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方如逸神色驚詫,將這句話喊得頗為響亮,別說是屋里屋外的人了,就連對面雅間里的元軾都聽得一清二楚。 剛才元軾只能瞧見屋子里亂作一團,此刻人群散去些許,他才發現方如逸左臂上全是血,心里不由地一抽,有些猶豫要不要現身出去。 就在這時,他聽見陳容容冷笑兩聲,身形一動,地上的剪子竟到了她手中! “王爺,這外室是要破罐破摔么!” 張焦的話猶如棒喝,一下敲醒了他。 只怕那陳容容要對方如逸不利! 雖說斷親后,他心里多少念著方如逸,見她受傷也是不忍。 不過,眼下更重要的是,若他出手相救,就能讓方家承他一個大恩。 這才是他最想要的! 一念生出,元軾當即對張焦道:“你在此處,千萬不要出去?!?/br> 說罷,他飛快出了雅間,繞到走廊上,三兩步進了院子。 人群中傳來幾聲驚呼,女眷們尖叫著跑開,屋子里“砰砰”作響,元軾抬頭一看,陳容容正握著那把剪子,沖方如逸和王書敏猛刺。 王書敏半點武藝也不通,方如逸為護她周全,肩膀上又遭了兩下。 “都愣著做什么,還不報官!” 圍觀眾人這才發現梁王也在,剛要告訴他已經有人去報官了,身后卻陣陣風起。 “哎呦!” “??!” “誰踩我!” 院子里的公子們大呼小叫起來,那道勁風似有千斤般的力道,在眾人肩頭一下一下地過。 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半空中躍過人群,倏地穿窗而入! “當!” 沒等大家看清來人是誰,陳容容手中的剪子竟落在了地上,右肩被一把銀光閃閃的大刀刺中! “你,你是誰!” 陳容容渾身顫抖,目光里滿是驚恐。 她自小習武,沒有人能在一招之內傷她至深。 來人一下拔出刀,語調里頗有幾分玩世不恭:“我么,是要送你下獄之人?!?/br> 他轉過身來,恣肆的目光掃了一眼窗外眾人,引來一陣驚呼。 “江國舅?!” “真的是江國舅!” “沒想到江國舅的武藝居然這般高強!我還當你……” 江與辰仰著頭,“刷”地收刀回鞘,姿態灑脫:“你還當我整日浪蕩,不學無術?” 眾人連忙擺手,口中直道:“不敢不敢?!?/br> 畢竟江與辰的浪蕩是奉了旨的,大家心里瞧不上也就罷了,嘴上豈可明言! 江與辰轉身走到方如逸面前,瞧見她身上的傷口,忍不住眉頭緊皺:“看來在京中,我也得給你做護衛才行啊?!?/br> 這句話的意思,方如逸和余照自然是懂的,可聽在旁人耳朵里,卻變了樣。 今日圍觀之人中,有好幾個曾經去過顧苑的花宴,親眼目睹這位江國舅在杏花樹下,拼命追著方如逸跑。 眼下又是一出英雄救美,他們當即覺出味來—— 方姑娘實在可憐,前腳剛同梁王斷親,后腳居然被這浪蕩子粘上了身! 正感慨萬千著,院中忽地響起一個聲音:“如此大事,關乎貴眷性命,你們居然就這么圍著看,也不怕失了家中的好名聲!” 眾人回頭一瞧,是顧苑。 她冷著一張臉,目光銳利一掃,圍作一團的公子們知道她在皇后面前也是得臉的,是個不好惹的主,頓時行禮四散。 院中只剩下元軾。 方才他心里還暗暗納奇,不知江與辰為何突然來了這間花肆。 畢竟劉家花肆的暗東家,其實是他梁王。 此刻見到顧苑,他總算放下幾分擔憂,心道多半是皇后娘娘想瞧些新鮮玩意兒,顧苑拉著江與辰替娘娘來看。 “王爺?!鳖櫾沸辛艘欢Y?!拔液捅硎宀胚M花肆,就聽見門口有人喊著什么出人命了,推著店小二去報官。我怕這新開的鋪子出了什么差遲,耽誤給皇后娘娘買山南來的珍品,這才讓我表叔趕緊進來瞧瞧。王爺可曾傷著?” 元軾和善笑道:“本王也是剛到此處,見院子里鬧哄哄的,就出來瞧瞧。沒想到恰巧遇上江國舅出刀救人,如此俠義,本王實在欽佩?!?/br> 說話間,屋子里的幾人從廊下出來,江與辰捆住了陳容容,交給停好馬車趕來的魏臨,命他在此處等著官差上門。 元軾的目光落在方如逸身上,見她衣衫上滿是血跡,心中有些不忍,更是后悔自己出來得太遲,諾大的一個恩情,居然叫江與辰這個浪蕩子承了去。 “方姑娘,你沒事吧?” 方如逸低著頭,行了一禮:“多謝王爺,都是皮外傷罷了?!?/br> “你……” 沒等元軾繼續說下去,江與辰身子微動,擋在兩人中間:“王爺,既然你是剛到此處,想必對雅間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就算官府來了人,也說不出什么。 不如王爺早些離去,免得卷進曾家和王家的事里來。此處自有我們幾個當事之人回話,不必王爺cao心?!?/br> 這番話說得既客氣又不客氣,元軾同江與辰素無往來,不知他究竟是在為自己著想,還是暗諷自己只顧置身事外。 -------------------- 第40章 回溯 ===================== 可元軾方才的確和顧苑說,自己是剛到此處,也只好對江與辰點頭道謝,轉身離開。 王書敏一見到顧苑,方才強撐出來的鎮定瞬間崩塌,心里的委屈波濤洶涌,當下便有些泣不成聲:“阿苑jiejie……夫君他,他為何要私蓄外室啊……” 方才顧苑在門口時,已聽店小二把事情經過說了個大概,此刻見曾得功這個事主居然不在,心中氣惱萬分,忙拿出帕子替王書敏擦淚: “meimei莫急,此事我與你哥哥定會為你討個公道!今日你也別回什么曾府了,同我回家去,我倒要看看,你那個出事就跑沒影的夫婿,還把不把我王家放在眼里!” 她安慰了片刻,想起方如逸還傷著,忙越過王書敏,走過去深深一拜:“如逸meimei,今日多虧你護著敏兒,如此大恩,我王家記下了。你傷成這樣,不如跟我一道回府,我府上有絕好的大夫,便是請宮中御醫也使得……” 方如逸緩緩搖頭,勉強笑道:“jiejie快別如此,都是皮外傷罷了,我這侍女略通醫術,讓她處理傷口就好,無需麻煩其他大夫。書敏jiejie今日傷心壞了,你快帶她家去吧?!?/br> 顧苑望著她血跡斑駁的衣衫,遲疑道:“可你都受傷了,就這么回去,我也不放心,不如還是去我那……” “我送她回去?!苯c辰突然道。 顧苑更加猶豫了:“表叔,你……”你不會真看上我如逸meimei了吧! “我又不是什么惡鬼邪神,有什么不放心的?”江與辰推了她一把,目光掃了眼哭得梨花帶雨的王書敏?!澳慵疫€有個傷心人,快帶她回去!” 余照也上前對她一福,不顧方如逸制止的目光,自顧自開口道:“江國舅武藝高強,有他送我家姑娘回去,姑娘定是安心的?!?/br> 顧苑沒法子,只得勉強答應下來,叮囑了江與辰幾句,帶著王書敏匆匆離開。 院子里安靜下來,魏臨提了陳容容去門口等官府來人,望著近在眼前的江與辰,方如逸心底實在別扭得很。 其實她并不愿意讓江與辰送自己家去。 前幾日兩人聊著天就生分了,此刻又相逢,多少有些生疏。 “走吧?!苯c辰望著她道。 方如逸卻沒有動:“江國舅,我們今日是套了馬車來的,可以自己回去,不必勞煩國舅爺親自跑一趟?!?/br> 江與辰湊到她面前:“我都答應阿苑送你回去了,現下走了,算個什么?” 方如逸忙后退兩步,別過身去:“苑jiejie并不曾讓你送我家去,你……哎,江與辰你做什么!” 她感覺腳下一空,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被江與辰打橫抱起。 “再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掰扯下去,只怕你明日都回不了家?!?/br> 方如逸同他貼得頗近,幾乎都能聽見他說話時,胸中微微的震動。 他聲音朗朗,聽上去雖說有些不羈,可這語調里的底色,卻有九分叫人安心。 男子特有的雄渾之氣,一寸寸纏上了方如逸,她忽然意識到,江與辰不是只有灑脫恣肆。 還有護人周全的決心和力量。 方如逸的臉微微發燙,小心地仰頭看他,猛然間對上他望下來的視線。 他的眼角是含笑的,可方如逸卻瞧不出那般神色里,是裹了兄弟情誼,江湖俠義,還是別的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她只好告訴自己,別去想。 江與辰從花肆后門離開,避了人抱她上馬車,余照識趣地找了個借口,同車夫坐在一起。 車廂里只有他們兩人,方如逸不知怎的,有些別扭的不安,靠著角落低頭坐著。 “手上的傷給我看看?!苯c辰忽然坐過來,伸手去挽她的衣袖。 “男、男女授受不親!”方如逸嚇得縮起身子?!敖瓏四饩?!” 江與辰無奈,指了指她的左手手腕:“我就瞧瞧你手腕上的傷,不看別的地方?!?/br> 見方如逸半信半疑,他又道:“曾得功那外室居然會武,難道你不想查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我到花肆的時候,她已經把你傷著了,我沒機會細看她的招式。不過,從你的傷口里,倒是可以推斷一二?!?/br> “原來是這樣……”方如逸這才安心,挽起左袖伸過去?!皣藸斮M心了?!?/br> 江與辰牢牢握住她的手,低頭仔細查看:“我說過會幫你一起扳倒何家的,這次你把曾得功有外室的消息捅出來,那外室多半跟何家有關吧?” “他那外室手里握著與何家往來的生意?!?/br> 江與辰從腰間摸出一只小藥瓶,牙齒咬住活塞用力一扯,含糊不清道:“我就說么,曾得功一向小心謹慎,雖說偶爾會帶外室出門,但也不會這么巧,居然和王娘子撞上,還惹來這么多貴眷大看特看。如此奇觀,是你的手筆吧?” “是?!狈饺缫莸箾]想瞞他?!澳阋仓?,那日我帶徐哥哥登門,并不是為了讓他來做你的塾師,而是要借你之手,將他引薦給江首輔。后來,我便請徐哥哥幫了我一個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