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現在,這個蠱王僵尸正掐著謝燕舞的脖子,謝燕舞本是他最心愛的meimei,但他如今只是一具行尸走rou,沒有自己的情感,只會聽命行事。 望著謝燕舞在自己眼前落淚,蠱王僵尸謝燕九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什么不對,直至最后,它咔嚓一聲擰斷了她的脖子,將她如垃圾一樣的拋到了一邊。 謝燕九已經完全不是他自己了,他勢如破竹無人可以抵擋,所過之處哀鴻遍野血流成河,然而,在他內心深處,仍有一絲人性正在悲呼,痛不欲生。 扇子死了。 謝燕舞死了。 許許多多的人都死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太不可思議,當虞娘從內殿探出頭來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副只會出現在佛教壁畫無間地獄上的情景。 然而在這許多血腥恐怖的場面之中,她遙遙看到那個撕扯著人rou的蠱王僵尸,然后她立即明白了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虞娘傻了。 ——現在,唯一救我的方式只有一個,我請求你,殺了我。 謝燕九的意識傳進了虞娘的腦海之中,她扶著那扇半開的門痛不欲生的跪了下來,拼命的搖頭。 虞娘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她為什么從沒想過,一貫只有僵尸才能與她進行精神溝通,當謝燕九跟她進行精神溝通的時候,為什么她一點都沒有懷疑過?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知道這件事很難,但是……我已生不如死,我無法控制自己,我情愿做一個完全沒有思想的行尸走rou,你完全不知道我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我有多么痛苦…… 謝燕九剛剛殺了自己唯一的親人,他現在幾乎崩潰了,而虞娘也萬分后悔自己蘇醒得太遲。 我不想殺你。 ——那不是我,那只是一個囚禁我的軀殼,你看到了,我這滿目瘡痍的人生并不值得我流連,所以我求求你,殺了我吧,求求你…… 謝燕九是個鐵塔一般的硬漢,但現在他唯一的哀求就是乞求死亡,他成了人們最恐怖的惡夢,最可怕的是,他清醒的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發生,然后看著自己干下連自己都不可饒恕的事情。 虞娘帶著救出謝燕九的希望而來,可現在才知道,救他的唯一方法是殺死他。 他是她的兄長,是她的導師,是她信任的伙伴,性命可相托的朋友,為什么要讓她來做這么殘忍的事? ——最殘忍的是讓我活著,相信我,如果易地而處,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 ——求求你,殺了我吧…… ——求求你,不要讓我這樣活著…… 大約是心底的渴望太強烈,蠱王僵尸從遠處看到了虞娘,他橫沖直撞而來,將虞娘從門里拖了出來。 此時魏惜金正在先行者的護衛下打算離去,突然看到了這一幕,他看到蠱王僵尸抓住的那個女子,那是……那是…… 先行者催促魏惜金快走,魏惜金卻站在原地不動。 虞娘烏黑如瀑布般的頭發長長垂下,一雙修長的美腿如白玉一般美好無暇,她身上籠著一件奇怪的衣裳,仔細一看好似用一整塊白色的幔布裹上的一般。 此刻她如獻祭的少女似的被蠱王僵尸舉過頭頂重重,殘暴不仁的蠱王僵尸將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可是這位天佑的少女毫發無損,她半撐在地上,仰起一張精致而美麗的臉龐面對嘶吼的蠱王僵尸,那雙烏血一般黑中透紅的眼睛,正悲哀的凝望著它。 蠱王僵尸見傷不到虞娘,更加氣惱,不斷的試圖去傷害她,而虞娘只躲不攻,好似有難言之隱。 謝燕九的意識不斷哀求著虞娘,虞娘心若刀割,她從蠱王僵尸的如血般的眼中看到了謝燕九被綁附的靈魂,她能看到他,可他救不了他。 陳哥哥,我該怎么做才好…… 它是謝大哥啊,我怎么做才好…… 虞娘的呼喚,陳挽風無法聽到,躲在草臺下面的他被念槿拉了出來,兩人打斗的時候,念槿將他推了出去,他因為兩天沒有吃喝和腳步虛浮,一推之下栽倒在地,后腦磕到了一塊石頭,血頓時流了一地。 縣城里的人看到了,以為他已經死了,慌忙叫著“殺人了”四處逃散,這下連念槿都驚慌了。 陳挽風還沒有死,他躺在血泊里,仰頭看著星空,閉上眼睛之前,還在默默念著虞娘的名字。 虞娘,等我…… 虞娘伸出了手,她的手指抵住了蠱王僵尸的眉心,蠱王僵尸維持著剛才的姿態,一動也不動。 虞娘輕輕的抽出了手指,她的指尖之上有三寸長的尸爪,已經入了蠱王僵尸的腦顱。 她終于還是殺了他。 虞娘無淚,唯有抱住倒下的丑陋僵尸,仰著天空發出陣陣嘶吼。 其聲厲厲,直聽得人肝膽俱裂,五內如焚,恨不能和聲同哭。 令人沒想到的事發生了,虞娘仰天嘶吼,方圓百里之內的僵尸無不受到感召,全都俯□體,仰起腦袋,嘴中發出嘶吼。 就連那些血眼僵尸也都停了下來,它們是變異的僵尸,受人cao控,本性被約束,然而在虞娘強大的精神壓力下,它們一個個顫抖著跪了下去,無法與她相抗衡。 戰斗就這樣被奇異的中斷了,不管是尸王城的人還是陰山魔尊的弟子全都目瞪口呆,他們看著對著夜空陣陣哀嚎的虞娘,看著那些伏在地上抖若篩糠的僵尸,方才想起了傳說中的那句話—— 上魁一出,百尸成伏。 當年如尸王大會,謝燕九曾有箴言,想不到未過多久,竟然都成了真,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代價竟然會如此慘烈…… 作者有話要說:要修文的,先發上來了,最虐的一章,好了,不會更虐了。。。 ☆、第九十二章 天剛微亮,東方現出魚肚白,尸王城內滿目瘡痍。 人們正在清理街道,拖走尸體,他們將尸體集中安置,再用一桶桶的水沖洗地面,青石板被水打濕,地磚與地磚縫隙內的血色被沖淡流走。 尸王城大戰在最危急的時刻,由于虞娘的出現,情況發生了逆轉性的改變,基本上可以說,從她出現的時候戰斗就已經結束了,因為接下來的,則是一場真正的屠殺。 她壓制住了所有的僵尸,不論是尸王城的僵尸還是血眼僵尸,全都臣服在她之下,而她因為歷經了非常大的打擊,身體開始出現了尸化。 虞娘自從大禹神鼎中出來了之后,她的身體發生了異變,不僅長大了,而且無論的肌膚的彈性,還是白皙如脂的膚色,都更加趨近于正常人,在僵尸之中,上魁僵尸是最像正常人的,當然只是像而已,不代表她的血是熱的。 虞娘尸化之后,她眉骨凸出,眼眶深陷,一雙眼睛隱隱出現了血紅色,與血眼僵尸不同的是,她并不像他們那般是整只眼睛充血,而是黑白分明,而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中綻放出血似的紅色。 她嘶吼聲中獠牙現出,修長的手指尖上指甲暴漲成刃,她放下懷中的蠱王僵尸之后,對著那些呆滯的人們咆哮,當人們聽清楚她說的是:“跪下——”之后,他們所能記得的就是一大片一大片飛濺的鮮血和僵尸腦漿了。 瘋狂之中的虞娘,大殺四方,她殺了那些跪在地上顫抖的血眼僵尸,殺了那些穿著黑衣服的入侵者,當她的敵人逐一死去,她的殺戮*反而更加高漲了,她差點要殺無辜的尸王城民眾,直到魏惜金不得不提醒周圍的人道:“都跪下!不要看她的眼睛——” 跪下,是一種臣服的姿態,上魁僵尸是僵尸中的王者,在她盛怒的時候,凡敢與她平視的人都是她的敵人。 虞娘需要用殺戮來麻痹剜心之痛,這時候變成野獸要比維持著理智更加容易,在場不論人或尸沒有人敢挑釁她,人們趕緊跪下,在這種情況下,站著的魏惜金無異于鶴立雞群。 虞娘紅著眼睛沖過來要殺他,而這時候的魏惜金血染紅袍,面色蒼白若紙,他全靠著一把劍尖杵在地上才站穩,他的先行者看到虞娘殺來,連忙站起來要護住他,卻被他下令道:“都不要動!” 而當虞娘沖過來的時候,魏惜金伸出一只手,手掌向外,待到虞娘一躍而起,張舞著利爪向他抓來之際,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在未及魏惜金一寸之際,她竟然就像是被什么拉扯住了,身體無法再靠近他一絲一毫。 虞娘難以置信,瞪著眼宛若一只雌豹一樣慢慢后退,復而再沖上去,然而卻每一次到了臨界點后,無論她怎么用力,都無法再靠近魏惜金,就好像她的身后有千萬條金絲鋼線將她拉扯住住了,讓她的行動受到桎梏。 魏惜金眼下已經十分虛弱了,若靠自己之力,如何能夠擋住來勢洶洶的虞娘,所以阻擋住虞娘的,其實是她自己。 她的進化是有代價的,魏惜金不可能培育出一個自己無法控制的上魁僵尸,所以當他將自己的靈血注入大禹神鼎中的時候,一個新的契約正在形成,虞娘從他的鮮血中浴血重生,她就成了他的一部分,當她發出王尸之吼,這個契約就已經完成了……簡單的說,他現在成了上魁僵尸的主人。 似乎這一天發生的,并不所有都是壞事,當然這是對于魏惜金而言,虞娘要成長,勢必要付出代價,一只小尸妖要超越一切走上王者之路,這個代價必須是她自己。 魏惜金不想也沒有心力在這種時候馴化虞娘,他已經支持不住了,腿腳發軟,突然身子一矮,以劍杵地,單膝跪在地上,他撐著那把劍,抬頭對虞娘道:“你瘋夠了沒有,若殺了我,你也就廢了,面對現實吧……” 在契約形成的情況下,如果虞娘死了,魏惜金就會遭到強烈的反噬,而如果魏惜金死了,虞娘也一樣,就好比現在他很虛弱,虞娘也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消退,虞娘驚訝的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然后瞪著他喝問道:“你對我做了什么?!” “我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魏惜金說完這話,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同時虞娘的身體一顫,她捂著自己的胸口,也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由于虞娘的介入,尸王城之戰的局面發生了逆轉的變化,雖然她和魏惜金雙雙不省人事,但大局已定,且城外的援軍也趕到,雖然他們能做的就只剩下收拾殘局了。 魏惜金昏迷之際,為了安全起見,魏長老和司空長老一致決定用天罡銬將虞娘鎖起來,用九根黑鐵鏈將她囚禁在了一間囚室之內。 要知道虞娘是上魁僵尸,王尸非常難以駕馭,尸王城三百年沒有成功捕獲一只真正的上魁,眼下兵荒馬亂,為了盡快穩定局面,虞娘這個危險因素在魏城主醒來之前必須被控制住。 四位長老有東正長老沐云、南空長老魏陽、北御長老司空戌,西成長老丘明志,然而西成長老在之前戰死,沐長老受了重傷,所以主事的便只剩下南、北兩位長老,司空長老主管城防,他有兩個子一女,長子任守城副指揮使,昨夜敵人突襲的時候已殉城,小兒子乃魏惜金先行者親衛,長女嫁到了城外,一子一女幸免于難,那位魏姓長老乃是魏惜金的族叔,雖然姓魏,卻是旁系子孫,一貫協理城中內務,為人謹慎仔細,在城建上的功勞頗多。 這兩位長老都是尸王城的老人,也都是魏惜金的長輩,他們關押虞娘雖然有些不近人情,但也是對活著的人來說是最穩妥的做法。 魏惜金大約兩個時辰之后方才醒來,而虞娘只過了一個時辰就醒來了,因為受到契約的干擾,魏惜金重傷連累她也感到乏力,她手上的鐐銬和鐵鏈是尸王城專門用來針對厲害尸妖的行頭,她一時用手拉扯不開,憤怒的拖著厚重的鐵鏈走來走去,囚室里傳出一陣陣令人心驚rou跳的咆哮聲。 魏惜金則在滿室藥香中醒來,他的衣衫已經有人跟他跟換,傷口也已經包扎妥當,他略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接著就開始過問城中的情況以及……虞娘。 得知虞娘關進了囚室,魏惜金知道必然惹怒了她,不過反正就已經惹了,索性就擱下,他還有其他許多事情要做,尸王城逢此大難,百廢待興,另有大敵伺機待動,令他坐臥難寧,恨不能立即出了這口惡氣。 魏惜金重傷在身,卻不能休息,四大長老一死一傷,城中防御完全癱瘓,內城死傷無數,其中還有大小管事,因此尸體如何安置,后事如何解決,諸事如何料理,人事如何提拔,一樁一件都得稟明城主定奪。 虧的魏惜金好似鐵打的身體,不急不躁,先啟用一批新人暫做管事,然后分派出去,遇難定奪之事再來尋他,那些暫代管事也知道這機會難得,一個個卯足了勁兒去做,如此事情減去了一半。 尸王城的人們在悲痛中重建家園,但經此一事,魏惜金已經失去了不少人心,來犯者乃是前任城主的兄弟、現任城主叔叔的消息正在悄悄的擴散,當人們遭到重大打擊的時候,往往會認為有人該對此事負責,魏惜金是城主,當然當仁不讓。 所以這個時候,魏惜金迫切需要一只上魁僵尸站在自己身邊,用她來捍衛自己不容侵犯和質疑的地位。 尸王大戰第三天,魏惜金去了囚室見虞娘。 虞娘在黑暗中關了兩天兩夜,她腦中一遍一遍的回想著發生的一切,她傷心悲痛,痛苦難耐,于是時間就過得分外的漫長,也分外折磨人。 當魏惜金叫人打開牢門,兩個先行者先進去將囚室內的火把點燃,并給城主準備了一把椅子,魏惜金讓他們出去,他則走進去坐在椅子上,他打量著坐在墻角的虞娘,顯然這里并沒有想象中狂傲的上魁僵尸,那只王尸正被九根腕子般粗的黑鐵鐵鎖著,她衣衫破爛,身材纖細,正孤獨的坐在墻角,雙臂緊緊抱著自己,一臉麻木不仁的看著他。 虞娘看著魏惜金的時候,魏惜金也在打量她,顯然她變了很多,宛若脫繭而出的蝴蝶,不止變得強大,而且變得精致無暇,美麗絕倫。 真是一個奇跡……魏惜金暗暗贊嘆著,而他這毫無掩飾的目光讓虞娘十分不爽,她突然像離弦的箭一般沖了上來,伸這利爪抓向魏惜金。 然而再一次,她離他只有些許距離的時候,身體就不由自主的停頓了下來,制止她的并不是那就跟大鐵鏈,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的身體無法更加靠近他。 這時候魏惜金卻站了起來,他只手抓住了虞娘的臉,更近距離的欣賞這個完美的作品。 “竟然還能有這樣的效果,真不可思議?!蔽合Ы鸷潎@著,好比贊美一個花瓶或者一朵插在花瓶上的花。 “你對我做了什么!”虞娘被魏惜金掌控著,虞娘竟然動彈不得,她的心中能夠感到一些可怕而隱秘的,卻無法形容的感覺,這讓她渾身發麻顫栗,她發自內心抗拒眼前的人。 “連聲音也變了,如果你不尸化,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人,你應該高興才是,這不是你最想得到的嗎?”魏惜金松開了虞娘,他稍稍往后退了半步,威懾感稍稍減退,虞娘渾身一松,又能活動了。 “你可能無法復活成一個真正的人,但你現在已經最接近了正常人,你應該能夠知足了?!蔽合Ы鹫f著,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虞娘對發生的感到非常驚訝,剛才那一刻,她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這是怎么回事? “恐怕你現在還沒完全明白過來,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奄奄一息了,五枚喪魂釘打進了你的骨頭里,你還記得嗎?”魏惜金坐在椅子上,盡量舒適的靠著,一手托腮,就那么看著虞娘,似乎她的所有反應都在他意料之中。 沒錯,虞娘最后的記憶就是被茅山道士追殺,然后她跳湖逃走。 “看來是記得了?!蔽合Ы鹩值溃骸吧茸影涯阊b進了大禹神鼎中,她親自照料了你兩個月,而我用我靈血來喂養你,并幫你煉化尸王精丹,所以你才能有現在的成就?!?/br> “現在的成就?”虞娘不明白他的意思。 “上魁,你現在是上魁僵尸了?!蔽合Ы鹞⑽⑿α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