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來到雨晴家門前,按門鈴,沒人應答,敲門,沒人應答,狠狠地拍打大門,還是沒人應答,就跟我昨天來的時候一樣。 昨天,為了見雨晴,我極有耐心地坐了七八個小時,但現在,我看了雨晴的日志,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見到雨晴,哪里還會有耐性?我見沒人開門,便回到樓下,通過水管和空調架爬上去。雖然雨晴家在三樓,并不算高,但我還是耗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她家的窗邊。 我一心只想著要見雨晴,完全沒想過如果我一失足,或許就會從此殘廢,一輩子生不如死。 事實上,只要能見到雨晴,只要能和雨晴在一起,哪怕我的腿瘸了,甚至是成了植物人,我也在所不辭!反正上天要奪去雨晴的生命,干脆把我一起解決掉吧! 我從窗戶跳進屋里后,穩住了身子,定了定神,想道:“連我這個小偷家族的‘門外漢’也能如此輕易地進來,其他專業小偷就更不用說了。雨晴和她爸爸住在這里真的好危險?!?/br> 我躡手躡腳地走了兩步,走到一個房間前。我想了想,記起這是何父的房間。我慢慢地走到門前,探頭一看,竟見一人坐在椅子上,望著窗戶,似乎在想一些什么,愣愣出神。 那正是何父! 他果然在家,只是故意不來開門。 這么說,雨晴也在家? 一想到馬上能見到雨晴,我的心就激動起來。 我心神一定,輕輕咳嗽了兩聲。何父嚇了一跳,喝道:“誰?!” 我說:“叔叔,是我?!?/br> 何父回頭一看,見是我,呆了一下,臉上的驚恐瞬間轉變成憤怒。他怒道:“死雜種,你怎么進來的?” 我咽了口唾沫,低聲說:“我、我是從窗戶爬進來的?!?/br> “tmd!”何父罵道,“給我滾出去!” 不知道哪里送來了勇氣,我忽然大聲說:“不!我要見雨晴!你讓我見她!” 何父站起來,指著我的面門,大聲罵道:“滾出去!” “不!我要見雨晴!”我大聲喊了一句,接著清了清喉嚨,吸了口氣,用更大的聲音,激動地喊道:“我要見雨晴??!” 何父走前兩步,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喝道:“我叫你滾!” 我也不甘示弱,大聲叫道:“不!” 何父“砰”的一聲,便在我臉上打了一拳。 我絲毫不懼,但也沒有還手,只是仍然在大聲吼叫:“我要見她!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見她!” “砰”的一聲,何父又在我的胸口上狠狠地打了一拳。我后退了兩步,咳嗽了幾聲,大聲說:“哪怕你要把我打死,我也不走!我一定要見阿晴!” 何父見我如此堅持,不再動手,后退了兩步,坐在床上,惡狠狠地瞪著我。 我按著胸口,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道:“叔叔,我求求你……你讓我見她……咳咳……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她遺傳了她mama的病……咳咳……我知道她隨時會死。但不管怎樣,我都要和她在一起,我都要想盡一切辦法救她!我求你,我求求你,讓我見她!” 何父聽了我的話,臉色一變,用力咬了咬牙。但接著,他的臉色慢慢地緩和下來,竟從憤怒逐漸變成凄涼,變成悲傷。 過了好一會,他才低聲說:“你走吧?!?/br> “不!”我又激動起來,“我不能走!我要見她!” “你走呀?!焙胃傅穆曇艟箚柩柿?。我抬頭一看,竟見他的眼睛濕潤了,淚珠在眼眶里打轉。 我覺察到有點不對勁,大聲問:“為什么?為什么我要走?雨晴在哪里?你讓我見一見她!” 何父深深地吸了口氣,低聲說:“她……已經走了?!?/br> 我的腦袋一時反應不過來,沖口問:“走了?去了哪里?我去找她!” 何父一聽,兩行眼淚便流了出來,從那帶著凄慘神情的臉龐滑落。他低沉著聲音說:“她已經死了……就在昨天晚上……” 我一聽,像被雷電擊中了一樣,整個腦袋空白了,整個人似乎忽然死掉了一般。那一刻,我身心脫離,身體似乎不再是我所能不能控制似的。好幾秒后,我才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放開了喉嚨喊道:“啊——你說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緊接著,何父的聲音在我耳邊重復地回蕩:“她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 我跪倒在地,捂住兩耳,用嘶啞的聲音不斷地說:“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一邊說,眼淚一邊狠狠地、連綿不斷地流了出來。 235:行尸走rou 雨晴已經死了? 那怎么可能?! 我永遠再也不能見到雨晴了? 不—— 我大吼一聲,猛地跳起身來,一個箭步,來到何父跟前,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激動地說:“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讓我見她!你讓我見她??!” 何父微微地喘著氣,一臉悲傷地說:“我沒騙你。你走吧?!?/br> “不可能!” 我放開何父,走到墻邊,右手緊緊握拳,發瘋似的狠狠地擊打墻壁。本來剛才在家擊打地板的時候,我的手已經受傷了,這時傷口一被觸動,鮮血便直迸出來。 何父走到我身后,兩手一伸,把我死死地抱住。與此同時,他大聲罵道:“臭小子,你瘋了嗎?你給我滾!你給我滾出去!”罵聲之中,夾雜著無限的痛苦。 我稍微一掙扎,轉過身,“咚”的一聲,跪倒在地。我抱住何父的腿,極為痛苦地喊:“叔叔,我求你!你不要騙我!你讓我見一見阿晴,好不好?” 何父聲音激動:“她現在就在醫院里!你要去見她,我就帶你去!” 醫院? 太平間?! 忽然間,一幕可怕的情景浮現在我的腦海里:我站在醫院的太平間里,呆呆地望著那平躺著身體、緊閉著眼睛的阿晴,望著那永遠不會再動、永遠不會再跟我說話的冰冷的阿晴…… 不?。?! 我不要去醫院! 雖然一切一切,似乎已成了鐵一般的事實。但在我心底,總存在著那么一個萬一的指望。只要一天沒見到雨晴,就不能確定她已經永遠離開了我。我不能讓這希望破滅(盡管我的心深處也知道那是一個渺茫之極的希望),那是我生存的動力。 因此我吼道:“我不去醫院!你帶雨晴回來!醫院里冷冰冰的,有什么好?你帶她回來,我在這里等你……”說著說著,我的聲音嗚咽了,我抽泣著續道:“叔叔……我求求你……你帶她回來……我在這里等你……嗚嗚……” 何父忽然抓住我的左臂,把我拉到大門前,把我扔了出去,喝道:“你滾!再也不要回來!”說罷“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不!”我用那滿是鮮血的手,狠狠地拍打著大門,叫道,“你讓我進來!你讓我進來??!” 何父沒有開門。我聽到,門后的他,也在傷心地抽泣。 我呆了大概半個小時,才跌跌撞撞地離開雨晴的家。走到街上,看見滿街的車,滿街的人,我忽然覺得彷徨之極:“我該到哪里去?我該去做什么?” 我不停地向前跑,毫無方向、毫無目的地跑,直到全身乏力,腦袋昏厥,才停了下來,倒在地上。如此過了十幾分鐘,才有一個男子走到我身邊,問道:“這位朋友,你沒事吧?要不要幫忙叫急救車?” 急救車? 那時候,雨晴得了急性腸胃炎,我心中焦急慌亂,竟沒想到要叫急救車,而是背著她往醫院跑去。 盡管我跑得腦部缺氧,甚至是暈了過去,那也沒關系,因為雨晴在我身邊。只要她在我身邊,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不怕。 可是,現在呢? 我對晴說過,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任何時候,我們都不能把對方丟下,都不能一個人去面對問題。 晴啊晴,你明明是答應了,為什么現在你卻不守信用了?為什么你那么狠心,丟下了我?沒有了你,我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你為什么不守信用?你為什么不守信用??? 我說過的,我要把我的快樂,分一半給你,和你一起分享,你也把你的悲傷,留一半給我,讓我幫你分擔。為什么現在,你卻不再和我一起分享快樂?你卻要一個人承受所有悲傷? 我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望了望站在我身邊的男子,一臉茫然。 男子又問:“你沒事吧?” 我沒理會他,吃力地站起來。忽然一陣刺骨冷風迎面撲來,打在我的臉上,但我卻殊無感覺。 我繼續行尸走rou般地在街上踉蹌而走,走了十多個小時。這十多個小時里,我的腦袋極度混亂,我的心,似乎每過幾秒,就被利刺和毒針狠狠地扎一下,痛苦到了極點。 這十多個小時里,我和雨晴共處的片段,像播電影一般,循環地在我的腦海中播放。那像是把一部完整的電影剪成了無數碎片,再隨機播放一樣,一些零碎的鏡頭,一閃而過,而一些令我印象深刻、永遠無法忘懷的鏡頭,卻重復播放了幾十遍,直到我的心碎了、我眼淚流出來了才肯停下來。 當我停下來看手表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這一整天,我沒食沒飲,腹中饑餓倒沒什么,但唇舌焦渴,卻實在是難受。我在路旁買了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倒進口里,把衣服也倒濕了一大片。喝得太急,一不小心,水進了氣管,我便難受地咳嗽起來。 咳嗽了好一會,我才緩了一口氣,望了望停在路邊的一臺摩托車的后鏡,發現鏡子里的我唇邊下巴滿是胡子,兩眼布滿血絲,左臉腫了一大塊(何父的拳頭所致),憔悴已極,似乎在十幾個小時內,突然老了數十年一般。 我走進了附近的一家網吧,在一臺電腦前坐下來,打開雨晴的博客,把雨晴所寫的全部日志,都看完了。每看一篇,我的心又痛一次。我真的不知道,我為什么要這樣折磨自己。 從網吧出來,我看了看手表,已經是深夜三點四十七分了。街道兩旁只有稀稀拉拉幾個路人,偶爾三兩臺車在公路上疾馳而過,轉眼遠去,似乎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我一天一夜沒有合眼,早已疲憊不堪,加上心力交瘁,此時向前走了一會,便再也堅持不住,在路旁坐了下來,合上眼睛,不一會便睡著了。 熟睡之中,我做了一個夢。在夢里,我來到了一個燈火昏暗的地方。我不知道那是那里,只是見前方隱隱約約有一個人。那人慢慢地轉過頭來,是阿晴!對!真的是阿晴! 我大叫一聲:“阿晴!”雨晴向我溫柔一笑,卻沒有說話。 我快步上前,但不知怎的,不管怎樣走,就是不能走到雨晴的身旁。我越跑,雨晴離我就越遠。 我喊道:“阿晴!不要走!等等我!” 話音剛落,我忽然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抬頭一看,竟見雨晴漂浮起來,慢慢地向遠處飄去。我叫道:“阿晴!你去哪里?快回來!” 雨晴幽幽地說:“不敗,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br> “不!”我激動之極,“你不要走!你回來!” “不敗,你答應過我,要好好地生活下去。你一定能做到的?!?/br> “不!” 我話音沒落,雨晴卻已化成一縷白煙,消失在我的眼前。我“啊”的一聲,從夢中驚醒,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這時已經是清晨,一縷日光直射在我的臉上。我定了定神,想到剛才的夢,想到我真的再也不能見到雨晴了,心中一痛,無限凄涼。 236:好想見雨晴 我慢慢地站起來,微張著嘴,仰望著天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一聲嘆氣,似乎又觸動了我心臟的傷口。氣還沒嘆完,胸口又疼痛起來。 晴啊晴,你在哪里?我好想見你。 我心里難受,喘著氣,想哭,但眼淚卻流不出來。我用左手壓住自己的心臟,吃力地走了幾步,定了定神,一顆心才稍微好受一點。我叫了一臺出租車,讓司機載我回中山。 在車上,我又想到雨晴了。還記得和雨晴第一次去東澳島的時候,回中山那天,走到拱北之時,有一個男人被車撞倒了。雨晴以為那是我,嚇得哭了出來。因為這件事,在我駕車回中山的路途中,雨晴好幾次叫我小心駕駛。 當時我還笑著對她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多想也沒用?,F在呢?我和雨晴真的躲不過上天留給我們的災禍嗎?我們真的無能為力,只能被迫分開嗎? 我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回中山了。從此以后,雨晴再也不能和我一起回中山了。她再也不能囑咐我小心駕駛了。 我再也見不到阿晴了! 想到這里,我的心又是一陣絞痛。我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把司機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