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樂迅速走過去，把排骨撈出來放到炸好的薄荷上，又將鍋里多的油倒進油罐里，剩下鍋壁上的一層油，他又交代顧朝朗把年糕切片貼上去煎。

    方才炸魚的鍋這會兒放在地上，時樂用鍋刷洗了鍋，才繼續做辣椒炒rou和蒜苗炒豬頭rou。

    一旁的顧朝朗也已經炸好年糕裝盤，并且將雞rou盛到了大海碗里。

    今晚的年夜飯就算做完了，兩人將菜放到簸箕里端到堂屋供奉，供奉結束后，顧朝朗拿著一根香回到灶房，用灶火點燃后，拿著香和爆竹一起出了院門。

    他在院門口把爆竹點燃，往前一扔，就立馬轉身回了院子。

    院外噼里啪啦的一陣響，意味著年夜飯要開始了。

    顧朝朗回到堂屋的時候，時樂已經將飯菜都擺放到桌子上，坐在一旁笑盈盈地招呼他：“快進來吃飯?！?/br>
    兩人先準備了百事吉，隨后端著杯子碰杯，異口同聲道：“愿得長如此，年年物候新?！?/br>
    時樂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對面的顧朝朗也嘴角上揚著，歲末年初，合該歡喜。

    兩人各喝了一杯酒才開始吃飯，不僅自己吃，還忙著給對方夾菜，筷子幾次在空中相撞。

    一邊吃飯，一邊談笑，伴隨著屋外傳來的爆竹聲，笑鬧聲，兩人熱熱鬧鬧地吃完了年夜飯。

    今晚一共有八個菜，兩個人吃了個肚子溜圓也沒有吃完，其中豬頭rou和雞rou剩的最多，年糕和春盤倒是吃完了。

    外頭天色不早，兩人也沒有耽擱，一起把碗筷收到灶房里，時樂掀開湯瓶的蓋子往里看，水已經冒熱氣，可以用了。

    他拎起水走到桌邊，將熱水倒進盆里，又去院里幾下把湯瓶灌滿拎著回來。

    時樂回來時顧朝朗已經在洗碗了，不等時樂走近，顧朝朗已經開口道：“你今天忙活一天了，這幾個碗我洗就好?！闭f完悶頭繼續忙活。

    時樂也沒有拒絕，把湯瓶放到火塘上，就坐在一旁看著顧朝朗洗碗。

    顧朝朗動作很是麻利，就是有些不夠仔細，忘記洗鍋，還是時樂把鍋遞過去他才想起。

    時樂略歇了一會，就起身回了堂屋，今夜守歲，沒有一點兒零嘴可不成。

    瓜子、板栗、橘子、柿子、柿餅裝了一整盤放到灶房里，時樂又把櫥柜里的年糕也找出來，雖說這會兒剛吃過飯，但是一會兒說不定就餓了，可以烤年糕吃。

    最后把裝桂花蜜的罐子也找出來了，里頭剩的不多，估摸著再吃上個把月就沒了，時樂也沒在意，舀了兩勺放到杯子里，泡了兩杯桂花蜜水。

    等顧朝朗收拾完，兩人就坐在火塘邊，一邊喝蜜水一邊閑話。

    說過去一年遇見的種種，說田地里的莊稼，說來年的活計……

    新年將至，自然要沐浴潔身，換上干凈衣裳，來迎接新的一年。

    兩人就在灶房里洗漱，洗漱完各自拿著布巾擦頭發，擦到半干就散開在身前，用火烤干。

    今夜守歲，自是不能早睡，兩人約莫守到丑時，時樂已經哈欠連連，杵著胳膊打盹，顧朝朗也困得揉眼。

    又過了一陣，時樂有些熬不住了，含糊道：“我們回屋睡覺吧，心意到了就是守歲了?！?/br>
    顧朝朗順勢起身，攙了時樂一把，時樂站著醒瞌睡的時候顧朝朗迅速把灶房收拾了，隨后兩人回屋歇下。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時樂和顧朝朗今日起床時都有些困，不過也不能貪睡，今日要出門拜年，得早些出門。

    兩人今年做了好幾件衣裳，過年便沒有再做，加上天氣冷，外頭還是穿著棉衣，不過下褲和里衣都是新做的。

    換上衣裳，時樂油梳洗打扮了一番，他今日還簪了花，手上也帶著鐲子。

    顧朝朗雖說沒這么講究，也被時樂按著在臉上擦了面脂。

    兩人梳洗完也沒有急著出門，而是先做早飯，新年第一頓飯，時樂做的是乳糖圓子，里頭包了多多的糖，從年頭甜到年尾去。

    第48章

    吃過早飯，時樂開始收拾碗筷，顧朝朗拎著一只木桶進來，今日初一，不能往外潑水，只能先裝在廢水桶里。

    此外，今日還不能掃地，否則會把福氣掃出去，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忌諱，都是為了吉利，時樂也不嫌麻煩，一一遵守。

    時樂和顧朝朗兩人收拾完家里就鎖上院門往外頭去了，今日拜年，除了長輩，還要和左鄰右舍互相拜訪賀歲。

    時樂和顧朝朗先往顧大伯家去，顧大伯家院門大開，一行人站在院子里說話，瞧著也正準備出門拜年。

    時樂走進院子，笑著道：“大伯，伯娘，堂哥，堂嫂，清哥兒，新春吉祥，萬事勝意?！?/br>
    顧朝朗也跟著開口，拱手示意。

    兩家人就在院子里

    寒暄說笑，沒過多久就互相告別了，今日家家戶戶都要出門拜年，并不能多耽擱。

    出了顧家的院門，時樂和顧朝朗就往趙家去。

    這也是昨晚就商量好的，趙家只有老兩口，剛出事那兩年顧朝朗他們幾個從小的玩伴時常過去，后來種種原因所致，就不再去了。

    前一陣子上門幫忙修補屋頂，兩家人再次有了交集，瞧著他們的神色好了許多，顧朝朗便打算之后每年都上門拜年，農閑時也多過去幫忙。

    他和時樂說了時樂也覺得這樣可以，他們條件沒有多好，給不了銀錢，平日里幫些忙卻是力所能及的。

    從趙家出來，最后就是門前的兩家鄰居，時樂和顧朝朗只與同姓的顧家交集較多，今日拜年也多停留了一會兒。

    另一家就是彭香芹，以往交集就不多，后來時樂嫁過來，短暫相處后更覺品性不合，來往越發少了，今日拜年也只是在門口短暫寒暄兩句，就禮貌告別了。

    拜年結束已是未時，兩人簡單吃了午飯又出門往鎮上去。

    明日是時樂回家的日子，今天得再置辦一些東西明日帶著去。

    另外，今日鎮上還十分熱鬧，許多鋪子都會做活動，有降價的，抽獎的，還有送東西的，除了鋪子，還有挑著貨沿街叫賣的貨郎，今日也會搞一些小活動，能買到不少便宜實用的東西。

    更別說今日鎮上還有許多街頭賣藝的人，頂碗的，胸口碎大石的，舞獅的，甚至還有舉辦斗雞比賽的，熱鬧極了。

    今日兩人在路上遇見的人遠比年集那天還要多，多是一家老小相攜上街，還有不少和他們一樣的新婚夫夫/婦，或是未婚嫁的哥兒姑娘，今日也難得能出門游玩。

    來到鎮上，更是人多的無處下腳，幾乎每個鋪子外都有伙計在吆喝著，還有不少鋪子請了樂人在門前敲鑼打鼓，十分喜慶。

    “過來看一看，瞧一瞧嘞，今日本店消費滿十文錢就能減一文?！?/br>
    “今日我們點心鋪子買夠二十文錢就送一塊栗子糕，各位父老鄉親都進來看看?！?/br>
    “今日首飾鋪子新出了一種面脂，只要進店就可以試用，快進來試試吧?！?/br>
    …………

    叫賣聲雖然此起彼伏，但是此時街上聲音最大的是爆竹聲，一群又一群的小孩從街頭跑到巷尾，手上舉著燃得正旺的線香，另一只手拿著爆竹，一路走一路扔。

    不時有被爆竹驚嚇到的路人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尤其是更年幼的嬰孩，哭鬧聲不絕，和喧囂嬉鬧的孩童形成鮮明的對比。

    顧朝朗走在街上靠里的一側，默默地為時樂擋著來往的行人，以防沖撞到他。

    時樂這會兒正一邊走一邊看路兩旁的鋪子，他還沒想好明日回家要帶些什么，往常都是帶兩斤豬rou和一些糖果，但是現在才過完年，家里也殺了年豬，時樂便想著帶一些其他的。

    想到家里的小侄子，時樂便想著買一些糕點回去，雖說他自己也能做，但是總覺得自己做的沒有鋪子里賣的好吃，再買些糖，這個能放許久，而且家里人都愛吃。

    時樂看著身側的顧朝朗，有些糾結道：“你說我除了點心和糖再買些什么比較好？”

    顧朝朗本想回時樂買什么都好，低頭一看發覺時樂都糾結地皺起眉了，便提議道：“我們先把點心和糖買好，然后在街上四處看看，今日街上賣什么的都有，肯定有合意的?！?/br>
    時樂也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點頭同意了。

    兩人現在距離點心鋪子很近，便先進去買了點心，時樂今天買的是綠豆糕，剛好花了二十文，額外得到了贈送的一塊栗子糕，他咬了一口，剩下的塞給顧朝朗了。

    從點心鋪子出來，不遠處就是雜耍藝人擺攤的地方，時樂和顧朝朗兩人湊過去看了一會兒。

    有四五個人，先是一個小姑娘表演頂碗，隨后是一個男子表演吞刀，還有一個老丈，表演的是吐火，還有兩個女子，先表演了耍扇，又是一番舞劍對打。

    時樂看的目瞪口呆，手不由自主地掐住了顧朝朗的手臂，驚嘆道：“他們好厲害！你快看你快看，那個耍扇的jiejie好颯爽?！?/br>
    顧朝朗點點頭，倒是沒細看，只是伸手攬住了時樂，“你別激動，等會兒小心摔了?！?/br>
    這會兒已經表演完一輪，攤子前圍觀的看客都是叫好聲，那個老丈帶著小姑娘上前，手里拿著托盤，殷勤高聲道：“諸位父老鄉親，今日小老兒一家初到貴寶地，囊中羞澀，只盼能賣藝賺些盤纏，諸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嘞！”

    一時間，叮叮當當的銅錢落下，時樂也掏出一文錢遞過去，等那老丈走完一圈，將托盤里的錢收好，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表演。

    時樂和顧朝朗也繼續往前走，中途路過一處極其熱鬧的地方，一群人圍著，也看不清里頭是什么。

    時樂興致勃勃地拉著顧朝朗過去，好不容易擠進去卻發現是斗雞比賽，他對這個不感興趣，扭頭看著顧朝朗道：“你可想看這個？”

    顧朝朗也不怎么感興趣，見時樂不喜歡，就搖頭道：“不想看，我們繼續往前吧?！?/br>
    時樂輕咳了一聲，嘿嘿一笑就拉著顧朝朗往外走，還順道買了糖，顧朝朗從時樂手里接過，和方才的糕點一起用左手拎著。

    平日里時樂在外并不會挨顧朝朗太近，更別說拉著，不過今日他興致高漲，忘了這一茬，一直拉著顧朝朗的衣袖，顧朝朗也隨他，不僅如此，還靠近幾分，方便時樂拉著他。

    不過今日街上人很多，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兩人沿著街往前走，中途還遇見了好幾個村里人，不過都只說上一兩句話就各自走了。

    等時樂逛完大半個鎮子，沿途還聽了一會兒說書，看了兩遍變戲法，買了一根糖葫蘆，喝了一杯紫蘇飲，還是沒有買到合適的東西。

    最后在路過兩人之前擺攤的那條巷子時進去買了一條魚，年年有余，也是好意頭，明天就帶這個回去。

    瞧著天色不早，時樂也玩盡興了，便和顧朝朗一起往家里趕。

    回到家已是酉時，不過今日天氣好，太陽還沒有落山。

    今日在街上吃了不少東西，時樂這會兒還不餓，加上家里還有不少剩菜，做飯很快，也不用急。

    時樂想起還在麥麩堆里的甜白酒，今日應該正是能吃的時候，蹭蹭蹭地跑到西側屋，把裝甜白酒的盆刨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把盆邊的麥麩拂去，端著盆去了灶房，將盆放在桌上，掀開上頭的布，淡淡的酒香撲鼻而來，中間的凹陷盛滿了淡白色的酒，外面發酵后的大米更加綿軟。

    時樂從櫥柜里拿了碗筷和木勺，舀了一勺放進碗里，用筷子夾起來吃了，綿柔細膩，是他最喜歡的口感。

    時樂端著碗走到灶房門口，大聲道：“快回來吃甜白酒啦！”

    顧朝朗正在給魚加水，希望這條魚能活到明天，就聽到時樂在叫他，他先是愣了一下，畢竟兩人離得這么近時樂還叫得那么大聲，然后才回道：“我馬上來?！?/br>
    時樂聽到回話又蹭蹭蹭回屋，給顧朝朗盛了一大碗甜白酒放在桌上，又給自己盛了一碗，端著去院子里。

    顧朝朗之前給他做的竹躺椅他還沒有坐過幾回呢，之前天冷，他不愛出屋，一直窩在灶房里，今日沒那么冷，剛好可以坐一會兒。

    顧朝朗在灶房里幾口吃完碗里的甜白酒，見時樂一個人玩得開心，也沒有過去，轉身把火塘里的火生起來，現在還好，等外頭太陽落山，一下就會冷起來，還是得烤火才行。

    沒多久，時樂就端著碗跑回來，“好冷啊，呀！你什么時候生的火？”

    顧朝朗抬頭看他，“快過來烤火，方才你出去的時候才燃的?！?/br>
    時樂撓了撓下巴，湊到顧朝朗身邊烤火，“我們今晚吃酒釀圓子吧，還有剩下的豬頭rou和雞rou，就不煮飯了?！?/br>
    顧朝朗對吃喝一向不太重要，笑著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