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很好?”那頭廚房里有人端著菜走出來,兩個大男人進進出出,樂老先生望去一眼,眉頭擰了起來,“一一,你一個小姑娘,不該跟男人住在一起,你如果不愿意回家,爺爺就給你租套房子,你住在外面也可以?!?/br> 余祎敷衍幾句,樂老先生已經著急:“我知道你在談戀愛,新聞里都有報道,可是一一,你要知道這些人來歷不明,住在這房里的四個人,全都不是一般人,至于那個叫魏宗韜的,來歷更加叫人懷疑。永新集團是個大家族企業,可是魏家的名聲一直都不好,你跟這樣的人來往,會害了自己!” 余祎笑道:“我們家的名聲也不好,所以我跟他很相配?!?/br> 樂老先生一怔,遲遲說不出話,嘴唇哆嗦許久,才啞聲開口:“平安知法犯法,情節惡劣,你叔叔掌握到一些證據,那時候已經有人在暗中調查平安,我和你叔叔兩天沒有睡,最后決定將證據上交,這是我的決定,你可以說我冷血無情,我上過戰場,為祖國流血流淚幾十年,你們年輕人現在所享受到的,都是我們這些老東西打拼來的,我珍惜這個國家的每一寸資源?!?/br> 樂老先生眼眶泛紅:“如果我有錯,我的錯就是對不起你,對不起你mama,你們都可以怪我恨我,可是一一,你不要再一個人,之毅說你不做醫生,給別人打工,一個月只有一千多塊錢,你生活的不好,能不能就讓爺爺來照顧你,哪怕只照顧你兩年,至少在我死之前,能讓我不再這么內疚!” 余祎無法犧牲自己來讓別人贖罪,她沒有理會,徑自走去了餐桌,讓莊友柏去送客,自己捧起飯碗開始吃,雙眼水潤,看得阿成緊蹙眉頭,不敢跟她說話。 莊友柏面無表情,擋到樂老先生面前,手臂伸向大門口,樂老先生不愿意走,莊友柏道:“最近魏家有事,許多記者都在外盯梢,老先生如果不想讓自己見報,不如先離開,有什么事,以后再說也不遲?!?/br> 樂老先生又叫了余祎好幾遍,余祎卻頭也不回。他站不穩,情緒又激動,陳之毅立刻喊來等在車中的司機,一齊將樂老先生送進了車,他叮囑道:“王叔,你先送爺爺去酒店,我晚點回來?!?/br> 目送車子離開,他才轉身想要返回別墅,就在轉身的一瞬間,一道掌風襲來,“啪”的一聲,清脆又響亮,真有些痛,他道:“手痛嗎?” 余祎冷笑:“還行?!?/br> 陳之毅知道余祎有話說,挨了一道掌摑,他的臉頰有些熱,他輕輕揉了一下,含笑看她,洗耳恭聽。 這抹笑容刺痛余祎的神經,余祎道:“好玩嗎,陳之毅,你玩得開心嗎?” 陳之毅道:“不開心,我只是想要你回來?!?/br> “喜歡我?”余祎上前一步,抬頭看他。 陳之毅感覺她靠近,清幽香氣隨之飄來,他的心臟跳快幾下,說:“愛你?!?/br> 他愛她,已經愛了許多年,愛得人盡皆知,余祎嗤笑:“你愛人的方式真特別,當年要我跟你好,你說你會把證據銷毀,一周前你這樣關心我,拿我父親來說事,今天,你把我爺爺帶來,真是夠愛我!” 余祎想起五年前,陳之毅去看守所接她和母親回來,到家時母親先行進屋,她在外與陳之毅說話,預見到父親的未來,她滿身疲憊。 陳之毅卻湊到她的耳邊,對她說:“沒有證據,樂叔叔就不會有事?!彼吹接嗟t的神情變化,終于說道,“你跟我在一起,一一,做我女朋友!” 余祎那天怒急,事后卻想不如真的聽他的,可這種事情不是兒戲,等她睡一覺醒來,她就不再胡思亂想。 陳之毅卻差點兒就有動作,若非陳家人及時發現他的異樣,他早就已經鑄成大錯。 余祎記得那天,陳之毅的父親特意來到他們家,送上一堆見面禮,請求余祎再也別去打擾陳之毅,余祎悉數收下,半個月后判決下達。 余祎眼中有淚,攥緊拳頭,隱忍道:“陳之毅,你也不過就是那樣,要么乘人之危,要么戳我痛處,你明明知道我從不愿想起我爸爸,可是你偏偏要提他,對,你是很了解我,口口聲聲讓我離開,免得被我爺爺發現,結果卻是你帶他來,你也明明知道我有多不愿意見他!” 陳之毅想去替她擦眼淚,手指已經快要碰到她的臉頰,卻被余祎躲開了,他就這樣舉著,低聲道:“你爺爺知道我見過你,我拗不過他老人家,你見見他又有什么不好,這些年他身體越來越差,他還能再等幾年?你要是不想跟他住到一起,我也可以給你弄套房子,你不用再打工,可以像從前那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他定定地凝視余祎,想要嘗她眼淚的味道,“我還是那樣陪著你,你不愿意接受我也沒有關系,只要在我身邊就好,魏宗韜能給你的,我一樣能夠給你?!?/br> “不能?!庇嗟t擦了一下眼淚,笑說,“我只想跟他上床,我嫌你惡心!” 她的兩頰突然一痛,被人強行抬起臉,面前的陳之毅終于變了臉色,眼神陰沉,再也不見溫柔。 余祎不再笑,認真道:“即使他不是什么好人,陰險齷齪,他也比你吸引我?!?/br> 陳之毅用大拇指摁住她的嘴唇,做了一個深呼吸,逼近她的臉,兩人鼻尖都快要碰住,“你別再說,我不想傷害你?!眰λ姆绞蕉喾N多樣,陳之毅在許多年前就想做。 他撤開拇指,嘴唇漸近,喉頭不停滾動,心跳也逐漸加快,眼看就要親到她,突然聽到余祎開口:“你敢?!闭Z氣平淡,好像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 陳之毅低笑:“真以為我不敢?”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說完以后就看向余祎的眼,不知想到什么,他又笑了笑,拇指擦了擦她細滑的臉頰,這才緩緩松開她,說,“不要再鬧脾氣,乖乖等著,我跟你爺爺再來看你?!?/br> 魏宗韜回到別墅時,自然已經聽到消息,阿成講得吞吞吐吐,莊友柏瞥他一眼,插話道:“余小姐和那位陳先生在別墅門j□j談了十分鐘,之后陳先生就離開了?!?/br> “只是這樣?”魏宗韜慢慢解著領帶,問,“其他的呢?” 莊友柏有一絲猶豫,與阿成對視一眼,到底沒有將偷看到的親密場景說出來,魏宗韜已經解開領帶,冷聲道:“說!” 他們從未對魏宗韜有過任何隱瞞,中午的情景實在叫人浮想聯翩,他們雖然不愿意說,但實在無法在魏宗韜的面前撒謊,遲疑一陣,他們終于如實描述。 魏宗韜走進臥室,把西裝脫了扔到床上,見到余祎盤腿坐在床頭玩電腦,走過去一把將電腦甩開。 余祎一愣,抬頭看他:“你干什么!” 魏宗韜突然抬起她的下巴,掰著下巴,打量她的臉,最后視線停留在她的嘴唇上,漫不經心問:“親了?” 余祎蹙眉:“你想說什么?” “需要我重復?” 余祎回過神,明白了他的意思,去掰他的手說:“親了又怎么樣!” 魏宗韜倏地一笑,猛得咬住她的嘴唇,聽到她一聲驚呼,他又松開,箍住她的脖子細細親吻。 余祎被迫仰頭,好半天才重獲自由,聽見魏宗韜低聲道:“吃過魚唇嗎?佛跳墻里有魚唇,下次我叫阿成給你做一道白魚汁唇?!彼∮嗟t雙頰,面無表情道,“誰敢親你,我就切了他的嘴唇,給你加菜!” ☆、第46章 余祎差點就要忘記,魏宗韜不是一個簡簡單單只會寵她的男人,他更是一個不容許任何人違背他的男人,他會在儒安塘停電那晚特意等在路邊看戲,只為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他也會寧可毀掉一棟房子,也不讓人得逞分毫。 此刻的魏宗韜陰森恐怖,字里行間令人膽寒,余祎終于把他的手掰了下來,臉頰有些吃痛,看來已經被他掐紅。 魏宗韜定定看她一會兒,手指輕觸她的臉頰,說:“以后我會注意?!焙孟裥奶?,又去親她一下。 余祎扭過頭,眉頭微蹙,又被魏宗韜攬進懷,她不說話,魏宗韜道:“不要和人太親密,我不喜歡?!彼嬗嗟t捋了捋頭發,又把頭發挽到了耳后,說,“你爺爺找來,不開心?是不是不想見他?” 余祎這才回了一個“嗯”,扭頭望向窗外夜景,呢喃道:“他難受,我也難受?!?/br> 她對樂家人有怨恨,痛苦的怨恨源于深深的情感,她做不到若無其事,也不忍心去殘忍對待,而今她的爺爺千里迢迢趕來,所有記憶都化作潮涌,將她淹沒地透不過氣。 魏宗韜突然笑道:“再等一周?!彼砰_余祎,慢吞吞地解著襯衫紐扣往洗手間走去,“跟我回新加坡?!?/br> 余祎有剎那懷疑自己聽錯,直到洗手間的門“嘭”一聲闔上,她才回過神,想起魏宗韜前不久剛剛提到過新加坡,也許她早就有這種預感。 她怔怔看向那扇門,聽到里面傳來水聲,又望向攤在床上的西裝和領帶,腦中有一刻空白。 這間臥室里混合著兩種味道,男人和女人最親密的時刻在這里度過,他們的衣服擺放在同一個衣柜里,床頭柜上有一本魏老先生的自傳。 這兩個月以來他們同吃同睡,交換彼此的秘密,魏宗韜將他最隱秘的身世告訴了她,她把她最脆弱的一面展現在魏宗韜的面前,她可以感受到與他在一起時的各種情不自禁,她已經沉迷其中,只懂得享受,甚至不去想未來,她原本不是這樣,就在剛才,她被魏宗韜掐住臉頰,感受他散發的nongnong的壓迫感,她才好像從夢中清醒一些。 但她還是困惑。 耳邊的水流聲一直持續著,像是一種催眠的節奏,腦中渾渾噩噩,她想到魏宗韜,又想到陳之毅,然后想到爺爺,最后她又想起父親。那天她從學?;丶?,正等開飯,突然聽見樓下傳來sao動,她的父親沒來得及踏進門,沒來得及再一次接受她的冷漠,就這樣被帶進了警車,明明他前幾天才去過公寓,對她說“一一,你乖一點,爸爸下次再來看你”,可是轉眼,這句話他再也沒有必要說。 她不敢再見親人,母親離世后也無處落腳,她無時無刻不在流浪。 她丟失所有證件,并非無法補回,她只是不想驚動那些親人,可是到頭來,今天還是見到了現如今最親的親人,這種痛不比過去少,她知道她還沒將自己治好。 余祎咬住嘴唇淌淚,眼淚滑進嘴中,咸咸的,她最近好像把這幾年的眼淚一次性流光了,她什么時候這樣脆弱,父親入葬那天她都沒哭。 她的心痛得厲害,一抽一抽的,像是全都絞在一起,她到底有多怨爺爺,其實她最恨的人不過是自己,小時候她垮坐在父親的脖子上笑哈哈,晚上躺在父母中間,看父親變戲法似的拋出一瓶飲料,她摔一跤父親心疼好半天,后來她漸漸長大,父親已經不能把她往上拋,她念書要強,父親讓她盡量玩,他要養她一輩子,他們有許多小秘密分享,她叫了他十七年的“爸爸”,而她的爸爸叫了她二十年“寶貝”,她的爸爸看不見她長大,看不見她穿上醫生袍,看不見她戀愛結婚,她還沒有回報,從此以后再也沒有機會。 追不回的是時光,喊不停的是時間,趕不上的是另一個時空,牽不住的是父親的大手。 浴室里的水流聲斷斷續續,最后終于停止,被子皺巴巴的,沾了一些水漬,余祎跳下床,在浴室門開啟的那刻撲到了魏宗韜的懷里,這個男人不一樣,很不一樣,八年前大雨如注,他們一窗之隔,從此以后,一切就都變了…… 魏宗韜喜歡余祎這樣依賴他,第二天他特意起得晚,看余祎睡得太熟,沒舍得去弄她,走前親了她一下,讓阿成在午飯時間去叫醒她。 今天阿贊也在,余祎下樓的時候正巧看見阿贊捧著一臺筆記本電腦,一邊啃面包一邊往后花園走去,見到余祎后阿贊叫了一聲“余小姐”。 余祎好奇地問阿成:“怎么阿贊沒跟你家魏總出門?” 阿成老老實實道:“魏總留下我們三個,保證這一周不會有人來sao擾你?!?/br> 余祎一愣,走到落地玻璃門那兒望了一眼,阿贊背對別墅坐在花園中,客廳里有莊友柏坐鎮,到了下午有人摁響別墅門鈴,莊友柏擋在余祎面前說:“余小姐可以去書房上會兒網?!?/br> 余祎挑眉:“有客人?!?/br> “魏總已經吩咐,客人與余小姐無關?!?/br> 余祎沒看見別墅外的人,也不知莊友柏用了什么方法,過了許久才見他回來,后院里阿贊一直沒有動靜,半小時后余祎聽見樓下傳來講話聲,她扔下鼠標走去窗前,就見別墅的保安站在圍墻外,一旁還有樂家的老司機王叔,拄著拐杖的樂老先生一直望向這頭。 余祎捏了捏窗框,趕緊閃身躲開,等到聽不見聲音了她才重新望過去,圍墻外已經沒有人。 她也被困在這里,魏宗韜回來時安撫她:“只忍一周,你也不想出門碰見不想看到的人,最近記者也多,等回到新加坡,你想怎樣都隨你?!?/br> 別墅內嚴防死守,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余祎也插翅難飛。 記者確實多,自從魏宗韜出現在公共場合的次數漸多,身邊或者是永新集團的高層,或者是羅賓先生的隨從,媒體的關注焦點一窩蜂的轉移到了這位有望繼承魏老先生權杖的魏家第三代身上,無論魏宗韜走去哪里,身后總能冒出記者的身影。 轎車中,羅賓先生看了一眼后視鏡,笑道:“我知道你的司機車技一流,想要把人甩開很容易,你什么時候喜歡上雜志了?” 魏宗韜道:“輿論導向很重要,現在我風頭正盛,魏老先生躺在醫院里,他很喜歡看報紙?!?/br> 羅賓先生恍然大悟,笑說:“你很節約,每樣都要利用,我實在很好奇你跟永新集團有什么仇?!彼]有問,畢竟這屬于別人的私事,“對了,事情結束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聽說阿公要過大壽了,到時我也去一趟新加坡?!?/br> “歡迎之至?!蔽鹤陧w的臉上終于有點笑容,“至于打算,到時候你也能見到?!?/br> 醫院里的魏老先生身體越來越差,每天堅持聽護士念報十五分鐘,只在魏宗韜出現時精神才好一些。 他在上周已將自己名下的部分股權轉讓給魏宗韜,律師并未對外公布,但集團內部已經知情,魏菁琳大鬧病房,魏啟元冷嘲熱諷,生生又將魏老先生氣暈數次,從此以后病房外保全工作加強,除了魏宗韜和曾叔,再也無人能隨意進入。 魏老先生如今連說話也吃力,一句話通常要講上好半天,他知道自己熬不了多久,年紀大了,自然要經歷完所有的生老病死,年輕時叱咤商界,年老卻感覺孤苦無依,唯有魏宗韜能讓他感覺長子還在身邊,他才稍感安慰。 他見魏宗韜進來,忙從床上撐起來,一旁的護士趕緊扶他。 “阿……宗……”口齒不太清晰,但旁人還是能夠聽懂。 魏宗韜向他匯報公司的事情,銀行審批早已下來,資金已經投入項目,公司的股票雖然持續下跌,但等到集團與羅賓先生簽約當日,應該能漸漸好轉。 魏老先生很欣慰:“羅賓……很重要?!彼兆∥鹤陧w的手,嘆息說,“啟元和菁琳不爭氣,你要……保住家業……” 魏宗韜笑道:“一定?!?/br> 那頭余祎呆在別墅里,成日都懶洋洋的,聽說別墅外每天有記者蹲守,連保安都不堪其擾,余祎也不想冒險外出,沖阿成道:“你要把鍋子帶回新加坡嗎?” 阿成最近很興奮,因為快要回家,他晚上總是睡不著,偶爾還跟余祎透露自己家中情況,父親已經過世,母親和jiejie一家住在大馬,他的小侄子今年八歲,英俊瀟灑聰明機靈,余祎聽得耳朵起繭,打斷他:“他們怎么不跟你一起住新加坡?” 阿成有些傷感:“我年輕的時候在賭場上得罪太多人,家里差點出事,后來遇見魏總,他幫我把家人都安置到了大馬,等到仇家都被魏總清理掉,我mama和jiejie就不愿意回來了?!?/br> 余祎不解:“為什么?” 阿成皺著臉:“因為姐夫是大馬人,jiejie說她嫁雞隨雞!” 余祎干笑回應,這個答案實在太平淡了。 此刻阿成剛剛涮完鍋,聽到余祎的問題后他愣了愣,還真的朝廚房望去一眼,余祎驚呆了,倒在沙發上捧腹大笑,下午她看著阿成幾人收拾行李,偶爾也上前幫點小忙。 日歷一頁頁翻過,時間過得很快,余祎兩耳不聞別墅外的事情,只能關注永新集團近日的大事。 這天是永新集團與羅賓先生正式簽約的日子,簽約儀式在永新集團旗下的酒店舉行,聲勢浩大,應邀記者無數,從去年的接洽到今天的簽約,耗時整整一年,永新重創后能否恢復昔日光輝,權看此次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