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設置炸彈的人知道表彰會的日期、時間和參加人員,甚至知道楊捷會作為代表發言,說不定連時間都計算好了。能做到這一點的人,除了會議籌備、布置人員,就是楊捷身邊某個很親近的人。 嫌疑人范圍大致如此,可以一一排查,令舒潯想不通的是,禮堂平時是不開放的,而那天布置會場的學生、老師不下二十個,始作俑者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將爆炸物放在講臺底下的。 舒潯接著往下看,法醫發現楊捷肺部、胃部有些小毛病,大約是平時喝酒抽煙導致的。男人喝酒抽煙的很普遍,算不上什么大問題。讓舒潯覺得是個爆.點的是,楊捷患有某種可傳染的性病。 這時,到治安學院跑了一天的司馬雪回來了,顧不得坐,就嘚啵嘚說起了自己了解到的情況。 司馬雪今年大三,來自左擎蒼和舒潯所在的偵查學院偵查系,是系里為數不多女生之一,眉眼之間很有英氣,可以想象她將來成為一名刑警時的英姿颯爽。這個女孩做事雷厲風行,自有一股霸氣,在同學間威望也很高。 司馬雪渾厚的女中音回蕩在空曠的辦公室里,“楊老師人挺好,學生們說他上課雖不是特別有意思,但態度很嚴謹,私下也很親切,對待他們比較和善。學院的其他老師說他為人很熱情,沒什么架子,覺得沒什么人會和楊老師結仇。幾個講師都說自己以前的論文是他指導的,至今對他很是感激什么的?!?/br> 照此來說,楊捷副院長人這么好,是誰特別針對他?舒潯點點頭,一時沒做評論。 “幾個老師給我看楊老師寫過的論文,他們說楊老師對爆炸物特別有研究,拆彈技術且不用說,就連做炸彈都不在話下。我隨便翻了翻他的論文,發現他一直在研究的那種添加助燃劑的炸彈跟昨天爆炸現場的那種十分相似?!彼抉R雪滔滔不絕地說。 舒潯看著滿紙化學方程式和儀器圖,有點眼花。 “啊,左老師?!彼抉R雪剛坐下,又忽然站起來打招呼。 “辛苦了?!弊笄嫔n走進來,也不知對誰說。他現在是“無官一身輕”。 “你認識楊捷嗎?”舒潯也不打招呼,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劈頭蓋臉就問。 “認識?!弊笄嫔n停下,站在原地回答。 “他是什么樣的人?” “不清楚?!弊笄嫔n飛快地回答,再一次強調,“我從不花心思了解我不感興趣的人?!?/br> 舒潯不解,“你沒有觀察過他?” “在他不幸遇難之前,我同他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雖然人腦需要不斷運轉才能保持活力,但我認為一個男人盯著另一個男人超過三十秒都是不太正常的?!弊笄嫔n撇得很干凈。 “說起來我們刑偵學院和治安學院聯系不是很多……”司馬雪幫忙解釋道。 舒潯回想了一下司馬雪問到的情況,又看了看不愿對楊捷為人發表任何看法的左擎蒼,忽然舒了一口氣,“我知道左教授你為什么不愿意參與這個案件了?!?/br> 左擎蒼眉心一松,微笑著,“為何?” “因為你認為我能站在一個公正的立場上?!笔鏉☆H有自信地說,再一次顯示了她在人情世故上的那一點聰慧,“我剛剛成為刑偵大的教師不久,對周圍的人還沒有固定的印象。其他老師卻不同,誰是什么樣的人,大家都有個大概的印象,比如大家認為楊捷人好、為人親切熱情沒有架子,認為你是破案機器,只要有案件一定挺身而出。我如同一塊干海綿,能盡量吸收不同的觀點和看法,無論好壞?!?/br> 司馬雪有點失望,托著下巴問:“這么說我的調查還不夠全面?” “我相信那天布置會場的人員和進入過禮堂人員名單很快就會統計出來?!笔鏉∪嗳嘌劬?,和顏悅色地對司馬雪說:“你先回宿舍吧,明天其他兩位教授的分析報告也能趕出來了?!?/br> 司馬雪點點頭,跑了一天,她也很累了,說了句再見,背上包就走出辦公室。 舒潯關了電腦,拎起自己的黑色miumiu小皮包,“清閑的左教授,麻煩你送我回家?!?/br> “哪個家?”左擎蒼走上前,將在荷包里揣了很久,已經被他的體溫捂得有些熱了的一盒br酸奶放在舒潯手心。 “我自己家?!笆鏉娬{道,學著他之前工作狂的樣子,很嚴肅地說:“這個案子很重要,時間很緊,我不希望明天起不了床?!?/br> 左擎蒼聽出她言語中的諷刺和報復,沉默了一會兒,盯住她,一字一頓地說:“謝謝夸獎?!?/br> 他又贏了!舒潯別過頭,氣惱地撕開酸奶的封口,自顧自喝了一口,往前走了幾步,見他沒跟上來,就好奇地回頭。 就這么一回頭,左擎蒼一伸手,勾過她的脖子,溫熱的舌尖舔過她的唇角,低聲在她耳邊說:“吃獨食是個不好的習慣……給我嘗嘗你的酸奶?” 舒潯渾身僵硬,推開他,四周望了望,就怕有人經過時看到。她舔了舔唇邊的酸奶,咬著下唇很不高興地瞅他。 結果卻是,舒潯沒能回自己家,硬是被左擎蒼綁去了離學校十公里外的關雎區云鼎仕園,如她自己預言的,第二天還真有點起不了床。 作者有話要說:左教授其實很會* 真是個悶sao的大狗 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 畢竟是有cao守的宋小花 ☆、第42章 erynnyes 無邊落木蕭蕭下,入秋的帝都充滿悲秋古詩中描述的蕭瑟,但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帝都更像《故都的秋》里頭描寫的那樣回味雋永,時不時的鴿哨中,連清晨竹掃把掃地留下整齊的灰塵痕跡,都仿佛化為金秋希望的田野。 望著前方堵得跟停車場一樣的路口,舒潯無語地并攏食指和中指按了按太陽xue,本該早起的她因為昨晚左擎蒼無度索求貪睡了一會兒,就恰好碰上了上班的高峰期。剛才梁子嵋教授打來電話,說報告已經出來了,有突破性發現。無奈她被堵在這個路口已經半小時,總不能麻煩兩位老教授把報告送過來吧? 左擎蒼見舒潯掛了電話就悶悶不樂,左手扶著方向盤,伸了右手過去,頗為親昵地揉著她的后頸處?!皸罱莸娜穗H關系,是案子的另一個突破口?!?/br> “我知道?!彼麡酚趲妥约喊茨r常酸痛的頸椎,舒潯也樂于享受,她瞇著眼睛假寐,語速很快,像是自言自語,“案件性質很清楚——兇手不是為了制造恐慌而搞一起爆炸案,爆炸純粹為了殺人。既然他有能力安置炸彈,完全可以放置一個殺傷性更大的,就像你說的——禮堂橫尸遍地?;蛘?,他可以選擇副校長主持時爆炸,這樣一來轟動性更強。大家對楊捷的評價都是一致的,這一點不符合常理。人都是復雜而多面的,優缺點并存,或許大家顧及楊捷已死,不好說他什么不是,又或者大家同情他,不便說些什么?!?/br> “so,我想知道,除了讓你深愛之外,你對我如何評價?”左擎蒼岔開話題。 “誰深愛你?”舒潯對他忽然岔開話題表示抗議,拒絕回答他的問題。見他不依不饒盯著自己,就好像一只巨型犬對一盤狗餅干虎視眈眈,她干脆轉頭看窗外。 受挫了的左擎蒼繼續開車在車流中緩慢移動,一個小時后,兩人終于到了學校。 還好兩人上午都沒有課,否則舒潯不用眼神戳他三天不罷休。 尤義教授對爆炸物殘骸分析之后得出很驚人的結論。 大家都知道,年初時,一些極端分子利用小型燃燒彈對人員密集的地方進行恐怖襲擊,楊捷副院長帶了手下一些學生對這種爆炸物進行了研究。這個爆炸物以水為助燃劑,原理是在爆炸同時讓水分解成氫和氧,是一個小型的燃燒彈,殺傷力不強,但近距離引爆可以造成周圍直徑2—3米人員死亡或者重度燒傷。這個炸彈是死去的楊捷自己制作的,恰好和他最近發表的一篇論文中提到的爆炸物吻合,他做出這個東西不知是為了呼應論文還是給其他人提供排爆樣本。 兇手能接觸到這種爆炸物樣品,前提是他知道楊捷正在研究的課題、有實驗室鑰匙、知道樣品密封庫密碼——楊捷帶的幾個學生?舒潯在楊捷手下學生名單上畫了一個問號。 痕跡檢驗的結果最終化為一個英文詞——erynnyes。這個詞出現在爆炸物殘骸上,有人用激光刻在上面。通過字跡檢驗,這個詞并不出自楊捷筆下。 erynnyes——音譯為厄里倪厄斯,是神話中的主復仇的三個女神的總稱,分別是阿勒克圖、墨紀拉和底西福涅,她們是黑夜的女兒,負責追捕并懲罰那些犯下嚴重罪行的人,無論罪人在哪里,她們都會跟著他,讓罪人的良心受到痛苦的煎熬。只要世上還有罪惡,復仇三女神厄里倪厄斯就必定還存在。 這果然是特別重大的突破性發現。 同樣作為爆炸物專家,尤義教授說,在那些極端組織的襲擊中,沒有一個恐怖分子使用的爆炸物上有這樣的標識。他們的宗教信仰和襲擊目的不在于復仇,而在于濫殺平民、制造sao亂、威脅.政.府,且復仇女神并不屬于他們的宗教。 這個詞別有一番意義,兇手一定是楊捷身邊某個經常接觸的人,能輕易進入他的實驗室甚至密封保存庫,還能熟練cao作里頭的儀器、設備。 從司馬雪收集到的情報來看,大家對楊捷評價很不錯,就算是他的競爭對手,也對他的人品和學術水平做了一番肯定。他的妻子、女兒和其他親戚知道楊捷不幸遇難后非常痛苦,紛紛反映楊捷是個好丈夫、好父親,他的朋友說楊捷非常注重男女關系的把握,從未發現或者聽說他出軌、找失足婦女等等不良行為。 左擎蒼說得沒錯,楊捷真實的人際關系才是本案的突破點,大家似乎都沒有說真話,或者,他們詢問的人都不知道楊捷的真實面貌——一個被人以“復仇”之名殺害的人,他的人際關系絕對不一般。 梁子嵋教授約來幾個自己教過的搞刑偵技術學生,讓他們對楊捷的電腦及網絡上所有賬號進行窺察。 舒潯則帶著司馬雪去了楊捷的實驗室。 她之所以要親自到實驗室來,是因為楊捷帶著的碩士、博士在開會前一天,都沒有去過大禮堂幫忙布置會場,且互相都可以證明。于是她開始懷疑這起爆炸案的幕后黑手是不是不止一個人。 國內外都有不少協同作案的例子,兇手們互相幫助,互相給對方做不在場證明,尤其在許多暴力兇殺案中,兇手都是一個犯罪團伙。 實驗室的鑰匙只有三個人有,一個是死者楊捷,一個是楊捷的教學助理,講師吳靜,還有一個是楊捷特別器重的學生陳思揚博士。 吳靜是個長相普通的女人,個子不高,三十五歲左右,未婚,算是大齡剩女,成為楊捷的助教已經七年多了,看上去比較沉默寡言;陳思揚已婚,今年剛剛三十歲,高大帥氣,看上去十分陽光,眼中好似總含著一種對生活的熱情。他倆反差很大,一靜一動,一高一矮的,并肩站著顯得很不協調。 那篇關于含助燃劑爆炸物的論文是由楊捷、吳靜和陳思揚共同署名的。但吳靜和陳思揚都否認自己知道密封庫的密碼,他們告訴舒潯,密封庫的鐵門由鑰匙和密碼鎖組成,只有楊捷打得開,實驗室的學生和老師沒有人進過密封庫,連里面是什么樣子的都不知道。 要來到密封庫,就得先進實驗室,擁有鑰匙的這兩個人,都是嫌疑犯。就算不是主謀,也是個幫兇。 如今楊捷已經死了,要進密封庫,只能等人來□□。 實驗室盡頭是他們的辦公桌,桌上放著一些書、筆記本和文具,另外還有一些私人用品。 “我能打開看看嗎?”舒潯指著幾個抽屜問。 大家都說“請便”。 “你們的導師楊捷是個什么樣的人?”舒潯一邊開抽屜,一邊看似不經意地隨口問。 陳思揚的回答大體跟大家說的一樣,充滿褒義和對楊捷人品的高度贊揚,吳靜就顯得木訥很多,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只有簡單的一句話:“楊老師對大家是很不錯的……” 舒潯拿起一盒止疼片,“這是……?” 吳靜說,“是我的?!闭f罷,走過去,壓低聲音告訴舒潯,“我……經常痛經?!?/br> 司馬雪擺擺手,很好心地說:“痛經還是得去找個中醫調養調養,我以前也痛經,后來我媽帶我去找了一個老中醫……” 舒潯晃了晃瓶子,旋開止疼片的蓋子,往里頭看了一眼,發現里面的藥形狀不太一樣,有大有小,顏色也不同,還有的是膠囊。舒潯對藥理不熟,下意識又蓋上蓋子。調查時,所有不同尋常的東西都有可能對案子有幫助,她把藥裝進收集袋里,微笑問:“我拿回去看看,可以嗎?” 吳靜明顯吃了一驚,眉頭緊皺,憋了很久,不情愿地點點頭。 “開會那天,吳老師也有去,對吧?”舒潯問。 “有的?!眳庆o顯得比剛才更低落,抬眼看了看舒潯,可能顧及著旁人,欲言又止。 舒潯轉身,用大家都能聽到的音量對司馬雪說:“看來是得找個開鎖的,把密封庫打開看看了?!彼抉R雪點頭稱是。 回辦公室的路上,司馬雪不解地問:“舒老師,要說熟悉那種爆炸品的人,除了學校里幾個爆炸物專家外,也就只有他們倆了。連尤義教授都分析了一天,才弄清那種爆炸品的原理。無論什么類型的炸藥,都需要一個觸發點才能引爆。既然這種小燃燒彈是極端分子經常使用的,那么我推斷要引爆它可能需要一個遙控器。開會那天,擁有實驗室鑰匙的吳靜也在場,作為助教,她能夠提前得知楊捷什么時候發言,所以在發言時按下遙控器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我有一點不明白,吳靜和陳思揚都沒有到禮堂布置過會場,他們想作案不太可能啊?!?/br> “實驗室的門窗都沒有被損壞的痕跡,說明從來沒有遭到過盜竊。這個案子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兇手必定和擁有實驗室鑰匙的人有關?!笔鏉≡捯魟偮?,就聽身后傳來一個女聲——“舒老師……” 她倆回頭一看,是吳靜。 “吳老師,有事嗎?”舒潯明知故問道。 “我有點私事想跟你說明一下?!眳庆o看了一眼司馬雪,她馬上識趣地回避了。見她走遠,吳靜走近舒潯,帶著幾分窘迫,小聲說:“我想解釋一下……那些止疼藥的事?!?/br> 舒潯愣了一下,她一開始以為吳靜獨自來找她,是要說楊捷的壞話。她清清嗓子,點頭道:“好,這些藥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評論小紅包送給 椰蓉 童鞋,謝謝你的理解~~ ☆、第43章 有染 “我最近交了一個男朋友……”吳靜雙手手指絞在一起,指關節都泛白了。她比舒潯矮很多,舒潯又穿著高跟鞋,遠遠看去,吳靜就像一個找舒潯認錯的學生?!拔覜]什么自我保護意識……沒經驗……所以,吃了兩三次事后藥,就是那種緊急……緊急.避.孕.藥。然后月事就很不正常,呃……還有……還有一些炎癥?!闭f到這里,吳靜的頭垂得更加低了,這種事女人通常是不會往外說的,大概是因為舒潯拿走了她的藥,她急了,怕事情被更多的人知道,才急匆匆過來解釋。 舒潯恍然,晃了晃藥盒,里面傳來清晰的沙沙聲,“所以,這里面的藥其實不是止疼藥,而是治療婦科炎癥的?” “實驗室工作挺雜的,又忙,我怕忘了吃藥耽誤病情,影響以后的生活,就把藥帶在身邊。呃……希望舒老師不要說出去……畢竟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眳庆o垂頭喪氣地說。 “原來如此?!笔鏉≌\懇地拍了拍吳靜的肩膀,“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br> 吳靜惴惴不安地離開,形單影只走在鋪滿落葉的路上,顯得楚楚可憐。 婦科炎癥……同是女性,對吳靜的難言之隱,舒潯起了些惻隱之心,這些藥究竟是不是治療婦科炎癥的,吳靜畢竟是嫌疑人之一,她照樣會公事公辦拿去化驗。辦案時不能因為個人情感而放過絲毫細節,這就是左擎蒼教會她的。 這就是舒潯討左擎蒼喜歡的原因之一,在他的影響下,她總在不斷成長。 不過,舒潯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她沒有在學校里托人化驗,而是拜托爸爸舒鴻儒聯系了醫科大學藥學的謝文東教授。謝教授那兒得出的結果讓人咂舌——那些藥很多都是抗生素,β內酰胺酶抑制劑、大觀霉素,是治療一些性病的,比如淋病等等。并且,按照用藥劑量來看,吃這些藥的人,病十分嚴重,還會傳染,這些病多由x生活不潔、交叉感染導致,許多失足婦女也患有那樣的病癥。另外,這些藥中還混有緊急避.孕.藥,謝教授說,把這種要當普通藥來吃是十分愚蠢的,最終會導致不孕不育。 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吳靜竟然有嚴重的性病。要說未婚未育的吳靜好歹也是一名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女性,個人衛生知識不至于全然不知,為何還會…… 等等! 楊捷也患有可傳染的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