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鄰居見她來,又看看跟在她身邊俊美陌生的男人,沒多試探的問,交代了幾句便先回家。 姜奈坐在病床沿,神不守舍的待了會。 謝闌深低聲問她:“我來守,好不好?” 她的臉色看上去,比躺在病床上的外婆還有蒼白無血色,看著嚇人。 姜奈額頭很痛,話少,搖搖頭。 謝闌深只好給她倒一杯熱水,又叫來醫生問具體情況。 窗外的光逐漸發白,時間顯示早晨七點多時,昏睡中的外婆終于緩緩轉醒,還沒睜開就先出聲:“奈奈……” “外婆,我在這?!苯稳ノ账蛔酉卤鶝龅睦鲜?,眼角隱隱發熱。 外婆轉頭看向她,蒼老皺紋的臉龐上,眼袋很沉幽,顯然是最近都休息不好的緣故,說話都有種有氣無力的感覺:“奈奈,你去把外婆的包拿來?!?/br> 之前鄰居跟她說了,外婆會摔倒是因為夜里要出門去申城找她,走樓梯時一腳踩空。 后腦勺磕破流了很多血,都不忘記死死抱緊懷里的包。 姜奈下意識點點頭,注意到擱在床頭柜上的包,表層還沾了幾滴血跡。 拿過來時,她指尖冰涼,帶著一絲顫意。 “打開它?!?/br> 姜奈聽著,手上動作是很僵硬的。 包里是一本房產證和存折,有些年頭了,連紙張邊角都發暗黃。 外婆注意到了她身后,一直沉默寡言的謝闌深,又問:“你是奈奈的男朋友?” 謝闌深對老人家很有禮貌,沒有半點上位者的氣勢,連問候的語調都讓人覺得很舒服。 外婆撐著意識跟他聊了幾句,很滿意點頭:“奈奈的眼光真好?!?/br> 像她活到這把年紀,看人不問錢財,只看品相怎么樣。 “要對奈奈好,她是個苦孩子……” 謝闌深低聲讓外婆安心,語頓片刻,又讓她養好身體為重。 外婆虛弱的點頭,視線回到姜奈身上,見她低垂著臉,想伸手去摸,似乎有些無力,只好養了一絲力氣才繼續說話:“奈奈,外婆名下有套老房子,存折上的錢不多,幾十萬……外婆知道你媽偏心meimei,等將來你嫁了人,肯定是不會上心,這些就當做是外婆給你備的嫁妝?!?/br> 姜奈瞬間又有了落淚的沖動,微微哽咽著,搖搖頭。 她想要什么,可以靠自己努力去掙錢。 怎么敢拿外婆辛苦攢了一輩子養老錢和房子。 “奈奈,你別怨外婆……” “我怎么會怨您?!苯窝劾锖鴾I,只是那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沒砸落前,外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眼中帶著許些復雜又愧疚的情緒,說:“奈奈,外婆活了這把年紀,只希望你們都好好的?!?/br> 姜奈的手腕過于纖細,垂在不動,就好像她用力就能折斷。 整個人僵著一動不動,仿佛動下就會痛得鉆心。 她耳朵聽見外婆說的話,每個字刺進耳膜里:“外婆的東西都給你……奈奈,給你meimei一次改過的機會好不好?!?/br> 其實在私人飛機上,謝闌深很隱晦委婉的問了句:為什么鄰居會打電話給你? 姜奈那時隱約是猜到的,不愿意去想而已。 她在見外婆掏出房產證和存折,只是為了給尤意求情時,似乎是意料之內,又有一絲的痛心。 許久沒有回話,雙唇幾次動了動。 就在身體快失去體溫時,是謝闌深將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拉起,單手護在了懷里,對外婆禮貌卻疏離:“奈奈累了,我先帶她回酒店休息,會有護工過來照顧您?!?/br> 之后怎么離開的醫院,姜奈腦子一片空白,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謝闌深在附近街道找了家酒店,開好房,將她帶進去,脫掉帶著寒氣的衣服和褲子,塞進了溫暖的被子里。 身體逐漸回溫,指尖觸碰到的是柔軟被子。 可是外婆手上冰涼的溫度,還有那些話,依舊是清晰無比響在耳邊。 謝闌深脫掉大衣陪她睡,用手臂摟著,嗓音偏低:“在飛機上就沒見你合過眼,先睡覺……聽話?!?/br> 姜奈終于動了動眼皮,整個人都縮在他的話里,呼吸一會兒急一會兒輕,幾度克制著情緒的波動,半響后,抬起快僵的手指去解開他襯衣紐扣,沿著縫隙,想要尋找著什么。 謝闌深的體溫比她高很多,似乎才讓她內心有了安全感,覺得抱著溫暖又可靠,伸手用力去抱緊,微抬起腦袋,巴掌大的臉蛋透著蒼白,唇輕動,有點輕鼻音:“親親我?!?/br> 謝闌深如她所愿,低頭將薄唇貼近她,是極為的溫柔。 有心取悅之下,姜奈指尖無意識地緊扣著他的襯衣,身子逐漸地無比放松下來。 過了幾分鐘,恍惚麻木的意識也徹底陷入睡眠。 第35章 (把命給你) 姜奈這一覺睡的不安穩, 夢到了年幼時期的自己,小小的一只,小手指根根攥緊mama的裙角。 從她視線朝上看, 那天的mama穿著是白色的棉裙, 樣子溫柔嫻靜,在走進機場安檢口時, 彎腰對她笑:“奈奈乖, 以后要認真學跳舞, 知道嗎?” “奈奈會認真學的, mama不走?!?/br> 她還小, 不懂mama為什么要拋下這個家走, 烏黑的大眼睛含著淚意,說什么也不撒手。 而mama告訴她, 在泗城里,也有一個小meimei需要mama。 姜奈本能地不愿意將mama分享給小meimei, 急哭了嗓子:“我可以把小裙子芭比娃娃都給meimei,mama是奈奈的, 不要走?!?/br> 她哭也沒用, 最后mama還是坐上了去泗城的飛機。 那一抹白色的棉裙,反倒是成了她年幼時對母親最后的記憶。 是她不知,mama在飛往泗城的那次航班上,已經選擇拋棄過往云煙和姜奈母親這個身份, 開啟新的人生。 而她,還在畫地為牢,困住了自己。 - 姜奈醒來時, 窗外已經大亮了。 她保持著縮蜷的姿勢躺在被窩里,轉過腦袋, 第一眼就看見坐在旁邊沙發上的謝闌深。 昨晚匆忙趕到這里,兩人什么行李都沒帶。 不過泗城等于是謝闌深的地盤,他已經吩咐了秘書將換洗要穿的衣物準備好,自身換了一套襯衫西褲,正在動作極輕地,將早餐擺在茶幾上,盡量沒有發出聲響。 姜奈漆黑的眼睛安安靜靜注視著他,直到許久,謝闌深才望過來,視線半空中對上。 “謝闌深?!?/br> 她啟唇開口,睡了一夜的聲音有點兒細?。骸拔覜]事了?!?/br> 姜奈說完這句話,便從被子里起來。 她除了身體還尚有虛弱外,美麗的臉龐看不出難過情緒,很平靜的先去衛生間洗漱,然后坐在茶幾前的地毯上,主動接過謝闌深遞來的半碗魚湯喝下。 醫院附近的酒店條件一般,窗簾擋不住光,灑在了她低垂的眼睫上。 等飽腹過后,姜奈看著白瓷碗底,笑了笑,像在講一個故事:“在沒遇見你之前,我收下過外婆給我的一筆錢,這兩萬元,讓我有能力結清醫院和殯儀館的錢,好好送走了我爸爸?!?/br> 那時候是真心感激外婆幫她渡過難關,卻不知這份饋贈,早已經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姜奈現在回想起昨晚在醫院,外婆躺在病床上說的話,她停頓了許久,抬起頭對謝闌深說:“我在外婆身邊養了幾年,尤意卻在她身邊十幾年……是不是,我從開始就注定輸了?!?/br> 她連爭都沒去爭什么,就莫名輸的徹底。 謝闌深拉過她的手腕,像是再也不會分開:“你沒有輸,她們是她們,你是你,又怎么能混為一談?” “也是?!?/br> 似乎只有她在困境里走不出來,殊不知自己從六歲起就被拋棄在焉云亭的世界外了。 要說先前焉云亭堅持想讓她退出娛樂圈,進舞團工作,找個普通人嫁了,導致之間的矛盾加深……這次是徹底讓她認清楚了這一點: 不被愛的小孩,應該更努力愛自己。 姜奈沒有再出現醫院,而是主動給焉云亭打了一通電話。 直到夜色降臨,她帶謝闌深來到了外婆居住的東盛小區。 車子停駛在樓下,時間還沒到,不急著下去。 后座上,姜奈透過玻璃車窗,望著樹上被雨水壓垮的梧桐葉,安靜的臉沒什么情緒,過了會,她轉過頭說:“快過年了,我們在一起好像兩個月不到?!?/br> 她卻有種和謝闌深都過了大半生的錯覺,指尖輕點他修長的骨節:“你想要什么新年禮物嗎?” 謝闌深反握住她指尖,薄唇扯出弧度:“你給的都好?!?/br> 姜奈知道他什么都不缺,還是把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我想等拍完戲,拿片酬請個設計師,專門給你量身定做一套新年穿的衣服,還有紅圍巾,再給你買個戒指吧?!?/br> 謝闌深手背筋絡清晰,骨節修長有力,每一寸都完美的跟毫無瑕疵的藝術品。 是姜奈見過男人中最好看的手了,她還有個隱晦的心思,想給他戴戒指,這樣就代表有主了。 謝闌深低聲問她:“你呢?想要什么?” 姜奈沒有一絲猶豫,想也不想的說:“要你陪我?!?/br> 她新年禮物很簡單,就不知道謝闌深到時有沒有空。 現在說這個也為時尚早,姜奈很快便轉移話題,與他輕聲商量:“你就在車里等我,我會處理好的?!?/br> 謝闌深望著她堅定溫柔的眼眸,哪怕言語不多,卻能從他語調里聽出關切之意:“真不用我替你出面?” 姜奈搖搖頭,這是她和焉云亭母女之間的事。 局外人是最難論對錯的,即便這個人是謝闌深。 下了車,姜奈獨自走樓梯上了四樓。 她沒鑰匙,站在走道安安靜靜的等候,輕抬眼眸望著墻壁上的許些裂紋。 莫約三分鐘左右,焉云亭終于趕到,即便是來見自己的女兒,她一套昂貴的米白色套裙上身,脖子處的絲巾系的極漂亮,襯得那張美麗的臉龐,化了精致的妝,舉手投足的氣質如同頂級貴婦。 姜奈從未見過焉云亭私下閑暇時,會是怎樣一副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