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被拋出去的春雀如秋風中飄落的殘葉,滑過一個美麗的弧度后便直直的垂墜了下去,掉落過程中,一堆閃亮的碎片從她的懷中掉落了下來。王青彧急忙收回寒氣一個飄然轉身將春雀攬在了懷里,落地踩在了那一堆碎片上。因是從春雀懷里掉出去的他不由低頭看了一下,原來是銅鏡壞了,想必是剛才被廖淼一掌震碎的。 懷里的春雀依然沒了氣息,慘白的臉上漸漸蒙上了一層黑色,這是中毒的征兆。王青彧見狀,沖著吳冷吼道:“給我解藥?!贝丝趟闹幸嗪薏坏脤麄儊韺ふ掖喝傅膮抢浯笮栋藟K,之前心存的感激蕩然無存。 廖淼本想趁著這空檔攜了楚幕一起逃走,到如今這種危險處境下他心里還依然想揪著楚幕不放,想穿回現代的想法已是成癡成魔??蓞抢淠睦锟戏胚^他,正和羽綸兩人一手飛鏢一手銀針的密集而去,只是兩人都顧及楚幕,故而下手也遲疑了許多。 不多一會兒,廖淼行動的速度越來越遲緩,他的身上許多地方都中了銀針,針進皮膚,毒素立刻發作。 “快給我們解藥?!庇鹁]聽到王青彧破碎聲音里的絕望,心一顫,不由冷聲說道。 “你們幫我救楚幕,我自會救她。一時半會死不了?!眳抢淠坎晦D睛的盯著廖淼,但凡他有一點點想靠近楚幕的動靜,急忙射針過去。 “哼,你不怕我們殺了你?!庇鹁]氣急敗壞道。 “我死了,春雀就救不活了。反正楚幕死了,我也不想活。如今廖淼已中我毒針,我們可以殺了他。你們看著辦?!眳抢淅渎暤?。 羽綸無法,轉頭望著王青彧,卻見他正灌輸著內力給春雀,一定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心中沒來由的心疼王青彧的內力,便將氣撒到了廖淼身上。 “好,我替你殺了他?!庇鹁]咬牙說道。隨即推開吳冷,雙腳站定,雙手合十,嘴里不知道在說著什么,突然雙手黃光發出,呈現出一派祥和之氣。 廖淼見到如此狀況,臉色早已慘白,他無力的靠在墻上,雙目有著混亂的恐懼:“這是,這是大佛之光。你是佛門中人,竟然殺戮……你!” “大師兄,不要?!蓖跚鄰獎倢⒋喝阜诺脚赃吙罩拇采?,轉頭就看見了這一幕,心中大驚。 王青彧話剛落,一道佛光從羽綸手中發出,佛光看是柔祥,可落到了廖淼身上,廖淼瞬時萬分痛苦,靠著墻壁緩緩的倒了下去。之前將毒針壓下去的毒性全都涌了出來,隨即嘴中流出大口大口的鮮血,面色漸漸的染上了一層黑色。 “師兄,若是知道你殺人了,一定會將你逐出師門的?!蓖跚鄰哪樕蠞M是擔心,眼里既感動又愧疚。 自出生起自己就被人送到了師父手中,可師父等送的人一走,立馬命人將他放入木盆里隨流飄走。若不是師兄不忍跪在師傅門前六天六夜,求得師傅心軟勉強讓自己有個安身之處。自己早已葬身那冰冷湖水,這些年師父為了懲罰師兄從不化緣,都是他和師兄編制竹具填飽肚子,同時還要求得飯菜將養師父…… 這些師兄和師父自然是不會說出半個字與他聽,都是那些曾經還是師父的弟子時閑暇時告訴他的。如今,那些所謂的師兄師弟亦都受不了師父的怪脾氣而紛紛離開,現下只有師兄一人還不離不棄的跟著他。 而如今他又為了他犯了師父的戒規,若是師父知道師兄不僅殺了人還動用了師父不外傳的大佛之光。以師傅的性子這次一定不會輕饒了師兄。若是換了旁人,他定會擺平,可偏偏是師父這個讓他心底唯一害怕的人。 想到這里王青彧喉嚨一陣干澀澀的,一時像孩子般無措難過。 “彧兒放心,廖淼作惡多端,罪有應得。師父老人家最多也就責罰師兄幾句。吳冷,現在可以給解藥了吧?!庇鹁]淡然輕笑,臉上的黑布早已不知掉在何處,露出清秀的鼻子與薄唇來。薄唇勾起一抹笑,笑的那般心甘情愿,無所無畏,只因他看到了王青彧眼中對自己的擔憂。 還奢求什么,知他心中有自己,破戒殺人又如何。為了他,殺再多的人他都在所不惜。 話提及吳冷出,又是一片冷暗,與剛才明眸淺笑的樣子完全兩樣。 吳冷此時正抱著楚幕走了過來,對于 羽綸的冷聲呵斥眉頭都未皺一下,隨后說道:“我還有最后一個要求?!?/br> “快說。若是耽誤了救治雀兒,我定殺了你和楚幕?!蓖跚鄰荒蜔┑?,一個是他心愛的女人中毒生死不明,一個是因為他破戒殺人的重要親人師兄。王青彧此刻真的很想一掌劈了吳冷,以解心中躁郁之氣,這是他二十五年來第一次失控。 “殺了廖淼。就算是個死人我都能將她救活?!眳抢涮袅颂裘?,一臉不在意王青彧的威脅。 “好……”王青彧咬牙道,這廖淼確實該死,為了雀兒和翠花,他也定會殺了他。 王青彧“好”字剛發出半個音,一道黑影急速欺近。眾人還未看清是誰,一道黑煙涌了過來,眾人急忙屏住呼吸伸手揮散煙霧。待看清眼前情景時,那廖淼哪里還有一絲人影存在。 王青彧面色再度冷了下來,轉過去將春雀抱在了懷里,對著吳冷冷喝道:“廖淼已跑,快救雀兒。以后我碰到他定會殺了他以實現今日承諾?!?/br> 羽綸聽王青彧這么說,手中甲起飛鏢對著吳冷,一臉威脅。 吳冷雙臂半擁著楚幕,正癡迷的看著他,頭也沒回的點了點頭。 第九十九章 非人(上) 王青彧懷中的春雀全身已經全部泛紫,而吳冷卻自顧給楚幕療傷,他的身上不知道哪里裝得下那么多銀針,此刻楚幕身上亦是插滿了銀針,銀針過處一股細細的黑色液體從楚幕身上流了出來,不一會楚幕身上就像涂滿了黑色的墨汁一樣,墨汁正順著他的身體往下流,浸黑了白色的床單…… 因為吳冷吩咐兩人身上皆有傷不宜搬動,故而現在還留在了陰冷的暗洞里。滿洞的尸體個個陰森恐怖,看的人心底毛毛的。 “好了沒有?!蓖跚鄰荒蜔┑穆曇粼俣软懫?,聲音的冷如雪山的冰凍,徹骨無比。 “再等等?!眳抢漕^也不回的說道,自顧替楚幕療傷。 羽綸聽到此話不由皺了眉,可如今只有他才能救春雀,也只能忍著這人的自私涼薄。 王青彧聽及此眉毛不悅的揚了起來,一個箭步走了過去,大手拉住吳冷的白衣領口往上一提,冷喝道:“去給雀兒治病。不然我殺了你?!?/br> “你放我下來,楚幕現在正在退毒,我不能離開?!皡抢浠氐傻?,一點也不怕王青彧那殺人的目光。 王青彧驀地不說話了,就那樣盯著吳冷看?;璋蛋档陌刀蠢锏教幎汲涑庵簧砩夏呛谏后w的刺鼻味道,令人聞的窒息。 那一雙眼里泛出的寒意與冷厲的殺意,只是那么往楚幕身上輕輕一瞟。吳冷立即會意了過來,臉色立刻煞白,嘴里嘟囔著:“放我下來,去治就是了?!?/br> 王青彧冷眼將吳冷放了下來,吳冷雙腳著地后立馬安心了許多,見王青彧還站在楚幕旁邊,猶不放心的道:“我都答應你治了,你還站這里干什么?” “你不是說他正在退毒嗎?”王青彧眉眼一瞪,語出成冰。 “不用你,不用你。那個你來守著?!眳抢涮种噶擞鹁],示意他過來。轉過望著王青彧,一臉的不放心。 王青彧再也懶得看他一眼,沖羽綸點頭示意下,自己就回到了春雀身邊。 吳冷對羽綸輕聲囑咐了幾句,那般小心翼翼和仔細生怕羽綸聽錯或聽漏了一個字,從而害的楚幕性命不保。這樣體貼又細致的吳冷與之前自私寡性的吳冷截然相反。 尤其是那最后的深深一眼,看的羽綸渾身起雞皮疙瘩,抬手催促他趕緊去給春雀診治,吳冷這才作罷。 吳冷走到春雀面前,一臉淡漠,抬手翻了翻春雀的眼皮,又搭了搭春雀的脈,不由搖了搖頭。王青彧見他搖頭,心慌的一跳,緊抿著嘴唇等待著吳冷開口。 他剛剛給春雀把了脈,毫無跳動的跡象,所以王青彧剛才才對吳冷終于有了狂暴的舉動。 可就算吳冷搖頭,他還是要抱著希望。只因為吳冷說過“就算是個死人他都能救活?!蓖跚鄰皇遣粦岩?,只是他不敢懷疑。 若吳冷真的救不了春雀,他王青彧誓要殺了吳冷,然后就是廖淼! 可是吳冷卻并未開口,右手一抬,五指中五根銀針出現,接著昏暗的燈光閃爍著冰冷的銀光,在王青彧的目光下,手起針落,再抬手時,春雀的胸部四周皆插了銀針。 “好了,抱她出去曬太陽吧?!眳抢渑牧伺氖痔染鸵タ闯?,卻被王青彧一把攔下,疑惑的問道: “這就好了?毒呢,解了嗎?” “我叫你帶她出去曬太陽就是解毒啊?!眳抢浒籽鄣溃骸傲雾的且徽平腥セ暾?,封住她胸部血脈,將血全部倒流回心處,斥爆心部。這樣不過一炷香時間她就會爆血而亡。所以她現在算是假死,沒有溫度沒有脈搏。之前我那毒針射中她,毒性入體亦刺激她的心臟有了反應,血也疏通了一些。而我這五根銀針也是為了幫她將心內血疏通到各個筋脈處。我可以走了吧?!眳抢湔f完便再也不看王青彧一眼,亟不可待的回到了楚幕身邊。 “就這么簡單的事情,你拖了我大半天?!毕朊靼椎耐跚鄰挥膳?,早知道應該就先把春雀抱到外面,先解了毒再說,若是留下什么后遺癥那可如何是好。 “嗯?你是說毒?若不是我的毒素一直刺激著春雀的血液倒流,她早就沒命了。當然也幸虧廖淼那老匹夫勁力不足,讓她還有一絲氣息……”吳冷這般說著,抬頭一看,暗洞里除了自己和楚幕,哪里還有另外三人的身影。 王青彧早已抱著春雀離開了這鬼森森的地方,羽綸也緊隨其后。 當三人重新回到了地面,此刻已近黃昏,夕陽的余暉暖暖的打在了三人的身上,院子里所有的花草假山池水都漾上了一層淡淡的暈黃色,顯得如此寧靜安好。 王青彧低頭望著懷中的春雀,陽光照她的臉上那般柔和恬靜,她就那樣靜靜的睡著,臉上如墨的顏色漸漸的退卻,沒過一會兒,面容漸漸轉白,身體也再次回了溫度。 羽綸望著王青彧的臉上的表情,由沉重傷心到歡喜放松,心也跟著一點點雀躍起來,望著他懷中緊緊摟著的女子,渾身一涼,剛才的喜悅瞬時滅了一半下去。 他傷心是因為這個叫春雀的女子,他歡喜亦是因為這個叫春雀的女子。 而羽綸你,只能是他的大師兄,只能永遠女扮男裝的做他永遠的大師兄…… 先到這里,羽綸渾身清冷,他見王青彧自顧望著懷中的春雀,那眼里的專注深情令他的心痛了起來。 羽綸深呼吸了一口氣,用著強壯的輕松語氣道:“好了,雀兒姑娘成功脫險。我也該回去復命了,出來太晚 師傅他老人家會擔心的?!?/br> “師兄,彧兒后悔讓你去找師父了。如今他知道你破戒規……”王青彧聽羽綸要走,這才將目光從春雀的身上移到了羽綸的身上。 羽綸望著王青彧眼里的擔心,心微微一跳,嘴角的笑意不由的露了出來:“放心,我當時當心你一人敵不過廖淼,所以沒有回去找師傅,換了衣服就跟過來了。不然我哪里那么快速度幾乎和你同一時間達到廖淼那后院?!?/br> 羽綸這話說的沒錯,她確實沒回去找師傅。她知道就算師父知道彧兒有危險他也不會去救??伤平湟幰皇?,她不能瞞著,回去稟明后該受什么罰她自會領著,但卻不能告訴彧兒。 她只想他好好的,受點懲罰又算的了什么! 王青彧聽到這話倒是放了心,也沒再多留羽綸,與他就在這后院分了別。 羽綸前腳剛走,王青彧懷中一聲低呼聲傳來,春雀手捂著胸口,一臉痛苦。 “雀兒你醒了?!蓖跚鄰荒樝采?,見有樹影延伸到了春雀的鬢角,不由挑著一塊高地,抱著春雀又站了上去。望著陽光再次照到了春雀的全身,這才放了心。 春雀聽著王青彧沉穩的心跳,不假。自己胸口的疼痛,真實。臉上斜陽的拂照,溫暖。 這一切的一切表示,自己還活著。春雀的眼淚便流了下來,側身啪在王青彧懷中嗚咽道: “彧,你終于來了。翠花,翠花她死了?!?/br> “我來遲了,雀兒。害你受這么多苦。翠花的事我知道,雀兒,你躺正了,……”王青彧見春雀突然側身翻過來,連忙伸出手穩住她。見陽光照不到她前身,急忙提醒道。 “她被廖淼那混蛋給**了,他竟然腌了,還給吳冷吃。他,他不是人,畜生。畜生不如的東西?!贝喝柑痤^滿臉淚花,也沒聽清王青彧后面說的話。 此刻春雀腦海中竟是吳冷手中的那盆白rou,她看著吳冷硬生生的吃了下去。此刻她好想吐,更好恨。 她恨廖淼如此無人性的對待翠花,甚至比殺她時還要恨廖淼??蓱z吳冷若是知道他吃的人rou,又不知是作何感想。 “雀兒放心,我以后一定殺了他為你報仇。你身體剛好,別再哭了?!蓖跚鄰獙阎腥藘壕o緊摟住,聽著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心中疼惜更甚。 “什么!廖淼跑了嗎?”春雀抬起頭含淚問道,想起廖淼還活著,心里憎恨的同時又泛起了一絲恐慌。 王青彧點了點頭。 “那他有沒有帶走一個叫楚幕的人?”春雀開口問道,隨即又覺得不對:“你是怎么知道那暗道入口的?” “是我帶他們去的?!耙荒凶勇曇魪某厮巶鱽?,春雀覺得甚是耳熟不由探出了頭去,王青彧一聽到這聲音臉色就沉了下來。 “吳大夫?!贝喝阁@愕道。隨即想到走廊前也是他告訴了自己地方,那他帶著王青彧找過來也不是怪事。這般想著目光落到了吳冷背著的人身上。 “這是……楚幕?”春雀不確定的問道,能讓吳冷背出來的應該是楚姑娘的哥哥吧。 吳冷點了點頭,將身后的楚幕輕輕慢慢的放在了草地上。經他銀針排毒后的楚幕雖然全身浮腫,可面色卻好看了許多。濃眉大眼,闊鼻厚唇,長相倒也不錯。 ”謝謝吳大夫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帶彧來,我這條小命可就沒了?!按喝赋榱顺楸亲痈兄x道,卻聽到頭上傳來的一聲重重的不滿哼聲,不由抬頭望了上去。 王青彧卻沒看春雀,目光望著漸漸暗下去的殘陽,臉色凝重。 “不用謝。我只是各取所需罷了?!眳抢鋽[擺手不客氣道。這般淡漠的態度倒是讓春雀一愣。不過春雀也沒在意繼續說道: “楚姑娘前幾日被廖淼下毒,好在被歐陽大夫所救。如今就在百草堂,你們可以……” “幕!你醒了?!眳抢湟宦曮@喜的叫聲打斷了春雀下面的話。 第一百章 非人(下) 草地上楚幕的眼睛極快的動了下,隨即又陷入了一片安靜中。任吳冷怎么叫喚,未再有任何反應。 “可能是被廖淼試毒太多,一下子還難以醒來。不行,幕,你一定要堅持住。我一定會救你的?!眳抢潆p手胡亂的在楚幕身上摸著,一臉的無措與慌亂,那眼里散發的癡狂令春雀渾身不由一顫。 他的樣子,怎么好像是對楚幕有那種感覺!之前自己說起他的妻子楚凝兒中毒,吳冷一點反應都沒有??沙恢皇禽p微的有了反應,他就如此欣喜……越想下去春雀的心就突突突的涼了起來。 吳冷自顧將楚幕背起,可憐楚幕一米八的大個子讓他不足一米七的個子來背著實夠吃力的。這般樣子,倒有點像小媳婦背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