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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云霄心想和自己以前的造型差不多,便讓發型師動手,發型師沒想到今天此人如此好說話,受寵若驚,連忙加倍努力。 可見人都犯賤,一個壞人突然的好總比老好人同樣的好讓人感激得多。 顧云霄雖然沒有演過戲,但是這半日看到的風評,這身體的正主恐怕演技也就那樣,他自小就很有自信,立刻覺得這事自己搞得定,可能不會演得特別出色,至少也不會搞砸。 他讓鸚哥把劇本拿過來,鸚哥說:您的劇本都是自己帶著的。 忘記放哪里了,你把最后兩場戲的部分給我就可以。 鸚哥只好又出去找劇本,原來現在的劇本和以前曹禺作品的格式也沒有多大差別。 顧云霄看了最后兩場戲,是沒有臺詞的。一場是自己望著女主角離開上海的背影。 一場是自己一個人呆坐在茶館,窗外報童著急地一路跑一路喊著:日軍打進上海了。 他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完了,和女主角不會有后來。戰爭是個沒有底的漩渦,把他和其他人為之奮斗終生的事業和家庭都吸進去,在子彈面前,人不過是最脆弱的rou體,性格,樣貌,才華都沒有任何意義。 這些場景他很熟悉,就發生在自己的昨天。他呆坐著,一會才問鸚哥:時裝發布會是什么時候? 一旁的鸚哥在打盹,醒來有點迷茫,一會才說:下周。您 看了看旁邊閑雜人等太多:不會當真了吧? 顧云霄沒有回答。發型師宣布大作完成。鸚哥定睛一看倒是呆了,心想這人這樣其實更好看。 頭發拉直,發色全染回來了,油光大背頭一絲不茍往后梳,頭發又厚又黑簡直像能吸收光線。 而且因為顧云霄清瘦,肌rou線條分明,這發型看起來也不油膩。 這人遠不如別人知道自己的長處,以前分明是把自以為是當作堅持自我。 第5章 五/撕逼 顧云霄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開始有一點覺得這個自己是自己,又總有種強烈的非現實感,覺得只要一回頭,自己又在飛機上,四周是包圍自己的敵軍,自己的隊友一個個往下掉,這發生的奇特光景只是臨死前漫長的一秒。 顧云霄出去的時候,大家都很吃驚,沒想到最后兩場他忽然不任性肯配合了,只可惜像是孤寡老人的回光返照,沒什么用途。 導演和他講了戲,因為是最后兩場,又沒臺詞,也就不做高要求,畢竟做了高要求了不起的顧老師也承擔不起。 任哥和鸚哥又過來噓寒問暖,讓他慢慢拍,不用急。如果不舒服了馬上提出來,大家都能體諒。 顧云霄道:至于嘛。能有什么不舒服,能比從幾十米鋼絲掉下來不舒服? 任哥一時倒是無言以對,旁邊聽到的劇組人員連忙假裝忽然耳聾沒聽到。 一切就位后,先是他望著女友消失,最后自己落寞往回走。 望著女友消失的那個鏡頭,他和往常一樣,倒沒表現出什么感情和演技,大家都不意外。 只是往回走的時候,他眼里忽然有了鴿子的灰,沉甸甸又撲凌凌的,是從大山大河里飛回來的疲憊鴿子。 及至他坐在茶館,聽到外面報童的叫喊,他恍然回頭,仿佛在半夢半醒之間,一時分不清現實虛幻,接著忽然明白過來,他眼角垂了下來,仿佛預見了國家大地即將到來的漫長噩夢,這個國家將陷入一場慘絕人寰的戰爭,會有女媧也補不了的傷口。 別說相處多年的任哥和鸚哥目瞪口呆,導演覺得甚為離奇,他看起來比以前還不熟悉片場。 甚至基本的走位都沒走好,攝影機的方向都搞不太清楚,但怎么忽然頓悟了,一下子能抓到那些時代情緒。 又拍了幾條,執行導演手把手告訴他這兩場戲的走位,導演就過了。 鸚哥和任哥喜上眉梢,任哥的頂頭上司逼著他趕快把人帶回去談合同。 不過出了這么大的事,為了妥當,還是得再回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料顧云霄說:有什么好檢查的。我能走能跳能開飛機。他壓根不肯再配合他們表演,繼續做輪椅了。 任哥心想把你能的,還能開飛機呢,就你現在這殘疾人自己打飛機都勉為其難。 顧云霄不知任哥內心腹誹,自己還是有些迷幻感,想著不論如何,盡快見到林飄風,就問道:時裝發布會在哪里? 上海鸚哥說。 那去上海。 那么早去上海干什么。我們得先回公司。一堆事任哥命令道。 什么事?顧云霄問。保姆車來了,他們邊說邊上了車。 合約明明這段時間一直在談,任哥覺得他明知故問是要為難自己,便道:去了就知道了。 任哥手機響了一下,他便拿起來回復信息。顧云霄早就看出來,片場從上到下人手一臺這無線電,想必是這個時代必備產品,自己一定也有。便轉頭對鸚哥說:我的呢?眼神看著任哥手機。 鸚哥說:哦,你手機跟著你從天上掉下來,我們拿去修了,馬上就好。 果然自己是有的,原來這玩意叫手機,手掌的機器。倒是挺機如其名的。他揣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