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不,只有一個?!蔽矣檬挚隙ǖ恼Z氣說道。 他歪著頭,狐疑地看著我:“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個嫌疑人又是誰?” “就算告訴你那人是誰,你也未必會信?!?/br> 陸浩覺得堂弟一臉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就焦急地催促道:“快說,那人叫什么?” “你真想知道?” “少啰唆!快說?!?/br> 我并沒直接說出名字,舉起手臂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 “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現在在圈子里,而我在外面,我們的視角不同,看到的事物就截然不同?!蔽翌D了頓,聲音高了八度,“只要你從圈子里跳出來,即便是我不說,你也能猜到那人是誰!” “少跟我兜圈子!” 陸浩被我的話氣急了,跨前一步,雙手抓住我的肩,用力要晃了幾下:“你到底說不說?” 我掙脫開他的手臂,向后退了半步。陸浩焦躁的樣子定格在我瞳孔里,我想,他很難從圈子里跳出來,但此刻卻不能告訴他。 “那個嫌疑人就是——蘇可曼!”我神情嚴肅,一字一頓地說。 陸浩先是一愣,隨即失望地嘆了口氣,像xiele氣的皮球似的坐在臺階上。過了好一陣,他才仰起頭,指著我的腦袋說:“你這里是不是病了?病得還不輕呢!” 我冷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你要弄清楚,蘇可曼是受害者!”陸浩說,“而且,在我們警方查明‘松江公園襲擊案’的真相之前,許蕾就已經被謀殺。也就是說,蘇可曼不可能在不知道襲擊自己的人是誰的情況下,去謀殺許蕾。換言之,她沒有作案動機!” 我沒做任何反駁,安靜地聽他往下說。 “我知道你想反駁!反駁她們二人之間的恩怨,會讓她預感到襲擊自己的人是許蕾??杉幢闳绱?,那也只是預感罷了,又有誰會為了預感去謀殺呢?”他從臺階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繼續說,“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第一次見到蘇可曼時,她曾說……你等一下,我給你回放我們之間的對話?!?/br> 說罷,他從隨身包里取出一個錄音筆,鼓搗了幾分鐘后,里面傳出一段對話—— “警方也和我的想法一樣吧?”聽得出這是蘇可曼的聲音。 “嗯?什么想法?” “啊,也許這是查案時要嚴守的秘密。我的意思是,警方也認為襲擊我的人和連環jian殺案的兇手是同一人吧?” “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根據現場的物證和兇手作案時使用的毒藥,我們警方初步推斷是同一人作案?!?/br> “果真和我預感的一樣?!?/br> 陸浩關掉錄音筆,抬高聲音說:“你聽到了吧?剛才那段對話足以證明,當時蘇可曼猜測襲擊自己的人是連環案的兇手,而非許蕾!因此,她決不存在謀殺許蕾的動機!” 此刻,我聽陸浩說出“動機”二字,不禁在心里畫上一個大大的問號:“究竟是什么,讓蘇可曼產生了謀殺許蕾的動機?” 我雖猜不到謀殺動機,但一想到蘇可曼費盡心思布下的縝密詭局,以及潛藏在案件背后的深深惡意,就能預感到——這必定是非同尋常的仇恨促成的謀殺動機! 看我緘默不語,陸浩又嚴肅地補充了一句:“除了作案動機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蘇可曼一直躺在醫院里,沒有作案時間!” “完美!真是太完美了!” 他話音剛落,我就舉起雙手鼓掌,由衷地夸贊道。 也許是沒料到我會鼓掌,他怔怔地看了我半天,嘴角慢慢浮出得意的笑容:“你小子心服口服了吧?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我淡淡一笑,說:“堂兄,你理解錯了。我并不是說你的推理有多完美,而是這起案子的通篇布局很完美,不僅騙過了你們警方的眼睛,還把你們當成工具來利用,但你們卻渾然不知,儼然成了她手中的棋子,任由擺布!” “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輕!” 他對我的話置若罔聞,無奈地甩了甩胳膊,說:“好了,你別啰唆了,我還要回去繼續查案?!闭f完,他轉身就走。 “等一等!” 我上前幾步拉住他,懇求道:“我剛才說的都是認真的,堂兄,你務必要相信我!” “相信你?”他又露出煩躁的表情,用嚴厲的口氣質問道,“你有證據證明蘇可曼是嫌疑人嗎?” “沒有?!?/br> 我不得不實話實說,迄今為止,我還沒發現關于蘇可曼謀殺許蕾的任何證據。我想,就算是警方去調查,也很難找到實質性的證據。 “既然沒有證據,那就只能算是你的猜測和臆想。而現在大量證據表明,蘇可曼不是嫌疑人?!标懞频碾p手在半空攤開,“你說,我還有理由去相信你的話嗎?” “我不知道怎樣說你才能信我。這樣吧,我舉個例子?!笨此c頭,我問道,“你知道萬有引力定律吧?” 他再次點頭,反問道:“怎么,你想給我上一節物理課?” 我沒接話,舉例說:“假設某顆恒星射出的光線,經過太陽附近射到地球,我們看到它在a點,那么a點就是它的真實位置,對吧?” “當然?!彼焓衷诎肟债嬃艘粭l直線,“因為,光是沿直線傳播的?!?/br> “沒錯,光在同種均勻介質中會始終沿直線傳播,人眼就是根據光的直線傳播來確定物體的位置。而宇宙處于真空狀態,介質均勻,光必定會沿直線傳播?!蔽逸p嘆了口氣,“但很遺憾,我們看到的a點,并非該恒星的真實位置!” 他露出驚訝的表情,想了想,問道:“是大氣層的折射,產生了偏差?” “不,那很微弱,可以忽略不計?!?/br> “嗯?那是為什么?” “強大的萬有引力!”我解釋說,“我剛才刻意強調,該恒星的光經過太陽附近射來。而太陽的質量相當大,會產生強大的吸引力,就連光線也會被吸引,產生曲線運動,所以我們的rou眼會出現偏差!” “哦,原來是太陽的強大引力造成的?!彼曰蟮乜粗?,“可你說這些……與蘇可曼是嫌疑人沒什么關聯???” “有很大關聯?!?/br>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不僅意味著他能否相信我,還決定著案子偵查的方向,必須把他拉到和我一樣的軌道上來,于是字斟句酌地說:“你現在掌握的證據和證詞,就好比rou眼看到的恒星所在的a點,看似真實,但并不真實。因為你并不知道,在某處正有一顆質量巨大的太陽——她布下的詭局——輻射出的吸引力,影響了你的正常思維!” 聽完這番話,陸浩臉上浮現出驚訝、迷惑的復雜表情,接著垂下視線,蹙眉盯著幾米外的臺階。我看得出,他正結合那些所謂的證據和證詞,反復推敲我剛才說的話。 忽然,陸浩抬起頭,冷峻而銳利的目光落在我臉上:“你告訴我,蘇可曼究竟布下怎樣的詭局?” “還有很多疑點沒解開,所以,她布下的詭局我還沒讀懂?!蔽铱嘈σ宦?,“正如你所說,她沒有作案時間,作案動機更是不清楚?!?/br> “什么?說了半天都是空談!” “不,我下午在松江公園做了個實驗,更加印證了我的推理?!?/br> “你做了什么實驗?” “根據蘇可曼的證詞,她走出地鐵站的時間是深夜10點15分,襲擊事件發生在10點40分,也就是說,她步行25分鐘才抵達公園中央的涼亭附近。然而,從地鐵出口到公園中央的距離并不算遠,正常人的速度七八分鐘足以抵達,而她為什么會花費25分鐘?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她是孕婦,你忘了嗎?”陸浩提示說,“而且還穿著高跟涼鞋,走路的速度肯定比常人慢很多?!?/br> “高跟鞋也是可疑之處!你想,懷孕6個月的孕婦有必要穿高跟鞋出行嗎?” “有誰規定孕婦不能穿高跟鞋?你這是雞蛋里挑骨頭,我覺得沒什么可疑的?!?/br> “可她平時很少穿高跟鞋,特別是懷孕以后?!?/br> “嗯?你調查了?” “當然,我特意詢問過‘大嘴巴’老師?!?/br> 他單手摸著下顎,猜測說:“但也存在出門時著急,穿錯鞋的可能?!?/br> “好吧,那就再回到時間問題上?!蔽艺f,“如果以我的速度來衡量,誤差會很大。很幸運,我在公園附近先后碰到兩個孕婦,請求她們幫我做了實驗。我告訴她們,要以著急的心態走到公園中央,結果分別以12分鐘和15分鐘抵達,而后者懷孕7個月,也穿著高跟鞋?!?/br> “這么說,她比這兩個孕婦至少多用了10分鐘才抵達?” 我不置可否,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么多耗費了10分鐘?” 他托著下顎想了想,一臉茫然。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但要驗證是否正確,需要你的配合?!?/br> “快說,什么猜測?” 我湊近一步,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陸浩聽完一臉的震驚,繼而連連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第7章 解密詭局 1 兩天后,清晨。 天空布滿了厚厚的濁云,晨曦艱難地穿過云層,將不明不暗的光線灑向京海市上空。 陸浩嘆了口氣,慢慢收回視線。他現在的心情,就像戶外的天氣一樣陰郁、沉重。全國通緝令下達了兩天,但連環jian殺案的兇手仍逃匿在外,沒有一點蹤跡可尋。他很擔憂,生怕兇手從此人間蒸發,再沒有機會為慘死的女友和無辜的人伸張正義。 然而,“許蕾毒殺案”更是讓他感到棘手。警方之前認定的三個嫌疑人,都排除了作案的可能性,兩天過去了,案子陷入僵局。 不過,那天在醫院的樓梯間里,堂弟曾告訴他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蘇可曼具備謀殺許蕾的嫌疑。 當時,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因為如果蘇可曼是兇手,警方之前的偵查就掉進了圈套里,完全迷失了方向,成為被cao控的人偶。正如堂弟所說:這起案子的通篇布局很完美,不僅騙過了你們警方的眼睛,還把你們當成工具來利用,但你們卻渾然不知,儼然成了她手中的棋子,任由擺布! 之后,堂弟伏在耳邊,說了一番讓他感到十分震驚的話:“那天深夜,蘇可曼從地鐵口走到公園中央的速度,肯定不比兩個孕婦慢。但為什么會多用了10分鐘呢?我仔細想過后認為,她用這10分鐘時間做了一件事——偽造公園襲擊案的現場!也就是說,許蕾襲擊蘇可曼的案子根本不曾發生,而你們警方在現場提取到的物證,都是偽造的。她這樣做的目的看似偽造連環jian殺案的現場,實則是為了嫁禍給許蕾!” 陸浩當然不相信堂弟這番話。他認為,如果“公園襲擊案”真的不曾發生,那么,蘇可曼就是用氯仿迷昏自己,親自動手打掉了親生骨rou。這兩件事,任憑哪一件都是讓人不寒而栗,難以接受的。不僅如此,警方現在掌握的所有證據和證詞都將是偽造的,之前的所有推理和偵破結果都將被徹底顛覆! 但是,案子陷入僵局后,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堂弟的話。 帶著諸多疑惑,他這兩天又去新起點高中進行了走訪調查,并側面打探蘇可曼和許蕾之間的關系,以及蘇可曼遭到襲擊后的看法。反饋的信息基本一致:她們以前是很好的朋友。真沒想到許蕾會那樣不擇手段,不但搶走了好友的男友,還設下歹毒的詭計,殺死未出世的孩子,她真是死有余辜! 若在以前聽到這樣的反饋信息,他不會覺得驚訝,但一想到堂弟的那番話,不禁感到背脊發涼,心底升起一陣陣寒意。如果堂弟的猜測是正確的,這一切就都是蘇可曼布下的局,她不僅成功謀殺了許蕾,逃過警方的追查,還毀掉了許蕾生前的名譽,而我們警方真的成了被她利用的工具! 那一刻,他猛然覺得堂弟的猜測或許是對的。 但是,蘇可曼為什么要謀殺許蕾,并毀掉其名譽?她的作案動機是什么?真的只是她在證詞中所說的三角戀關系嗎?還有,她沒有作案時間,又是怎樣成功謀殺了許蕾呢? 一連串難解的疑問從大腦里涌出來,讓陸浩感到束手無策,不知從何查起。不過冷靜下來細一想,還是應該從案子的根源——“公園襲擊案”查起。 當他換個視角,重新審視“公園襲擊案”時,發現所有的證據和證詞,都證明蘇可曼只是單純的受害者。而且這起案子已結案,各大新聞媒體都進行了相關報道,要想重新偵查取證,上級領導肯定不予批準。但此案與“許蕾毒殺案”相關聯,要想偵破后者,前者就是突破口。 雖然堂弟一再強調,蘇可曼布下的詭局堪稱完美,警方絕不會查到任何證據。但陸浩認為,任何犯罪都不會是完美的,都有跡可循。如果兇手真的是蘇可曼,就算暫時沒發現她犯罪的證據,但并不意味著永遠不能發現。 此刻,陸浩從包里取出錄音筆,打算把第一次與蘇可曼見面時的對話聽幾遍,試圖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反復聽過三遍之后,他沒發現任何線索,失望地關掉錄音筆。他轉念一想,既然能布下縝密的詭局,還怎么可能在如此明顯的地方留下線索呢? 陸浩起身,一邊在辦公室里來回踱著步子,一邊思索著從哪兒能找到線索。 忽然,他想到了蘇可曼的主治醫生。 “公園襲擊案”發生后,那位醫生挽救了蘇可曼的生命,是在那個特殊時期和她接觸最多的人?;蛟S,能從醫生那里了解到什么。于是,他抓起車鑰匙,走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