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學生們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們的兩位老師卻得出差。飛機從首都機場起飛,終點是n省的北燕機場。 一上飛機就容易瞌睡的舒潯找了“工藤新一在飛機上也愛睡覺”為借口,安然裹著毛毯睡著了。她的忠犬左擎蒼旋開保溫壺的蓋子,示意空姐幫忙灌滿熱水,丟了一個茶包進去,待她醒來就能喝上熱紅茶。 在一些渣男眼里,在眾人面前對自己的女人好是件丟人的事,他們覺得女人是不值得被尊重和珍愛的。強大得足以走向成功的男人,在任何場合都能為自己的女人贏得尊重,以后即使他不在場,也沒有人敢輕慢她。 男人的面子是自己賺來的,不是靠女人給的。 因為是暗訪,所以左擎蒼的到來并沒有驚動北燕公安的任何人。郝希誠在左擎蒼離開帝都之前,很隱晦地想他表達出自己希望靳亞吉那個案子不是冤案的意思。既便如此,左擎蒼還是拿到了靳亞吉案的全套資料和報告。 真相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 下飛機后休息了一天,大致把北燕市的主要干道摸了個遍,左擎蒼在地圖上圈出了小麗遇害和童馨遇害的兩個地方。他和舒潯都知道,事情過去了好幾年,證據都已經不在了,說不定有些地方還被拆遷或者改建。 兩個命案發生地相隔一公里左右,舒潯和左擎蒼分頭行動。 “有問題隨時給我電話?!弊笄嫔n叮囑道。 舒潯傳遞給他一個“你放心”的眼神,向小麗家的方向走去。 這是一片位于北燕郊區的居民區,樓房最高不超過六層,還有許多兩層、三層的自蓋房。小麗家就住在一棟兩層的自蓋房里頭,聽說案子發生之后,她的父母已經搬走了,房子一直想賣,所以在門口貼著“房屋轉賣”的大海報,可是因為周邊的人都知道這里曾經發生的事,一直沒有人敢買,傳說是風水不好,大兇之類。 這個點兒恰是大家出門買菜的時候,過路人很多。 大鐵門是鎖的,圍墻很高,上面還有豎起來的碎玻璃。從鐵門中間的鏤花往里看,可以看到小院子,當時兇手就是站在這里,看到小麗在院子里,叫開了門。結案報告里說,兇手以討水為借口,騙小麗開門,因此窗臺上有一個剩一點點水的紙杯。 舒潯假裝是詢問房屋價格的賣家,很快就有附近好事的大媽大爺包圍上來,嘰嘰咕咕跟她說起當年的事。 “你是外地人吧?那里頭是死過人的,很不吉利,我們都不敢進去的?!焙檬碌拇髬饻愡^來說,一下子從舒潯標準的普通話里分辨出她的來路,“好好的一個小孩,還是班長,就這么被……哎喲……就是被人那個了,之后殺掉?!贝髬鸷苌衩睾芘d奮地挑眉,指著門里面,“那個水缸,就死在里面?!?/br> 被人那個了。 中國話得含義真是博大精深。 他們的關注點都在小麗被人“那個”了,而舒潯的關注點是——小麗好歹也十二歲了,聽大嬸說還是班長,隨便給陌生男人開門還放這人進院子,太沒有安全意識了。何況靳亞吉因為是個小混混,相貌看起來就不像好人,誰會給這樣的男人開門?正常的邏輯應該是——小麗毫無防備地開門是因為敲門的是她或者她父母的熟人,然后按照“熟人”這個關系進行排查;在熟人排查結束,沒發現可疑之人時,就要考慮經常在這一帶出沒、相貌斯文,看上去就像個好人的男人。 舒潯趴在鐵門上看了一眼,那個水缸放在一個長方形水池邊,靠著圍墻,這面圍墻上方有個褪色的塑料棚,大概是主人搭著遮雨的,這樣一來,雨雪就不會落進水缸和水池里,水缸邊還能停放自行車、摩托車等等。 那個水缸足有一米高,底下還墊著大理石,別說淹死一個小孩,就算大人被倒著按進去,活下來也難。 “原來住里面的那對夫妻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欠別人很多錢?”舒潯假裝無知地問。 “跟錢沒有關系。是一個流.氓干的?!贝髬馃o所不知。 舒潯重復:“一個流.氓?你們這里有流.氓?” “以前有好幾個,后來其中這個出事被抓,那幾個就躲起來了?!?/br> “他們是一個流.氓團伙嗎?” “不知道你說的團伙是什么,反正就是一幫小年輕,整天不務正業,看到年輕姑娘就吹口哨。有時看到他們蹲在一起抽煙……不知道是煙還是鴉片,我都避得老遠老遠?!贝髬鹫f得聲情并茂,眼前已經出現了一群流.氓似的,把菜籃子護得緊緊的,好像下一刻就會有人沖出來搶劫。 “他們還挺出名的?” “怎么說呢?我們啊,沒人愛招惹……” “這些流氓sao擾過這家人?” “這個我不清楚。死掉的那個小姑娘人眉清目秀的,挺周正的,有禮貌,見了我就嬸子長嬸子短叫。是可惜了?!?/br> 舒潯暗想,看來這幫小混混在這一帶很“廣為人知”,那么小麗的父母包括小麗說不定都見過他們,在這種情況下,小麗還給靳亞吉開門,太不合理。 舒潯沒有再接著問,大嬸又跟別人嘰嘰咕咕說了幾句有的沒的,就繼續去買菜了。舒潯看到,這個點兒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驗尸報告上說,小麗死于周六下午三點到四點之間,在生活節奏慢的三線城市郊區,周末下午是個睡覺的好機會??杉幢闳绱?,殺完人從里面出來,就不怕忽然撞見別人? 還有一點最可疑,兇手按著小麗,把她溺死時,身上勢必會被濺起的水花弄濕,即使是夏天,一個男人*地走在路上,不會引起注意嗎?與其從大門出去,倒不如……舒潯目測了一下水缸邊沿同圍墻邊沿的距離,一個男人踩著水缸爬上去不難。她繞著圍墻,發現如果翻過水缸背后圍墻,就能從一條小路逃走。 她抬頭,看見圍墻邊沿的的玻璃片上有些褐色的痕跡,眼睛一亮。她不夠高,也爬不上圍墻,如果那些是血跡的話,兇手在現場留下的東西就不僅僅是指紋了。 舒潯回憶了一下結案報告,覺得很不對勁。兇手沒有戴手套,怎么可能只留下一處指紋呢?他要強j女孩,必定不會在院子里,極有可能單手挾持小麗到了屋子里,在他進行關門、鎖門,強j后又開門的時候,門把手、鎖頭都會留下他的指紋甚至掌紋,他翻找小麗家的錢財,抽屜、存錢罐上也會留下指紋,難道被他擦掉了? 如果只有杯子上留下模糊的指紋,那么最有可能的是,兇手喝完水,戴上手套開始作案,走之前忘了擦掉杯子上的指紋。踩著水缸爬上圍墻逃走時,手或者腿被鋒利的玻璃碎片劃傷,流了一點點血。 靠近水缸的玻璃片上有血跡,這么重要的線索,北燕警方的報告中居然只字未提。 雖然身為直系親屬,靳圖海所說的“小女孩被殺時我兒子在家看電視”這種不在場證據不可全信,但警方是不是應該再確認一下? 有沒有一種可能,因為兩起案件被并案偵查,那么在第二起案件中留下指紋、皮屑的靳亞吉就草率地被認為也是第一起案件的兇手? 那天,左擎蒼從刑偵局回來后,帶回一些消息,當時錄入靳亞吉證詞的警察因病去世了,北燕公安幾個領導都升遷了,靳圖海入獄后,這起強j殺人案早已經無人問津。究竟是無人問津,還是根本經不起考究? 正想著,左擎蒼的電話來了。 他投入工作時,總是那么嚴肅正經,聲音也頗具壓迫感?!拔以诮鶃喖浌ぷ鬟^的毛紡廠,他曾經的工友告訴我,案發那天,靳亞吉曠工了一會兒,他經常曠工,他們早已習慣。但是,靳亞吉忽然很狼狽地回來了,臉上像被人撓過。他們看見他丟出去一個女式錢包,把錢裝進了自己口袋里。后來,他們聽說工廠附近的公廁發生了命案,不約而同都想到了靳亞吉?!?/br> “他的手呢?被人撓過嗎?” “你也注意到了?靳亞吉的臉被撓了,而不是手?!?/br> “驗尸報告上說,童馨至始至終都是被人從后面掐住脖子窒息暈倒或者已經死亡,然后兇手從他身后進行的強j。那么按照人的應激反應,肯定是去扯、撓或者揪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而不是去撓后面人的臉?!笔鏉「杏X背脊發涼,這個案子根本經不起深究,破綻百出,當時到底怎么定的罪? “我問他們,靳亞吉回來的時候,衣服上、身上有沒有沾到什么東西?!?/br> “為什么問這個?” “那個公廁許多年都沒有人打掃,墻壁、便池隔墻等等地方非常骯臟,青苔、便漬、嘔吐物痕跡隨處可見,不是一兩年形成的,四五年前肯定也是如此?,F場照上的尸體正面沾了很多這樣的污物,廁所空間很小,童馨劇烈掙扎過一陣子,兇手身上肯定免不了也沾到一些,他的衣服絕不會干干凈凈?!?/br> 舒潯沒有到公廁看過,想象了一會兒,緩緩點了點頭,“公廁那么臟,兇手也不可能把衣服脫了放一邊再作案。夏天大家穿得都比較少,如果忽然換了一件衣服,也會被人看出來?!?/br> “靳亞吉是脫了工作服上衣出廠的,回來的時候,工友見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套工作服,卻不記得他身上有什么顯眼的污漬?!?/br> “他可以回家換一件干凈的衣服?!?/br> “他曠工時,身上還穿著工作服的褲子,如果在公廁強j女人,還發生輕微打斗,褲子上也會沾到污漬,尤其是褲腳、膝蓋處?!?/br> 舒潯聽他一直跟公廁的污漬過不去,好奇道:“你為什么這么篤定只要進了那個公廁,就一定會沾到污漬?” “我進了公廁看了大約四十五秒。我觀察了所有的便池、隔板和天花板?!?/br> 舒潯心想,這個人又開始標榜自己的觀察能力了…… 這時只聽他用壓抑著不爽的嗓音飛快地說:“出來后發現自己的外套沾到了不明污漬?!?/br> 舒潯有點想笑,忍住了,“那么你的外套……” “扔了?!彼涞鼗卮?。 舒潯沒忍住,捂嘴笑了一下,“左擎蒼……” “說吧,你終于又找到機會諷刺我了?!?/br>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舒潯也就毫不客氣地諷刺道:“別人出遠門費錢,你費外套?!?/br> “……” 雖看不見他,但舒潯覺得,此時他難得吃癟到無話可說的樣子一定特別解恨。 作者有話要說:123言情又抽風了,作者后臺上一章點擊和評論都是0 暈~ 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 森流月 童鞋 ☆、第54章 duanegibran 北燕這幾天沒有下雪,但是更顯天寒地凍,沒有厚實的羽絨外套,在室外根本無法堅持多久。今天的現場勘查因為左擎蒼的外套暫時告一段落,開車回到溫暖的室內,舒潯搓搓手,還不忘繼續用“你也有今天”的眼神繼續刺激左擎蒼。 當然,被撲倒作為懲罰也是順理成章的。也不知是刻意使壞,還是讓舒潯體驗一回當被害者是什么感覺,左擎蒼從頭到尾都是從后面來的,可把舒潯別扭得半死。 “你這么做有什么特別的用意嗎?”舒潯雙手撐在枕頭上,回頭。 左擎蒼不答,伸手放在她后腦勺上,往下一按。每當這種時候,忠犬都有翻身做主人的機會,這姿勢,侵略性太強,接近于動物繁衍最原始的模樣,不忍直視啊。 舒潯的臉陷在枕頭里,咬牙切齒地想:這人心眼太小,經不起諷刺打擊! 北燕是個以畜牧業為主的城市,民風彪悍,無論冬夏,烤rou都是北燕人的最愛。因為這里的牛羊純放養,草質好使得rou質好,北燕的烤rou是全國一絕,經??梢娙藗內宄扇?,點一只烤羊腿大快朵頤,如果在配點小酒,就更似神仙。 午飯的點兒,街上飄著一股醉人的羊rou香氣。舒潯按大眾點評里指點的方向,找到一家人氣很高的小店,幸運的是,中午排隊的人不多,他們排了十分鐘而已,就順利進店落座。 他們只有兩個人,一只烤羊腿根本吃不完,恰好旁邊有桌粗獷大漢好像特別能吃,店主建議干脆兩桌各分一半,到時候錢也一桌一半算。大漢們都很豁達,熱情地問他們要不要嘗嘗他們點的羊雜、棒骨等等。 一來二去,大漢們聽說他倆是外地的游客,就滔滔不絕介紹起北燕的風土人情。左擎蒼和舒潯一邊聽,一邊慢慢把話題引到治安方面,聊著聊著,一個大漢就說:“左老弟,你女人這么水靈,在我們這兒就要看好了,晚上盡量少出門,更別讓你女人一個人出去?!?/br> 舒潯原本小口小口解決一塊羊排,聽他這么說,就假裝不經意說:“你們這兒雖然冷,但我覺得多穿點衣服完全可以接受的?!?/br> 大漢哈哈一笑,“不是冷的問題,最近我們這兒很不太平,你們外地來的不懂。有很多女人都死了,聽說公安還沒破案,所以晚上女人們都要少出門?!?/br> “怎么死的?”左擎蒼挑眉。 大漢們七嘴八舌說起來?!拔衣犝f非常殘忍的,像宰羊一樣,手腳綁在一起,給捅死的?!薄安粚?,是抹脖子?!薄澳銈冋f的都沒錯,有的被捅肚子,有的抹脖子,都是先j后殺?!薄皠e說咱們嚇你們外地人,這可是真的。我們這兒的警察都太cao.蛋,黑!太黑了!只管自己升官發財,哪里有心思破案!” “你們說的那幾個案子我聽過,兇手不是已經被正法了嗎?叫靳什么……”左擎蒼故意混淆,佯裝好奇。 大漢們都很詫異,摸著腦袋想了半天,笑道:“哈哈哈哈,你搞錯了,那個犯人早幾年就給斃了。不過他死了之后,女人還是接著被先j后殺,哥幾個開玩笑都說崩錯了人,要不,怎么手段都那么像呢?” 左擎蒼和舒潯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什么意思?” 其中一個大漢說:“我聽說好幾個都是入室j殺,還搶錢,搞得老子一休息在家,我女人就不讓老子出去,說一個人在家怕。怕個屁怕,就我女人那德行,貼錢給我,我都不干!” 說罷,他們都放聲大笑起來。 舒潯臉色一黯,有點敏感地走神了。這幾個大漢大約四十來歲,在外人面前就這般嫌棄自己的妻子。左擎蒼四十來歲時,她也差不多四十了,不知容貌如何,是否已然衰老,那時他在外人面前會不會也對自己這般…… 好像心有靈犀似的,左擎蒼見她停箸不食,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似乎是在安慰她。舒潯回神,忽而發現自己竟也開始患得患失。不,她不能放任自流,即使到了四十歲,她也要保持美麗和活力。 左擎蒼用手指在她手心里寫下關鍵詞—— 入室。 確實,在未破的7起案件中,6起為入室。 室外強j的概率遠遠高于入室強j,如果是陌生人,那么強j通常在夜晚的室外,尤其是荒郊野嶺或者什么人跡罕至的角落;入室強j的罪犯一般是被強j人的熟人,陌生人入室強j成功率其實非常低,強j犯一般也不敢公然入室,因為他們不知道家里是否還有男人或者男人什么時候回家。 小麗那個案子,也是一個入室強j殺人附帶謀財案。 舒潯思忖著,為什么那么多未滿二十歲的女孩會毫無防備給兇手開門,兇手有什么非讓人開門的優勢,或者從事著能讓人把門打開的職業,比如快遞員、維修工、燃氣管道安全員等? “可惜這次沒有懸賞?!币粋€大漢吃了一口羊rou,灌了一口白酒,一副很爽的樣子,“我記得幾年前,懸賞五萬,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啊,犯人是被人舉報的?!?/br> 另一個大漢忙不迭點頭,“后來聽說根本沒獎那么多錢,還有人鬧呢,我一公安局的朋友說,被他們領導壓下來了。我那個朋友還說,犯人死不承認,他老爹老娘竟然也跟著鬧,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案子定下來?!?/br> “屈打成招吧!”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