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江與辰昂頭一笑,右手握住刀鞘,在手中掂了掂:“看好了?!?/br> 話音未落,他突然逼到方如逸身前,右手送出,刀鞘落在她腰間三寸方外,快速劃動,似要去割她的左腰。 方如逸忙用匕首去擋,可沒等落下幾分,江與辰的手卻忽地推到她后背,手腕向上一揚,那握在掌心的刀鞘,登時飛了起來! 她看不見身后動靜,只得把頭扭向另一邊。 才轉過來,她卻震驚地發現,江與辰的左手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自己右肩,張開五指一抓,穩穩接住了躍上來的刀鞘! “唔!” 刀鞘猛地抵在她后背,她輕呼一聲,腳下不穩,竟撲進江與辰懷中! “第一招?!?/br> 上方傳來男子低沉邪傲的聲音,因著雙耳靠他頗近,也一并聽見了他胸腔里的起伏。 咚咚咚的,快得有些不尋常。 方如逸臉泛紅暈,不敢抬頭,也不知下一招該當如何,便沒有擅動,伏在他胸前悶聲道:“這第一招好生厲害?!?/br> 清婉柔和的嗓音,同那梅花香一起,絲絲縷縷地鉆進江與辰心間。 他心跳如鼓。 從前在山南遇上??軙r,他殺過人,熱血噴在臉上,心口也曾急促地起伏過,可從未像今日這般,連呼吸都要亂了。 他想著自己應該讓方如逸站得直一些,好使這第二招,可不知為何,他那兩片薄唇仿佛長在了一處,無論如何也不愿開口。 許久,他定了定神,右手握了拳,搭在她腰間:“對方被你在背后刺了一下,定會伸手將你推開,你便要趁機攻他雙目?!?/br> 方如逸“嗯”了一聲,伸出手抵在他胸前,輕輕一推。 江與辰不曾松開那刀鞘,而是緊握著,讓鞘鋒從她后背劃至前胸。 就在這時,他的左手猛地一旋,帶著刀鞘往上疾走。一道凌厲風過,方如逸眼前一涼,“刷”的一聲,鞘鋒在她雙目外三寸處,堪堪而過。 方如逸驚得后退幾步,穩住身形道:“這第二招也厲害得緊!” 江與辰望著她,勾了勾嘴角,將刀鞘隨意地換到右手上,雙腿不自覺地往前邁了兩步,靠到她身前:“若是行兇之人的手段尋常,身后被刺了一刀,也就不會再追來了??扇羰莻€厲害的,便要劃傷他的雙目才能脫身?!?/br> 方如逸認真點頭:“那最后一招呢?” 話音未落,江與辰倏地抬起握著刀鞘的右手,一下刺在她心口:“最后一招,希望你此生都用不上?!?/br> 方如逸冷不丁地受了這么一下,手中的匕首“咣當”落地。 刀鞘抵在心尖,酸酸刺刺的,她有些難受,正要后退幾步,腳下卻被江與辰的腿一絆,身子立即不穩,仰頭就要往地上摔。 后背忽然一滯。 江與辰的左臂接住了她下墜的身子。 她有驚無險地舒了口氣:“多謝,多謝沈館主相助……??!” 沒等她說完,抵在她后背上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了! 她的雙腳還沒站穩,身子又往地上墜去。 她正要大喊一聲“沈館主你為何要放手啊”,卻不防落入另一道有力的臂彎中。 她茫然地低頭看了看,接住自己的是江與辰的右臂。 “沈館主,方才你……” 方才你明明接住我了,為何突然松開? 松了手后,卻為何又用另一只手接住我? 江與辰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扎了半個月的馬步,腳下怎么還是不穩?若不多費些心思好好練練,下一次,我就真讓你往地上摔?!?/br> “你,你怎么……” 方如逸又急又惱,心想這人行事怎的如此乖張! 可轉念一想,他內里其實存了好意,一時間也沒法責問。 “我怎么了?” 江與辰笑聲疏朗,扶她站穩,雙手頓了一下,還是伸了過去,替她整好衣衫,帶著她把方才那三招練得純熟。 歇息時分,見她低了頭不言語,江與辰撿起落在地上的匕首,插回鞘中:“明日便要出發,方姑娘可備好行囊了?” 方如逸輕輕“嗯”了一聲:“我本想騎馬,可我的侍女不通騎術,便雇了輛馬車,明日辰初到武館門口同你匯合?!?/br> “好,明日見?!?/br> 江與辰送她出了武館,站在巷口定定望著她的背影。 她穿了一身明月白的短打行衫,衣擺隨著腳步,在風中輕輕跳著,很是利落,同那日在梁王府里見過的她有些不同。 江與辰從腰間取下那把匕首,在左右手之間扔來扔去,目光卻仍是對著方如逸遠去的方向。 魏臨從館中出來,湊到他身邊,故意伸長了脖子,沖巷口張望:“公子,人都走遠了,還看呢?” 江與辰喃喃道:“你不覺得,這位方姑娘挺有意思的么?” 魏臨縮了縮脖子:“我看公子你這段時日倒是挺有意思的?!?/br> 江與辰不解地轉過頭:“我?” “你變規矩了,可你也更不規矩了?!?/br> 江與辰橫他一眼:“好好說話!” “你抱方姑娘的手規矩得很,可你卻時不時地要貼到她身前去,這可不規矩?!?/br> “是么?”江與辰不置可否,話鋒一轉?!懊魅漳阃乙坏廊ド侥??!?/br> 魏臨哀嚎:“為何??!公子你都出師了,何必要我一起去?我還想趁你離京,好好休息幾日,再去花市上相看一場,娶個娘子回來……” 江與辰瞧著他那張扭作一團的臉,甚是暢快:“等我們從山南回來,公子我親自給你在城中物色一名好姑娘,如何?” -------------------- 明代前中期通行一種叫“寶鈔”的紙幣?! ∶骖~一開始有一貫,500文、300文、200文和100文6種,后來增發10文、20文、30文、40文和50文5種小面值的寶鈔?! 『笃趯氣n濫印,通貨膨脹,就沒再發行了?! 〈竺鲗氣n的相關研究我沒讀過,知道得不多,以上都是百度來的。 第13章 南下 ===================== 魏臨沒好氣道:“公子你又不懂風月之事,我的娘子,我要自己找!” 江與辰擺了擺手,大步往巷口走:“多一個習武之人相隨,便少一分危險。不管你那未來娘子是要自己找,還是我幫你找,這趟山南之行,你是去定了?!?/br> 就在魏臨叉腰憤怒之際,方如逸已然拐進了老宅的小巷。 今日在武館學的那三招,雖說十分管用,可她的心卻怎么也定不下來。 總想著江與辰松開又接住自己的模樣。 他的笑里有六七分的邪氣,可那雙眼眸卻干凈澄明,像是個不經世事的少年郎。但說起元軾的是非,他又好似一個早就通透俗世人情的方外人。 元軾那張素來和善的面皮,便是帝王貴胄,只怕也沒人看破,一向當他是個諸事不管,一心護養盆景的散王。 這位沈館主又是為何對他心生不喜? 難道他們從前打過照面? 又或者,暗中有過什么生意上的爭執? 方如逸猜不出個結果,蹙了眉,默默搖頭。 前世,她從未見過沈江,何家的生意也不曾涉及武行。 她那日去端行武館,不過是隨意選的,就算元軾的手伸得再快,也不可能想到她一個女子,會去武館習武。 因此,她才對沈江頗為放心。 說起來,沈江此人,的確與眾不同。 方如逸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灑脫恣肆,隨心隨性,倒活成了自己羨慕的模樣。 可嘆今生她如履薄冰,步步為營,要為元軾將來定會在京都掀起的那場腥風血雨,早作打算。 若是能與如此不羈之人,做個知交好友,心中也算暢快。 思忖間,她來到自家大門前,見墻角處停著輛樸素的馬車,上前查看一番后,才進了門。 黃昏將近,院中的昏燈已然亮了,廚下飄出香來,余照做好了飯,正等著她回來吃。 暑氣日盛,主仆倆端了菜肴坐在院子里,閑談用飯,倒像是一對姐妹。想著明日還要趕路,兩人很快收拾好碗筷,進屋安歇。 次日一早,停在墻角的馬車噠噠地出了巷口,行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到了端行武館外。 江與辰已然抱著把刀立等了,只是身后卻還跟著一人。見方如逸親自趕著車,他推了把魏臨:“方姑娘,我給你帶了個車夫?!?/br> 魏臨仰頭一嘆,把佩刀掛在腰間,對著方如逸行了一禮:“方姑娘可還記得我?” “你也是武館的人,只是未曾通問姓名?!狈饺缫萦行┣溉?。 “方姑娘客氣了,我叫魏臨,算是這館中的武師?!?/br> 江與辰拍拍他的肩:“他是我的護衛,聽說我要去山南,哭著喊著非要來。沒法子,只能帶上了,多個人護衛也是好的?!?/br> 魏臨干笑幾聲:“是啊,誰叫我只知忠心護主吶?!?/br> 方如逸卻面露難色:“可是我只付了沈館主的定金……” “他是個贈送的護衛,不要錢?!?/br> 江與辰神采奕奕,毫不在意魏臨那拉得老長的臉,單手撐住車沿跳上去,催著方如逸趕緊進車廂安坐。 有主如此,魏臨只能滿心哀怨地充當了車夫。 日頭升起時分,馬車出了城,一路南下。 從前外出游歷時,江與辰和魏臨總是隨性地走,有時為了幾處美景,還特意避開官道。 如今帶著兩個女眷,江與辰倒是小心萬分起來,有事無事便將簾子一掀,囑咐魏臨切不可把馬車往小道上趕,若瞧見路邊有行路之人暫歇,他們也便跟著一道歇歇,再通了姓名,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