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對方剛剛從醫院里出來,昨晚他從天臺上跌下,摔落兩米平臺,被抬下大廈之后對著鏡頭萎靡不振,無聲控訴罪魁禍首,轉眼他已生龍活虎,意外橫財打入了自己的戶頭,被趕盡殺絕又如何,他可以去國外享受奢華生活! 魏菁琳掛斷電話,又驅車趕去魏家別墅,進門時見到司機在洗車,她朝對方點了點頭,司機放下抹布,恭恭敬敬地頷首回應。 別墅內,曾叔站在一邊,客廳內氣氛壓抑,地板上是一堆今天早晨新鮮出爐的報紙,網絡上已經新聞滿天飛,永新集團剛剛恢復了一些元氣,此刻再一次形象大跌。 魏菁琳輕聲道:“爸爸?!?/br> 魏老先生很疲憊,擱在輪椅扶手上的手在不停顫抖,他面色鐵青,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寂靜良久,他才啟唇:“從今天起,我誰也不見,集團事務由菁琳暫為打理!” 那頭陽光明媚,靠山的別墅外鳥語花香,臥室里一時無聲,暖暖的光束鋪滿床,溫潤舒適。 余祎垂頭靜默許久,才抬頭望向魏宗韜,說:“你這么快就能猜到前因后果,又怎么可能這么蠢,連我都能想到,別墅司機怎么可能會第一時間打你電話,要打也是打魏老先生的電話!” 魏宗韜但笑不語,默默地看著余祎,余祎心跳如鼓,攥緊床單,心中的猜測讓她震驚地難以言喻,血液像是失去控制,四處流竄,又急又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滿腦都是不可思議。 她猛地爬起來,一屁股坐到了魏宗韜的腿上,摟住他的脖子吻上去,背后雙臂漸漸收緊,她已經喘不過氣,脊背上有螞蟻在到處亂爬,睡衣散開,她不停顫抖,艱難開口:“因為我,你又要從長計議,何必!” 魏宗韜已埋在她的胸口,呼吸急促,手勁很大,他說:“你為我揭瘡疤,你這女人,我舍不得丟?!?/br> 這種感覺太陌生,陽光下所有塵埃都無處可逃,細小塵粒在起起伏伏,飄來飄去,化為絲綢包裹住赤身裸|體的兩人,沒有針鋒相對,沒有虛以委蛇,一切偽裝無所遁形,他們將彼此深深融入對方的身體,感受著前所未有的激動和震撼,連窗外驕陽都要爆裂! 爆裂驕陽下,新加坡到往安市的航班悄悄落地,陳之毅踏出安市機場,最后看了一眼今天的頭版頭條,照片上的余祎只有一道背影,他很快就能觸到她的體溫。 ☆、第41章 傍晚時分,魏宗韜終于離開別墅,前去看望魏老先生,結局在他的意料之中,魏老先生避而不見。 離開時他見到司機正巧從傭人房里出來,對方看到他,腳步立刻一頓,折了身就想返回,魏宗韜喊住他,慢悠悠地走到他的身后,“昨晚還沒向你道謝,耽誤你這樣久,魏老先生有沒有問你原因?” 司機聲音僵硬,答道:“問了?!?/br> “你怎么回答?” 司機小聲道:“照實回答?!?/br> 魏宗韜冷笑,終于離開。 司機忠誠于魏菁琳,自殺者已經沒有了蹤跡,阿贊終于把信息打探來,說:“找不到昨晚自殺那人,他是單身,住處在昨天晚上就已經搬空,至于那名司機,他在魏家工作了三十多年,家里有一子三女,工作全由魏家介紹和安排,他對魏家應該是忠心耿耿?!?/br> 魏宗韜低頭轉著筆桿說:“他應該是對魏菁琳忠心耿耿?!?/br> 阿贊點了一下頭,說:“他的二女兒,就是魏菁琳的得力下屬,聽說她前一陣在永新集團周年慶的晚宴上摔傷了腳,一直在休病假?!?/br> 原來就是被余祎淋了一身奶油和魚子醬的那人,魏宗韜勾了勾唇。 余祎聽到這個消息時,她正在吃阿成親手做的甜品,甜品又香又滑,最后一口直接滑進了喉嚨,沒能讓她細細品味,她有些懊惱,拿勺子敲打空碗,說:“所以司機是在狹私報復?” 魏宗韜示意阿成再去做一份,說道:“可能是狹私報復,也可能是忠心?!币娪嗟t不解,他笑說,“他在魏家工作了三十多年,如果是這樣一個人,以魏老先生的性格,斷斷容不下他,相反,他十分忠心,魏家這么多司機,只有他一人從始至終都在侍奉魏老先生?!?/br> “他看著魏啟元和魏菁琳長大,感情自然深厚,而我只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私生子,我一出現,魏家就一團亂,想來恨我的人不光只有魏家兩兄妹,還有真正對魏家忠心耿耿的人?!?/br> 如此一來,事情便更加棘手,沒有人能夠證明昨晚的真實情況,一切矛頭都指向了魏宗韜。 余祎蹙起眉,苦思冥想也無法得出辦法,“你不會坐以待斃,你要怎么做?” 她似乎從來都沒有關心過魏宗韜的事情,從來到安市至今,她從未問過魏宗韜要做什么,又為什么要做這些事,今天問了這樣一句,魏宗韜也許不想回答,余祎趕忙又道:“你總會有辦法,我就不cao心了?!?/br> 魏宗韜勾起唇,一言不發地喝了一口咖啡,果然沒有回答。 臨到夜里入睡,魏宗韜坐在床頭翻書,見到余祎從洗手間里出來,他把被子掀開,等余祎躺好,他把手中的書扔到了余祎面前,又將她一把攬入懷,懷中之人溫溫軟軟,手感舒適,比書本有味。 余祎躺在他的胸口,拿起書本看了看封面,說道:“魏老先生的傳記?” “嗯,從他十多歲創業時,一直到永新集團最鼎盛的那幾年?!?/br> 魏老先生中學畢業以后開始打工,二十多歲時娶到了一位名門千金,此人正是魏宗韜的奶奶。 當年的魏老先生與發妻十分恩愛,婚后誕下長子魏啟開,永新集團的雛形也是在那時形成,事業漸漸做大以后,他又結識了一位紅顏知己,這位紅顏知己是永新集團的幕后功臣,她巾幗不讓須眉,果敢有謀,在朝夕相處之中,魏老先生與她暗生情愫,最終將她迎娶回家。 魏宗韜說:“七十年代之前的香港,華人可以沿襲《大清律例》依法納妾,所以她嫁入魏家,是合法的?!?/br> 名門正娶的妻子懦弱膽小,只會偷偷垂淚,根本不敢反對,二房入門,勢頭立刻壓過大房,大房整日里郁郁寡歡,此后病痛纏身,愈發不得勢,連累親兒無人照看,時常被人欺負。 等到二房生下魏啟元,魏老先生已經完全把大房拋在了腦后,他將魏啟元寵上天,小兒子要什么就有什么,做了錯事,魏老先生也不忍責怪他半句,沒幾年魏菁琳出生,魏老先生對她也十分寵愛。 “當年魏老先生知道我母親的存在,他早就已經為我的父親說下一門親事,自然極力反對,我母親威脅我父親,不能把我的存在說出去,免得叫我被人搶走?!?/br> 余祎聽魏宗韜用了“威脅”這個詞,原本還有些壓抑的心情突然愉悅了幾分,說道:“你母親很聰明!” 魏宗韜一笑:“自然,她知道如何才能生活得更好,愛情之于她并不是一切,她不愿意嫁進這樣一個家,她曾經給過我父親機會,讓他跟我們一起離開,可惜我父親舍不得?!?/br> 舍不得他母親的家族被魏老先生一再打壓,舍不得他母親纏綿病榻,他有心振作,進入集團里幫扶他母親這邊的親人,可惜有二房坐鎮,他完全無法與對方抗衡,后來那幾年,他一直生活在醫院里,重蹈自己母親的覆轍,直至病逝。 “當年他還能搭飛機,曾經去過一次新加坡,他跪在我母親面前哭,其實他并沒有做錯什么,我母親對我說,她當年并沒有這么愛他,否則她不會就這樣離開,可是八年前我父親病逝,消息傳來時,我母親卻哭得肝腸寸斷?!?/br> 余祎微怔,他的話輕描淡寫,但這二三十年下來,不知他是抱以何種心情看著自己的父親娶妻生女,看著他早早離世,想必這當中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才能導致他如今的處心積慮。 魏宗韜低笑:“我們很像,都是小心眼,誰得罪我,我必定要叫他好看,至于魏菁琳,她確實出乎我的意料,不過沒有多大關系,我會還給她!” 魏宗韜要以牙還牙,這件事一時半會兒無法完成,泉叔提醒他再過不久就要返回一趟新加坡,魏宗韜思忖片刻,撥了一通電話要求推遲回歸時間,引來那頭氣急敗壞的跳腳聲,最后魏宗韜說:“我會帶女人回來?!?/br> 那頭立時安靜,好半天才沉聲道:“把她的資料傳送過來!” 魏宗韜說:“不需要?!闭f完就掛斷電話,沒有聽到那頭一道巨吼。 集團事務暫由魏菁琳打理,下午舉行高層會議,魏菁琳容光煥發,坐在主位宣布一件事。 一年前,永新集團曾與國外的一家大財團接洽,商量海外項目合作事宜,可惜魏老先生突然中風入院,對方以此為由拒絕了,永新集團力爭一年,終于再次得到機會。 “羅賓先生將在三天后抵達,屆時各個部門都要做足準備?!彼聪蛭鹤陧w,笑道,“阿宗這幾天不如好好休息,這兩天大家出門都不方便,集團樓下一直都有記者在守候?!?/br> 魏宗韜淡笑:“我從不在意別人,多謝?!?/br> 他若無其事地將話擋回,害魏菁琳一時找不到其他借口,桃|色糾紛不足以讓他離開永新,因為魏啟元早已做了多年榜樣。 那頭余祎老實巴交地呆在別墅里,沒有逛街也沒有折騰阿成,她抱著電腦在找工作,已經做了將近兩個月的米蟲,再不做點事情她會發霉。 她一邊吃水果一邊問阿成:“我的身份證放哪兒了?” 阿成一驚:“余小姐,你要做什么!” 余祎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逃跑呀!” 阿成松了口氣:“你不要開這樣的玩笑?!?/br> 余祎不再逗他,指著電腦屏幕讓他看:“我要找工作,沒有身份證不行?!?/br> 阿成蹙眉:“魏總給你這么多錢,你還不夠花?我們很快就要回……”他還沒有說完,突然聽見門鈴響起,只能先跑出去開門。 阿成擅賭,記性最好,眼力最佳,見到面前這位只有過數面之緣的人,他立刻就記起了對方的資料。 陳之毅,余祎的老相好。 阿成擋在門口,蹙眉道:“這位先生,請離開!” 陳之毅兩手插著褲袋,一臉閑適,含笑說:“周世成先生,七年前曾經以個人名義參加過新加坡賭王大賽,未能殺入總決賽,此后數年,一直服務于新加坡天地娛樂城?!?/br> 阿成的臉色變了又變,陳之毅仍舊笑容儒雅:“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找余祎?!?/br> 夏初時節,陽光明媚,別墅周圍清幽靜謐,有道聲音懶洋洋地游來,“阿成,你早上煮過rou骨茶,去盛兩碗出來!”余祎倚在門口,笑望鐵門處的兩人,穿著隨意,清爽甜美,正是陳之毅記憶多年的畫面。 ☆、第42章 rou骨茶由各種香料和調料烹制而成,湯料中沒有任何茶葉,喝進口里還有濃香的胡椒味,十分美味可口。 余祎很喜歡這種食物,早晨還叫阿成出去買回油條,油條撕成小瓣小瓣的浸在rou骨茶中,別有一番風味。 她喝得享受,對面的陳之毅卻沒有碰茶碗,只一直含笑看著她,如此近距離,他能看見余祎扇動睫毛,還能看清她唇上的湯漬,好像回到數年前,他在公寓里煮好晚飯,等她回到家中,兩人面對面坐下,他也一直看著她,余祎瞪他,質問他看什么,說話的時候,嘴唇上還沾著醬油。 余祎放下湯碗,笑瞇瞇道:“看夠了嗎?” 陳之毅垂了垂眸:“不夠?!?/br> 他倒是很坦白,余祎心中嘆氣,實在不明白他這回又想要做什么,索性直接開口:“你有事快說,我很忙?!?/br> 那頭阿成如臨大敵,一會兒拿著一塊抹布從廚房里出來,擦擦這里擦擦那里,一會兒又往餐椅上一坐,背對客廳豎起耳朵。 陳之毅瞥了眼餐廳的方向,余祎只當做不知,他只好笑笑,說:“你知不知道魏宗韜是誰?” 余祎靠在沙發上,支著下巴說:“知道啊,永新魏家私生子,你已經查過?!?/br> 陳之毅搖了一下頭,并沒有說魏宗韜,而是道:“周世成是新加坡人,曾經參加過賭王大賽,馮德泉是一名司機,莊友柏的父母在新加坡打工,他十多歲時也去了新加坡,還有江贊,他畢業于麻省,主修計算機,做過黑客,曾留有案底。你說永新集團的魏啟元學歷造假一事,他的校友是否能夠輕易查出?” 陳之毅又道:“我查不出魏宗韜的身份,現在我正在研究這幾人的關系網,關系的交集就是魏宗韜,查出他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我能查出來,魏家日后也能查出來?!?/br> 余祎沒想到阿贊竟然是一名高材生,難怪每次需要消息,魏宗韜都會派阿贊去查詢,只是是否有些大材小用? 余祎替阿贊惋惜,笑問:“然后呢?” 陳之毅輕笑,搖了搖頭,“你一定早就知道魏宗韜的來歷有問題,你知不知道他認識你的父親?”他觀察余祎的表情,心中了然,“你也已經知道,看來你與他進展順利?!?/br> 他沒再笑,面無表情地靠到了沙發背,視線緊盯余祎,說道:“但你一定不知道,你的父親是如何被舉報的!” 余祎睨向陳之毅,不言不語看他許久,好半天才喊:“阿成,你回房去!” 阿成立刻道:“我在吃東西,不想回房!” 余祎厲喝:“回房!”竟是從未有過的果斷冷冽,不容他人反抗,不怒自威的樣子與魏宗韜何其相似,阿成立刻跑回了樓上。 陳之毅深深凝視余祎,聽到她的一聲厲喝,他好像又回到舊日時光,那天余祎從看守所里出來,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余母拉著余祎坐進他的車里,路上捏著余祎的手,眼神不斷瞥向駕駛座,陳之毅心中有數,知道余母已經無處求人,指望陳之毅能夠幫忙。 等到車子停下,余母率先上樓,余祎問得很直接,聽完陳之毅的回答之后她表情失望,陳之毅記得那一幕,夕陽西下,余祎低垂著頭,長發許久沒有打理,紫色的發束已經掉色,泛著黃紅,在灼熱的夕陽下,像是要燃燒起來,如此耀眼。 陳之毅低聲與她說話,說完以后余祎立刻怒視他,雙目已經冒火,話語狠厲,威嚴油然而生,陳之毅沒做回應,等她頭也不回地走了,他才淡淡一笑。 陳之毅回到現實,不緊不慢地拿起茶幾上的rou骨茶喝了一口,說道:“涼了?!?/br> “需要我幫你去熱?”余祎淡淡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