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
“清兒,你哪里不舒服?”孟瑄電閃奔過來,焦心地問,“你怎么吐血了?” “心不舒服?!鼻鄡禾婧萎敋w回答道,“她現在不想跟你說話?!?/br> “為什么?”孟瑄不解地問,看向青兒懷里單薄纖弱的何當歸,對比就像是一雙姐妹花,前者是親娘養大的,后者是晚娘虐大的。孟瑄越看越心酸,而一旁的齊玄余則好心告訴他,“恐怕是寒氣凍傷了肺葉,命不久矣。小道已經盡了力了,無量天尊?!?/br> 孟瑄和段曉樓俱是一驚,反射性地一左一右去拉扯青兒懷中的何當歸,何當歸十分應景地又吐了兩口血。孟瑄雙目充紅,喪膽大喚著她的名字,卻得不到回應。何當歸覺得幾口淤血吐出后,人也感覺好多了,閉目養一養精神就更佳了,而看到孟瑄的眼里,再配合齊玄余的解說,儼然是何當歸沒有命了。 孟瑄狂吼一聲,捉住何當歸的雙肩搖晃,痛苦道:“你怎么可以就這樣走?你想走去哪里?” 青兒替何當歸回答道:“她投胎去我的老家,那里法定一夫一妻?!?/br> 何當歸被狂搖得一暈再暈,立刻不省人事了,孟瑄以為這次她終于死了,沖動地抓起地上殺過朱權的長刀,一刀刎頸而過,鮮血四濺而出。 這變故發生得突然,齊玄余和段曉樓全都愣住了,青兒捂臉大叫,這三人都看到了何當歸剛才緩過氣來,非常有精神頭的樣子,因此都知道她沒有性命之憂,沒想到孟瑄這么好騙,又這么不經事,說自戕就自戕了! 還好,手頭現有兩包被何當歸扣下來的藥,于是,齊玄余又刻不容緩地用這最后的藥給孟瑄吊命。青兒實在沒料到,她的一兩句旁白竟比捅人的刀子還快,闖了這樣大的禍,她一下子嚇傻了。她哥殺了小逸,她又殺了孟瑄?他們兄妹都成殺人犯了? 過了一小會兒,何當歸率先悠悠醒轉,睜開眼就看見脖頸和胸口都被一片血紅染滿的孟瑄,驚慌而虛弱地發問,可問遍一圈兒,青兒與段齊都支吾難言。他們要如何告訴她,那傻瓜經不住刺激,一眼沒看住,他就給搖暈的何當歸殉情去了。誰能想到,誰能料到,大男人給女子殉情,本就是稀罕事,孟瑄還做的這么干脆,唯恐攆不上“先走一步”的她。這一刀下去,連段曉樓都看怔了。 他們三個都說不出口,何當歸也猜出了八九分真相,一時也失了語,怔愣地望著孟瑄修頸間的那一道深長血痕發呆。他天縱英才,又前程似錦,人也不蠢不傻,何至于做出這樣的事來,這世上又不是除了她就沒女人了。他不是說,才剛開始“喜歡”她嗎?只是這樣的情分,就累及他的性命? 還好有藥,還好,孟瑄結實得一刀不足以致命,才沒鬧出人命來。樂于助人的齊玄余再展神通,幾針藥粉下去,傷口速速愈合,滿頸噴血的孟瑄比方才的朱權恢復得更快更徹底,轉眼間竟全好了,連疤痕都沒留下小半條。 除了臉上還有些大量失血后的蒼白,除了那染滿衣襟的未干透的鮮血,提示著剛剛的情形有多么兇險,青兒還以為在看電影特效。人說死就死,自刎沒商量,說活時,又不負眾望地活過來。好一個孟瑄。 孟瑄扇動長睫,入目就看見何當歸的雪白小臉,而他的頭,就枕在她溫暖纖柔的雙腿上。她烏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于是他貪戀了一刻她的眸光,溺在里面不出來。望著那里面的他自己的一雙倒影,他緩緩笑了,輕聲問:“鼻子還在喘熱氣兒,是鬼也能喘氣兒,還是咱倆還沒做成鬼?” 何當歸蒼白的唇瓣翕動幾下,才問出她的問題:“為什么?你何必做這樣的事,人都有死的時候,活著時開開心心,死的時候各找各的歸途,豈不干凈?!?/br> 孟瑄的嗓子眼兒里有血塊堵著,嗆了兩下才微笑道:“你死了我就開心不起來了,所以,以后你還敢撇下我去,我還會這樣嚇唬你。還有,我輕易都不會死,若哪天我真的死了,盼你……也學學我這樣。只有這樣,兩個人才能不分開?!?/br> “……你休息一下,咱們回船上去,”何當歸懶懶道,“我有點兒想家了,不知我的蘭花有沒有人澆水?!?/br> 孟瑄掙動了兩下,撐著地面坐起來,從躺姿變成坐姿,他高了她一頭還多。他瞇眼盯著何當歸躲閃的眼睛瞧,忽而出手如電,一臂將她摟進懷里,熱燙的唇封緘住她的,將他口中的腥甜與她分享。她顫抖著合上雙目,被動地承受著。血的味道,她也曾經嘗過不少回,這一次卻跟以前哪一次都不一樣,有種香冽的清甜,來自孟瑄的血。 段曉樓滿面冰霜,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二人在自己眼前唇齒纏綿,少時,他的唇邊翹起一點冷笑,一閃而逝。青兒眼尖看見了,覺得不像個善茬。 等到終于攫盡了她的津液,孟瑄才放開何當歸,附耳跟她說:“剛才的話不是玩笑,倘若將來有一天,我死之前你還好好兒的活著,那我只好下狠手將你帶走……只有將你帶在身邊,我才最放心,因為,沒有人能待你比我更好,你只能跟著我,聽見沒有?不管到了哪里,我總不叫你吃苦就是?!?/br> 他的話語如溫柔纏綿的小蛇,倏倏鉆進她耳中與腦中,讓她輕輕戰栗,不由自主地點了頭。于是,他舒氣笑了。 卻說街道另一頭的醫館中,朱權對著古嬪嘿然發了一通冷笑,直笑得古嬪汗毛倒豎,全身發冷,伏在地上大哭曰:“王爺饒命,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王爺開恩饒命呀?!?/br> 朱權也不說話,更未開口責罵過她一句,只是用虎豹盯準獵物的眼神,直勾勾盯準了古嬪,左手虎口摩挲著自己的下頜,愣愣出神兒。 如此過去了小片刻,古嬪不知他那么專注地在想什么事,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苦求饒命,愿意自請出家。而朱權開始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只覺得頭腦中好像空出不少地方,好像是硬生生被人給掏走的,究竟他被掏走了什么? 過了一會兒,他又疑惑起來,先前附了他身體的那一個“惡鬼”,為什么要派周菁蘭和古有芳去臺州巡礦,這兩個蠢貨能辦成什么事?伍櫻閣的能人也沒死光,隨便找出一個來,豈不比周菁蘭能干十倍。況且,在他被“惡鬼”鎖住之前,就已經聽一個線報說,周菁蘭跟一個掮客合伙倒賣一種小型火器,謀取暴利之余,還給東北的某支軍隊武裝了可以十倍提升戰力的火器。他當時就想扣住周菁蘭,慢慢拷問出此事的詳情,可還沒等出手,他反而被“惡鬼”先一步扣住了,其后一直昏昏沉沉,人事不知。 而比較奇怪的就是,“惡鬼”向來都跟他住一起,當然也應該知道周菁蘭的事,那他為什么要放走周菁蘭?難道這背后還有什么隱情? 這樣發呆一刻,朱權回頭看窗外,正是孟瑄與何當歸纏綿擁吻的一幕,他噙笑把地上磕青了腦門兒的古嬪扶起來,從窗戶里指給她看:“有芳,你這次可是芳心錯付了。瞧吧,人家對你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果真是心里、眼里都只有他抱著的那個女人?!?/br> 古嬪嗚咽流淚,仰頭看朱權,哀求道:“王爺饒命,賤妾愿意在此地削發為尼,終身吃長素,給王爺和奶娘祈福求平安,饒了賤妾吧,我才十九我還年輕,我不想死!” “話說回來,芳兒呀,你生的還不如那個女人的丫鬟漂亮,”朱權慵懶地倚著窗欞,斜目望了青兒一眼,自動將容貌次一等的歸類為丫鬟,他噙笑道,“你也不自己照照鏡子,看看資本足夠不足夠,就剃頭擔子一頭熱地上去勾引人家丈夫,多犯賤呀……你說說你自己,又蠢笨又沒臉,做人活著還有什么趣兒?不如去做鬼吧?!?/br> 古嬪嚇得抖如篩糠,又被他羞辱得體無完膚,當真是萬念俱灰了??稍倩?、再絕望,人的這一口氣兒長著哪,輕易是死不成的。古嬪索性抱著最后一線希望,憑窗探出身去,凄厲地放聲呼喊道:“七公子救命救命呀!救救我吧,我愿意做個粗使奴婢伺候你一輩子~~你曾救過我的命,還對我好,難道現在就不管我的死活了!那你一開始救我干什么?嗚啊——” 青兒皺眉道:“怎么了那個古嬪,她這是要鬧哪樣?當著那個寧王的面,說不愿當王爺的妃嬪,要當你們的粗使丫頭,這還了得。寧王那個小雞肚腸的!”孟瑄亦皺眉,心中有些許遲疑,是否要去救她一救。 恰在此時,天上突生變故,一個眾人萬萬料想不到的變故,十分突兀地發生了。 慘劇一瞬間驚了眾人的眼目,血腥到了極致。 ☆、第546章 鋼鐵貫穿女體 更新時間:20140123 古嬪雙手巴著窗欞,整個上半身全探出去,滿懷希冀地望著孟瑄,求告著讓他救她,說當粗使丫鬟也愿意…… 其實,何當歸對那一種被寧王府沼澤深深陷住的絕望,自然是最感同身受的。所謂物傷其類,要不是古嬪心目中的救世主,圈定了非孟瑄莫屬,何當歸倒真想拉扯她一把,給她指條生路。青兒生氣地說:“天底下的男人多得是,她怎么就不求段曉樓和臭道士,專門纏孟瑄一個?孟瑄!你跟她什么關系?” 孟瑄低頭睨一眼安安分分的坐在他懷里的單薄少女,自嘲一笑道:“我只跟一個女子有關系,尚且不能遂心如意,又談何別的女子。清兒你說,我哪來那么大能耐?!?/br> 何當歸淡淡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想救她,也是你的善念?!?/br> 段曉樓脫去了沉默的外衣,說:“不是這么說的。她口里越喊孟瑄的名字,寧王心里就越生氣,更不會輕饒她了,因此孟瑄去問反而不合適。待我去問問看,那名女子犯了什么大罪,寧王又要怎么懲治她?!?/br> 青兒擔心,段曉樓幾句話將古嬪討過來之后,還是要塞給孟瑄內部消化,于是她自告奮勇,要跟段老大一起去會一會牛掰人物朱權,看他怎么把古嬪那女人嚇成那副可憐相的,學習借鑒一下,留著她以后嫁了人宅斗用。 可是,段曉樓和青兒只往那邊走了兩步,變故突生。一個比諸人之中最高大的朱權還高大雄壯三分的黑衣人從天而降,滿身的兇煞之氣分明說著,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迫得段曉樓后退三步,并側身擋住了青兒。而青兒不是個安分膽小的,她從段曉樓背后探出一顆腦袋觀望,可這一望,她差點兒沒吐出來。 原來,黑衣人的獵物是古嬪。他從屋頂上方跳下,先用一條長鏈纏住了古嬪的腦袋,環繞兩圈,將之拖出醫館來。 他是有備而來,手中持有一套七叢七球的精鋼制荊棘長串,將手里的古嬪輕巧地撕開一些,尋了七個孔洞,塞進去七個荊棘鋼球。因為那鋼球中間嵌著強力磁石,一進了體內就相互吸引,最終沖破了血rou的阻隔,在古嬪的體內抱作一團,疼得古嬪殺豬一樣慘叫。她所站的那一塊地面被鮮血染紅浸透,入地三分,情形慘不堪言。 這還不是最讓青兒駭然的地方,最讓青兒魂飛魄散的是,古嬪身上被黑衣人相中的其中一個孔洞,是她的下體。而且是生生撕開的,生生掰著她的兩條腿從陰戶一直撕裂到小腹的肚臍還往上的地方,腹中那些紅的綠的,長的淌的,流動的蠕動的,濕黏的滑漉漉的,時不時地隨著古嬪的上下躥動而溢出來一些。 她疼得求死不能,還自己拿手托著那些東西往里塞,口中模糊地悶哼哭喊著,叫的還是孟瑄的名字。 孟瑄早呆住了,他從未見過這種殺人的法子,也想不出古嬪一個小婦人,做過什么罪大惡極的事要被如此刑虐。他緩緩站起身來,要去制止這個慘劇繼續發生。畢竟醫館里面的朱權只是皺著眉頭,滿面錯愕地袖手立著,顯然是不打算救古嬪。 此時,街道兩旁不乏觀者,但所有人都被嚇住了,連隔岸觀火的勇氣都消失了,只巴不得自己能一下子消失在世界的盡頭,逃離這可怕的一切,奈何雙腿灌鉛跑不動,又有誰會去救那個全身被帶刺的鋼鐵貫穿的女人。而孟瑄藝高人膽大,要去試試那個兇殘而辣手的黑衣人有幾分水深。 何當歸倒抽冷氣,依稀認出了古嬪身上那一套刑具的來歷,于是環腰抱住孟瑄,以行動阻止他,并壓低聲音告訴他:“那個就是東廠用藥物泡出來的獸人,他銅筋鐵骨,沒有身為人的情感,又比一般野獸多了馴服,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無人可擋。你救不了她了,她的臟腑已經被搗碎了,那些荊棘球里藏有毒蟲嚙蟻,進去身體就徹底沒救了?!?/br> 她的聲音雖然小,不過段曉樓、齊玄余和朱權等人,個個都生了一雙貓耳,一分不差地聽了去,心中都疑惑起來:我都不知道這么多,她又從何得知的這些? 尤其是朱權,他隔著小半條街,目光重點流連了何當歸的眉眼,尋不見丁點兒驚慌的痕跡,實在鎮靜過頭了??茨挲X不過十四五,竟然能目不斜視地全程看完“古嬪與荊棘”,何等奇葩的事! 看著咫尺之外被屠戮的古嬪,朱權自己也是一陣心慌氣短,不知道東廠的獸人為什么突然找上他的妃嬪,也不知這是一場意外,還是有人刻意安排,更不知那個幕后黑手的槍口瞄準的最終目標,是不是他寧王朱權。對比起何當歸的平淡神色,朱權、齊玄余都變成了膽小的那個。 古嬪的聲帶被荊條戳壞了,本已不能發聲,可她的身體中卻依然有尖銳的哭聲一陣陣透出來,仿佛是那些皮rou與內臟的哭聲,令觀者不寒而栗,后腦勺冒出寒氣。青兒早就嚇得翻白眼了,段曉樓扛米袋一樣將她扛在肩頭,免得被獸人相中了她。 孟瑄還是要去會一會那個獸人,至少讓古嬪死個痛快。何當歸又攔道:“她不行了,瞬息就會殞命,你幫不了她了。別過去?!?/br> 果然,她這話剛說完,那邊的古嬪就氣絕了,死不瞑目地大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似乎對她自己生而為人十分后悔。而那獸人自女體之中扯回他的刑具之后,仍不放過古嬪的尸身。先把頭顱扭下來,收進他腰間的袋中,又將雙腿、雙臂“咔嚓咔嚓”齊根扭下來,高高拋向東南西北四個不同地方。最后,沾滿泥巴的長靴在僅剩的一段軀干上亂踩幾下,那只獸人來去無阻的奔走了。 孟瑄大喘了兩口氣,掰開何當歸環繞在他腰間的雙手,回過身質問她:“我本來能救下她,為什么不讓我去?” 何當歸平靜道:“我已說過,那荊棘球一旦進了身體就沒救了,你做什么都是徒勞,何況為了一個將死的古嬪而跟代表東廠的獸人為敵,根本不值得。獸人雖然沒有感情,記憶也存不長久,但卻出奇的記仇。它會一直記著每一張跟它作對過的人的臉?!?/br> “不值得?”孟瑄不可置信地看何當歸,訝異地低呼道,“一刻之前她還活著,現在她連一具全尸都沒有了!不管她是古嬪還是路邊一個乞婆,那都是一條鮮活的人命,怎能用‘值得’‘不值得’來界定?那在你眼中,什么是值得,什么又不值?”他揚手一指段曉樓肩頭扛著的青兒,質問,“她肯定是‘值得’的那一種吧?” 何當歸不慍不火地答道:“這個自然因人而異,假如青兒遇上這樣的事,我和廖之遠當然會拼力搶下一具全尸,哪怕搭上自己的命。但對于跟她不熟的你、齊道長等人,我就不建議你們這么做。而古嬪的死已成定局,她的夫君并沒有出手的意思,你要越俎代庖,傳出去之后,對古嬪的名聲也不好聽?!?/br> 孟瑄怔愣著聽完了她的高論,被噎得連連發笑,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情緒非常激動。 何當歸知道他天生有俠義心腸,看見這樣慘烈的事故難免動容,又知道他對古嬪并無私情,頂多是某段誤會之下的愧疚感。等誤會被揭開時,愧疚自然也不復存在。于是,盡管被孟瑄這樣厲聲詰問,她也并不惱他,終歸他也沒有錯,她也有她的道理,只是兩人意見偶爾相左罷了。日后再跟他細說。 可孟瑄見她如此古井無波的表情,更打從心底認定了她冷血。心頭發堵,一下子不能轉過彎來,他冷笑兩聲,甩手就要走開,去尋古嬪的手足碎尸。 段曉樓見方才還在生死相許的兩個人,為了一個小小的古嬪就鬧僵了,心中立刻開始暗暗籌謀,怎樣才能讓孟瑄不再回頭,從此對何當歸放手。此刻佳人空落,他自然上前關切道:“這里風大,塵頭也大,你重傷還沒好又受了驚嚇,我知道一個安靜的所在,我帶你去歇一歇?!?/br> 何當歸想了想,點頭道:“青兒暈過去了,廖之遠也跑得沒了人影,我還得解出那蕁麻散的方子,將解藥散給被馬神婆藥了的那十幾個孩子,少不得要在廬州多呆上兩天?!?/br> 孟瑄的腳步頓住了,背對他們冷諷道:“呿,她受了驚嚇?我瞧著不像,她寧怕廖之遠之流,都不害怕獸人,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說的就是這種情況了?!?/br> 段曉樓輕輕掂了掂肩頭的青兒,對孟瑄的話充耳不聞,溫和發問道:“一時忙亂,我都忘記問,你怎么跟廖少發生如此大的沖突?他平時笑鬧慣了,今日卻是第一次紅著眼舉刀殺人,你哪里跟他不對付?” “這個我也不完全清楚,”何當歸答道,“可能跟馬家的事有點關系,我讓他去幫忙,沒想到后來出了岔子。我只能大概猜出,跟關筠有一些關系?!?/br> “……馬家的事?!”孟瑄立刻又聽入耳了新的內容,猛然回身,一雙黑眸牢牢鎖定了她,緊聲發問道,“你是說,方才那鬧得一街上吵吵嚷嚷的糟亂事,也是你挑起來的?你才下船一天,就惹出這么多事故,你究竟意欲何為?” ☆、第547章 四面埋伏金剛 更新時間:20140124 孟瑄以為人美心美,何當歸自然是如此,何況她小小年紀,眼兒啊面兒啊都是極清凈的,因此方才聽說了馬家的事,他第一反應就是拉著她離開,覺得多聽多看一眼,對她而言都是一種褻瀆……現在聽何當歸說什么“馬家的事……我讓他去幫忙”,孟瑄就質問她,結果何當歸居然告訴他:“我許久不做這樣的好事了,昨天那個算是‘年行一善’,把我今年的功德都做滿了?!?/br> 孟瑄聽她都不否認,當下心涼了一截,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何當歸的人了,為什么她跟世俗女子的差別不是一點點,為什么他突然覺得這樣的她陌生得厲害。 段曉樓卻不知“馬家的事”是什么事,只是想了想,說:“是了,我來廬州查案,一路上都覺得有人在跟蹤,對方也不帶惡意,只不遠不近地綴著,原是筠兒也尾隨我一起來了?!币姾萎敋w的面色不佳,他勸道,“找個地方避避風,我讓人將山貓押來……” 這樣說著,廖之遠就從旁竄出來,指著何當歸問:“筠兒跟你有什么仇,你要這樣陷害她?你都不要段曉樓了,你還害她?” “這么說,”何當歸坐實了她的想法,“馬家的兩男兩女之中,有一個是關筠?” “你定然早就知道,還裝什么!”廖之遠蠻橫地說。 何當歸提醒被憤怒沖昏理智的廖之遠,道:“昨日一起下船,一起聽了戚三娘的故事,我擬定出懲治太善的辦法之后,是同你一起進的馬家。當時我也說再找一找,將馬平安口中的貴客給找出來帶走,可你不讓,攆著我出來了。真要問起罪來,你自己不是首當其沖?你怎么不給自己一刀?” 段曉樓聽這二人你來我往地互相指怪,只不知怎么還扯上一個關筠,這時,卻有他的隨行手下上前,給他悄悄說了“馬家的事”。段曉樓初時非常吃驚,旋即平復下來,對二人頷首道:“事情我已聽說了,我的手下說她方才已在舟并庵削發當尼姑了,可她是跟著我來廬州的,會住在馬家,多半也是因為我住在對過的宅子里。這么論起來,要擔最大責任的,應該是我才對?!?/br> 廖之遠與何當歸一同看他,段曉樓說下去:“她投身佛門,也是好事一樁,不過她父母將一個女兒好端端的送出去,就這樣沒首沒尾的留在廬州,關老爺那里不好交代?!啊薄?/br> 廖之遠被段曉樓的平淡態度激怒,寒聲問:“事已至此,你覺得還能怎么交代?” 段曉樓先轉頭跟他的手下密語幾句,手下恭禮,匆匆離去,他才回身道:“聽說她抵死不回揚州,留廬州也不妥,那舟并庵是個光禿禿的庵觀,吃喝都沒有,守衛更沒有。還聽說,今日瞧見她身子的大有人在,難保其中沒有動歪心思的,難保不再出點什么事。我讓人接她回京,在我家的家廟里修行,又能就近照顧她,豈不便宜?!?/br> 廖之遠冷笑道:“段家家廟?這是怎么說的,親事已退了八百年,她又不是你段家女眷,去你家的家廟作甚!” 段曉樓溫柔的眼神放在何當歸的臉上,柔聲提出來一個中肯的說法:“我一直拿筠兒當meimei,她出了這樣的事我心十分難過,決定自今而后與她兄妹相稱,以兄長的身份關照她。我娘那兒自不會再提跟關家續訂親事,我也是二十八旬的人了,沒人比我娘更著急我的親事。她老早就說了,只要能給段家開枝散葉,盡管娶進家里來,進了門就是主母?!?/br> 何當歸走近他的胸膛,高高仰頭,將馬上要從他肩頭滑落的青兒推上去,含笑道:“正是這個道理,子嗣之事乃人倫大事,段大人早點解決了,也是盡孝道的一種方式?!?/br> 段曉樓機不可失地伸手,輕輕扶正她歪掉的發髻,突然嘆道:“有的事我以為我不說,meimei心里也有數,可幾年耽擱下來,我漸漸開始后悔,怎么不早點說清楚?!彼锨鞍氩?,肩頭的青兒跟著晃悠兩下,他用低低的聲音告白了,“從二十四歲到二十八歲,我心里的人選從未變過,到八十二歲也不會再變。我能不能盡孝,段家會不會絕后,都全在meimei一人身上了?!?/br> 聽到他又舊事重提,何當歸勉強笑道:“八十二歲的事,還早著呢,大人的話不可說的太滿。請別再給我添罪名了?!?/br> “你不信時,只等著瞧吧?!倍螘詷堑捻?,是一種寵溺的憂傷,“反正我總會等你,我不信,從二十八到八十二,這五十多年里,你狠心到連半次機會都不給我?!?/br> 廖之遠提醒段曉樓:“她就是一個狠心的人,你試多少次都一樣,何況都嫁人了,你等個鬼呀?!?/br> 何當歸的娥眉凝愁,垂頭問:“我的丫頭蟬衣在哪兒?盼告知去向?!?/br> “蟬衣?”段曉樓想了一下,方笑道,“算起來,她跟你的時間,比咱們倆開始的時間還長。如今也長成大姑娘了,跟過你的丫頭,都比別家的水靈些?!?/br> 何當歸聽得心揪揪著,猛地抬起頭,腦門撞上他探近的下巴,蹭紅了一大片。見她面上急成這樣,段曉樓幫她揉揉腦門,安撫她說:“蟬衣是我無意中買到的沒錯,可如今她并不跟著我了,跟常諾家的兩個小子跑了,我已叫人去尋找,找到后就給你送去?!?/br> 常諾家的兩個小子?何當歸疑惑地回想著,難道是風言風語二人? 孟瑄早站在了兩人左側,虎視眈眈著他們的一言一行。兩人的右側站的是廖之遠,也大睜一雙貓眼怒目看著。孟廖二人成包夾之勢,何當歸三面受敵,往后退幾步撞到東西,扭頭一看是齊玄余,她沒好氣說:“道長請讓路?!?/br> 可齊玄余一副債主嘴臉,皮笑rou不笑地說:“小道‘盡孝道’用的藥,在姑娘身上用了不少,小道怕回家挨罵,因此想跟著姑娘混兩日,盼你給我想一個不會挨罵的說辭?!?/br> 何當歸不知他還從她這兒希圖什么,一時也不理論,又轉過頭問攔路虎孟瑄:“你不是不屑與我為伍,還杵在這里做什么?你怎么不去給古嬪娘娘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