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這樣有趣的書，我如何不知？”

    蕭彧說：“你小時都在釣魚斗狗，哪有時間看書？”

    蕭繇撓撓頭：“說的也是。不過皇兄，那書現在還有嗎？找來給小戚大夫看看唄?！?/br>
    蕭彧嘆了口氣：“我倒是想，無奈建業宮被蕭祎一把火燒了，多少珍本善本都被付之一炬，實在令人痛心?！?/br>
    蕭繇頓時咬牙切齒：“這殺千刀的蕭祎，最該被一把火燒了的就是他自己?！?/br>
    蕭彧說：“也無妨，戚大夫以后可以自己繪制，也算是留給后人的財富了?！?/br>
    戚闊聽到這里，激動得有些手抖：“陛下認為臣可以嗎？”

    蕭彧微微一笑：“為何不可？有些事，總是要有人去做的?！?/br>
    戚闊滿臉都是興奮的紅暈：“那臣定不辜負陛下賞識，好好做一本人體解剖圖?！?/br>
    蕭繇在一旁聽得咋舌：“小戚大夫，看你唇紅齒白斯文瘦弱，竟會對這么血腥的東西感興趣，實在是、實在是……”

    戚闊回頭看他：“實在是如何？”

    蕭繇笑嘻嘻道：“你有這樣的癖好，哪家姑娘敢嫁你？”

    戚闊聞言，氣呼呼地轉過臉去，不再看他。

    蕭彧聽著兩人的對話，雖然沒轉頭去看，但也猜了到這兩人之間有點什么，因為戚闊對蕭繇的態度完全不像對自己這么拘謹恭敬。

    蕭繇說：“小戚大夫喜歡研究人體，又愛給人治療外傷，往后將跟著本王罷。本王常在外征戰，你有大量的機會研究這些?！?/br>
    戚闊其實是心動的，他需要研究人體，肯定不能用袍澤的遺體，最好就是敵人的。而且他研究這些，在世人看來那完全就上大逆不道，蕭繇是王爺，只要他發了話，自己這么做自然就沒人敢反對。

    蕭彧也說：“我看這建議不錯，戚大夫不妨考慮一下？”

    蕭繇殷切地看著戚闊。

    戚闊小聲地說：“我會考慮的?！?/br>
    蕭彧本想跟蕭繇多聊聊西戎與吐谷渾的情況，誰知并不好找人，蕭繇每次上完朝就走，也不像從前那樣總來宮中溜達。

    這日上完朝，蕭彧剛說完退朝，便趕緊出聲：“皇弟留步！”

    正抬腳要走人的蕭繇停下來：“皇兄可有事？”

    蕭彧微笑：“你最近繁忙，也沒陪我好好聊聊天。今日中午留下來陪我用膳？”

    蕭繇臉上賠笑：“皇兄，我今日有約，改天行嗎？明日，不，后日吧，后日來陪皇兄喝酒聊天?！?/br>
    蕭彧問：“你最近忙什么呢？”

    蕭繇嘿嘿笑：“一點私事?！?/br>
    蕭彧看他笑得心虛，做出了然的表情：“行，那去吧?！笨磥碚媸窍彩聦⒔?，這可是好事一樁，這么多年了，他終于走出來了。

    蕭繇也不客氣，抬腳就走。今日他要陪戚闊去孤獨園義診，上完朝已經不早了，他怕去得遲了耽誤戚闊的正事，本來他就不太愿意自己跟著他，還是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同意的。

    過了幾日，蕭繇才赴蕭彧的約。蕭彧發現他有點郁郁寡歡，頓感意外：“碰到煩心事了？”

    蕭繇長嘆一聲：“有酒嗎？”

    蕭彧意外道：“大白天喝酒？”

    “喝酒還分時辰？給我上幾壺好酒來?！笔掫韲诟雷笥?。

    蕭彧說：“給王爺上一壺酒吧，順便弄點下酒菜。這幾日你不是挺高興么?！?/br>
    蕭繇看了一眼還在一旁立著的向陽，擺擺手：“你先出去?！?/br>
    向陽有些遲疑地看著蕭彧，蕭彧說：“向陽先出去吧?！笔掫矶ㄊ怯行┬睦镌捯f。

    見向陽出去了，蕭繇才開口：“皇兄何時發現自己喜歡裴凜之的？”

    蕭彧一愣，一時間竟不知道怎么回他，他歪著頭想了許久，具體什么時間已經說不上來了，待發現凜之喜歡自己的時候，自己喜歡他應當有些日子了，他呵呵一笑：“忘了，在一起久了，一切都自然而然了?！?/br>
    蕭繇問：“就沒掙扎過？”

    蕭彧想起當初的猶豫，笑道：“自然掙扎過?！?/br>
    “但你們最后還是決定在一起?！?/br>
    “人生一世能有幾十載，不愿遺恨罷了?！?/br>
    蕭繇聽到這里，怔了半晌：“皇兄說得有理?！?/br>
    蕭彧斜睨他：“可是遇到心悅之人？”

    蕭繇笑一笑：“以后與皇兄說?！?/br>
    “那便盡人事罷?！?/br>
    蕭繇說：“皇兄為我頒一道圣旨罷，三日后我便啟程?！?/br>
    “如此匆忙？”蕭彧倒是吃了一驚。

    蕭繇說：“打仗布局貴在神速?！?/br>
    蕭彧挑起眉，現下并無戰事，他所指的布局是針對什么呢？這倒令人回味了。

    接下來幾日，兄弟二人就長安那邊的狀況談了許多。蕭繇將裴凜之換回來，長安便由蕭繇主事，如何與吐谷渾、東戎以及柔然打交道，如何治理秦、渭、涼等州，都是他要cao心的。

    這日傍晚，兄弟二人談完正事，準備用晚膳，蕭繇突然起身：“皇兄，我不吃了，還有點私事?！?/br>
    蕭彧很意外：“已經是飯點了，還去哪里？”

    蕭繇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擺擺手：“不必理會我，我自有安排?！?/br>
    蕭繇迎著晚霞出了宮門，翻身上了馬，問親隨：“戚大夫今日都去了何處？”

    親隨答：“上午去了太醫館，下去在本草堂坐診，方才才回去?！?/br>
    蕭繇一夾馬腹，朝戚闊的住處奔去。

    戚闊從自家醫館回來，沐浴更衣，穿著寬松的長衫，準備吃飯，此時家中仆人來報：“少爺，王爺來了?！?/br>
    戚闊皺眉，說：“說我此時正在忙，不見?！?/br>
    蕭繇人已經到了門口，笑道：“小戚大夫忙什么？”

    戚闊看著他：“王爺，雖然我人微言輕，但這好歹是私宅，不請自來說不過去吧?！?/br>
    蕭繇說：“你看我端著身份來壓制你了？出入友人家中，難道也需通報？小戚大夫未免太疏離，這樣可是交不到朋友的?！?/br>
    戚闊說：“王爺此次來，所為何事？”

    蕭繇看著桌上的菜，就是簡單的兩葷一素，分量也不多，笑道：“可不巧了，我尚未用飯，正好趕上用飯，不請我吃個飯？”

    戚闊看著他：“王爺不請自來，我們并未提前準備飯菜?！?/br>
    “不用提前準備，你吃什么我便吃什么?！笔掫硪呀浽谧肋呑聛?，等著主人給他拿碗筷。

    戚闊十分無奈：“飯做得不夠，恕不能招待王爺?！?/br>
    蕭繇說：“這好解決，我請小戚大夫吃飯吧，巷子外的鴻賓樓就挺不錯?！?/br>
    戚闊說：“王爺有話直說吧?！?/br>
    蕭繇看著他：“明日我便啟程去長安了，今日特地來知會小戚大夫，你還同我們一道去嗎？”

    戚闊愣住了：“這么快？”

    蕭繇淡淡一笑：“對，皇兄要求的，圣旨都發了。你若是想去，今晚便收拾行囊，明日巳時發船。當然，小戚大夫不愿意去也能理解，畢竟年紀到了，是該成親了?！?/br>
    戚闊臉有點發紅，囁嚅了一下，沒說出話來。

    蕭繇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又將視線落在他的領口，他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長衫，腰間隨意系了一個繩扣，領口露出一大片，房里亮著油燈，被暈黃的燈光一照，自有一股別樣的風情。

    蕭繇的喉頭滑動了一下，視線移開，站起身來：“話已捎到，那我便告辭了，小戚大夫趕緊用飯吧?！?/br>
    戚闊急忙抬頭看著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挽留的話，待蕭繇走了，他的肩垮了下來，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

    自從那日叔父當著蕭繇的面，同他提及給他合了一位八字相配的女子，他同意去說媒之后，蕭繇就再也沒出現過。今日出現，竟是來道別的，當然，也不算是道別，而是來通知他的。

    第183章 愿者

    戚闊沒滋沒味地吃著飯, 扒了幾口，然后放下碗筷，起身去收拾行李。

    仆人問：“少爺, 不吃了嗎？”

    戚闊說：“不吃了, 收了吧?！?/br>
    收了一會兒, 又將東西放下來：“卷柏, 掌燈，我要去一趟老爺那邊?！?/br>
    叫卷柏的仆人趕緊去點燈籠：“好了, 少爺?！?/br>
    戚闊并不與叔父住一起，叔父子女多，過于嘈雜, 加上他的特殊癖好, 有礙觀瞻，入太醫館后，便在外面另外租了宅子。

    戚闊的叔父戚越來京城開醫館已有十來年, 已經扎下根來, 醫術也頗為了得。難得的是待戚闊視如己出, 十分疼愛，為了侄子的婚事也是cao碎了心。前陣子老家捎了信過來，說尋到了一個與戚闊八字相合的姑娘, 他高興極了, 這不，正準備帶戚闊回老家去提親呢。

    見到戚闊來, 戚越很高興：“闊兒用飯了不曾？”

    “已經吃過了, 叔父?！?/br>
    戚越說：“來陪叔父喝杯茶?！?/br>
    戚闊看一眼正在陪叔父納涼的嬸母和堂弟堂妹們, 說：“叔父, 我有話同你說?！?/br>
    戚越站起身：“去書房吧?！?/br>
    進了書房, 戚越看著侄子：“說吧，何事？”

    戚闊舔了舔唇，說：“叔父，我明日要去長安了?！?/br>
    “這么快？不是說能待上一些日子嗎？”戚越驚訝地看著他。

    戚闊說：“陛下臨時頒了圣旨，要求盡快去長安。我不能回老家了?！?/br>
    戚越說：“你不能回去，那我回去替你提親?！?/br>
    戚闊忙搖頭：“別去提了，我這一去也不知幾時才能歸來，別耽誤了人家姑娘?！?/br>
    戚越急了：“你這孩子，說什么胡話，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合適的，怎么能夠錯過。過了這村，恐怕就沒那店了，你難道不成親了？”

    戚闊喉頭滑動一下：“侄兒此去，興許數年不得歸來，總不能讓人一直等著。多謝叔父這些年為侄兒cao心，侄兒銘記于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