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若是在自家府上,她早就扇了這小蹄子一掌了! 可眼下是在王家,又當著京中許多官眷貴女們的面,自己這嫻靜淑雅的名聲,還是要顧一顧的。 頃刻間,她眼中落下淚來,但還沒等她開口辯解,方如逸卻突然撲了過來,伏在她面前大聲哭訴: “何姑娘,何jiejie!我嫁梁王是圣上賜婚,方家不過是遵旨罷了,我對王爺從無情意,還請jiejie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此話一出,竟把何齡害她的事給坐實了。 何齡大驚失色:“方meimei,我沒有……” “求jiejie放過我吧!”方如逸抽泣不已,伸手拉住何齡的裙擺,面容凄婉?!澳翘一廴羰钦娴谋晃椅氡侵?,只怕我眼下就要沒命了。只要jiejie肯放過我,我今日便同梁王退婚!就算圣上判我一個抗旨不遵,我也定把梁王妃的位置讓出來,給jiejie坐!” 見她哭得梨花帶雨,明明是一個三品武官的獨女,卻跪在一介商戶女面前苦苦哀求,顧苑看不下去,忙上前扶起她:“方meimei受驚了,快,去拿口定神茶來!” 方如逸一把拉住顧苑,神色哀哀:“顧娘子,實在對不住,因著我的事,竟把你的花宴鬧得如此。等我退了梁王的親,一定上門賠罪?!?/br> “退親之事萬不可為!”顧苑忙道?!斑@是圣上賜婚,如何能退?難道你真要抗旨不成?” 方如逸淚眼婆娑地望向何齡:“抗旨是死,得罪了何jiejie也是死。我聽聞圣上寬厚,說不定能留我一命,再不濟,得個全尸也是好的?!?/br> “方meimei,真不是我做的……” “住口!”顧苑一個冷眼掃過去,何齡只得收了聲?!昂喂媚?,杜梅是你人,不論你是否知情,事情的的確確是她做下的。方meimei從邊關而來,父兄都是抵御戎族赫赫有功的守將,你的侍女做出這等惡毒之事,你不治她的罪,反倒一味替自己辯解,如何叫方meimei不膽寒?!” 何齡被說得無處辯駁,只得咬著唇,一聲不吭。 方如逸捏起帕子抹著眼角,余光瞥見何齡那甚是難看的臉色,不由地心中冷笑。 何齡,這出戲可是我專為你排的,還望你,笑納。 你本就是個自以為聰明的主,否則前世派人下毒的事,也不會那么容易就被我撞見。 安神茶端了來,顧苑親手捧到方如逸面前:“方meimei,快喝口茶壓壓驚?!?/br> “多謝jiejie?!狈饺缫萁舆^茶,緩緩飲了一口?!邦檍iejie如此待我,替我解了被無端污蔑的冤屈,我實在感激??山袢蒸[出這樣的事,我心里怕得很,只怕再沒心思賞花看景了。請jiejie恕我提前離席?!?/br> “無妨無妨?!鳖櫾访c頭?!癿eimei嚇著了,早點家去也好。來人!快去套我的馬車!” 王家的馬車很快停在了大門口,顧苑親自送方如逸上車,囑咐了車夫幾句,見馬車轉出街口,才回到前院。 何齡心知今日沒臉再待下去,匆匆拜別眾人,說了幾句定會重罰杜梅,給顧苑和方如逸一個交代,提了杜梅快步離開。 回到何家,杜梅一進門便給何齡跪下了:“姑娘,今日是我辦事不牢,讓姑娘受了委屈,給姑娘請罪!” “啪!” 何齡一掌扇在她臉上,目眥欲裂:“不中用的東西,我們走了整整半個多時辰,你居然連支釵子都送不出去!” 杜梅磕頭不已:“姑娘!實在是那席面上看管得嚴,我等了許久才有機會下手?!?/br> 何齡氣得又扇了她一巴掌:“叫你犟嘴!叫你犟嘴!” “姑娘明鑒吶!那王家看著像個清流人家,誰知道那顧娘子背地里養了這么多的暗衛。若不是他們,今日怎會叫姑娘受委屈!” 何齡面色一滯,冷笑道:“倒把他們給忘了,否則,憑我的本事,自然能將事情回轉過來?!?/br> “正是呢!姑娘素有一張巧嘴,滿京誰人不知?都是王家面善心毒,才叫姑娘沒臉。姑娘,如今之計,得把這件事按下來才好?!?/br> “按下來?”何齡心頭火起,一腳將她踢倒?!罢f得輕松!今日那么多名門貴女在場,個個都覺得是我要害方如逸,難道我要一一登門,去堵她們的嘴?” 杜梅神色鄭重:“此事是我做的,同姑娘無關,我今夜便引咎自盡,定把姑娘摘出去!” 何齡心里本就存了舍棄杜梅,保住自己的意思,見這小蹄子主動開口,便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事情變得如此,也是你之過,自然得認罪?!?/br> 杜梅又道:“但死之前,我想求姑娘一件事?!?/br> -------------------- 感謝在2023-09-21 00:00:00~2023-09-22 00: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59723390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章 發酵 ==================== 何齡眉梢一挑:“你想求我放了你meimei?” 杜梅膝行幾步,目光懇切:“還請姑娘念她年幼,諸事不懂,放她離開吧!我今夜就把她毒啞,讓她離開京都,絕不會給姑娘添麻煩!” 何齡沉吟片刻:“罷了,你死之后,她在我這半點用處也沒有,還多了張吃飯的嘴。你去把她帶來,當著我的面廢了她的嗓子?!?/br> 杜梅忙磕頭拜謝,飛跑著去把meimei杜杏領到前廳,親自配了藥水,讓她喝下。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杜杏果然只能“咿咿呀呀”地發出聲響,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何齡滿意地點了點頭:“趁著天還未黑,趕緊把她送出府,讓她出城自己尋條生路。若將來被我瞧見她,可未必能有命在?!?/br> 杜梅連連答應,回房團了個小包裹,拉著meimei出了后門,把那包裹給她背上。 自家meimei不過十四歲,正是小姑娘家天真爛漫的年紀,可嘆跟她姐妹一場,沒得什么依靠,反而吃苦受罪,日夜憂心。 好在meimei是個懂事聰慧的,方才讓她喝那藥水,也沒有遲疑。 何家的小廝在身后盯著,杜梅不好多說什么,只小聲對meimei道:“出城的路,可記明白了?” 杜杏點頭,扯了扯她的衣角,神色憂慮。 “不妨事,等jiejie把這里的事了結了,再來尋你?!?/br> 杜杏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守門的小廝悄悄跟了去,果見到她出了城,往南邊走。 小廝飛快奔回何府,進了前廳,對上座吃茶的何齡一拜:“姑娘,那杜杏已經出城了,許是要南下?!?/br> 何齡放下茶盞:“南邊可是我何家的地盤,你著人留意些,不必刻意去尋,但若見了她,給個全尸?!?/br> “是?!?/br> 守門的小廝剛轉出前廳,在內宅服侍的張mama卻進了來,對何齡道:“姑娘,杜梅斷氣了?!?/br> 何齡微微點頭:“很好,叫收斂師了不曾?” “回姑娘,已經叫了,可要備副棺木?” 何齡嗤笑:“一個下人,要什么棺木?我讓你們喊收斂師過來,只是為了讓城中人知道,惹事之人依然伏法,免得外人說我何家護短,縱仆生事。既然杜梅已經斷了氣,等收斂師驗過,便把她的尸首丟到亂葬崗去?!?/br> “是?!?/br> 張mama得了令,趁著還沒入夜,用一輛立著“罪仆”木牌的板車,將杜梅的尸首拉出府,尋了條人多的路,大剌剌地送出城,扔在了城西的亂葬崗。 亂葬崗臭氣熏天,惹來不少黑鴉野狗。 天光將逝,一個蒙了臉的身影快步跑來,握著一根打狗棍,立在尸坑邊張望片刻,瞧見杜梅躺在那里,手腳并用地爬下去,從腰間摸出瓶藥水,捏開她的嘴,灌了下去。 “咳咳——” 杜梅幽幽轉醒,茫然地望著四周,見眼前之人扯下蒙臉布,她心中一喜:“方姑娘!” 方如逸忙拉她起來:“你meimei我已經接回城了,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br> 兩人出了亂葬崗,杜梅換上方如逸帶來的粗布衣衫,在城門關閉前進了城,循著夜色回到方府。 幸虧圣上恩賜的昭武將軍府頗大,方家不過三人,請的又是臨時做活的下人,宅子里多得是空置不用的屋子。 方如逸帶著杜梅從墻上翻進去,不多時到了后院的西廂房外,她推開門,杜杏正焦急地坐在房內。 “jiejie!” 瞧見親姐過來,杜杏忙撲過去,方如逸關了門,對姐妹二人道:“我同梁王的事還沒完,這幾日你們就在此處安心住著。下人們知道后院沒人住,不會過來,吃食什么的,我會親自送。 何齡心悅梁王的事,今日捅了出來,梁王為了避嫌,做出不與商戶往來的樣子,自會想法子把她從京都支走。等我跟梁王退了親,何齡也走了,你們再離開也不遲?!?/br> 杜梅拉著meimei跪下,“咚咚”磕了好幾個響頭:“多謝姑娘救我姐妹二人于水火!” 她哽咽得有些說不出話,方如逸扶她和杜杏起身:“我同你們一樣,也恨著何齡,只可惜我如今身單勢薄,沒法把何家這個皇商立即拉下馬,委屈你們姐妹在暗處藏身了?!?/br> 杜梅搖頭道:“只要能活命,我們姐妹怎樣都成!可是姑娘你的婚事是圣上恩賜下來的,如何能與梁王退親?” 方如逸目光一凜:“鐵了心要拼命的人,誰見了都怕?!?/br> …… 次日晌午,顧苑的馬車停在宮門外。 侍女寶兒通了進宮官眷的名牒,一名小黃門領著顧苑往宮里走,一盞茶的功夫,便進了皇后的明儀宮。 “阿苑今日來得好早?!?/br> 皇后江與瀾笑著從寢殿轉出,她雖已二十九歲,兒子宣祐太子也十二歲了,可她瞧著卻像不到二十的小姑娘一般,雙眸清亮,溫柔動人。 江與瀾拉了顧苑的手,催她進了前殿,滿臉期待道:“快同本宮說說昨日你家花宴上的事!合宮傳得沸沸揚揚的,昨夜本宮在皇上那聽了幾耳朵,實在不真切,還得你來說才全?!?/br> 顧苑行了一禮,親親切切地喊了聲“表姑”:“昨日午后才出的事,怎么傳得這般快?連皇上也知道了?” “京都里的事,哪有瞞得住的?”江與瀾命宮女端上茶來?!澳憧煺f罷,別學皇上那樣,掉本宮的胃口?!?/br> 顧苑笑道:“表姑相問,我自然是無有不答的……” “阿苑,你眼中為何只瞧得見表姑,卻瞧不見你表叔我也在?” 閑閑的聲音在殿外響起,顧苑回頭一看,那位比她還小一歲的表叔江與辰,一襲的烏夜黑暗紋行衣,抄著手靠在門邊。 她這表叔是京都人人皆知的浪蕩子。 江與辰剛出生時,一名游方道人登門,摸出他天生反骨,叮囑其父,如今的內閣首輔兼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江介,萬不可將他拘束著養大,方能保得家宅安寧。 他長到十一歲上,同皇上青梅竹馬的jiejie,入宮做了皇后,特意為他求了旨,準他不學無術。 于是他便成了元昭朝“奉旨浪蕩”第一人。 他生來一副好皮相,雙目炯炯,俊逸颯爽,雖說眉眼間有些邪氣,可論起來也絲毫不輸那位貴氣逼人的梁王。 可即便如此,他卻白白放著那么好的家世,不科舉,不仕進,只顧練一身武藝,有事無事便四處悠游,惹得世家女兒們懼他行事怪異,紛紛避他不及。 幸虧他還未在風月一道上開竅,空長到二十四歲,仍是孑然一個。 江與辰背了手,施施然進了前殿,截走宮女正要奉給顧苑的那盞茶,自顧自坐到一旁,掀了碗蓋徐徐道:“昨日的事,怎不說了?” 顧苑無奈地看他一眼:“我這不是正要說么,是表叔你打斷了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