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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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越看著他,神色復雜:“你就不能留在太醫館,不去長安?” 戚闊說:“朝廷安排我去,我不能拒絕。況且我專攻外傷,戰場是最好的去處,袍澤們更需要我?!?/br> 戚越還是不愿意放人:“你只是個大夫,往戰場上跑多危險?!?/br> “正因為我是大夫,才應該出現在戰場上,那邊有更多的生命需要我去挽救。叔父,就這么說定了,我回去收拾行囊了?!?/br> 戚闊不待叔父回答他,便轉身離開,他怕自己多留一會,就沒法拒絕了,畢竟叔父是是這世上自己最親的人。 可他還是想按照自己的活法來,自在一點,恣意一點,有追求一點。 他原以為婚姻就是長輩之命媒妁之言,成了親再培養感情。然而看到孟思歸的青梅竹馬之情,關將軍與蘇大人也是先相識相知才相守,他怎能不羨慕? 至少在成親之前,就認識對方了解對方,而不是非得到成親之日才能知曉對方長什么樣,更遑論了解彼此,不論喜歡與否,都得一生相對。 所以決定去長安,很難說不是為了逃避什么。 翌日辰時,戚闊的小院外來了輛馬車,是蕭繇的親隨:“王爺讓小的來問一聲,戚大夫去不去長安,若是去,便載你一程?!?/br> 戚闊看著親隨,朝馬車后看了一眼:“王爺呢?” 親隨說:“陛下在給王爺踐行,他們已經去江邊了。戚大夫去嗎?” 戚闊說:“稍等一下?!?/br> 他轉身回屋,拿上早已準備好的包袱上車。臨行前囑咐卷柏,讓他將房子退了,反正幾年內他是不會回來了,若是回來便重新再租。 江邊柳蔭下,蕭彧與蕭繇兄弟正席地而坐,蕭彧說:“也沒必要這么急,都沒好好歇息幾日?!?/br> 蕭繇呵呵笑:“我走得越急,對皇兄來說越是好事,你和裴將軍團聚的日子就越早?!?/br> 蕭彧聞言嘴角控制不住揚起來:“可也不差那幾天,多留幾日不好么?你身體才剛剛康復,又要舟車勞頓?!?/br> 蕭繇扭頭朝身后的官道上望去,說:“有些事不能留啊?!?/br> “什么事?”蕭彧好奇地問,他注意到蕭繇一直在朝后面看,便也跟著轉過頭去,“戚大夫來了?” 蕭繇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不清楚?!?/br> “他不去長安嗎?”蕭彧挑眉問。 蕭繇說:“不知道去不去,沒給我確切答復?!?/br> 蕭彧斜睨他:“他若是不去,那你就這么走了?” 蕭繇嘆息:“他若是不去,難道我能把他綁走?” 蕭彧拍拍他的肩:“放心,我覺得他肯定會去?!逼蓍熌敲礋釔弁饪?,他不可能會放棄這個機會的。 “誰知道呢?!笔掫硇闹羞€真沒有幾分把握,婚姻是人生大事,戚闊會選什么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 馬車很快就到了近前,蕭繇故作鎮定,沒有起身,也沒有回頭,但豎起了耳朵在聽身后的動靜。 親隨跳下馬:“戚大夫,到了?!?/br> 這句聲音不大,但蕭繇聽得一清二楚,他的嘴角揚了上去,又生生給扯了下來,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袍子,這才轉過身去,看著戚闊手里提著一個包袱:“喲,小戚大夫這是想通了?” 戚闊看他一眼,趕緊給旁邊的蕭彧行禮:“見過陛下!” 蕭彧聽出蕭繇跟戚闊說話的聲音明顯要歡快多了,他站起身,對戚闊說:“免禮。戚大夫回來沒幾日,又要重返長安,辛苦了!阿繇,戚大夫是不可多得的良醫,定要好好照拂栽培?!?/br> 蕭繇咧嘴一樂:“皇兄放心,臣弟自然省得。人已到齊,那我們便登船了?!?/br> 蕭彧說:“去吧,路上小心,照顧好自己,彼此多照應?!?/br> 于是蕭繇領著戚闊和親隨們都上了船,回來的時候船不大,離開的時候,卻是一艘巨大的商船。 蕭繇站在船頭,與岸上的蕭彧揮手作別,直至岸上的人都看不見了,甲板上的人才陸續散了。 蕭繇回頭看著身后的戚闊:“我以為小戚大夫不會來了?!?/br> 戚闊說:“為何不來?” 蕭繇說:“你叔父不是要領你回去提親,我以為你會留下來成親?!?/br> 戚闊微微臉紅:“沒有?!?/br> “不提了?” “嗯?!?/br> 蕭繇咧嘴樂,故作惋惜:“呀,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合八字的,錯過豈非太可惜!” 戚闊斜睨他:“不是王爺教我那是迷信?” 蕭繇臉上樂開了花:“確實是迷信。你就這么拒絕了,你叔父同意了?他沒說什么?” 戚闊說:“王爺對屬下的私事這么感興趣?” 蕭繇斂一斂神色:“我關心下屬,陛下都說了要照拂你?!?/br> 戚闊轉身:“既然王爺要照拂屬下,不如到長安后替我尋一門親事?!?/br> 蕭繇笑得開心:“好啊,便包在我身上了?!?/br> 戚闊的艙房就在蕭繇的隔壁,他似乎也不意外。進了艙房,開了小窗看著外面劃過的風景,不知為何,竟有股松了口氣的感覺,果然沒有長輩在身邊更為自在一些。 蕭繇離開長安回京之后,裴凜之便開始與吐谷渾談判,為了表示誠意,裴凜之與吐谷渾單于在兩國邊陲小城進行商談。 過程是瑣碎冗長的,裴凜之堅持能多不少的原則,分毫必爭。原西戎的地盤,自然是安國全盤接手,趁亂被吐谷渾接手過去的也一并退還。 吐谷渾還將緊挨著渭州與黨項的一片山地讓給了安國,那一片也不在吐谷渾的實控范圍內,常有黨項人在其中出沒。讓給安國,一方面是回報安國幫助復國,另一方面其實也是想將黨項這個禍水東引,讓安國直接與黨項對上。 裴凜之豈會不知道他打的小算盤,不過既然白送,哪有不要的道理,東西戎都未曾怕過,還怕他黨項人? 吐谷渾單于還答應每年為安國提供三千匹駿馬,當然是按市價買的。裴凜之則答應與吐谷渾互通邊市,進行商貿,吐谷渾需要茶葉、瓷器等日用品,安國則需要吐谷渾的騾馬、皮毛、藥材等。 將來若是再通陸上絲綢之路,途徑吐谷渾地盤,安國商人享有與吐谷渾商人同樣的優待。 等他講所有細碎的事談妥,蕭繇便回來了。裴凜之完全喜出望外:“怎么來得這么快?!” 蕭繇吊兒郎當:“我不快點來,就要被皇兄的幽怨眼神給殺死了?!?/br> 裴凜之知道他開玩笑:“陛下才不是這樣的人!” 蕭繇笑嘻嘻道:“你不信我皇兄對你日思夜想?” “當然信,不過他絕不會埋怨你?!睂κ拸€有比他更了解的么,“你既已到了,我便將事務與你交接,然后準備回去了?!?/br> 蕭繇說:“早日回去也好,這邊與東戎還有一條黃河作為屏障,壓力更大的地方便是與東戎相鄰的豫州、雍州與兗州,你在那邊坐鎮,他們也會忌憚三分,不敢輕舉妄動?!?/br> 第184章 返回 裴凜之抓緊時間與蕭繇交接完手頭的事務, 便帶著兩萬騎兵從長安出發,踏上歸家之路。 西戎敗退之后,安軍將繳獲的西戎戰馬整編, 騎兵數量已經超過了四萬。留下一半給蕭繇, 用以抵御北面的柔然騎兵以及東面的東戎騎兵。 吐谷渾每年還將提供三千戰馬,如遇柔然來襲, 吐谷渾也將在騎兵上支援安國,如此便能確保北線萬無一失。 裴凜之帶回的兩萬騎兵分別駐扎在豫州與兗州。 豫州離東戎都城洛陽近,駐扎于此,相當于一把尖刀最準了東戎心口。 兗州是兩國交流最頻繁處,邊市彭城就位于兗州, 如若兩國交戰,首當其沖的多半會是兗州, 必須要重兵把守。 安排好騎兵, 裴凜之這才返回建業。 批改奏章累了, 蕭彧放下筆, 走到庭院中,在花繁葉茂的木樨樹下站定,仰頭看著滿樹的金色木樨花。 凜之離開建業的時候正是木樨飄香的金秋八月, 如今木樨又開了, 離人尚未歸,不知何時才能歸來, 蕭彧幽幽嘆了口氣。 蕭繇回去已有兩月之久,算算時間, 凜之也該回來了, 怎么沒寫信回來告知到哪里了。 阿平從月亮門進來:“爹爹!” 蕭彧回頭, 看著阿平:“散學了?” “嗯。爹爹在賞花?這木樨花開得真多, 明日旬休,我摘些來幫爹爹制香?!?/br> 蕭彧意外道:“你何時還懂制香了?” 阿平說:“今日夫子給我們上造化課,教我們如何蒸餾香精。他用的便是木樨花,蒸餾出來的香精極香,放在瓶中密封保存,用時撒上一兩滴,能保存許久。爹爹那么喜歡木樨花香,用這個法子便能將它保留得更久,就算花謝了,爹爹也能聞到木樨花香?!?/br> 蕭彧哈哈笑:“夫子居然教你們這個?” 造化課是今年新開設的課程,給京中七年級以上學子試點,夫子都來自工部的造化署,造化署是梁德昌領頭的。 沒想到梁德昌收的人還挺有意思,居然會去研究制香,對阿平這么大的孩子來說,倒是挺適合激發興趣。 阿平說:“對呀,我們夫子可有意思了。上次課他還給我們解釋鬼火了,其實不是什么鬼火,死了的人身上有一種東西,它能夠自己燃燒。我真見過,夫子將那東西放在桌上,過了一會兒它就自己著火燒起來了?!?/br> 蕭彧很驚喜,沒想到工部還有如此妙人:“這個夫子有學問,好好跟著夫子學?!?/br> “是,爹爹。明日我幫你制香成么?我已經學會了怎么做?!?/br> “那你就去制吧?!彼芎闷姘⑵綍墒裁闯鰜?。 “嗯。爹爹我走了,閔大人還在等著給我上課呢?!卑⑵礁吒吲d興轉身出去了。 蕭彧仰起頭,看著密密匝匝的木樨花,其實最喜歡木樨的不是自己,而是裴凜之。他是愛屋及烏,看到木樨花開,便心下歡喜,覺得凜之一直都在自己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刮來一陣風,一些早開的木樨簌簌落下。 蕭彧見花兒墜落,忙伸了手去接,剛接了兩朵,那些花兒便全都掉在地上了,蕭彧看著地上的花兒,有些惋惜,忍不住嘆息:“木樨都要落了,凜之再不回來,就趕不上啦?!?/br> “正好趕上?!币粋€低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來。 蕭彧心狂跳不已,正要轉頭,身體已經被人從身后抱住了,熟悉的味道和感覺頓時包裹住了他。 “凜之?!凜之!”蕭彧叫第二聲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真的是他回來了! “嗯,正好回來陪你賞花?!迸釀C之抱住他,用胳膊環了環他的腰,“怎么瘦了?沒好好吃飯?” 蕭彧轉過身,看著眼前的人,實在有點難以置信,他伸手摸著裴凜之的臉龐:“果真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 裴凜之用額頭抵著他的,鼻尖在他鼻尖上輕輕磨蹭:“你要不要確認一下?” 蕭彧捏了捏他的臉,微涼的,軟乎的,是真的:“簡直不敢相信。你怎么回來都沒提前告訴我,我好去接你啊?!?/br> “想給你一個驚喜。你果真瘦了,沒有照顧好自己?!?/br> “不是,夏天太熱,食欲不太好,最近天氣轉涼才好些了,rou很快就能長回去。你又黑了,是不是旅途太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