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嗯……”安平點了一下頭,站起身來:“不僅如此,你還不能就這樣平靜地走?!?/br> 她抬手從頭上取下綰發的發簪,撩起衣袖在胳膊上劃了一道,立即滲出血珠來,大顆大顆地沿著手腕滴落。 “陛下!” 齊遜之大驚,連忙要為她查看,安平卻將那只簪子塞在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臉,指尖微暖:“少師,好好配合?!闭f著站起身來,朝外高聲喚道:“來人!快來人!” 殿門被驚慌失措的宮人撞開,跑到內殿一看,見皇帝陛下捂著滴血的胳膊站在這里,頓時又驚又怕,忙不迭地跪了一地。 “竟敢傷朕,齊遜之你好大的膽子!” 跪著的宮人都嚇得抖了抖,齊遜之抿唇看她,眼神復雜。 接到報信的圓喜已經趕了過來,一見到這里的情形頓時大驚失色:“陛下怎么受傷了?” “別多問!給朕把齊遜之送出宮去!” “哈?”圓喜吶吶地看了一眼床上的齊遜之,一眼掃到他手中的簪子,差點驚得魂兒都飛了。 “哼,朕還顧念著與你青梅竹馬,你便如此對待朕?朕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還恃寵而驕了!”安平掃了一眼圓喜:“沒聽見朕的話?把他送回齊府去!” 圓喜何嘗見過她發這么大的火,連忙應下,招呼人去床上扶齊遜之,心里卻暗暗叫苦。 我的齊少師喲,您又不是第一次跟陛下親熱了,干嗎突然貞烈起來了???唉,奴才這是又押錯人了么?>_<一旁的宮人早已去傳御醫,安平仍舊氣呼呼地站在殿內,直到齊遜之被送出殿門也沒看他一眼。 不一會兒便有御醫過來為其包扎傷口,她端坐著,掃視了一圈戰戰兢兢的宮人和御醫,卻始終沒有囑咐他們不要將今晚的事透露出去。 實際上她正要借他們的嘴說出去,好讓所有人都知道齊遜之已經失寵,起碼短期內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眼前。 那么,別人也就不會急著挑去他這根眼中釘rou中刺了。 宮門口,已經登上馬車的齊遜之挑著簾子看向圓喜:“有勞圓喜公公相送了,還請好好照顧陛下?!?/br> 圓喜怨念地囁嚅道:“少師大人既然這般關心陛下,何苦惹她生氣呢?” 齊遜之羞澀地笑了笑:“我不喜歡陛下用強嘛?!?/br> “……”圓喜淚奔了,這算什么??! 齊遜之斂去笑容,抬眼看了看前面半隱于黑暗中的宮門,握緊了手中的簪子,緩緩放下車簾:“走吧……” 第二日雙九當值時便聽到了宮人們的風言風語。他皺了皺眉,尚有疑慮,等看到下朝歸來的安平衣袖下露出纏著的紗布,才信了幾分。 圓喜跟在安平身后進了御書房,見到門口的他時,郁悶地撅了撅嘴。 哼,齊少師沒希望了,也許還能指望劉少傅“起死回生”,反正怎么也不能讓他這個妄圖高攀的侍衛上位! 前幾日因情傷心的周漣湘此時已經回到御書房當值,見到安平進殿,立即上前行禮:“參見陛下,漣湘之前因私廢公,有負皇恩,還望陛下恕罪?!?/br> 實際上直到現在她還在難過,可是如今她已是朝廷命官,不再是躲在首輔府內的千金小姐了,有些事情雖然艱難,也要面對。 安平見到她只是笑了笑:“還好漣湘回來了,朕手受了傷,你幫朕擬旨吧?!?/br> 她故意什么都沒說,其實是有意揭過之前那尷尬的一幕。她自己行事乖張不按常理,可是中規中矩的周漣湘卻的確因那日之事而受了傷,心中自然是帶著愧疚的。 周漣湘聽她這么說,心中輕松不少,道了聲是,走到一邊案后,研墨提筆。 安平道:“朕打算冊封少傅劉緒為參將,即日發往西北戍邊,你便這么寫吧?!?/br> 周漣湘聞言愣住,提著筆半晌沒動,她不禁有些詫異:“怎么了?” “敢問陛下……莫非是因劉公子拒絕了與微臣的婚事,所以才……” “怎么會?”安平沖她安撫地笑了笑:“慶之一向有心報國,朕只是遂了他的愿而已,你放心擬旨便是?!?/br> 周漣湘這才安下心來,提筆在黃絹上一筆一劃地寫下詔令。 圓喜憂傷地望著屋頂,看來劉少傅也沒希望了……午休時安平回到了寢宮,雙九領著御醫進殿為她換藥,一直站在旁邊守著,直到真的看到那道傷口,才算是徹底相信。 安平也由著他去,等御醫走后,才開口喚住了要離去的他:“雙九,你過來?!?/br> 她正倚在榻上,雙九聞言怔了一下,轉身走到她面前單膝跪地:“陛下有何吩咐?” 安平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垂眼輕輕看來:“吩咐沒有,倒是有質問?!?/br> 雙九心中一驚,默然不語。 “朕問你,上次你可是在酒里下了藥?” 原來是說這個。他心中說不出是緊張還是輕松,半晌才點了點頭:“是?!?/br> “你就這么想爬上朕的龍榻?” 如同被人生生扇了一耳光,雙九臉色微白,垂下眼簾掩蓋住難堪的眼神,咬了咬唇,低聲道:“屬下該死?!?/br> “行了,朕到今日才提醒你便是不打算追究了,但是你要記住,朕不是好蒙騙的,下次再用這種手段,朕可是真的會殺了你的?!卑财降氖种笡鰶龅貜乃鳖i間劃過,笑著收回了手:“出去吧?!?/br> 雙九起身退出了殿門,不自覺地出了身汗。還好她只以為自己是要爭寵,否則就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抱歉,本來要昨天更的,但是只碼了一半,今天早點更,明天仍然有更喲,大家周末愉快(^o^)/~ 四二章 劉緒離京時正是夏末秋初,天氣已漸漸涼爽,適宜趕路。 太傅自然是不舍的,之前他從未想過幼子會遠赴邊疆,還以為他這一生都會循著自己的足跡走上文官之路,然而聽了他的話后,又覺得不可荒廢了他的理想。何況他也明白,兒子選在這個時候離開,是因為安平陛下。 到了城門口,劉緒便不再讓家人繼續相送了,劉珂嘮叨了幾句在外保重的話,乘著馬車回府去了,臨行前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劉緒卻沒有停留,一夾馬腹便奔馳出去,卻又在十幾丈外勒馬轉身,靜靜地回望城門。 一去三千里,回來卻不知是何情景了。 “便知你這臭小子要偷偷地走!” 身后忽然傳來一人怒氣沖沖的斥責,他轉身看去,就見前面道旁站著焦清奕,旁邊是秦樽和坐在輪椅上的齊遜之。 “你們怎么來了?”劉緒愣了一下,翻身下馬。 焦清奕撇撇嘴:“當日我與恪勉一同入營時,你與子都兄前來相送,如今你也要入營了,做兄弟的怎么能視而不見呢?” 一旁的秦樽沒好氣地白了劉緒一眼:“不厚道,咱們本還打算為你餞行,你倒好,連出發的日子都不曾告知,若不是子都兄知會,我與錦豐只怕也趕不來?!?/br> 劉緒有些不好意思,一時間又不知該怎么解釋,便沒做聲。 “好了,送也送了,你們就少說兩句吧?!饼R遜之笑著看向身邊二人:“錦豐,恪勉,可否勞煩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話要單獨與慶之說?!?/br> 秦樽躲他還來不及,忙不迭地點頭就要走,只有焦清奕有些不滿,翻了個白眼道:“到底是親兄弟,還對咱們藏著掖著呢,哼哼……” 劉緒聽到那句“親兄弟”,心頭一緊,默默不得言。 他與齊遜之的確情同手足,上頭一兄一姐都性格沉悶,加上他這樣沉悶的,便有些說不來話,可是他與齊遜之卻頗為投緣。在他眼里,齊遜之沉穩淡然,親和有耐心,是極好的傾聽者,所以很多時候都愿意對他說心里話。 只是沒想到會走到如今這樣尷尬的境地。 “慶之……”突來的喚聲打斷了劉緒的思緒,一抬頭,便見齊遜之已經到了跟前:“可還記得當初在酒樓,錦豐打趣你我的話?” 劉緒微怔,稍一回想便記了起來。當年幾個好友相聚,焦清奕見他們關系親近,取笑說:“你們這般要好,若是將來喜歡上同一個女子該如何是好?” 當時齊遜之便搖著折扇轉頭朝他笑了一下:“不會的,慶之曾說過,他喜歡端莊優雅的女子,與我的口味可不同?!?/br> 劉緒哪有他那樣的臉皮,早就紅透了一張臉,半晌才“嗯”了一聲。 周圍安靜非常,只余風聲細細刮過樹梢的輕響。劉緒輕輕點頭:“記得?!?/br> 他永遠記得齊遜之說那話時的神情,眉似遠黛,眼若瀚海,篤定而自信,如今卻不想竟一語成讖。 齊遜之收回視線,抬眼看他:“我原本認為你不會改變,倒是錯了?!?/br> “我也以為自己不會改變……”劉緒迎上他的視線,似訴似嘆:“之前我一直想知道為何會出現那日的一幕,可是現在想想,又覺得都不重要了。我只想知道,子都兄你……是不是早就對陛下……” “是?!饼R遜之沒有絲毫遲疑便點頭承認。 劉緒臉色微白:“那為何……不曾告訴過我?” “你初入宮時,我以為你絕對不會喜歡上陛下,便沒有提及,等到發現你動了心,卻已來不及了?!饼R遜之嘆了口氣:“我沒想到你一陷進去便已陷了這么深,但終究是我的猶豫傷了你,你要怨便怨我,那日的事,陛下也是有苦衷的?!?/br> 劉緒沒有接話,過了好一會兒,走到一邊牽了馬過來:“子都兄未免小看了我,縱使再不濟,情與義我還是分得清的,我對陛下仍然有情,也未說過要放棄,可是不會牽扯進你我的情誼,無論陛下最終選擇誰,我都會敬你如兄長?!?/br> 齊遜之怔了怔,欣慰一笑:“慶之,你長大了許多,對不住?!辈皇且蚰侨罩露欣?,而是因為之前仍然將他看成了一個需要呵護的弟弟。 劉緒神情微動,卻終是沒再多言,利落地翻身上馬,朝他抱了抱拳:“子都兄,保重?!?/br> 齊遜之退到道旁,整袖抬手,回了一禮:“保重?!?/br> 聽到急促的馬蹄聲遠去,秦樽和焦清奕才從遠處踱了過來。 “誒?這就走了?”秦樽一臉失望:“還打算把他拖回城里去餞行呢!” “切,你無非就是自己想吃一頓罷了?!苯骨遛炔恍嫉夭鹋_。說著上前推著齊遜之朝城門口走:“要吃也是咱們倆吃,你在旁看著就成?!?/br> 秦樽氣得直磨牙,早就跟了上去。 到城門口時,有齊府馬車來迎,齊遜之笑道:“我倒是有心作陪,不過見這情形,你們還是自己去吧?!?/br> 焦清奕哪管他推辭,徑自跟在他后面爬上了馬車,還伸手朝秦樽招了招:“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子都兄莫不是走了一個兄弟,就不認我們這些兄弟了?” 秦樽跟著爬上車,便聽齊遜之幽幽地對焦清奕說了一句:“錦豐的嘴真是越來越利了,想來軍營是個好去處?!辈恢獮楹?,明明是尋常話語,聽在他耳里倒有了森寒的意味,登時打了個寒顫,心想還是別吃這頓飯算了。 正想著,有人在外打起了招呼:“咦,這不是齊府馬車嘛,難道里面坐著的是齊大公子?” 齊遜之揭了窗簾去看,一人端坐在馬上,笑瞇瞇地看著這邊。他微微一愣,趕緊抬手行禮:“見過攝政王世子?!?/br> “這般客氣作甚?”蕭竚笑著打馬近前,一身江湖裝扮,不仔細看根本認不出來他是堂堂攝政王世子。焦清奕和秦樽都立即掀了車簾要去行禮,被他抬手打斷:“出門在外,虛禮可免?!闭f著又看向了齊遜之:“家母還讓我去府上拜會令堂,倒不曾想在此處遇見了你?!?/br> 齊遜之的母親秦蓉與蕭竚的母親文素有過一段“孽緣”,這么多年倒是一直有往來,下面的小輩雖然說不上多熟稔,倒也處得不錯。 聽他這么說,齊遜之也笑了起來:“卻不知世子現下欲去往何處?” “哦,正打算入宮去探望陛下,齊大公子可要同行?” 蕭竚也是聽了不少有關他跟安平曖昧不清的傳言才有此一問,說話時還帶著nongnong的揶揄,可是齊遜之聞言卻沒有做聲,好半天才搖了一下頭:“多謝世子好意,在下已與秦焦二位公子有約,便不去了?!?/br> “原來如此?!笔捀m笑著點了點頭,分別對三人道了別,打馬而去。 馬車繼續朝城里前行,焦清奕扯了扯齊遜之的衣袖:“怎么,又答應與我們一起去吃飯了?出爾反爾要請客哦?!?/br> “請客?”齊遜之挑眉,眼神冷颼颼地掃向一邊的秦樽。 “呃,那……還是我請吧?!笨蓱z的秦公子捂著腰間的荷包,悲傷的淚水在心里流……>_<黃昏時分,宮中忽然來了三位稀客。人倒是不稀奇,只是三人一起入宮這樣的派頭實屬前所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