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又過了一會兒,段曉樓率先打破沉默說:“蔣邳,杜堯,我說這些話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們這些天少點玩鬧,多上心上心要緊正事。我敢肯定地說,如今的揚州城,水下面藏了不止一條蛟龍,大明朝最精銳的各方力量,全都在此落腳了,而我們雖然代表圣上,也可以直接cao控韓扉和揚州府兵,卻不是最強的一股勢力……” 說到這里,段曉樓突然咳嗽起來,越咳越厲害越急切,幾乎快把何當歸的心都咳得皺起來、外加吊起來了,只因她聽出,他最后兩聲咳出了血! “段少!”蔣邳的聲音也慌了,“你的傷勢不輕哪,別喝酒了!杜堯,快把酒全都拿走!” 杜堯應聲動起來,屋內響起乒乒乓乓的收酒壇杯盞的聲響。這一次,段曉樓不知是喝夠了,還是太虛弱不能出聲反駁,沒有出聲制止他們拿走他的酒壇,屋中一時只有杯碟的清越的撞擊聲。 何當歸心中亂如一團麻,站起走兩步,又退回去重新坐下。她想看看段曉樓的傷勢,可,她不敢見他。 隔了足足有半柱香那么長的工夫,何當歸等得分外心焦,屋里面突然響起了嗑瓜子的動靜,她疑惑地偏頭,然后就聽見段曉樓的聲音一切如常,似乎還含著笑意,并嗑著瓜子說:“所以說,既然咱們不是最強的那股勢力,就得比其他人更勤謹些,自今而起,直到揚州之行結束,都不許再宿醉值守了。那么就從我做起,你們兩個都來做個見證,我是第一個棄酒的高級將領,未來半月,軍中府中俱是一體,享樂都等辦完了正事再說。而你們兩個除了正常值守,還要抽空幫我盯著點兒揚州府衙,我懷疑,內jian就出在那里面?!?/br> 這番話說的如此義正言辭,又仿佛牽扯很重大的樣子,可卻是一邊嗑瓜子一邊說出來的,聽在何當歸的耳中,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果然,杜堯擔憂地說:“段少,我們知道了,往后少喝酒便是了???,你的嘴里面還全是血,既不喝酒,那瓜子也別嗑了,漱漱口去休息罷?!?/br> 蔣邳也帶著懇求的意味說:“昨日那小子打你那一掌實在不輕,外傷易養,三五日便好,可內傷沒有十天半個月的調息,都休想有起色。段少,你不可不慎重哪,我扶你回房吧?” 段曉樓慢慢地說:“我想聽你們再說會兒話,從昨天起就心煩意亂,睡不著覺?!?/br> 默了一晌后,杜堯又開口問了:“蔣邳,打傷段少的那個混小子究竟為什么突然落???他不是將你們打得落花流水嗎?” 蔣邳氣道:“死死死杜堯,你還沒完了!下次換勞資將你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看你再嘴賤不休!就是我說的那一樁奇事呀——雙方纏斗中,咱們老大的懷里突然掉出來一把匕首,刀鞘被對方那小子一掌震碎了,然后就露出刀身上刻著的一個小小人兒。登時,有好幾個人都愣住了,其中以對方那個小子愣得最厲害,于是乎,老大就趁機給了他一劍?!?/br> “有好幾個人都愣住了?”杜堯好奇,“都有誰愣住了?為什么會愣???” “對方那小子、段少、老大……還有我?!?/br> ☆、第336章 男人評論小妞 更新時間:20131118 杜堯更加更加好奇了,眨著一雙牛眼問:“???你是說,連咱們老大也愣住了?有什么事能讓他在大戰之中分神?他可是令人聞之變色的‘白衣神劍,袖里乾坤’陸江北!” 蔣邳瞄一眼段曉樓,然后趁趁地開口道:“呃,段少……那我就說嘍,段少你是自愿留在這里聽我們講話的咯,就是,咱們老大懷里掉出的那把匕首,刀身上刻的——乃是一名女子的小像,而那名女子不是別人,就是咱們段少單戀至今的那一位何小姐,三年前我等上道觀里搜逆黨,倒霉催的遇著的那一位何當歸何小姐?!?/br> 門外的何當歸立刻恍然大悟了,原來,孟瑄說他是為她而傷,就是說的這個——他看到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男人身上,竟然藏著她的小像,一時腦筋轉不過彎兒來,就被陸江北的劍刺傷了。 當年,她曾在段曉樓那兒見過那種刻著她小像的匕首,據說出自廖之遠之手,后來還聽青兒提起,那倒霉催的變態廖之遠,做了不只一把那種肖像匕首,還四處送人,當真又可恨又無聊。沒想到陸江北也在用這種匕首,(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杜堯雙眼閃爍著八卦的光彩,摸來瓜子,嗑著問:“那何小姐有什么能耐,可以讓咱們的段少單戀,而不是相戀?為什么遇上她就是倒霉催的?咱老大又為何揣著一把刻有段少單戀女子小像的匕首?” 蔣邳吧唧吧唧說開了:“各位看官,話說是,三年前段少喜歡上一身份卑下,奈何心高氣傲的小妞,此小妞是世間第一會吊男人胃口,更兼心機手段深沉的厲害小妞。她先給咱們段少一點甜頭,說試著交往看看,引得咱們段少滯留在揚州不肯拔腳了,京城的公文是催了又催,奈何段少被小妞勾住,再不肯回京的?!?/br> “交往,看看?”杜堯抓住了關鍵詞,“兩人交往到了什么程度?” 蔣邳無良地幻想著:“一個是江南水鄉的小美人,一個是血氣方剛的大丈夫,交往么,還能干什么,就,交往唄?!闭f著眼睛瞄向沉默的段曉樓,呲著門牙說,“具體細節,只好求教咱們段少了,總之,纏歪了大半年,咱們段少家也不回了,娘也不要了,什么都拋了……氣得段母給他說了一門正經媳婦,段少是大孝子么,立時就答應了這門親事,平息段母的怒火??膳ゎ^一見何小妞,心中又忐忑起來,生怕她聽說此事后發怒,于是,咱們段少就生了壞心?!?/br> “???”杜堯更興奮了,瓜子也不嗑了,“那小妞的醋氣還不小,人家娘親正正經經給說的親,正正經經的名門閨秀,她有什么可不依的?關氏是大族,那位關小姐我也見過,是極好的一個人,正合做段少的正室?!?/br> 蔣邳搖頭嘆氣:“再合適也白搭了,杜堯你不知道哇,就在你去鳳陽的那三個月,段少將人家關筠給退親了,還傷透了人家的心,拼都拼不攏了?!?/br> 杜堯目瞪口呆地轉頭看段曉樓,大驚小怪地問:“段少,你不是玩兒真的吧?竟然要將正室的位置騰給一個不入流的小家碧玉?那樣的小美妞,再怎么寵上天,也不能擺到明面兒上來呀,你瘋了?!” 段曉樓又是一陣揪心的咳嗽,揪的是何當歸的心,而蔣邳一面倒茶遞給他漱口,一面幫他解釋道:“那個小美妞也不算是小家碧玉,只是庶出,她母親也算得一位大家之女,可惜品行有些問題,讓夫君給貶成妾了,后來又帶著女兒從夫家出逃,自那之后,她們母女二人都沒有再回去過。換言之,那個何小妞是一個不被家族所承認的庶女,是其家族的污點。而她的母親改嫁了一次,不知是出了什么問題,最后又讓那男人給拋了?!?/br> 何當歸聽得無言冷笑,段曉樓拿起茶水默默漱口,而杜堯卻聽得興致勃勃,嘖嘖贊嘆道:“這么曲折!比戲文里苦水泡大的小妞還苦三分,看樣子磨難造就人才,使她不同于一般女子,難怪她的手腕不同尋常,不光讓段少對她動了心,還生生擠掉了原本的正室?!?/br> 這一回,段曉樓終于開口糾正了:“關筠不是正室,我沒娶她……何,何小姐也不是你們說的這樣?!?/br> “哦?”兩個不務正業的長舌公同時四目發光,齊聲問,“那她是怎樣?” 段曉樓又漱了兩下口,閉目倒在背后的獸皮靠背上,姿態慵懶地作假寐狀,哼道:“我就在這兒睡了,你們兩個繼續聊天吧,讓我聽見個響動,否則總覺得什么都不踏實,也不真實?!?/br> 何當歸的心揪揪著,段曉樓,被孟瑄打傷了?是內傷?他傷的重不重……他現在胖了還是瘦了? 被強烈的想看看他的欲望驅使著,她站起身來,圍著這家野店再轉了小半圈兒,發現此店四圍都沒有窗戶,只有上方有一排天窗,透射進冬天清晨冰冷的日光。而店中三人都是一流好手,她還在吃奶的時候他們就已在習武場上摸爬滾打了,想跳到房頂偷窺偷聽,而不被三人察覺,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只怕現在,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們聽在耳中,只是因為這里是一家客棧,人來人往也是常有的事,他們才不欲理會她圍著個大房子兜兜轉轉,就是不肯走進去的奇怪行徑。是啊,她也覺得自己很奇怪,為什么要在這里逗留,又為什么不坦然走進去,該還銀子的還銀子,該問候的就道聲“好久不見”……呵,她現在突然明白,青兒為什么給她取外號叫“小龜”了。因為,她總是喜歡縮在自己的殼里。 不死心地圍著房子兜轉,尋找,終于找到了一小溜木板墻之間的縫隙,多么可貴而可愛的一條縫隙。透過它,她可以看看那個人胖了還是瘦了,黑了還是白了。 她屏息湊近那條小小縫隙,再湊近一些,獲得更清晰的視野??墒?,出現在視野中的景象,卻讓她實實在在地呆住了,那個是…… 冰面人?冰面人! 客棧的一樓大廳中,偏北的一張桌子上坐了三個男人,有一個是昨晚搶了她的棗紅馬的杜堯,他是唯一不戴面具的人。另兩個男人,都戴著透明的冰制面具,躺靠在獸皮寬背椅中的那個,一定就是段曉樓吧。她也只是大概這樣猜測,只因他的身形遙遠而陌生,被一張冰面具阻隔著。 怎么會這樣?冰面具,難道是錦衣衛的專用面具嗎?段曉樓等人修煉的是寒冰真氣,他們戴這種不會融化的冰面具,莫非與此有關嗎? 這種看似很透明,卻能將人臉遮得分毫不能見的冰面具,她再熟悉不過了——在第七境的影像墻上,那一位自稱“本相”,又出身錦衣衛的高審君,前世害死她的罪魁禍首,就是佩戴這種冰面具,跟如今客棧中那二人戴的是同一種款式的冰面具。不同的是,高審君戴的是遮住整張臉的面具,而段曉樓二人戴的是從額際到人中的半臉面具。 為什么戴面具?段曉樓他沒事吧?就這么遠遠望過去,他的身形似乎還如往昔那樣挺拔矯健,如此,甚好。 又戀戀不舍地遠窺了一會兒,何當歸又回到后院的廊下,想等著客棧中的伙計出來后,就將十兩銀子轉給杜堯,然后,她就該離開了。孟瑄中了寒毒,正躺在她的閨房中,等待她的救治呢。那個不讓人省心的家伙,他為何要打傷段曉樓? 在她輾轉兜轉,求而不得的同時,屋中的兩個長舌公依舊在不??诘匕素灾?,將她繼父何阜的事也扒了出來。 “哦?”杜堯興味地托起腮幫,“原來圣上辦的那個何阜,竟然就是何小妞母親再嫁的人,呵呵,這個世界真是小,那廝我也見過,是一個十足的小人,她母親怎么會選上這么個男人呢?有好結局才怪,呿?!?/br> 蔣邳挑眉:“我又不是她娘,你問我我問誰,可能是看上了那小白臉的好皮相吧,女人全都是如此膚淺的動物。那何小妞倒是難得的不膚淺,可又太過陰沉,太難把了,把咱們段少著實坑得不輕。殺人犯法的事都為她做了,還是不能得到佳人芳心,反而以此為理由,一句話就將咱們段少打入十八層地獄了?!?/br> “哦?什么話!什么話什么話?”杜堯覺得今天他不去當值的決定實在是太正確、太明智了!被革職都值! 蔣邳無形象地大摳著鼻孔,眼睛斜瞄著冰面具之下似睡非睡的段曉樓,搖頭道:“這話我可不敢當著段少的面兒重復,他絕對受不了這個的,是不是,段少?你還在戀著那何小妞吧!” 段曉樓無聲無息,仿佛是真的睡著了,連呼吸都清淺到無聲。 何當歸卻疑心他是不是傷勢過重昏迷了,趁趁地想在他昏迷的時候為他瞧一回傷,可是才剛剛半站起身來,屋中就傳來一聲很驚悚的呼叫聲,是那個杜堯的聲音—— “喂!兩位,我有一個大發現!” 蔣邳正在喝茶,被嚇得嗆到,沒好氣地斥責他:“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沒瞧見段少才剛睡著了,他已經幾日未睡了,難得如此安睡,你還想吵醒他!”這話說的冠冕堂皇,分明就是因他自己嗆水而發牢sao。 “不是啊不是啊,蔣邳,我真的有了一個重大發現!是關于何小妞的!”杜堯興奮得如服食了過量五石散,手舞之足蹈之。 “什么發現?”段曉樓應聲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第337章 二女深情對視 更新時間:20131118 何當歸和蔣邳一樣,也被那聲怪叫弄得受驚不小,還以為是自己的行藏被他們發現了,索性就自己走上前去,進去打聲招呼,跟他打聲招呼,放輕松…… 撥簾子進去的一瞬間,卻又聽得杜堯呱呱呱笑道:“喂,兩位,那我可說了啊,段少你聽了別生氣啊……哈哈,咱們老大是不是也對那何小妞有興趣哪?他是不是和段少一樣,單戀那小妞……” 蔣邳聞言,皺眉嗤道:“你莫胡說,仗著老大不在這里就編排他,回頭我跟他說了,準有你好看的?!?/br> 杜堯不服氣地昂頭:“我才不是胡說,我有證據!我當然也很仰慕老大,這怎么算是編排他呢?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英雄求美人,老大愛小妞,這再正常不過,哪天他不喜歡小妞改喜歡小廝了,那才嚇人好不好?!?/br> 蔣邳瞄一眼帶著疲色的段曉樓,建議道:“段少,我送你上樓休息吧?這里太吵,你怎么能安睡呢?杜堯他什么都不知道,才在這里胡說八道?!?/br> 段曉樓懶懶活動著脖子,唇邊有笑意,謝絕道:“不行,我若離開了,你們就要開始在背后說我的壞話了,別想支開我?!?/br> 看著杜堯還要張口辯解什么,蔣邳連忙打岔,胡亂扯出一個新話題:“喂,你們覺不覺得客棧外面的那個人有點兒怪?就是方才老高提到的那個女人,她已經圍著這座客棧來回繞了很多圈了,現在還在外面站著!” 何當歸一僵,果然瞞不過他們的耳朵嗎?這群人長的是什么耳朵。 豈料,段曉樓并不受干擾,頷首示意杜堯說下去,于是,杜堯就講出了他發現的“大機密”:“早在三年前的冬節,老大就讓我處理過好幾份文案,都是關于那潑皮何阜的不法惡跡。當時我就奇怪,問老大,‘似那等小吏,放眼整個京師,說一百個都是少的,為何特別關注他?假如他得罪過你,我幫你治死他!’你們猜,老大他怎么說?” 何當歸也被引出了兩分關注心,因為常諾曾對她提起過,參奏何阜罪行的時候,陸江北突然從旁加了一把火,她也曾奇怪過,陸江北怎么會攢了那么多何阜的不法證據,這二人雖然同住應天府,但明明是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 杜堯頓一頓,講下去:“咱們老大從懷中摸出一把精美的小匕首,握在掌心里,答一句‘因為他姓何’。后來我告辭了,走出書房很遠,忽而聽見他喃喃自語,‘果然像,跟她娘一模一樣’。喂,你們誰見過何小妞的娘?是不是跟何小妞長得差不多?呱呱!咱老大他不會是母女通吃吧!” 屋外的何當歸皺眉,屋里的段曉樓也皺眉,低斥道:“這個玩笑開過頭了,何……小姐的母親,我曾見過幾次,她們母女長相差很多?!啊薄?/br> 杜堯并不氣餒,又談到了另一件事:“后來,我奉老大之命調查何阜巨額資產的來源,結果發現,他不久之前曾當掉了一套鐫刻有羅府金印的古董四珍,得銀一萬九千兩。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而老大一聽說是羅府的東西,就立刻自己出銀子贖了回來,動用的乃是他在陸風鏢局的下一年紅利。而且那何阜將古董四珍作‘死當’丟出去,我們揣了銀子去贖,縱使有當票都是枉然,當鋪的掌柜坐地起價,說那些東西是鎮店之寶,價值連城。最后,老大做了一件他十幾年不曾做過的事——” “什么事?”段曉樓又開始咳嗽,何當歸再也坐不住了,沖動地想撲進去瞧瞧他的傷勢,可后面忽然伸來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而果斷。 不等她回頭,又一只手探過來,迅速掩住了她的口鼻。盡管隔著一層鍛制面巾,但還是有陣陣香氣襲上她的鼻端。 “段少你別這么激動,喝茶緩口氣,”杜堯先安撫了段曉樓的情緒,然后才說,“咱們老大他只是動用了一回職權,拿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壓了那當鋪掌柜一回,稍稍危言恫嚇,迫使對方用兩萬三千兩的低價將那四樣東西轉手賣給我們。當時,我著實嚇了一大跳,只因這種事我常做,老大他卻是第一次做?!?/br> 店中默了片刻,段曉樓問:“到底是什么古董珍玩,賣得那樣貴,改日我也尋兩件來裝點書房?!?/br> “琴棋書畫——”杜堯附庸風雅地晃著腦袋,“三國焦尾琴,琴聲如寒泉;北宋珍瓏棋,碧透有情趣;蘇東坡的硯臺和筆洗,古雅高潔,連我這樣的俗人見了都生出好學之心,從那之后每日練一個時辰的懷素狂草。至于那吳道子的畫,是一張贗品畫,可左下方印著一枚閑章曰‘東郭山人’,經我們調查,是那何小妞外祖父羅杜仲的別號,也就是說,何阜那廝,將人家家里長輩的遺作給賣了,她娘怎么找上這么個男人?!?/br> “那些東西都在江北那里嗎,現在?”段曉樓問。 “是呀,怎么了?”杜堯天真地眨眼, “沒什么,隨便問問?!?/br> 何當歸以為自己被人挾持了,綁架了,一直這么以為著,被一股極大的力道強行從客棧后院拖走,心中權衡著要不要反擊,直到被拖出離客棧很遠。 她的手腕和口鼻都被松開,重新獲得了自由,回頭去看時,她的身后站著一位極美的紅衣女子。何當歸心道,原來隔著面巾嗅到的香氣,來自這女子身上,再凝目細觀時,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贊嘆,好一個英姿颯爽、風姿綽約的俠女,活脫就是從戲文中走出來的紅拂女。 喜歡全身著紅裝的女子,她還曾見過一個凌妙藝,而且凌是大家之女,品度擺在那里,穿紅堪稱穿得渾然天成,不媚不俗,可是,比起眼前這名女子的風采,凌妙藝無論從哪個方面講都落了下乘。 三年后長大了的凌妙藝脫去了稚氣,已經屬于上等美人,可眼前的紅衣女子,靚麗的五官猶在凌妙藝之上,細致清秀處有南國女子的風韻,吹彈可破的肌膚上有一層朝霞暈紅。而那按劍而立,風動發揚的姿態,又仿佛是裹挾著北國風雪而來的俠女,挺翹的鼻尖處被凍紅了一點,呵出些白氣。她的頭上別無飾品,只用一條金帶束住了頭頂的一縷青絲,其余都任其披散。 此紅衣女身量高挑纖裊,看起來年約二十上下,她居高臨下地看著矮她一頭的蒙面小丫頭,對方那一雙點漆的清目也正仰望她,只看一雙眼睛,就予人一種見之忘俗的印象,更讓人好奇那面巾下的臉蛋兒是什么樣。 二女詭異地專注對視了長長一刻,最后紅衣女率先打破沉默:“妹子,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快走?!?/br> 何當歸疑惑地問:“為什么?女俠你是這客棧的老板?” 紅衣女搖頭,堅持重復說:“你快走,這里不好待,你家住哪里?我讓人送你回城里?!?/br> 對方的聲音帶點天然的沙啞,卻是說不出的好聽,盡管態度稱不上客氣,何當歸卻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她笑道:“女俠你看起來不像壞人,那我就同你講了吧,我兄長就住在這家客棧,今天我是專門來探望他的,如今還沒見著人,怎能就這樣回去呢?” “你兄長住在客棧里?”紅衣女露出點緊張和防備的神色,蹙起了好看的眉頭,人長得美,做什么表情都是美的——何當歸不由冒出了這樣的想法。紅衣女想了想,試探地問:“他叫什么名字?” “羅白及?!焙萎敋w順口胡謅,一本正經。 紅衣女顯然沒聽過這個名字,于是顯出松口氣的樣子,她剛要張口再說什么,卻有一人遠遠奔過來,邊跑邊焦慮地低呼:“蕭姑娘,你在干什么?這里太危險了!” 紅衣女回頭,無奈解釋道:“熠彤,適才我見這小妹走進后院,還反復流連徘徊,就將她拉出來,可她卻說,她有個叫蘿卜的哥哥還在里面。怎么辦?看樣子里面不相干的人還有很多,有沒有辦法在不驚動那些人的前提下,將其余人等驅逐?” 語落,向紅衣女呼叫的男子跑近,大口喘氣,擺手一指遠處的草甸子:“蕭姑娘,你帶此女去那邊藏好,再不可接近這里,切切!” 紅衣女猶豫地問:“沒別的法子可想了嗎?這樣做,可要連累到不少無辜之人?!?/br> 男子匆匆地搖一搖頭:“這些話以后再說吧,你們快走!” 何當歸聽到這里,突然捂著臉哭起來:“嗚嗚嗚,哥哥哇,你怎么那么倒霉,說來冰花甸賞幾天冰花,莫名其妙就遇上這樣的事,嗚嗚嗚,你死了我可怎么辦?”哭得情真意切,只是眼淚不能說有就有,于是捂上雙眼哭。 紅衣女和男子對望一眼,紅衣女用責備的口吻說:“瞧見了吧,咱們要是這么做,苦主都排到南大街去了!熠彤,照我說,咱們還是暫且撤退,等沈時和澄朗有了消息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