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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庶女歸來在線閱讀 - 第45節

第45節

    寧淵拍一下常諾,喚回了他的注意力,然后沉聲告訴他:“其實,我被陸江北打傷之后選擇來揚州,不光是因為你在揚州,本月初我收到柏老師的傳書,說他要在揚州的太白酒家盤桓幾日,如果我有事要向他求助,可以去那里找他……”

    “他老人家也也來了揚州?”常諾雙眼一亮,“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拜見他嗎,小淵?”

    寧淵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繼續說著自己的安排:“本來,我是打算讓明月易容成我的樣子,趕回大寧替我閱兵,可是憑我的易容術要做出一張特定的臉來,最多也只能做到六成相似,而且那張假臉最多只能保存三天,難保不被陸江北派去的探子拆穿。于是我就想到了柏老師,他的易容術精妙無雙,可以把假臉做到和真容有九成以上的相似度,維持的時間也非常長久,所以我才特意趕到揚州來找他幫忙,可是路上因為我傷勢過重,耽誤了不少時間……沒想到陸江北也一直在隱藏實力,他比我想象的還要厲害三分,常諾你記住,以后你為伍櫻閣辦事的時候遇上了他,千萬別跟他交手,一定要馬上逃離?!?/br>
    常諾眼珠一鼓:“開什么玩笑,我跟人打架什么時候跑過路,向來都是我追著別人去打的!別說一個陸江北,就是三個陸江北一塊兒上,小爺也要跟他們斗上一斗!”

    “說什么胡話,你瞧見我變成這樣,難道還不能引以為戒嗎?陸江北雖然是一個勁敵,卻跟咱們沒有大的利害沖突,跟他打得兩敗俱傷純屬不智,所以以后你見了他,能躲就躲吧?!睂帨Y埋怨地看一眼常諾,嘆氣道,“你什么時候才能不那么意氣用事,讓我少cao兩回心,對了,風家對你這個冒牌少爺沒起疑心吧?我對你的易容術很不放心?!?/br>
    常諾“呼啦”抖開扇子扇一扇,笑道:“放心,風揚師弟十二歲就死在武當山了,當時沒人知道他的死訊,也沒人見過長大后的風揚是什么樣。我跟他同時投在武當門下,同吃同睡了四年,要易容成他小時候的模樣是輕而易舉的,就算風揚他長到了十八歲,跟我一起走到風家人的面前,十個人里也會有九個說我才是他們家大少爺,哈哈!咱們什么時候去拜見道圣他老人家???”

    寧淵搖頭答道:“我要立刻去羅府覓地療傷,你去告訴羅老太君,說你還有些急事要辦,讓她先帶著車中的病人回羅府。然后你就和明月一起去太白酒家找柏老師,讓他把你易容成我,再把明月易容成風揚。之后明月就回到羅府認親和做客,直到我養好傷為止,風老爺那邊知道他兒子去陪小時候感情最要好的姑姑住一些日子,也不會生出疑竇。后日就是校場大演兵,而大寧距此有四五天的車程,除了身懷迷蹤步法的你,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在兩日內趕回大寧,所以我才把此事托付給你?!?/br>
    ☆、第097章 被人捷足先登

    更新時間:20130811

    “呵呵呵,”常諾摸一摸臉,憨然笑道,“雖然你說的是事實,不過也不用經常掛在嘴上嘛,既然你這么信任我,那我就義不容辭地替你跑一趟大寧吧……”

    寧淵想一想又補充道:“在校場上,有必要的時候你就下場跟各位將軍和校尉過過招,不要用太生僻的功夫,只需使些腿踢功、羅漢功、分水功、合盤掌之類的少林俗家功夫,也不要下重手,在六人聯手對付你的時候略占上風就行了,這樣即可以威懾和收服校場上的眾人,又可以騙過陸江北的探子。還有,你到大寧之后就去伍櫻閣分閣找明日,他會為你安排一切,讓你不必在王府留宿,以免被萬齡和周菁蘭發現破綻?!?/br>
    “那最好不過,我整日應付風家的一群女人弄得頭都漲了,現在最怕跟女人打交道,你看,一提‘女人’兩個字,我的頭又隱隱作痛了……”常諾撫額嘆氣,向右歪倒在坐在一旁的明月的肩頭上,沒想到這明月毫無同情之心,憤憤地奪回自己的肩膀就一撩竹簾跳下馬車了。

    常諾悻悻地坐直身子,跟好友惜別道:“揚州這邊,我就把風言風語都留給你,他們雖然嘴比較賤可是人非常機靈,又是我的心腹之人,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差遣他們去做。小淵,你在羅府要好好養傷,在路上你易下容吧,去人家家里做客還戴著斗笠面具,看起來太奇怪了,搞不好人家以為你是麻風病人,會把你關起來呢。還有啊,把你的新臉弄丑一點啊,不要在羅府中招蜂引蝶,空惹佳人魂牽夢縈……”

    “明月要暫時替你扮成風揚,相信你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囑咐給他,”寧淵不耐地阻斷了常諾的瘋話,蹙眉想了片刻方說,“暫時想不到還有什么需交代給你的事了……反正到時候你就隨機應變吧,最好時時都把明日帶在身邊,有問題就問他。等一切平靜下來之后,你就稱病臥床,再把明日大概易容成我的樣子讓他繼續臥床,你就可以回揚州了?!?/br>
    “好啦好啦小淵,放輕松點嘛,絕對不會出岔子的,”常諾把對方摟在懷里拍一拍,“唉,明明比我還小三歲,說話行事卻像個小老頭,一天到晚的擔心這個cao心那個,這樣活著你不嫌累嗎?你就趁著這次養傷的機會。好好地放松一下心情,歇一歇你的腦子,有空就念念詩吹吹笛子,勾搭一下羅家的……”

    “少主,關大少爺來向你辭行……”隨著這道聲音,車簾突然被掀起來,風言的頭伸進來,看見了少主和寧公子相擁的一幕,驚嚇得“呼啦”放下了車簾。風言轉頭對關白干笑道:“關大少爺請稍候,我家少主馬上就好,哈哈!”

    旁邊站的關白也通過半掀的車簾大概瞧見了這一幕,再看風揚貼身小廝的這副神情和舉動,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關白立刻有些苦惱地垂下頭,思忖道,不知風揚是同時喜歡男人和女人,還是只喜歡男人。若是前者還好辦,自己家的四妹和五妹都對風揚芳心暗許,父親母親也有意和風家聯姻,讓自己在合適的時候跟風揚提一提此事……反正嫁過去總要跟別人分享丈夫,跟男人分和跟女人分也無甚差別……若是后者那就壞了,因為倘若不能讓風揚娶自己的四妹或五妹,那就只能讓自己或二弟去娶風家的女兒了,可是聽說風家女兒的品行都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一個比一個肖似江湖上的那種野店老板娘……

    在這樣的憂慮之中,關白看到馬車的簾子一鼓,然后風揚從里面鉆出來。簡單理了理剛才欄老太太的馬車時被弄亂的衣袍,風揚有些不自在地笑道:“關大哥,你的馬怎么樣了,之前給它吃過什么???哈哈!”

    “哦,”提起自己的愛駒,關白心中又難過起來,悶聲說,“真是無妄之災,我的悟悌一向乖巧懂事,非常通人性,沒想到這次居然會惹出這樣大的亂子,讓我不得不忍痛拗斷了它的一只前蹄,恐怕以后它再也不能跑路了……唉,它的飼料一向由專人打理,難道是飼料有問題?看癥狀也不像中毒啊,眼睛泛紅,舌有白點,難道是昨天酒喝多了?唉,可憐的悟悌!”

    風揚搭上關白的肩膀,安慰道:“別傷心,細心調理說不定還能治好呢,不如這樣,下個月我得了閑,陪你去溪牧馬場挑一匹新的……”不料,受到親切安慰的關白,背脊卻驀然一僵,面色不甚自然地換了一個站姿,剛巧甩掉了風揚攬著他的胳膊。

    怕風揚因此不悅,關白連忙扯唇笑一笑,換了個話題說:“風賢弟,你怎么會跟羅老太君在一起呢,我記得上一次你在我家花園遇見了羅府的人,當時你還不認得羅老太君呢?!?/br>
    “此事說來話長,我有點急事待辦,下次喝酒時再講給你聽,”風揚先回身叫上明月,方又轉頭問關白,“我要去向老太君辭別一聲,關大哥你要同去嗎?”

    關白點頭道:“當然,我正要為剛才的事向老太君賠罪呢,雖然是虛驚一場,不過也把那個女孩子嚇得吐了血,賢弟知不知道她是老太君的什么人?我經常在羅東府和羅西府走動,不記得眾位小姐之中有這么一個人啊?!?/br>
    風揚撓撓下巴,回想道:“好像是老太君的外孫女吧,一直‘逸姐兒’‘逸姐兒’的叫她……”

    聽見風揚、明月和關白三人已經朝對面走去,馬車中正在調制易容配料的寧淵立即抬頭,把馬車外的風言風語喚過來,吩咐道:“聽好,你二人沿著這條街道往前走,細細去尋一尋道旁的野花野草。若是見到一種異香撲鼻的小白花,就把花朵的部分采回來給我,全部都要采光,一朵也別留下,那些莖葉的部分就不必摘了,不過你們要買一包鹽灑在上面。好了,別發呆了,快去快回吧!”

    另一邊的馬車上,湯嬤嬤請示老太太道:“咱們派出去的大部分賠償費又回來了,您看是就此作罷,還是讓阿績再去派一次?”

    老太太轉頭看何當歸,和藹地說:“逸姐兒啊,那些百姓都是受你感化才紛紛把銀錢退回來的,這些錢怎么個處理法,就由你來拿主意吧?!逼鋵?,老太太心中是想把這些錢再派出去的,這時候散錢比平日里專門支棚子發錢發米的效果要好多了。

    何當歸自然順應著老太太的意思說:“依我之見,不如讓績姑娘再去派發一次,就說是為影響了商販們做生意和耽誤了路人趕路的時間而賠罪,畢竟此事是我們有錯在先,老祖宗覺得呢?”

    老太太點頭道:“甚好,就這么辦?!庇谑寝D頭對績姑娘說,“我們先走一步,到了家里再打發別的車來送些治傷的藥物散給眾人,順便接你回去?!?/br>
    何當歸也趁機說:“績姑娘,我讓蟬衣和槐花也去幫你的忙,反正這輛車坐不下她們了,就讓她們稍后隨下一輛馬車回府?!庇谑强児媚锎饝铝塑?,正好迎上風揚和關白走過來,他們都聽見了車上人這番對話,關白也趁機遞上一錠十兩的紋銀給績姑娘,笑道:“煩姑娘把這銀子拿給剛才受驚的那對母子,都是我的過錯才差點釀成大禍?!?/br>
    績姑娘接下銀錠離開后,關白又轉而對何當歸致歉道:“羅家meimei,今日讓你受驚,真是過意不去,改日我一定登門來跟你好好賠罪?!?/br>
    何當歸搖頭道:“關少爺言重了,我沒受什么驚嚇,反而是我剛才弄臟了你的衣服,真是過意不去?!狈凑际墙纸堑哪且粎不鹆一ㄈ浅鰜淼牡湺?,以致各方都受到了損失,老太太嚇暈了頭,關白的愛駒斷了腿,斗笠面具人吐了血,不過還是屬自己頂倒霉,要再一次面對真氣暴走的惡劣局面,記得上次高絕說處理不好的話,不死也要癱瘓?只好回家試一試用云岐針法疏導真氣,早知道就在兔兒鎮買些銀針了,不知今夜能不能溜進老太爺的房間,順走幾根好的針灸用針……

    “羅家meimei你言重了,我的衣服有什么要緊,還是應該我向你致歉才對?!标P白又略作一揖,跟她客套著,不過這一次卻等不到她的回答,抬目去看時,只見面紗下的小臉正在呆呆地出神,猜想她定然是受驚過度了,于是關白又轉頭向老太太致上了十二萬分的歉意,這才回去處理他的悟悌的搬運問題了。

    風揚又上來跟老太太扯了個借口說,自己有些急事待辦,而且拜見姑姑一定要備些禮物才行,因此要稍稍離開一刻。

    本來老太太說禮物大可不必了,心中不想把好容易弄到手的風揚放走,可是后來又聽風揚說,他希望把他車里的病人先一步送去羅府休息養病,老太太覺得反正有了人質在手,不怕風揚他不上門,也就同意風揚稍后再去羅府了。

    一番交涉下來,風揚帶著明月離開了,而老太太和寧淵的馬車也一前一后地起程,徑直往鴻沛大道孝東大街而去。

    何當歸想到此刻府中很可能在沸反盈天的打老鼠,而且自己的西跨院也沒了,不如先在羅府另找個好地方調息,于是就向老太太進言道:“老祖宗,我夢中的老神仙曾對我說,今日我們回家路上有一段波折,之前我不大相信,沒想到真被他不幸而言中了。我記得老神仙還說,我們今天回家要想安穩平順,就不能走羅東府的大門,而是要拐進明月巷的角門,然后去老太爺的聽竹院里閉門住上個兩三日,期間不能讓羅家人探訪,否則就會有血光之災?!北热缥視r不時的吐吐血,還有癱瘓的危險。

    “什么,竟有此事!”老太太驚然坐直,旋即埋怨何當歸道,“逸姐兒你怎么不早說,怪不得我的頭老暈,眼皮老跳,心還砰砰地跳!紅姜,快快快!”于是在老太太的催促中,湯嬤嬤指揮著忍冬藤和龜板膠駛離大道,徑直往明月巷而去。

    不多時,兩輛馬車停在了羅府北側的角門,經過湯嬤嬤的一番囑咐后,忍冬藤上去輕輕敲開了門,拉著門上的小廝馬兜鈴一陣耳語,馬兜鈴立刻得令,跑去轟走了門上的其他小廝和過路的下人們。然后,老太太、何當歸和湯嬤嬤三人迅速地下了車,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一番,然后小跑著直奔老太爺的聽竹院,竟連后面一輛馬車上的那位病人也拋諸腦后了。

    寧淵撩開車簾,之前派走的風言風語都還沒回來,前面的馬車又是空空如也,正在皺眉沉思的時候,風言捂著胸口喘著粗氣,跑上來說:“寧公子啊,我……們找到了你……的花,不過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我讓風語守……著那一片梗莖我回……來問問你,沒有花了梗莖你要不……要?”

    “被人捷足先登?”寧淵挑眉,他新做的一張臉也跟著挑眉。

    “對……啊,”風言用左手比劃著說,“就是那個這么高的羅家的小……姐,差點沒死成的那個,她讓她的丫鬟摘走……了,摘的干干凈凈的,一朵也沒?!?!”

    ☆、第098章 鬧鬼的苦竹林

    更新時間:20130811

    “把氣喘勻了再跟我說話,把話說清楚,”寧淵雙眉絞在一處,雙眸緊緊鎖住了風言,沉聲詰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是剛才那個在街上救人的羅家女子嗎?她采那花做什么?”

    風言得令之后,點點頭,然后連做了二十幾個深呼吸。

    見寧公子等的顯出極不耐煩的樣子,他才停了下來,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說道:“事情是這樣子的,我和風語沿著那條街道細細搜尋然后真的找到了一叢異香撲鼻的小白花,那花啊香的比月季花海棠花桂花菊花梅花加起來還香,我們跑進就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正蹲在那里摘花,一朵一朵又一朵的摘得可歡了,把摘到的小白花全部收進她自家的香囊里。認出她是第二輛羅家馬車上跳下來的丫鬟,我和風語就上去勸說她不要摘我們的寧公子預定要采的花,誰知她說這是她家小姐半柱香之前就開口預定好的而且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她家小姐預定在先而且她來得比我們早所以這些小白花都是她家小姐的,還說我們兩個大男人居然跑來跟女孩子搶花采真是沒羞沒矂丟丟丟?!?/br>
    聽完風言的敘述,寧淵的眉頭依然沒有展開,默想了一刻,他又發問道:“你們有沒有問她采那些花做什么?她家小姐是怎么吩咐她的?”

    “沒有啊,公子你又沒讓我們問啊,”風言攤手道,“女孩子家采花,左不過就是做個香包香囊香團子的吧,對了,公子你為什么讓我們去采那些小白花呢?話說回來,那條街咱們之前走都沒有走過,公子你怎知道那里有小白花的呢?”說著,風言拿眼去覷這位換了新面孔的寧淵。他知道所謂的寧公子其實就是十七皇子朱權,三年前,他就與自家的公子常諾交好,兩人漸漸就好的像粘在一塊兒了一樣,除了去東廁的時候,兩人做什么都是在一處的。

    直到一年多前,自家的公子常諾終于不跟十七皇子粘在一起了,卻以游學的名義離家,只帶上了自己和常語,徑直來了揚州。經過幾天的明察暗訪,公子他扮成了上武當山學武十年、如今學成歸來的風家少主風揚,大搖大擺地住進了風家,并把自己和常語名字從“常言常語”改為“風言風語”——下次公子再去扮個紫家公子,難道他們的名字就要改成“自言自語”了嗎——就這樣,他們在揚州一住就是一年多,自己真的好想念家里的小雞黃黃啊,不知現在他現在過得好不好。這一年多來,十七皇子頻頻趁夜來跟自家公子會面,兩人經常驅散了所有人,然后關上屋門一整夜不熄燈。

    半年前,十七皇子被圣上封為寧王,封地是西北那邊兒的軍事重鎮大寧,寧王表面上去封地就任,實際上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京城和揚州滯留。聽說藩王無旨意是不能離開其封地的,寧王大概是怕被人發現他的行蹤,每次來跟自家公子私會的時候都會換一張新的臉,因此自己和風語都習慣了只看衣服不看臉去認寧王的人……總之,自己覺得寧王真是一個非常深不可測又不可捉摸的大人物,真不知這樣一個人,怎么會和自家公子那樣性子的一個人成為關上屋門一整夜不熄燈的關系。

    這時候,羅府的車夫忍冬藤把馬車趕進了角門,才注意到后面馬車上的那位生病的客人還沒有進門,連忙喊來門上的小廝馬兜鈴,讓他先將客人引去聽竹院的外堂,再去請示老太太怎么安排這位客人。

    寧淵仰頭看了一下中午的日頭,然后不再糾纏于火烈花被別人摘走的事,轉而吩咐風言道:“你回去叫上風語,然后讓他去太白酒家把‘你家公子’接來這里,而你就回一趟漕幫總堂,去告訴風老爺,少主被羅府的老太君接走,羅老太君和少主的姑姑都挽留他在羅府小住幾日?!闭f罷,他轉身步入了羅府的角門。

    “哦,”風言望著寧淵離去的背影,突然想起街角的那件事,連忙又嚷嚷了一句,“對了寧公子,后來又來了一個高個子丫鬟,手里拎著一袋子鹽,把所有被摘去花的莖葉用鹽撒了一遍,跟公子您之前吩咐的一樣!”只見那個披著暗紅披風的背影走著路腳下猛然一頓,然而他卻沒有轉身再多問什么,就繼續跟隨那個羅府小廝往里去了,風言沒趣地摸一摸鼻子離開了,呀,真是個心思不可捉摸的怪人呢。

    ※※※

    聽竹院的后堂偏房中,湯嬤嬤扶著老太太坐在軟榻上,擔憂地問:“老太太,您感覺怎么樣?頭還暈得厲害嗎?”

    老太太擺一擺手,轉頭問何當歸:“逸姐兒啊,不知那老神仙的方子管不管用,竹哥兒有沒有跟你一樣從那邊兒回來……難道我們這兩日都必須住在聽竹院里,不能跟家里人見面嗎?”

    “老祖宗勿憂,”何當歸摘下臉上的面紗,娓娓勸道,“那些法子能不能成功救活竹表侄,今天日落之前必然能出來結果。假如竹表侄真有那樣的造化,府中一定會大肆慶祝,敲鑼放鞭都是必不可少的。咱們雖然住的偏遠,隔了幾重水榭又隔了幾座假山,不過府中要是有人大放炮仗,咱們這里也能聽見動靜的?!?/br>
    湯嬤嬤也勸解道:“既然老神仙言中了竹哥兒夭折之事,又言中了我們路遇波折之事,保不齊也有什么神奇法力能救活竹哥兒,咱們在這頭懸著心也使不上勁兒,還不如按照老神仙的吩咐閉門靜養兩日。老太太你現在感覺怎么樣,你午飯想吃什么?我讓聽竹院的小廚房去張羅?!?/br>
    “嗯,都已經中午了么,還真是有些餓了,”老太太瞇眼想了一下,說,“我還是想吃剛才路上看見的那種辣貓耳朵呢,很多年沒聞見那種香味兒了,讓廚房做辣一點,逸姐兒你想吃什么?剛才在街上你不是說餓了嗎?”

    何當歸擺手道:“我突然又不覺得餓了,我現在又困了所以想去東花廳找間屋子睡上一覺,呃,那我就先去了,老祖宗您慢用吧多吃點啊?!闭f著也不等老太太答話,騰地站起身來,就穿過耳房跑上了回廊,然后拐個彎就不見了人。

    老太太奇怪地看一眼湯嬤嬤,于是湯嬤嬤想了想,為她分析道:“三小姐一大清早就下山等我們,可能是現在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吧?!比缓筮€是繼續關心著老太太的膳食問題,“那貓耳朵雖然香,但不過是面食,您空著肚子哪能吃那么辣的東西,我看還是在水牌上點幾道正經……”

    “老太太,這兩日要用的東西都送過來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垂髻小丫鬟跑進來,笑嘻嘻地說,“剛才啊,龜大叔一來給咱們傳了信,說老太太要在聽竹院住兩日,大伙兒就忙活開了,足足打兌了兩車半的吃用物品,現在甘草和燈草jiejie都在外面卸車。哦,對了,我路過外堂時見看馬兜鈴領著一位藍衣公子進來,說讓我問問老太太怎么安排那位公子?!?/br>
    “呀,我竟把他給忘了,”老太太拍一下腿,吩咐道,“石榴,你先引他去西花廳偏房歇下,好生款待著,回頭再把馬吳二位大夫領去給他瞧病?!?/br>
    ※※※

    跑出回廊,何當歸只覺得全身的氣血翻騰得厲害,隨時有再大噴一口鮮血的可能,她強撐著一路狂奔進東花廳,躲進了一間偏房,想要打坐調息一番。想要插上門閂的時候,卻發現房門之后光溜溜的根本沒裝門閂,她心下覺得奇怪,出去又察看了兩三間屋子,卻發現不論是帶有耳房的兩進兩出的正房,還是最角落的雜物間茶水間,竟然沒有一間屋舍裝有門閂。

    老太爺的聽竹院一桌一幾一草一木都是經過精心打理的,很難想象造屋的工匠們會偷工減料的不給門上裝門閂,看來這就是老太爺住處的個人特色,就跟老太爺不喜歡用床幔和蚊帳是一樣的。

    何當歸頓時苦惱不已,她的心法口訣很久沒用過了,靈光不靈光都不能確定,而且運氣調息這種事本身就有一定的危險性,倘若在緊要關頭上被人打擾,那可真是比被馬蹄踩上一腳還倒霉。她的俯臥、側臥和倒立的運功姿勢在外人看來是很怪異的,萬一有人從窗外看到了怎么辦?老太太那邊兒現在正在吃午飯,難保一會兒老太太不會吃飽了撐的到處遛彎兒,萬一遛進了這間屋里怎么辦?

    側耳細聽時,何當歸依稀聽見外堂那邊正在吵吵鬧鬧地嚷嚷著什么“甘草,老太太吃飯都用小號的碗盞,把中號的先放回去,等下午再慢慢收拾!”“先把這批換洗的衣物送去東花廳,那箱擺件等最后再放,仔細磕壞了!”“李大嬸,恭桶要從側門送進去,側門!我說了是側門!你現在走的那是正門!”何當歸頭痛地撫額,心道,本以為老太爺這里常年無人居住,是個最好的靜養之處,沒想到老太太走到哪兒就熱鬧到哪兒,早知如此剛才馬車上,她就應該說老神仙讓自己一個人閉關兩日就好了。

    僻靜之所,僻靜之所,她現在急需要一個僻靜之所……苦竹林?

    對啊,上輩子住在羅東府時,她就聽說聽竹院后的苦竹林常出一些鬧鬼事件,那種地方肯定沒人會去的。

    何當歸當下決定,先去苦竹林找個僻靜的角落一直調息到晚上,等天黑之后再溜去老太爺的房間里,找找看有沒有針灸用針,實在沒有的話,就只好去哪位嬤嬤的針線簸籮里面找兩根最細的繡花針了。相信在她化腐朽為神奇的云岐針法的輔助之下,這一次真氣暴走的惡劣情況能漸漸好轉起來的。

    于是,把枕頭弄成一個人形,又仔細地蒙好被子,緊掩上房門后,何當歸就徑直往聽竹院的后廊跑去。

    等來到這片以前從未曾來過的苦竹林之后,她滿意地笑了,瞧這片林子里的暗無天日和霧氣氤氳的情形,分明就寫著“活人止步”的字樣,真是一個理想的調息和靜養的圣地。這種鬼氣森然的地方,別說是人類不愿意靠近,就是鳥類之中,也只有烏鴉才愿意來……

    “嘎——嘎——嘎呀——”

    一只巨大的烏鴉從竹林深處沖天而起,落在了苦竹林入口處的一道靜止不動的暗紅色身影上,低頭輕啄了一下之后,它就被那道身影抬臂一揮,發出了“哇呀”的一聲慘叫,然后撲棱著一雙巨大的黑羽翅膀,歪歪斜斜地飛進了東面的一片野林子。

    苦竹林里……有人類?何當歸的臉色一垮,皺眉瞪著那個披了一件及地的暗紅金繡披風、一襲洗藍長衫被林風吹得烈烈作響的少年,他不就是風揚車上的那個病人嗎?他跑這里來干嘛?

    ☆、第099章 你認得陸江北

    更新時間:20130812

    寧淵不悅地瞪著眼前的小女子,她不就是那個捷足先登,摘走了火烈花的幕后主使嗎?

    “火烈花,形如烈火,花小而白,有大香,味辛苦,可入藥,微毒,馬牛豬羊食之七步內染瘋疾,目下赤紅,舌有白點,無藥可解,半日后癥狀始有所緩和?!啊被ㄇo初時無毒,三年花開一次,三日后花自凋謝,花莖轉為劇毒,俗稱絞腸草,此花莖遇水而盛,遇火而炸,遇鹽而萎?!?/br>
    這一段文字詳見于他王府書房內的《異草經》。

    寧淵皺眉思道,據他所知《異草經》是一冊孤本,百年來都收藏于皇宮大內之中,因為元代的皇室大多不能識漢字,所以皇宮中的雜學典籍都被深深塵封。而這本《異草經》是他去年在藏經閣的鉚釘舊鐵箱內翻出來的,當時箱鎖都銹蝕的打不開了,他讀了之后覺得新奇,就去典史吏那里報備一聲帶走了這本《異草經》,如今就收藏于自己的小書房內,也從未跟其他人傳閱過。

    而火烈花是一種珍稀的藥材,可以加入幾百種藥方中倍增其藥效,這一點連《異草經》也只是一筆帶過的略提了半句,關于火烈花的神奇功效,是寧淵一年前無意中發現之后才在《異草經》的空白處寫了兩行批注,并贊火烈花為“萬藥之鹽”。

    算上這一次,寧淵也是第三次見到火烈花,他原以為普天之下不會有第二個人認得火烈花,更不可能知道火烈花的妙用,可是倘若眼前的這個小女子不知道火烈花是什么,為何她會派人去摘走它?為何她會懂得如何去處理有毒的花莖?寧淵上下打量著她,之前他在馬車里,仿佛聽見羅老太君說她是……羅家的外孫女?看起來也就十歲左右的樣子……那一種吃起來很管用,效果立竿見影的療傷藥丸是她做的?

    “咳,咳咳咳……”突然,寧淵的傷勢再度發作了,他痛苦地撫住胸口,用掌心輸送真氣壓制了一盞茶的工夫,依然不能把陸江北掌力的寒毒壓下去。

    左手撐住旁邊的一棵苦竹,他勉強站直了身子,可一口熱血卻是疾噴在地,他眼前一黑幾乎要厥過去。該死的,他需要馬上找一個僻靜的角落療傷,可是那群羅府的丫鬟比幾千只鴨子還吵鬧,在他的房間里進進出出嘻嘻笑笑個沒完,他這才躲出來,尋到了這片荒無人煙的苦竹林,沒想到這種鬼地方居然也有人來,她跑這里來干嘛?

    何當歸被這位病少年的一口血噴得嚇了一跳,吐了這么多血……莫非是……十級肺癆……醫者的本能讓她想過去幫他瞧一瞧病況,可是走了兩步,她就驀然停下了。

    “陸……陸大人?!”

    她詫異地瞪著眼前的病少年那一張肖似陸江北的臉,心中有些犯糊涂了。再定睛去瞧時,疑云才漸漸散去——陸江北給人的感覺是溫和無害的,與這病少年的冰冷氣質沒有一點相似之處。而且,她覺得陸江北今年至少有二十六歲庚齡,眼前這病少年不僅看起來年紀要比陸江北小個十歲,長相細論起來,跟陸江北也只有五成左右的相似度,從他那冷冽的眼神到他那緊抿成一條線的薄唇,都跟陸江北大大不同。普天之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不過湊巧被她撞上了罷了。

    她心頭暗松一口氣,笑自己因為身體太虛弱,連眼睛看人都看花了,不過……自己有得罪過這個病少年嗎?他為什么這樣用這般冰冷的目光死盯著自己?

    寧淵扶著苦竹站直身子,驚奇地瞪眼問她:“你……認得陸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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