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可吳冷一點別扭的感覺都沒有,就連將楚幕背在身上都那么小心謹慎,恍若背著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絕世的瑰寶,且他獨有。 春雀就那樣看著吳冷和楚幕消失在了自己的目光中,她應該再次提醒吳冷,楚凝然的存在。 可不知道為什么,那話卡在喉嚨里半天也沒說出來,心里直直為楚凝然而感到難受。 春雀半晌才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身子不知何時被王青彧扳直平躺在他的雙臂間,也不知他哪里來的力氣竟讓她有種躺在床上的感覺,除了雙腳微微垂下其他無異。 “彧,你這是做什么?”春雀不解道。 “你中了針毒,曬太陽便可以解毒?!蓖跚鄰崧暯忉尩?。凌然挺拔的身軀恍若一座最堅硬的大山,陽光投下他的俊美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亦如他的誓言那般長久永遠…… “哦,呵呵……這解法倒是有趣?!贝喝复蚝呛切Φ?,眼底涌起了一層水汽。這傻瓜可以將她放在地上曬,也是一樣可以解毒的啊。就這樣抱著,不知道抱了多久了,多累啊。 只是……她記得廖淼只是打了自己一掌,并未下毒針啊,難道是自己昏死后下的? 春雀思及此不由伸手摸了摸胸口,伸手拂過腰處,那里平平的令春雀臉色一變,就要抬頭起身。 “雀兒,別動?!巴跚鄰_口道,這么半天抱著他確實有些吃不消了,偏偏懷中人兒還不時的亂動著,這會又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的銅鏡丟了。那是我送翠花,如今我只有這點念想了?!贝喝嘎牭酵跚鄰曇粲行┏粤?,立馬不再動了??烧f話間眼睛又紅了起來。 “那銅鏡護了你一命,被廖淼震碎了。你若想要,晚些時候我撿來給你??珊??”王青彧見春雀要哭的樣子,知她視翠花如姐妹必是很傷心,說話的語氣越發柔的不行。 這樣的語氣若是羽綸聽到了,大概又要心酸了吧。 正當兩人說著話的期間,突然涌進來了一大批的官兵,為首的卻是白羽和王青姣以及一名御史臺邱大人,還有被官兵夾在中間的吳冷,此刻吳冷滿臉煩躁卻不敢多說些什么。 “二哥,我們接到你的通知立馬就趕過來了。你沒事吧?“王青姣一撩長裙快步的走了過來,一臉真切的關心。 “嗯。我沒事?!蓖跚鄰c頭回應道,眼里的疑惑只是一閃而過,隨即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定是羽綸師兄通知了府里的人,而他們之所能這么快就趕到,全因為二叔是散朝大夫的緣故,這御史臺邱大人他曾見過幾面,是二叔的官場好友。 春雀自知再這樣躺在王青彧懷中有失體統,連忙輕拍了王青彧幾下,示意放自己下來。 王青彧會意,待看到春雀自己已能站地時這才委身向邱大人行了禮。 春雀一抬頭便看見了白羽正望著自己,那眼里深深的擔憂令春雀心頭一暖,春雀沖著白羽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彧兒,我接到消息說廖淼殘殺異鄉人做什么試驗?可有此事?”邱大人示意王青彧起身,沉著臉問道。官威自然流露,令人深感壓迫。 “回邱大人,此事千真萬確。這證據就在這水池底下,吳大夫亦是證人?!蓖跚鄰┥泶鸬?。 “那廖淼也在下面?”邱大人繼續問道。王青彧和春雀聽到此話,臉色均暗了一下,王青彧搖了搖頭。 “好吧,吳冷你帶路,我們下去看看。彧兒你稍等片刻,老夫還有話要問你?!鼻翊笕苏f話間,官兵就壓著吳冷走了過去。吳冷打開機關后,官兵都隨著他走了進去。 “為何要押著吳冷???”春雀疑惑道,畢竟吳冷算是證人,就算是因為回春堂大夫的緣故,那也不用押著他啊。 “此前邱大人命他帶我們來后院,可他守著一個病人就是不肯。故而邱大人無法這才押了他來?!卑子鸾忉尩?,話剛說完就聽見王青姣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 春雀回以白羽一笑,白羽亦是如此,看的王青姣臉色越發的不好看起來。 邱大人和白羽幾人留在上面等候消息,不一會兒,暗道里傳來了驚呼聲,隨即有官兵傳出讓邱大人下來查看的話語。 一切的一切就變得很順利,那些尸體均被一一抬出了暗洞,在得見天日后又被官兵抬到了春雀也不知道的地方。 回春堂所有堂下大夫小廝均被邱大人押走問話,回春堂從聞名善館一夕之間變成了人人聞風喪膽,鄙之唾之的禁地。 一天之間,長安城一個神話變成了丑陋的話題,物是物,人卻早已非人。亦不知楚凝然和吳冷還有楚幕,他們三人以后的生活又會是多么糾結…… 而廖淼依然不知所蹤,連跟著的還有王府里的大公子王青文。 知道廖淼事后被救走的春雀心中自然也是猜到了是誰,所以兩人回到府中見王青文不在,心里更是不奇怪。只是大家也都在等待著什么…… 長安城外十里長坡坡后的一處廢棄草屋里。 廖淼已經在此調息好幾天了,只見他周身泛著血霧,血霧從他的眼耳口鼻中時進時出,像一個厲鬼吞吐著血云一般,看的人心底打顫,毛骨悚然。 而有這種感覺的人正是縮在一角的王青文,只見他的脖子有著好幾排的牙印,有的流出的血已經發干傷口結疤,有的更像是被剛剛咬過的痕跡,紅色的鮮血正慢慢的溢出來。 忽然廖淼睜開了眼睛,眼里黑色的瞳仁變成了極為妖異的血瞳,他盯著王青文流血的脖子,喉嚨動了一下。 王青文見他如此,渾身嚇得如抖篩一般,雙手捂著脖子驚恐的叫道:“師父,你不能再吸徒兒了。再吸下去,徒兒就真的沒命了?!?/br> 此刻王青文面白如紙,雙目泛著驚懼,倒真真是像要快沒命的人。 廖淼聽到這話,目光從王青文的脖子移到了他的臉上,半晌,開了口: “你放心,為師不用再吸你的血了。這幾天辛苦了?!甭曇艏饧毴玑?,明明聽起來是女人的聲音,可有夾雜著一絲低沉。令人聽起來渾身不舒服,怪異無比。 王青文聽到這話,這才放下了心,連著說話都輕松了點:“師傅 你餓了嗎?徒兒帶了吃的來?!闭f完從懷中掏出兩個油紙包,獻寶似的伸出了手,可卻不敢上前一步。 廖淼點了下頭,雙手一吸,油紙就從王青文手中脫離飛向廖淼。廖淼接住后打開自顧吃了起來,一點也沒問王青文餓不餓。 王青文望著他買來的醬豬蹄,油雞腿,不由伸出舌頭舔了下發干的嘴唇,肚子早已餓得發昏。 突然廖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王青文連忙扯起諂媚的笑迎了過去,嘴里說道:“師傅慢點吃,若是不夠,徒兒再去買?!?/br> 廖淼低低嗯了一聲,繼續吃了起來。這幾天一直忙著練功劃掉大佛之光的功力,一直未有進食都是靠著王青文的血拼死度化。如今終于渡過危險期,胃里早已餓得發慌,哪里還管得著王青文吃沒吃過。 廖淼低頭的瞬間,王青文的臉立馬暗了下來,望著廖淼的眼神全是賭咒。腦海里不由轉到了暗洞里廖淼求自己救他的一幕。 其實他早已來到暗洞,只是見時機不利廖淼,故而他一直未出面相助。直到最后一刻他見廖淼已然無法保住性命,打算暗中離去的時候。廖淼卻發現了他,示意他過來救他逃離。 王青文自然不會聽他的話,可就在他轉身打算撤離的時候,廖淼的一句腹語讓他再也不顧會被發現的危險,拼了全力在王青彧的眼皮底下救了他出來。 這幾日更是忍著切膚之痛被廖淼吸飽了自己的血,他心中恨的牙癢癢的同時卻依然對那句話抱著既期待又懷疑的態度。 就在王青文兀自思量的這會功夫,廖淼將食物消滅的一干二凈。 王青文看著一臉心滿意足的廖淼,再次諂媚的笑道:“師傅,吃的可滿意?” “嗯,不錯?!?/br> “師傅,徒弟這幾日的血可真的讓師傅喝了不少呢。徒兒差點撐不住了,好在師傅吉人自有天相,什么大佛之光,那就是狗屁?!?/br> “嗯,哈哈哈……這幾天你確實辛苦了。為師不會虧待你的?!?/br> “謝謝師傅。徒兒只是想知道一件事,不知師傅肯不肯告訴徒兒?!?/br> “說?!?/br> “那日你在洞中說可以讓徒兒有子嗣延續下來,這話……” “自然是真。你過來,我告訴你?!绷雾敌表艘谎弁跚辔?,示意他側耳過來,對著他說了幾句話, 王青文的臉色隨著這幾句話越發的激動了起來,幽深的目光里此刻竟是刺眼的光亮綻放…… 第一百零一章 念翠(爆更周加更章節) 這一切發生的很快,眨眼間功夫,回春堂所有伙計大夫全都被下了獄等待審判。因為春雀托王青彧與御史臺邱大人求情留下吳冷照顧楚幕一事,再加上吳冷也是受害者,邱大人讓他做了一份指正廖淼的罪狀后便留下了他。 而王青姣見王青彧并無大礙,也放了心,拉著白羽兩人又回了府里。 故而現在整個回春堂就剩下春雀,王青彧,吳冷還有一直昏迷不醒的楚幕。至少站在后院的春雀是這么認為的。 夜已經全黑,本該是繁星滿照皎潔夜晚,空中卻黑壓壓的蓋上了一層濃重的烏云,顯得整座長安城越發的壓抑。 “快要下雨了?!蓖跚鄰獙χ矍耙坏烂β档纳碛罢f道,眉眼間一片疼惜。 “嗯?!贝喝傅偷蛻?,聲音哽咽酸澀,卻仍自顧在一片灌木叢中挖著。 “雀兒,我來幫你吧?!蓖跚鄰穆曇粼俣葌鱽?,卻再次看到一副纖弱的身體在倔強的搖頭: “在翠花眼里,你是主子。她向來都是極為重視尊卑身份的人,若是她地下有知你碰了她的殘體,她會不安心的?!?/br> 春雀說完又自顧拿著一根鐵棍對著面前一堆土挖了下去,一雙桃花眼又腫又紅,臉頰邊劃出兩道淺淺的淚痕。清瘦的臉龐滿是固執與隱忍的心傷。 或許是出于良心上感謝的心理,他告訴了春雀死去的翠花被埋的大概位置。引得春雀感謝連連,不顧自己還受傷的身體在一堆灌木叢中挖了起來。 可骸骨挖了一堆又一堆,就是沒找到翠花的尸體。這讓不準他動手幫忙的王青彧既心疼又無奈不已。 王青彧望著潑墨般的天空,間有涼風吹來,掀動他的衣角發出輕微的颯颯摩擦聲。隨后他望了一眼兀自尋找翠花的春雀,轉身往回春堂的前藥館走去。 微風中夾雜著一絲腥氣,風灌進叢中,發出一股低低的嗚咽聲,像是迷路人的無助,如泣如訴…… 春雀只覺心中堵脹的慌,酸澀無比。用手背擦了擦干的發疼的眼睛,隨即又加快了挖土的速度,兩手握著鐵棍早已磨破滲出了血。 突然,春雀的動作驀地停了下來,雙肩微微顫抖,臉上的神情既激動又哀傷,眼睛默默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就在她挖了有半米的圓坑中,一角粉色的粗布衣露了出來。春雀的心一下子跳的很快,那咚咚咚的聲音如蠻人打鼓般,震的她心絲絲作疼,更震得她腦袋嗡嗡作響…… 下一刻,春雀早已扔掉了手中的鐵棍,雙手在泥土中挖了起來,如瘋了一般。不一會,一堆殘骸,還有被劃爛的衣服全部出現在了春雀的眼前。 土堆里翠花的一顆頭顱早已面目全非,枯草般的頭發混合著泥土將被劃的千瘡百孔的臉混亂的蓋住,臉上干透的血漬參雜著泥土棕黑的顏色,顯得如此悚人無比。她的身體早已被什么利器一類的**無數,發臭的腸子露在肚子外面,分不清哪里是上半身,哪里是下半身。 僅僅是一夜之間,她的身上已經有了細細的蛆蟲,正在遲緩的爬動,泥土滾在身上乍一見天日竟都驚慌失措的往翠花的身體里,眼耳口鼻里拱去。 春雀倏的站了起來,扶著一顆旁邊的大樹就狂嘔了起來,眼中鼻里,眼淚鼻涕盡數流了出來。嘔吐的間隙夾雜著細細碎碎的言語: “對不起,翠花。我不是故意想吐的……我,我這就帶你回家……廖淼,王青文。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們……” “雀兒……”耳邊響起一聲焦急的聲音,春雀抬起沉重的頭,剛才那一陣嘔吐,似是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氣。聽的這聲音時,心中一松竟靠著樹軟軟的坐了下去。 “翠花,我找到了?!贝喝秆劬ν贿h處的池水,蒼白的臉上顯出平靜的神色。隨后低低一笑,眼淚又流了下來。 天煞命,克親克友。當真……連一個相伴的人都不能安然留在自己身邊嗎? 王青彧走到她身前,蹲下,將手中的涼席放到地上鋪開,隨后說道:“先用這個帶她回去,我已經命人定了棺材,我們將她好好安葬?!?/br> 春雀耳邊聽著王青彧的話,沉默的表情許久未有什么變化,望著泛著幽暗水光的池水,如雕塑了一般。 心里一股不安深深的涌起,王青彧就那樣蹲在春雀身旁,定定的注視著她??粗劾锓浩鸬乃?,忽然,他有種很遙遠的感覺。 “雀兒……”王青彧怔怔開口,那種感覺令他很惶恐。 “嗯?”春雀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也舒緩了很多,再望向王青彧時,眼里一片清明。 “死者已矣,你不要太難過了?;馗?,我定讓福伯好好善待她的家人。如何?”王青彧說道,話里有著小心翼翼,連他自己都未察覺。 “我還要旺財在翠花墳上跪上三天三夜?!贝喝敢а赖?。定是翠花發現了旺財負她,所以才會負氣出府,從而讓王青文有了下手的機會。一個卑微的下人,在外面失蹤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好?!贝喝冈捯粍偝?,王青彧好字緊跟其后。春雀一愣,不由望向他,那雙鉆石般耀眼的黑色瞳仁閃爍著點點星光,盡是寵溺與憐惜。肆夜的壓抑忽的透出了一股新鮮的空氣進來…… 淡漠如他,溫柔如他,心細如他,連翠花的家人也想到了,更連她的心思也猜到。只是,女人心海底針。彧,你能懂我多少? 春雀望了一眼翠花的殘骸,心頭又是一片心傷。她身子微微動了動,手便被一雙大手握住,春雀望了一眼王青彧,借著他的力氣又站了起來。 春雀將裙子外層撕下,鋪在了涼席上,將翠花的肢體盡數移到了那上面。最后到翠花的頭顱時,春雀整個人顫抖的厲害,閉著眼睛,伸出了手…… 冰涼的手碰觸著翠花還柔軟的皮膚的臉,眼角邊兩行溫潤的液體迅速的流了下來。那一刻,腦海中和翠花的點點滴滴如倒帶的電影一幕幕迅速閃過…… 第一次見面時。她小心翼翼怯懦的楚楚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