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老六老七貓見耗子似的:“沒做什么,我們回去溫書了?!闭f完,轉身跑了。 季文煜看著兩人的背影直皺眉。 映橋也想溜,這時就聽季文燁問她:“你怎么在這里?” 不是又認為我故意來見您吧?映橋垂首道:“回四少爺的話,我在等太太消氣,出來轉轉?!?/br> “你犯了什么錯,惹太太生氣了?” “不是我,是別人觸怒了太太。我想等太太氣消后,回去把辭工的打算告訴她。我才做了不到兩個月,就這么走了,怕太太責怪我是個沒定性的人?!庇硺蛎鏌o表情的說。但心里哼道,惹不起還躲不起么,我不干了,以后不會再出現你們的視線里,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這大大出乎季文燁所料,云映橋居然想辭工不做了:“太太會放你走?” “我只是府里的幫傭,沒簽賣身契,來去自由?!敝厣暌槐?,自己是良民,和別人不一樣。 三少爺一怔,奇怪的看向季文燁,他們不是有染嗎?現在云映橋要走了,他怎么無動于衷,還是已經玩膩了。如果他沒興趣了,等自己哪天有空了,去找云映橋玩玩。 云映橋把這話說出來后,心里敞亮多了,不管之前有過怎樣的恩怨,自此江湖不見,拜拜了您哪。偷偷抬眸瞄了一眼,發現季文燁慍怒的看她,一改之前風輕云淡的模樣,表情陰鷙。 她干不下去了,全是昨天拜他所賜,她還沒心生怨恨呢,他生哪門子的氣啊。 ☆、12、第十二章 ... 她就要離開了,不想惹麻煩,反正季文燁瞪她又不會少塊rou,就讓他瞪罷。映橋道:“兩位爺,我得回去跟太太說這件事了,怠慢之處,草民向兩位爺告罪?!?/br> 她這樣的措辭,完全是府外尋常百姓人的口吻,已然不把他們當主人了。 季文燁冷聲道:“你下去吧?!?/br> 于是映橋就欠了欠身,步伐輕盈的走人了。一旦豁出去,不在意銀兩收入,她只覺得渾身輕松,雖然未來還沒著落,但像去了一塊心病,說不出的輕松愜意。 三少爺已經看出季文燁不高興了,故意火上澆油的問道:“膩了?所以放她走了,還是你管不住她,只能由她走?” 季文燁生氣就在此處。此前府中上下都猜測兩人的關系,他不想理她,她卻數次主動靠過來,等府里的人認定兩人有關系了,她卻轉身要走,絲毫沒有問過他的意思,置他的顏面于何地。昨天老三才認定她是他的人,今日她當著老三,折他的面子。 “……” 三少爺嘴巴欠,挑起一邊的眉毛笑道:“我明白了,你昨天在涼亭做的太過火了,人家畢竟不是賣身進來的。好歹是良家女子,臉上掛不住了??此齽偛诺臉幼?,應該是生你的氣了?!?/br> 季文燁嘴角微微上翹,冷笑著看三少爺。老三脊背發涼,自己口無遮攔的壞毛病又犯了,趕緊清了清嗓子,道:“說句玩笑話,你別往心里去,我知道是你玩膩了她,她沒臉在府里待下去了。別說她了,酒席要開始了?!?/br> 季文燁心頭不快。當初有求于他,云映橋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他還好心給了她十兩銀子,如今他沒用處了,翻臉不認人,說走就走。 若有下次,不會再考慮救她了。 — 映橋打定主意要走,一步步實施‘辭職’計劃。首先走之前,審視一下東家這里有什么可以帶走的。她指的帶走可不是偷竊,那種事萬萬做不得。實際上,她想摘抄各藥書上關乎香料配方的記載。 醫書非常貴,一整套醫書下來,動輒幾百文,甚至一二兩白銀。如此昂貴的書費,她是萬萬支付不起的,但侯府里有現成的書本供她翻閱,她之前就偷偷的摘抄了一些。她準備在一兩天的時間內,把剩下的配方抄完,就背包袱回家,然后好好鉆研鉆研,爭取在別的大戶人家重新找份調香的活做。 而且太太那邊,這兩天和侯爺生氣,脾氣不好,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做事,她也不敢這個時候去觸霉頭,選個太太心情好的時候,再將‘辭職’的意圖挑明了。 自從侯爺回來,府內的日子是由大大小小的宴會串成的,看戲擺宴、觀賞奇珍異寶要擺宴,朋友走動更得擺宴,整日吃吃喝喝,醉生夢死。這日,韓氏招待女客們回來,醉酒頭疼,大白天就歇息了,只留蓮心在府里伺候,于是映橋得了空閑,回到住處繼續抄書。 “……呃……以黃檀香、丁香等于蜜、油合成香泥……做法,先和上竹心子、作第一層……然后……然后……” “你看什么呢?” 映橋抬頭,見是蓮心,笑道:“哦,是藥書,怕忘了,抄寫一遍。你怎么來了?太太醒了?”她抄書抄的大大方方,反正等她們發現她是抄書自用的時候,她已經走人了。 蓮心朝自己手中的香爐怒了努嘴:“我怎么在這兒,我是來找你的。太太忽然說要禮佛,叫咱們去把佛堂掃一掃。我正好肚子疼,你先去把香點上,我一會就過去?!闭f著,把香爐交給映橋,轉身就走。 映橋還沒去過佛堂,沖蓮心喊道:“佛堂在哪兒邊???” “你隨便找人問一下?!鄙徯膬燃?,頭也不回的道。 映橋端著香爐,在路上問了兩個小丫鬟,靠著指引往佛堂去了。佛堂果然清靜,院內細沙鋪地,屋舍莊嚴,透著一股子與其他地方不同的莊嚴。只是院內除了她之外,沒半個人影,映橋自己一個人心里毛毛的。 她上了石階,正欲推門,忽然就聽里面傳來一聲女子的媚笑,笑的她汗毛都立起來了。映橋定了定神,往門縫里瞅,就見陳姨娘正和一個中年男子摟抱在一起,男人膀大腰圓,肥乎乎的手探進陳姨娘衣裳里,揉搓著她嬌喘連連。 “大老爺,您快停手,別叫人看見了。哎呀,您等晚上不行嗎?” “小美人,你想死我了。他這一回來,咱們都多少天沒聚了,今天要不是看見你往這邊來了,我跟了過來,真不知什么時候能叫我再親親你?!蹦腥藛÷暤?,聽起十分饑渴。 映橋下巴差點掉在地上,這不是侯爺的大哥嗎?!難怪三少爺那德性,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侯爺不在,他哥哥居然在家里跟他的小老婆私通,送他一頂綠帽子戴。 陳姨娘哀哀怨怨的道:“侯爺回來了,多數日子還不是住在白姨娘那,哪能想起奴家來。就只有您記得奴家……” 大老爺聽聞此話,忽然打橫抱起陳姨娘,一邊親嘴一邊道:“我的心肝,叫爺好好疼疼你?!?/br> “咱們快些,一會太太便要來了……” 受不了了,映橋只覺得眼瞎反胃,看不下去滿臉橫rou的大老爺跟陳姨娘的卿卿我我了,屏住呼吸,躡手躡腳的往后退。 “映橋——你怎么不進屋?” 突然間,院門口傳來蓮心的聲音,映橋嚇的一抖,手里的香爐咣當一下掉在地上,嘩啦啦碎了一地。隨即,房門咚地推開,陳姨娘峨眉倒豎的站在那里,一副要吃了映橋的模樣。 映橋強作鎮定:“姨娘,都是蓮心的不好,我才要進屋,她一吼,嚇的我香爐掉了,這不怪我?!?/br> 陳姨娘哪里會信映橋的話,如臨大敵的對蓮心道:“這里只要一個人就夠了,你回去接太太罷?!闭f完上前扣住映橋的手腕,把她往屋里拽:“你給我進來?!?/br> 映橋沒什么力氣,不是發怒的陳姨娘的對手,被她拽進了屋內。 她驚恐的環視屋內的一切,見大老爺正惡狠狠的瞪她,不覺往后退了一步:“您、您是……” 陳姨娘從映橋身后,扶住她的肩膀,不許她再往后退了,在她耳畔笑道:“這是大老爺。映橋啊,你現在認得了?” “大老爺怎、怎么在這里?”繼續裝傻。 陳姨娘冷笑道:“你不是看見了么?別跟我裝傻了。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不怕你往外說?!?/br> “???姨娘你說什么,我聽不懂……”鐵了心的裝傻。 這時,大老爺瞅著映橋,忽然哈哈笑了笑,使得翩翩大腹直發顫。映橋驚恐到了極點,幾乎哭出來,使勁往后躲。陳姨娘扳住她的肩膀,道:“不管你看見了什么,都好辦。你也跟大老爺睡一睡,我就不為難你?!?/br> “這丫頭漂亮,以前怎么沒見過?!贝罄蠣斏锨?,挑了下映橋的下巴,笑呵呵的道。 映橋快嚇死了:“你們不能這么對我,我、我已經四少爺的人了!”為了自保,管不了那么多了。 “啊,是老四的人?!”大老爺遲疑了。 “你這小j□j,在我和太太面前裝的像個好人似的,原來早和四少爺有染了!”陳姨娘氣道:“不過這樣也好,正因為你是四少爺的人,跟大老爺睡了之后,你背叛了主子,才不敢把今日的事往外說。大老爺,您別愣著了,快把她抱到樓上去罷!一會太太來了,可不好辦了!” 大老爺被陳姨娘說動了心,過來拉扯映橋。 “……好了,我明白了,我從就是了?!庇硺蚰I。 陳姨娘拍了拍她肩膀:“算是你懂事,否則只有殺你滅口了?!?/br> 映橋低頭抹淚的瞬間,突然抬腳狠狠的踩了陳姨娘一下,陳姨娘吃痛,朝后面跌去,趁此機會,映橋奪門而去,大老爺比較胖,不如映橋跑得快,抓了一把,沒逮住,叫人跑了。 “你給我回來,跑不了你的!”陳姨娘爬起來,扶著門框聲嘶力竭的喊道。 映橋不敢回頭,沒命的往外跑,其實她也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只曉得一旦被抓住,絕沒好下場。 大老爺和陳姨娘偷情,這事若是傳出去,不知要叫多少人顏面無存,為了保守秘密,她肯定難逃一劫。大老爺不殺她,侯爺也要殺她。 逃命要緊,她直接往外走,想就這么出府,可在二門口猛地看到兩個交頭接耳的小廝,見她來了,挽著袖子朝她走來。映橋見勢頭不好,轉身就跑,那小廝在后面追。 她跑進花園,鉆進假山,一陣東躲西藏后,小廝們沒找到她,又去別的地方找了。 映橋死的心都有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現在府里全是敵人,怎么看,自己都死定了。 ☆、13、第十三章 ... 映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和這次遇到的磨難比,之前所遇到的困難不值一提。 這時,好像有人來了,映橋吸取了上次的教訓,把身子往假山里的孔洞里擠,避免從涼亭頂上發現她。過了一會,腳步聲過去了,映橋探頭出來,迅速朝花園外溜去。 這個時辰大家在用晚飯,是一天內最松懈的時候。如果她夠走運,說不定能從腳門混出去,假如能逃出去,立即和父親收拾包袱跑路。映橋低著頭,默默的走著,眼看再過幾道門就能到腳門了,忽然看到前方有兩個丫鬟直奔她而來,嚇的她臉色一苦,咬著牙,掉頭就跑。 這會逃命是種本能,只知道腳步不能停,無頭蒼蠅似的在府內東躲西藏。好在此時抓她的人,也不敢太聲張,大家默默的‘你追我趕’。 終于,一口氣跑到了府后的東湖,望著寬闊的湖面,無路可逃了,映橋眼前一黑,真正絕望了。湖岸邊沒有能躲藏的屋舍,只要人追來,她唯有束手就擒了。她抹了把冷汗,無力的道:“神吶,難不成只有跳湖自盡一條路可走了?!?/br> “在那兒呢——” 不等她多歇一口氣,就聽身后傳來一聲怒吼:“抓住她!” 不用回頭看,便知道是逮她的人來了,映橋來不及多想,踏上九曲橋往湖心亭跑去。湖心亭竟有一人,執扇靠著闌干,眺望接天蓮葉的荷花,聽到她的腳步聲,回眸望了眼,兩人目光相對,皆是一怔。 “……四少爺……”映橋嘴角抽了抽,腳下停住,不敢往前走了。 季文燁緊蹙眉頭,十分明顯的瞪了她一眼,轉身繼續看風景去了,根本是懶得搭理她的樣子。映橋前有狼后有虎,進退兩難,似乎跳湖一條路可走了。 “夠賊的,可逮住你了!”追她而來的一個壯實的媳婦,喘著粗氣吩咐身后的小丫鬟:“給我把這小蹄子綁了!”抹了汗,忽然發現亭中坐的是四少爺,不由得慌了下:“四少爺您在這兒呢,驚擾到您了,老奴們該死,我們這就走,這就走?!?/br> 映橋不想死,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撲到季文燁腳下,求道:“爺,我不想死,您行行好,救我一命吧……” 季文燁瞄了她一眼,冷漠的吩咐道:“都愣著干什么,還不把她帶走?!?/br> 那管事的媳婦立即厲聲吩咐:“快把她嘴堵上!捆回去見太太!” 映橋含淚道:“四少爺,您留下我吧,我有一樁秘密告訴您?!边@時,身后的其他人已圍了上來,不知誰拿了塊手帕,往映橋嘴里塞。映橋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十分可憐,不過季文燁仍舊面無表情。 映橋就要被拖走,忽然間,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抓住他的衣角不放,口中嗚嗚哭著。 季文燁一皺眉,合上扇子,用扇柄打了下她的指節,映橋吃痛,只得松手。那管事媳婦朝季文燁陪了個笑臉,然后轉身催促眾人快回去復命。 季文燁重新打開紙扇,繼續欣賞美景,片刻后,越覺心煩,竟扇子一折拋進水中,起身走了。 — 映橋被反剪著胳膊押回上房,跪在了韓氏面前。 她的包袱仍在地上,已經打開了,散落著她摘抄的配方還有幾錠銀子和幾個首飾。映橋看了眼,就明白了,這是要誣陷她偷竊。 這招雖俗,卻好用。 果然韓氏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云映橋啊云映橋,我體諒你和父親相依為命,不容易。每個月給你二兩銀子,對你不薄了吧,你倒好,手腳不干凈,吃我的用我的還偷我的?!?/br> 陳姨娘站在韓氏跟前,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幫腔道:“最近就覺得她鬼鬼祟祟的,今個我故意悄悄跟著她,發現她竟然用小刀刮佛堂法器上的包金,您說她該不該死。被我逮個正著,一個疏忽,竟推了我一把,叫她跑了?!?/br> 捉jian捉雙,捉賊捉贓。陳姨娘有她的贓物,她卻沒有陳姨娘偷人的證據,映橋盤算著如果這會抖落出陳姨娘和大老爺有染,韓氏會不會相信?如果相信了,會不會殺掉她滅口? “嗚嗚嗚——”映橋表示有話要說,祈求的看著韓氏,希望她命令將她口中的手帕拔了,至少給她一個辯解的機會。 這時,那管家媳婦道:“太太,這蹄子有話要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