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安平嗯了一聲,又轉頭對焦清奕道:“至于錦豐,城外蜀王帶來的五千兵馬交由你訓練?!?/br> 焦清奕訝然:“蜀王的兵馬……屬下怎能接管?” 安平從袖中摸出兵符遞給他:“沙場兵將,只認兵符,這是我朝慣例,你放心便是?!?/br> 焦清奕趕緊接過,猶自驚異不止。 安平將折扇收起,正色道:“你們二人既是本宮舊識,也是本宮一手提拔的,此事乃是機密,之所以交給你們,卻不是因為這些原因。本宮相信你們有此能力,否則短短半年,坐于此處的你們不會是如此模樣?!?/br> 秦樽與焦清奕聞言頓時滿面肅然,心中隱隱升騰起驕傲和激動。 “但你們也要清楚自己的分量,兩方兵馬都不是初入軍營的毛頭小子,要想服眾,你們恐怕要付出比往常更多的艱辛?!卑财矫碱^微挑,笑了笑:“當然,若是你們打算放棄,本宮也可以去找別人,不必勉強?!?/br> 秦樽與焦清奕對視一眼,齊齊抬手行禮:“定不負殿下厚望?!?/br> 安平點了點頭,悠然展扇,這才算是剛剛開始…… 十九章 雙九仍舊在養傷,安平卻出入得比往常還要更加勤快。 前些日子,她的母后又從青海國尋了什么珍稀藥材寄送回來,她便打著送藥的旗號去看望了一下賣藝不賣身的齊少師。一身白衣男裝從庭院中走過時,恰好遇到當晚不慎撞見她跟齊遜之“親密無間”的小丫鬟,后者頓時嚇得一路狂奔離開了。 她可不想被杖斃呀!>_<這之后安平又去sao擾了一番蜀王,惹得他又是一陣狂摔東西后,淡定地去城外焦清奕訓練的地方偷瞄了兩眼。 用秦樽和焦清奕可以很好的掩人耳目,但是老實說,情形不容樂觀。她不打算給焦清奕壓力,也就沒有現身,便又悠閑地駕著車回宮去了。 剛進入宮門,恰好撞見正準備出宮的周漣湘。不過她并不是一個人,劉緒也在旁,二人一同朝宮門處走來,有說有笑。安平本想不動聲色地走開,卻被眼尖的周漣湘發現,未及動作,已見她快步上前行禮。 “免禮吧,”安平擺了擺手,笑著問了一句:“女官甄選結束了吧?” “回殿下的話,是結束了,今日漣湘入宮正是為了向太后稟明此事,她老人家也對此十分關心?!?/br> “嗯,本宮事務繁忙,太后那里多虧有你相伴,如今既已結束,便安心等待結果吧,本宮相信你會脫穎而出的?!?/br> 周漣湘聞言大受鼓勵,連聲應下。 安平點點頭,轉身要走,卻見劉緒站在一邊,似乎想要上前行禮,又有些猶豫,不知在糾結什么。她笑了笑,說了聲“少傅也免禮吧”便大步離去,臨走還不忘揶揄地掃了二人一眼。 劉緒接觸到她這似笑非笑的眼神,頓時明白她這是誤會了,不禁有些懊惱。 剛到東宮門口,便見雙九披著一件單衣倚門而立,見到安平出現才面露輕松之色:“殿下怎能單獨出宮,萬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安平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笑得情意綿綿:“還是雙九關心本宮,真不枉本宮疼你一場?!?/br> 雙九羞赧地垂了頭。 圓喜在一邊翻了個白眼,一轉頭卻又愣住,吶吶地喚了一聲:“殿下……” 安平回身,就見劉緒站在身后幾丈之外,眼神受傷地看著自己,而后轉頭就走,腳步迅疾。她稍稍一愣,想了想,終究還是跟了上去。 一直快到宮門口,安平快走幾步,上前扯住劉緒的手腕才迫使他停了下來。 “慶之,怎么了?” 劉緒轉過身,卻低著頭沒有看她,聲音低啞澀然:“其實微臣剛才是想同殿下做個解釋?!?/br> “解釋什么?” 他深吸了口氣,手捏成了拳,沉聲道:“適才殿下定是誤會了,微臣與周小姐之間并無瓜葛,實際上微臣現在已對周小姐沒了當初的心思?!?/br> 安平的眼神輕輕一閃,笑了笑:“何需同本宮解釋?” 劉緒霍然抬頭,猛地抽出被她握著的手腕,一臉憤色:“是啊,微臣何必同殿下解釋!反正殿下也不在乎!” 話剛說完,他像是猛然驚醒,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一張臉也燒紅起來,羞憤難當之際,連忙轉身就走,但沒走幾步又停住了腳步。秋風蕭瑟,他的背影孤傲的猶如欲待振翅的蒼鷹,頭未回,只是低聲說了一句:“殿下總是有本事讓人氣憤?!?/br> 讓人氣憤,卻又偏偏讓人記掛,有時候真是憎惡自己。 安平垂下手,站在原地未發一言,看著他漸行漸遠,輕輕嘆息了一聲。 知我心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氣候轉寒,到了晚間已有了幾分冬日氣息。 安平坐在御書房里批完最后一道奏折,忽而想起什么,抬頭問圓喜:“今日齊少師可來過?” 圓喜認真的想了想,搖了搖頭:“并未來過?!?/br> 她皺了皺眉,白天他明明說了有事要稍后入宮來稟,怎么到現在也沒到?雖然是債主,但連監國都敢糊弄,還真是膽兒肥了啊。她笑著搖了下頭:“罷了,回寢宮吧?!?/br> 第二日御書房中議事,諸位大臣不免又提到了蜀王被禁足之事。大概是見風頭已過,許多大臣都開始試探著為他求情了。 安平毫不驚訝,但也沒表態,讓諸位大人很是糾結。 議事完畢,眾人退出,唯有大學士齊簡留了下來。 “殿下……”他眼神閃爍,似有些尷尬,吱唔半晌才繼續道:“不知犬子昨晚是否……叨擾了殿下,老臣有愧啊?!?/br> 安平一愣:“什么?” 齊簡聽她反問,越發尷尬,耳根都紅了起來:“昨日傍晚犬子入宮,后一夜未歸,老臣猜想,應當是歇于殿下處了……”越說聲音越小,最后他竟難堪地干咳起來。 安平卻皺緊了眉:“你說他一夜未歸?” “是?!卑?,您還一直追問干嘛呀?多不好意……→_→“可是他并未入宮?!?/br> 原先還在赧然的齊簡瞬間被這道驚雷砸醒:“什么?” 安平垂眼沉思了一瞬,問道:“他身邊的隨從可回府了?” 齊簡面露慌亂,連連搖頭:“未曾?!?/br> “那便是了,若是本宮留他過夜,定會打發隨從回去稟報的?!?/br> “那……”齊簡的膝蓋軟了一下:“難道是失蹤了?” 安平沒有接話,起身快步走到門邊:“圓喜,取本宮令牌,調三百禁衛軍,于全城搜索,一定要盡快找到齊少師?!?/br> 圓喜趕忙領命去辦,齊簡經此一嚇,早已面無人色:“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放心,不會有事的?!卑财桨矒岬卣f了一句,心里卻并不輕松。 齊遜之一向與人無怨,忽然失蹤,必定是跟她有關,而近日她得罪的,也就是蜀王了。奪兵符一事她早有圖謀,齊遜之只是猜了出來,并未參與,所以矛頭必然是沖著她來的。既然能在他入宮時將之劫走,必然是早就計劃好了。 時間過去許久,她一直在桌后坐著,不動聲色。齊簡卻像是失了魂,一刻不停地在殿中轉悠,時不時地問一聲:“殿下,怎么還沒消息?”她只有好生撫慰,眉頭卻不禁越皺越緊。 畢竟拖得越久越有可能出事……“殿下!”圓喜忽然跌跌撞撞地沖進來,喘著氣稟報:“齊少師的發帶在半路尋到了,奴才們沿途找尋,最后發現距離最近的宅子是前任京兆尹的府邸,遂先行包圍了那里,立即入宮來報?!?/br> 齊簡忙道:“定是遜之半路留下的記號,殿下快命人入府查探吧?!?/br> 安平抿唇不語。前任京兆尹縱子行兇一案,她算是下了重手,兇手已被問斬不說,其家中全部男丁均被流放三千里,女眷也皆入奴籍。此事怎會跟他們扯上關聯? 她想了想,起身取過擱在一邊的披風系在身上,大步朝外走去:“本宮親自去看看,齊大學士也一起來吧?!?/br> 不用她說,齊簡也趕忙跟上去了。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廢棄的宅邸前,安平剛下車便見有人快馬加鞭地趕了過來。 是劉緒。 昨日的氣憤別扭一掃而空,此時的他滿面焦色:“殿下,微臣四處尋找過了,只有這里最有可能?!?/br> 安平看了他一眼:“慶之怎會知曉子都失蹤一事?” 圓喜在旁道:“奴才們尋找時,半路遇到了少傅大人?!?/br> “原來如此?!卑财近c了點頭,當機立斷地揮了一下手:“立即入府搜查,一個地方也不要放過?!?/br> 禁衛軍領命紛紛朝府門涌過去,然而剛撞開大門里面便沖出了許多黑衣人,當即就與士兵們混戰到了一起,看模樣倒與當日刺殺安平的刺客很相似。 劉緒連忙擋在安平身前:“殿下與齊大學士快上車避一避?!?/br> 安平看了一眼那群奮戰中的黑衣人,說了句“留活口”便轉身登上了車。齊簡則滿面憂色,遲遲不愿上車,最后被劉緒一掌擊暈才算了事。 外面一片混亂,安平卻在暗中沉思。剛才看了那些黑衣人的身手,武藝并不算高強,面對三百禁衛軍,被拿下是遲早的事。幕后之人是打算讓他們做替罪羊么? 想到這點,她似是明白了什么,原先的擔憂也減輕不少。 果然,很快外面便恢復安靜,劉緒在外稟報:“啟稟殿下,賊人大部分被斬殺,只有五人被活捉?!?/br> 安平揭簾而出,向府門處掃了一眼,點了點頭:“押到大牢,等候審問,馬上派人入府搜查?!?/br> 圓喜已經帶人進去,劉緒卻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怎么了?”安平轉頭看到他的神情,不免有些奇怪。 “殿下……”他頓了頓,接著道:“適才被捕的幾人中,微臣看見了個熟人,乃是前任京兆尹的長子,他既在此,定是那些賊人欲尋微臣報仇,反倒抓錯了人?!?/br> 安平這才想起他昨日的確也進了宮,而且按照齊簡的說法,他離開沒多久,便是齊遜之入宮的時間。 “原來如此?!卑财饺粲兴?,這般說來,這個計劃還真是周密。 “不過……”劉緒忽又想起一事,越發尷尬,聲音也壓低了不少:“不知子都兄有沒有事,因為微臣聽聞那長子十分暴戾,以前在府中就經常打罵下人……” 安平皺眉,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恰好圓喜過來稟報:“殿下,西邊最后一間廂房有動靜,奴才已經叫人過去了?!?/br> “叫所有人都別動!” 她驀地喝了一聲,便聽劉緒在旁接話道:“殿下,微臣與子都兄情同手足,還是讓微臣去吧?!?/br> 安平點了點頭,多虧劉緒有心,若是堂堂少師受了折辱,便不該這般暴露于眾人眼前。 二十章 西邊最后面的一間廂房很僻靜,也很簡陋,只有一扇老舊的木門遮掩,上面還爬滿了蛀洞。禁衛軍們剛才老遠就聽到安平的命令,全都嚴整地立于門邊,誰也沒敢動作。 安平大步走近,在門邊停住,看了一圈眾人:“都打點起精神,保護好少傅安全?!?/br> 士兵們會意,立即嚴陣以待,以防屋中生出突變。 劉緒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在門邊稍微停駐片刻,并未聽到多余的聲響,其中定然沒有刺客。手中稍微用了力氣,將門推開到只容一人進入的大小,他閃身進入,然后立即掩門,外面的士兵半分也未窺得室內光景。 屋子不大,滿是灰塵,角落處堆放著雜七雜八的物事,地上鋪著茅草,隱隱透出一股刺鼻的霉味。他掃視一圈,在看見被丟在一角的輪椅時,輕輕舒了口氣。 齊遜之坐在鋪著茅草的地上,雖然披頭散發卻衣裳周整,不像受過折磨。他閉著雙眼,安靜的好似一尊塑像,仿若置身化境,眉眼安寧。 劉緒走近蹲下,平視著他,未曾言語,卻見他已自己睜開了雙眼,黑眸清亮,無半分驚訝,只微微一笑:“慶之,你來了?!?/br> “嗯,子都兄,你受苦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