嬤小聲告訴她:“我在一個挑擔后面看見一個蒙著臉的黑衣男人,以為跟賊撞上了,嚇得我叫出了聲,把我的三個丫鬟都引到了屋里,那男人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說他是奶奶你的朋友,不想傷害我們,只想找點兒東西?!?/br> “什么東西?”何當歸蹙眉,黑衣男人會是誰? 竟嬤嬤說:“他沒說,但是他拿出一錠銀子用手一捏,就變成了這樣?!本箣邒邔⒁粋€細長變形的銀條拿出給何當歸看。徒手捏銀錠,得多大的手勁兒呀。 何當歸見蘇夫人等馬上要走近了,又問:“鹿瑤又是怎么了,為什么那樣喊,揀重點說?!?/br> 竟嬤嬤加快了語速:“我們不敢違抗他,只好由著他翻奶奶的嫁妝,他讓我們四個人面壁站著,我也沒看見他拿走了什么。然后鹿瑤回來了,見了那男人就大聲嚷嚷‘快來人,七奶奶藏了個情人在家里!’那男人就逃了。我知道主子們馬上要到,沒工夫問鹿瑤看見了什么才這樣胡說八道,更來不及扳正她,就一根繩子把她捆了,把嘴一堵。剛拖到隔壁屋子,你們就來了。另外,鹿瑤還做了一件偷盜之事?!?/br> “這又是怎么了?”蘇夫人已然箭步走到面前,粉面帶煞地問,“剛才是誰在喊?是那個人瘋了,還是我的耳朵壞了?” 此時,三間園子中除了鹿瑤的哭嚷,還摻雜著幾個喝罵聲,亂哄哄一片,把右邊園子住的洳姨娘與褒姨娘也引來了,這是何當歸第一次見孟瑄這兩房妾室,所以盡管環境很亂,何當歸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們兩眼。 左邊那女子年約二十,著了一身深蘭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著點點嫩黃的梅花,用一條暗黃色織錦腰帶將楚腰束住。秀發綰成雙高髻,僅插了一梅花黃玉簪,顯得清雅秀麗。 她的氣質在容貌之上,五官給人的印象并不深刻,眼里汪著春水,但不大有神,嘴唇也薄,看起來還不如青兒漂亮。難得是她的肌膚滑膩似酥,頸子、鎖骨和胸口一片肌膚都袒露在衣領外,何當歸瞧一眼就覺得很銷魂。孟瑄這只色狼,都有了這么膩人的嬌妾,何必還來娶她。 右邊的女子則漂亮過了頭,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樣子,身穿水綠色云紋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的蓮花,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云,下擺密麻麻的一排藍色海水,也是云圖,胸前是寬片的錦緞裹胸,身子輕輕轉動,一襲長裙散開,柔橈輕曼。何當歸暗自腹誹,青兒曾說過,古代女人敢把內衣外穿的,不是粉頭就是傻帽。 這美人有一雙晶璨流波的眼睛,小巧精致的鼻子,秀氣嫩紅的嘴巴,水靈得能捏出水來。何當歸越看越覺得眼熟,肯定自己經常見到這張臉,她不眨眼睛地看了又看,才終于反應過來,這美人跟自己長得有點相似,難怪又順眼又養眼……孟瑄這只色狼! “啊~~~夫人救命,七奶奶要殺我!” 隨著這聲凄厲的呼喊,一個披頭散發、雙手反綁的女子從屋里沖出來,儼然就是鹿瑤。 蘇夫人記得先前下棋的時候,這丫頭還從旁伺候著,怎么再見就變成了這副鬼樣子?她厲聲喝問原由,竟嬤嬤賠笑解釋說:“這鹿瑤比主子先一步回來,進來幫老奴點查嫁妝。誰知這蹄子眼皮子這么淺,偷了一支寶石簪子藏起來,被老奴拿住。這才把她綁了收監,打算晚上回給奶奶處置,沒想到她畏懼懲罰,竟敢口出穢言污蔑七奶奶的清譽?!?/br> 竟嬤嬤自袖中拿出一塊帕子,打開呈給蘇夫人:“這個就是贓物,請夫人過目?!?/br> 蘇夫人拿在手里掂了掂,帶著狐疑看向鹿瑤,問:“竟嬤嬤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偷了這簪子?” 鹿瑤普通倒在地上,痛哭失聲:“夫人救命哪,那個男人會飛,他是個采花大盜,奴婢昨天也見過他……當時他抱著七奶奶,兩個人都沒穿衣服,剛才又被我撞見了一回,嗚??!七奶奶一定會殺了我滅口的,夫人救命!”她完全不提簪子的事,言外之意,就是她撞破七奶奶的jian情,竟嬤嬤才拿“偷簪子”的事來陷害她。 這話一落音,無數道目光交織在何當歸的面上,假如目光可以扎人,那她恐怕要被扎成馬蜂窩。竟嬤嬤擔心地看何當歸,怕她一個年輕媳婦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還不等太太問話,她就羞憤暈厥了。 然而,這種情況顯然不會光顧何當歸。她聽完鹿瑤的話,神情并未有什么改變,只是一雙眸子鎖定在鹿瑤臉上,根據對方眼底的真實恐懼,以及閃爍的眼神,判斷她說的話有真有假。 首先,據竟嬤嬤說,的確有個男人光顧過園子,也被鹿瑤撞見過,這些都是事實;其次,鹿瑤以一介下人的卑微之軀,說出指證主子的大逆不道的話,一旦指證不成功,她可就真的沒命了,還會連累一同在孟家當差的爹娘。她為什么要做這么冒險的事?如果只為了她meimei鹿媞那一宗五百錢月例的差事,她不可能這么瘋狂。有一種可能,就是她受人脅迫! 蘇夫人陰測測地盯著鹿瑤,聲音從嗓子眼深處擠出來:“你說七奶奶跟男人有私?你知道這樣的話說出來代表什么嗎?你能承受住這種指控帶來的后果嗎?” 鹿瑤全身都在抖,可仍舊不改口:“奴婢所言句句屬實,求夫人明察!奴婢死不足惜,可奴婢家幾輩子受孟家的大恩,眼見七奶奶不守婦道,奴婢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了!就在剛剛,奴婢匆忙趕回園子報信,還看見七奶奶和那個男人,他們,他們……” “他們怎么了?”蘇夫人面色古怪地看鹿瑤。 鹿瑤掩面,一副因為內容太勁爆而說不下去的樣子。商氏聽到這里,哪還按捺得住,嘖嘖地跟身旁的劉氏咬起了耳朵,看表情就知道沒說好話。 蘇夫人的目光凝了何當歸一刻,不見她有半分慌張躲閃,蘇夫人才用公事公辦的口吻問:“七兒媳,你可有什么申訴的話要說?” 何當歸恭恭敬敬向蘇夫人福身行禮,清晰安定的嗓音鋪展開來,讓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她自辯道:“婆婆容稟,孟家的深宅大院是京城守衛最嚴密的后宅之一,假設真有一名飛天大盜存在,他想自由進出孟家,簡直就是笑話。所以我想,假如那盜賊果真是一名男子,那他很可能是家里一直有的人,而不是外面闖進來的惡人。而我才嫁過來幾天,每天足不出戶的在家看書,連婆婆都是今天才第一次拜見,我又怎會跟別人有瓜葛?” 蘇夫人聽后默然,也不置可否,反而是陸氏幫腔說:“我也聽丫鬟們說,三個新娘子中,只有七弟妹她沒出來逛逛,讓大家看看她生得美不美,可見七弟妹是個安分媳婦?!?/br> “要查證這一點也不難,”何當歸繼續說,“只需去外院問一問護衛長,他們的防線可曾被突破過,也就能查那賊人是外來的,還是家里本來就有的?!?/br> 何當歸料想,護衛長要是承認防衛不夠嚴密,被人突破進來,那他也吃不成這碗飯了。所以估計護衛長會一口咬定沒有外人進來,這樣一來,鹿瑤指控她“會情人”的說法就不成立了。她才進門幾天,再快的動作也發展不起來一個情人吧。 蘇夫人立刻就讓人傳護衛長來問話,此時,她面上的寒霜褪去一些。 竟嬤嬤很懂得看夫人臉色說話,她啐著地上的鹿瑤說:“那個賤婢沒一句實話,她自己偷了簪子不承認,還膽敢污蔑七奶奶!鹿瑤說剛才看見七奶奶跟男人在一起,這可是一戳就破的謊言!夫人明鑒,七奶奶一直隨在您身邊,半步都沒離開過!” “不可能!”鹿瑤滿眼不可置信,“我真的看見了,他們就在那間屋子里偷情,那個男人還留下一條褲子!還在那個底柜里藏著!” 蘇夫人又看一眼何當歸,直到此時,她還是很平靜的反應,沒有一丁點兒被指責后的羞憤。蘇夫人點頭,證實了竟嬤嬤的話:“不錯,小七的媳婦一直和我們在一起,也是一同進三間園子的。不管你真看見還是假看見,你見著的那個人都不會是她?!?/br> 商氏命人去搜一搜鹿瑤說的底柜。眾人等待的空隙,何當歸突然微微笑了,視線落在蘇夫人手中的寶石簪子上,曼聲道:“嬤嬤說鹿瑤偷了簪子,鹿瑤本人卻否認這件事,我突然想起一個法子,可以試試鹿瑤有沒有抓過這簪子。假如能證明,這一支連我都沒見過、封存在箱子里的簪子,鹿瑤她曾經用手抓過,那至少證明嬤嬤沒說謊,說謊的人是鹿瑤。從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洗刷媳婦的清白了?!?/br> 孟瑄兩名姨娘中,容貌不出色的那一位,突然開口說話了:“meimei你既然沒見過,怎么能肯定這是你的簪子?說不定這就是鹿瑤自己的,或者從別處得到的。連簪子的來源都不清楚,又怎么能作為證據?!?/br> 何當歸笑睨向說話的女子,向陸氏求教:“二嫂,恕我眼拙認不出,敢問這位jiejie是……” 陸氏上前一步,與何當歸并肩站立,語帶譏諷地說:“不光meimei眼拙,連我這二奶奶也眼拙了,不知道除了我和大嫂子、四弟妹之外,還有人能喚七弟妹你一聲‘meimei’。咱們家什么時候多出這么一位主子來?” 陸氏這話的依據是,大戶人家有妻有妾,各人的年齡參差不齊,但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都是不管妾的年紀比正妻大幾歲,妾都得管正妻喊“jiejie”。而剛剛那名姨娘自恃在孟家的資格老,張口就喊何當歸一聲“meimei”,被陸氏一下子就逮了個錯處。 那姨娘的臉一紅,連忙做出補救,向何當歸曲膝行禮,自我介紹道:“賤妾李洳,是七爺之妾,見過jiejie,jiejie萬安?!?/br> 她一時心焦,把套詞說出來,卻忘了何當歸現在被官非纏身,已經沒有什么“萬安”可言了。這話一出,商氏、陸氏和劉氏都笑出聲來,沒料想七房還有一個這么沒規矩的姨娘。藉著正室的尊嚴,她們都聲援了何當歸幾句,斥責洳姨娘不知進退就別出來丟人現眼。洳姨娘受不住重話,垂頭拭淚。 ☆、第610章 良妾之于賤妾 更新時間:20140224 另一名姨娘,長相與何當歸有四分相像的那一位,見狀也上來請安:“賤妾李褒,見過郡主jiejie,jiejie寬心,洳姨娘她是員外之女,沒見過大陣仗,人一多她就發暈,絕對不是存心對jiejie不敬?!?/br> 何當歸順著臺階下,笑執著褒姨娘的手,嘖嘖嘆道:“meimei好人材!我瞧著怪眼熟的,可見咱們是有緣了?!?/br> 陸氏定睛看了她們兩個人一會兒,不由發出驚嘆:“褒姨娘我見過幾回,七弟妹我也看了一整天了,竟然沒覺出來!你們兩個人長得真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說你們你們是親姐妹,說給誰誰不信?” 何當歸抿唇道:“說起來,我聽見洳姨娘和褒姨娘的名號,心里還疑惑了一回,姨娘都是冠姓氏的,怎么二位卻把閨名拿出來叫。原來兩位姨娘都姓李,真有趣?!?/br> 商氏不屑地瞥一眼洳姨娘胸前一片裸露的酥白,語帶雙關地說:“褒姨娘本來可以稱‘李姨娘’,只是跟咱們家二小姐婉兒的生母李姨娘沖了,才改叫的閨名。洳姨娘可就不行了,這里面差著一層呢,好人家的女兒可沒有把名字給人隨便喊的?!?/br> 商氏說的比較隱晦,知道內情的人才能聽懂,這一回連何當歸都不懂了。被點名提到的洳姨娘面色一白,低低嗚咽了一聲,捂著嘴跑掉了。 何當歸冷眼看著商氏唇邊諱莫如深的笑渦,心里實在好奇,就忍不住偷偷問陸氏:“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洳姨娘她怎么了?” 婆婆在場,陸氏為保持形象也不宜八卦太多,只壓低了聲音告訴何當歸:“褒姨娘是明媒娶回來的良妾,洳姨娘只是賤妾,兩人的差別就在這里。另外還有個叫紫霄的賤妾,如今光服侍婆婆了,所以你見不著?!?/br> “喔?!焙萎敋w弄明白了一點兒??蛇€是沒透徹明白過來。 良妾一般是大戶人家的庶女或平民白丁的女兒,換了庚帖被娶進門,在“姨娘”前冠姓氏,像王姨娘這樣的情況,也像正經主子一樣受人尊重。賤妾就是通房丫頭抬的妾、戲子妾、妓女妾這三種,身份僅比下人略高,在“姨娘”前冠閨名來稱呼,就跟叫丫頭、戲子和青樓女子一樣的道理。 何當歸不明白的是,那個洳姨娘既然是員外之女,大小也算一位小姐,怎么會淪落成賤妾? “夫人、大奶奶!”一個嬤嬤捧著一條深褐色的單褲跑過來,呈上說,“這是一條男人的褲子,在鹿瑤說的底柜中找到的……” “這條褲子,應該不是七弟的,七弟不會穿這么鄙俗的衣物?!鄙淌弦庥兴傅卣f。 蘇夫人神情松動,問何當歸:“你知道自己屋里藏著這樣的東西嗎?” 何當歸有些躊躇,就算她說絕對不清楚屋里放過什么,也會落個糊涂人的笑柄??茨泌E物的嬤嬤,居然是從她臥房里搜出的男人褲子,她也很不可思議,自己房里居然擱著這種臟東西!是誰放進去的? 商氏噗嗤冷笑:“七弟妹剛入門不久,相信也不會這么快守不住,可自己屋里的東西都不留心看著,她也太糊涂了?!?/br> 跟隨何當歸最親的丫鬟薄荷,看不下去主子受委屈,突然冒冒失失地插嘴說:“夫人、各位奶奶!鹿瑤說看見七奶奶和男人在一起,還說剛才也看見過,可七奶奶又有夫人證明清白。奴婢想,鹿瑤看見的會不會是個跟七奶奶長得差不多的人?那個人藏下這條褲子,要嫁禍我們七奶奶?” 話一落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褒姨娘的身上,對啊,她們怎么都沒往這方面想過?七奶奶剛進門,人生地不熟,所以不具備勾搭jian夫的條件,可家里還有一個跟七奶奶長得很相似的褒姨娘!七爺不管不問,難保他的兩個姨娘會做出什么沒有廉恥的勾當! 褒姨娘本來還笑盈盈地作壁上觀,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拉著洳姨娘來湊熱鬧,沒想到這么快就引火燒身了。頓時,她天性中的潑辣再也藏不住了,指著何當歸和薄荷這一對主仆罵起來:“你屋子里的腌臜東西,憑什么往我頭上栽?我可是戶部侍郎李攀的女兒,清清白白做人,別把我跟你混為一談!” 薄荷英勇護主:“當著夫人和七奶奶的面如此放肆,你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我們奶奶是郡主之尊,又有夫人作不在場證明,你才是應該心虛的那一個!” 蘇夫人讓鹿瑤確認,她看見的那一個與男人私通的女子,究竟是七奶奶,還是褒姨娘。這兩個人的臉蛋雖然像,可還沒到讓人區分不出來的程度,褒姨娘年紀大些,雙腿不如何當歸修長,身形比例也不如她賞心悅目。單看褒姨娘,只覺得她十分美麗;跟何當歸比較著看,正品和贗品的高低就拉出來了。最好認的是何當歸眉間的朱砂痣,這個是褒姨娘沒有的。 鹿瑤猶猶豫豫地認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時,丫鬟山楂端來半碗熱騰騰的清水,遞給何當歸:“您要的水,仔細燙了手?!?/br> 這一舉動吸引了不少人來看,何當歸處境糟糕,萬一坐實了她私通野漢子,又或者不清不楚地背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再被悠悠眾口一傳,她可就沒臉見人了!她倒不急,還有心情喝水? 何當歸不慌不忙地端著半碗水,回蘇夫人:“媳婦說了,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鹿瑤究竟有沒有偷簪子,只要能證明她是個小偷,她所說的證詞上就得打個問號。那么,有一種可能,就是鹿瑤在撒謊,所有事都是她編出來的,旨在擾亂大家,替她自己脫罪?!?/br> “如何證明?”蘇夫人問。 “請婆婆把金簪放在草叢邊的石階上,就擱在那個凹槽中,然后再嘗一口這碗熱水?!焙萎敋w雙手奉上水碗。 蘇夫人依言照辦,也真的嘗了一口碗中的水,卻不懂何當歸想干什么。她蹙眉問:“只是普通的白水,難道這水能查出小偷?” 何當歸端著碗走到石階邊上,把熱水傾倒進那個放著金簪的凹槽里,才稟告蘇夫人說:“秘密就在這根金簪上,請婆婆稍安勿躁,假如鹿瑤抓過簪子,那這些浸過金簪的清水就會引來螞蟻?!?/br> 眾人聽后大感新奇,紛紛圍上來參觀,多半都不相信何當歸的話??刹胚^了不到一盞茶工夫,就有一隊螞蟻從草叢里爬出來助陣了。 劉氏“呀”了一聲,不可思議地問:“螞蟻這么聽七弟妹的話,難道你能指揮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