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顧和光的心里,陡然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隨即就把他整個胸口占滿了,這個感覺在告訴他,他不希望能收到消息,他不想讓眼前的小姑娘離開他。 他圈緊自己手里的水杯,開水隔著玻璃,灼燙著他的指腹和掌心。好像這個行為,這個溫度,能緩解一分心頭油然而生的感受。但他還是沒法阻止自己開口說:“要是一直沒有消息,我不介意你一直住在這里?!?/br> 秦珊露出為難的神情:“這不太好吧,我家里人會擔心的,而且老打擾你,我自己都不好意思?!?/br> 顧和光笑了笑:“沒關系,我一個人生活很久了。你來這里之后,我覺得很溫馨,像在照看一個meimei?!?/br> “可畢竟不是親meimei啊,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鼻厣簰佅逻@句話,離遠了一點。這讓男人稍微得到點適從感,剛剛那一瞬間壓迫而來的情緒差點讓他窒息。 顧和光向她道歉:“我知道,海莉。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會打電話再去問一問?!?/br> “你為什么要道歉噢,”秦珊都不知道手該往哪擺了:“這段時間都是我在煩你花你的錢,過意不去的是我?!?/br> 她越客氣越讓他充滿負罪感,顧和光站起身:“你繼續看電視吧,我去房間整理病人的資料?!?/br> 秦珊抬眼看她:“等等!” “嗯?” 秦珊探出上身,從茶幾上的蛋托里取出一顆漂亮的巧克力蛋,遞給他:“送給你,復活節快樂?!?/br> 蛋托里擺放著顏色不一的巧克力蛋,每一顆都用彩色的錫箔紙細細包好,每一顆里面都塞上了中國特有的諺語。 顧和光得到的那一顆巧克力蛋里,寫的是:“羊知跪乳,鳥知反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 白駒過隙,三個月又匆匆度過,冰島已經入夏,氣候舒適了不少。 有基友的陪伴,外加冰島的人文和風光的確不錯,奧蘭多在這里散了大半年的心。 也慢慢接受,強迫自己接受了,他徹底失去秦珊這件事。 6月7號,水手日當天,他道別大光頭威利斯,重新回到自己的船上,不少人還在等他,繼續旅程,他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耽誤屬下的發展。 而就在十天前。 一個受夠了英國的銀發青年,往人事遞交了辭職信,提著箱包,登上前往冰島的游艇,他即將跳槽到一個新國度和新單位任職。 雷克雅未克醫院是他的新東家。 職位還是深夜值班醫生,工作嘛,當然依舊是太平間守護神 夜勤♂病棟。 也不知道冰島女人的口感如何?血族男人這般想入非非,順利抵達新醫院就職。 與此同時。 顧和光收到了中國駐冰島理事館打來的電話,經過不懈努力,他們終于確定了照片上女孩的身份。 她的戶籍在帝都北京,女孩目前的年齡是十六周歲,就讀于北京xx中學,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在國外和家人流失,至今未歸。父母在央視就職,家中還有兩位兄長。 而她的名字,叫秦珊。 “原來我叫秦珊啊?!鳖^發已經長到下巴的少女,握著剛剛發來的傳真,又蹦又跳。紙張上面印著她的真實資料。 顧和光坐沙發上,欣慰又有點難過地注視著她:“我今天下午去醫院辦好辭職手續,?!厣??!?/br> “你怎么突然要辭職?”秦珊詫異地回過頭。 顧和光微微嘆氣:“大概是太想念祖國了吧,想回去了。久居國外,都快忘了中國是什么樣。你不用擔心,我在北京地壇醫院申請到新工作,回國后就可以就職。機票我也訂好了,就在下周的今天,我會一直送你到家門口?!?/br> 秦珊不再歡呼雀躍,而是站在那里盯了黑發青年,許久許久,像個木偶一樣。而后,木偶突然活了過來,朝他撲過來,一把抱緊坐在顧和光的脖子。 就埋在他頸窩里,一個勁流眼淚,囁嚅著哽咽著說:“顧醫生,謝謝你……謝謝你……” 顧和光雙臂抬起,有點想要環住面前女孩的腰,抱得離他更緊更近點。但最后,年輕的醫生只是用一邊手掌,溫柔地拍撫著她的背脊。 有些事,發乎于情,止乎于禮。 更何況,她還這么小。 當天下午,秦珊陪顧和光一起,前往醫院辦理好離職手續。 **** 一周后,一只白色的大鴿子橫壯進“奧蘭多號”的船艙,直接一爪子踩在了正在進餐的大黑狗身上。 鴿子橘黃色的小爪子上纏有一個小竹筒,沃夫將蓋子咬開,里頭滾出一封信,紙張泛出幽幽的紅光。 是弗瑞寄來的加急信件。 大黑狗幻化成人型,迅速展開那封信瀏覽,籠罩在紙張上的光,沒一會就全部消散了。 “討厭的小狼人: 你好。 半年前,我曾聽聞那位中國小處女已經葬身大海,但我今天在雷克雅未克醫院,卻意外見到了一位和她相貌相同的女孩子,我不敢確定是不是她,因為她看見我的時候像是看見一個陌生人大帥哥一樣,除去對我外表的驚艷之外,仿佛完全不認識我這個人。 我覺得你們有必要去查詢一下這名女孩的真正身份。 快感謝我吧,我只用去一天,就調查到關于她的一切詳細情況。她被送來醫院的時候,跟秦小姐失蹤的那幾日剛好吻合。而且她康復后,一直和我們醫院的一位姓顧的華人男醫生住在一起。 地址是:扒拉扒拉扒拉扒拉扒拉扒拉…… 最后,可悲的家犬和金發處男人類果然不行,全部在我血族的大rou之下顫抖吧! 你一生無法戰勝的敵人 弗瑞” 這一天,奧蘭多剛好結束度假回到船上,沃夫幾乎是狂奔出船艙,叼給他看這封信。于是,我們的黑狼騎士再一次駕馬,哦不,駕狗飛奔到血族所給的具體地址。 很遺憾的是,住宅里已經人去樓空。 船長大人氣喘,心跳不止地敲打著隔壁的大門,敲門的頻率比心跳的頻率還要高。阿托納太太正獨自一人在家午休,這種狂徒上門搶劫似的聲音,讓她忍不住提著掃把去看貓眼,確認對方完全無害后,老婆婆才拉開門,半瞇起老花眼打量著這個英俊得幾乎發光,似乎只能存在于夢中,但神色又極度急切的金發青年,顫顫巍巍問: “什么事?” “這段時間,住在你,隔壁的女孩,她去了哪?”大狗旋風一樣的奔馳速度,讓男人的喘氣停不下來,只能斷斷續續地發問。 他應該堅信不會有錯,他應該堅信她還活著,堅信上天不會讓他完全失去她。新年的第一秒,他所聽見的那個聲音,也一定是她,他為什么不把廣場翻過來找一圈。 老人一提起這事就想哭,好青年和好少女都離開了她。阿托納太太的眼圈瞬間紅了:“他們兩個啊……已經把房子退掉啦。上午和我道別后,就打的走了,這會應該坐上回國的飛機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請叫我卡文小能手! 第六十章 秦珊的班機在下午兩點,不過她和顧醫生都不是拖延癥患者,大概在中午就到了凱夫拉維克國際機場。 因為國內并沒有直接能直達中國的航班,顧和光訂的是去巴黎的機票,打算在那里轉機回中國。不得不說,我們的顧醫生考慮的很周到,如果秦珊想在法國逗留游玩一陣子的話,也完全可以。 從雷市坐大巴去機場的路上,兩面都是凹凸起伏的黑色巖石,延綿不絕,仿佛正穿行于天邊之路。 到機場之后,顧和光去柜臺取機票,秦珊背了一只簡易的紅色皮質雙肩包在身后,他們倆都一身輕便,因為大件的行李都已提前托運到國內。 六七月份是冰島的旅游旺季,機場來去的游客非常多,為此顧和光要在長隊里等很久,他沒有讓秦珊來陪他排隊。為了防止小女孩無聊,青年還特地買了一包薯片給她,讓她邊打牙祭邊站在隊伍的一邊等。 辦登機牌的柜臺在最深處,離大廳邊緣的墻很近,秦珊站得有點腿酸,于是就著背包倚在那里,一片一片把樂事往嘴巴里塞。 她扭頭看向窗外,遠方,黑色的山巖和剔藍的冰塊交替在視野里,山底流動的巖漿讓雷克珍的土地看起來紅得滴血……秦珊在這里待了大半年,卻從未好好看過外面,好好觀賞過這個地球之端的島嶼,每天都如同金絲雀一樣被妥善嬌養在籠子里。 她到現在還是無法回憶起,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里,還有掉進海里的原因,以及過去的種種,一點都記不起來。在過去的大半年時光里,進行各項活動的時候,大腦里會偶爾突然閃過一個似曾相識的片段,但總無法清晰捕捉,刻意去回想的話,就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就跟此時外面的天空一樣。 也許回到國內見到家人之后,就什么都知道了。想到這里,秦珊嚼掉最后一瓣兒薯片,回過頭看向顧和光,而后者已經辦理好兩張登機牌,帶著一臉長隊漫漫終于解脫后的愜意朝她走過來。 “你肚子餓嗎?我們先去吃午飯再安檢?!蹦腥藛?。 秦珊把袋子里剩余的薯片屑屑倒進嘴里,嚼碎咽光后才說:“先吃飯吧,雖然我這會也不餓,但我不想那么早到候機室干坐著等?!?/br> **** 凱夫拉維克機場的外的大廣場上,一個金發年輕人正穿過重重疊疊的人群,他看起來非常特殊。 一是因為他的神情非常急躁,完全不知道避讓著乘客行走,只沿著自己所認為的“兩點之間線段最短”的那條路線在走,甚至是將擋在他面前的一切活人和行李車扳到一旁,格外不禮貌。 好吧,看在他相貌如此英俊的份上,原諒他了——被他撞到的女人(和基佬)這般想。 好吧,他可能只是急著去趕飛機,看在上帝的份上原諒他了——被他撞到男人這般想。 二是因為有一條醒目的全黑大狼狗,正晃動著全身的長毛跟緊在他腳后,一人一犬的步伐都極其快,機場里很少會有乘客正大光明地隨身攜帶寵物。 所以…… 二十秒后,奧蘭多和大黑狗同時被高大的保安攔了下來,保安大叔展開一邊手臂,很好心對他做了個指示:“先生,您好,寵物請用專用的航空箱裝好,然后帶上它的出入境免疫證明,從那邊的專門托運通道進去辦理好寵物托運手續。寵物是不允許直接帶入機場大廳的,謝謝您的配合,先生?!?/br> 真是棘手,沃夫轉了轉眼珠子,以腹語傳達信息給奧蘭多:“來吧,我去開道,你趕緊跟上來!” 奧蘭多略微點頭表明收到。 大黑狼迅速齜起黑牙,炸開全身的毛發,金色的眸子形成狠利的倒三角。而后,它刨了刨前肢,似乎在助跑……下一刻,漆黑的野獸就如同狂犬病發作一般,越過保安的臂膀,瘋狂地奔跑進機場大廳! 它的速度超級快,本來還在三五談笑風生的乘客們壓根沒看清楚什么玩意兒從腿邊竄過去了,只能被嚇得跳到一旁。 身后一聲接一聲的女人尖叫和怒斥讓反應遲鈍的保安大叔終于回魂,他大罵一句“狗娘養的”繼而飛快轉身,抄起對講機匯報緊急情況,并跟去追那只發狂的大黑狗。 因為沃夫的惡作劇,一時間,大廳中央的一大條人行道上都沒有乘客再聚攏,有一半的安保人員都跟著去追“瘋狗”。 奧蘭多挑眉,邁開兩條大長腿去享受沃夫的開路成果。弗瑞曾透露過秦珊目前的發型,說像是蘑菇一樣到下巴的齊劉海短發。于是乎,我們的船長大人一路往柜臺走的時候,還不忘像個變態一樣將一個個黑短發跟秦珊差不多身形的女孩兒拽回來看,盡管對方被粗暴拉回的時候臉上基本都帶著煩躁和怒意,但在觸及金發男人的長相后又立馬換成正常溫和的神情了——所以說這果真是個看臉的世界啊。 找了一路無果,奧蘭多??吭诠衽_邊的計算機邊,查看了一下今天的航班時刻表。 纖細修長的手指掃過屏幕,他突然發現一件事。 冰島根本沒有直達中國的航班,也就是說,中途還需要轉機,而這個下午的,去歐洲的每一個航班每一個國家,都有可能成為秦珊所乘坐的那一班。 倫敦、巴黎、法蘭克?!?/br> 大海撈針也不過如此。 另一邊,沃夫勾引著保安大叔來到機場男公廁,它如貓咪般靈活地跳到門板上,柔軟的大爪子踩踏在那里俯瞰。等對方進來后,大黑狗立刻推動后肢,嘭一下將廁所門帶上,緊接著就在對方還沒來得及回過頭來搞清楚門被誰帶上了的時候!瞬間化為人形,從門檐一躍而下!不等光潔的腳趾觸地,已經一個手刀將其敲暈! 一分鐘后,廁所門被人從內打開,一名身穿保安制服的黑發金眸青年吊兒郎當走出,他裝作不經意狀壓低帽檐,對準對講機捏粗嗓子說:“咳,捕捉失敗,那條黑狼太過聰明狡猾,我不小心讓他從這邊男廁的窗戶逃跑了,你們快去大廳后面的通道找找……” 而廁所隔間的馬桶上,也多了一位耷拉著腦袋的全|裸大叔…… 金眸青年像兔子那樣抽動鼻梁,靠著靈敏的嗅覺和對味道的強大記憶力,很快和奧蘭多順利會師。后者正往安檢口的方向走,因為長時間奔波的緣故,他出了不少汗,這會已經把黑色的西裝外套脫下來掛在臂膀上了。同色的襯衣將他上身的優美線條勾勒無遺,而此刻,他眼神已恢復平靜,看起來彬彬有禮。 他側目打量了兩眼沃夫,也不知是夸是諷:“裝備不錯?!?/br> 制服青年關閉對講機,走到他身側:“你怎么還在慢條斯理的,放棄找她了?” “看完航班信息表后,我就不想再停留在大廳里浪費時間了,打算去安檢碰碰運氣,”金發男人若有所思:“如果一下午都見不到她,那我得計劃去中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