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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宋朝之寡婦好嫁在線閱讀 - 第11節

第11節

    “婢子代夫人問過了。老爹說,夫人前次幫了他的大忙,他回去后便時刻記著給夫人尋提到的白牡丹。前幾日曉得有一處人家有,便過去求買。恰巧那家人要搬遷至南方,正對園里的這牡丹如何處置犯愁。曉得老爹是要買了給個養花極其精到的人,便賤價賣了,說總好過在路上枯死。便是帶到南方,只怕水土不服也養不活,白糟踐了東西?!?/br>
    淡梅哦了一聲,仍是笑道:“老爹有心了。錢總是要給的?!?/br>
    “婢子也問過了。老爹說夫人有恩于他,這是他的心意,萬萬不敢收錢。說了便卸下了花走了。婢子見夫人在睡,這才不敢驚擾的?!?/br>
    這樣品相的牡丹,再賤價也是賤不到哪里去的。黃花戶養花為生,淡梅哪里肯這般白收了他送來的花。心中便想著哪日要過去一趟致謝,一并把錢也給了。

    花既是送來了,淡梅便叫了人過來將臨時移栽的大瓦缸打破,連泥小心抬了出來,栽在了起頭三株牡丹的那塊地上。待事情都完了,也快晚膳時分了。剛過去凈了面手,卻見徐管家過來了。

    那徐管家前頭有事的話,大多都是早間過來的。此時見他來,淡梅還道是徐進嶸對自己惱恨未消,叫他過來對老太太傳話說今日不來的。轉念一想便又啞然失笑了。那人即便當真不來要稟下他娘,隨便派個小廝便是,哪里會勞動徐管家親自過來跑一趟的。當下便問是何事。

    徐管家恭恭敬敬行了禮,這才說大人覺著慧姐這般歲數了還居在此處不妥,故而命他過來接了回去。

    淡梅一聽此話,便曉得是自己那女論語批注惹下的余禍。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徐進嶸必定是對自己不滿至極,怕女兒跟在自己身邊被帶壞了,這才叫徐管家把她接了回去的。

    淡梅雖是有些不舍慧姐,只她終究是徐家的嫡女,當初叫自己教養,不過是徐進嶸的一時之意,現在他改了主意,自己總不好拉扯不放。猶豫了下,叫徐管家等著,自己便去了慧姐屋子。

    慧姐正與短兒在玩院子前老樹下新吊起來的一個秋千,兩人笑得吱吱咯咯的,突聽淡梅說要接她回去,第一句便問“你可也回去?”見淡梅搖頭,連秋千也不蕩了,只怔怔扶著繩子坐板兒上,眼里便起了泡淚。

    淡梅有些不忍,正想著怎生哄她,慧姐已是下了板子,抓住淡梅袖子可憐巴巴道:“母親幫我跟爹說下,我不要自個回去,只想和你住一塊?!?/br>
    淡梅心想那徐進嶸既起了這樣的念頭,本來針對的就是自己,自己若是再強留不放,只怕有些不妥。猶豫了下,突然想起還有個人可以壓下徐進嶸,便彎腰附耳到慧姐跟前說了幾句?;劢阊劬σ涣?,立時便往老太太屋子里去了。

    那慧姐本來就是個聰慧的小姑娘,只不過從前被壓制得過甚,加上懼怕那個從未在自己面前露出過笑臉的父親,這才行事呆板了些。這半年下來,天性漸露,又被淡梅教導了在祖母面前要嘴甜會撒嬌,與老太太處得已很是親密。此時被提醒,急忙便過去搬救兵了。

    徐管家正在外面等著,想起午后自己趕到賀功宴場,自家大人覷空出來,交代了些別的事后,轉身都走了五六步,仿佛又臨時起意般地停了下來吩咐自己如此行事時,面上竟是露出了絲郁懣之色。當時便極是驚訝。隱隱猜到應是和這位住在園子里的夫人有關,只又不曉得到底出了什么事,竟會惹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自家大人如此失態。

    徐管家正暗自揣測著,聽見對面起了陣腳步聲,抬頭望去,卻見是老夫人過來了,急忙收了心思迎上前去。

    “我孫女跟我住的好好的,如今送回去做什么?要回去也過幾日再說。老婆子我自有主意,我兒子處我會跟他說道。你先去了?!?/br>
    雖不過三兩句話,徐管家卻曉得自家大人平日里對這老太太很是孝順,除了半年前娶了如今這位夫人之事,其余大多都不會違逆了她意思。此時哪里還會多說什么,唯唯諾諾應了便告退離去了。

    淡梅晚間收拾妥當了,坐桌前揣測了下。按著徐進嶸今日早間的情況和派人要接回慧姐來看,只怕對自己很是生氣,今晚應該會留在主宅西院里不過來了。

    淡梅嘆了口氣,倒不是嘆他不來,而是覺著自己現在就像只寵物貓。那男人覺著對她有幾分興趣,心情好便來逗弄幾下,一旦被貓給抓了下,就老羞成怒拂袖而去,想來此時心里十之八九在想著晾她段時日,免得恃寵生嬌。世上男人大抵都是如此了。

    淡梅托頭想了一會,便覺著眼皮子又酸脹了起來,撐不住要合下,身上亦是有些酸痛,便早早上床歇下了。正睡得迷迷糊糊不知什么時辰,卻是被一陣聲音給吵醒了,睜開了眼,便覺頭痛欲裂,手腳酸軟,身子飄得仿佛要離了錦緞褥子。

    淡梅剛勉強坐了起來,卻見帳子已是被人一把撩了起來,赫然是那徐進嶸過來了。只見他坐到了榻邊,一動也不動,只是沉著臉看著她。

    淡梅心中哀嘆一聲,還道他不來的,沒想到竟又過來了。自己這般不等著他過來一同入帳便管自睡去,只怕又是添了項不是。面上也沒現出什么,只垂了眼低聲解釋道:“我見你早間那般離去了,還道你不來,又覺得有些乏,這才早早睡了的?!?/br>
    淡梅有氣沒力,坐那里便有些弱柳扶風的模樣,面頰起了桃紅,說話聲也是嬌嬌軟軟的,和平日不大一樣。徐進嶸不知她身子不適,還當她故意做出這般姿態在向自己服軟,心頭那郁悶之氣便散去了大半。

    淡梅說完了話,半晌不聽他應,便微微抬眼看了過去。見他仍那樣側頭望著自己,只面上神色比起起先卻是緩和了不少。她哪里曉得他心思,又勉強坐了一會,覺著口干舌燥,也不敢勞動他去伺候自己,掀了被子爬出去,趿了軟繡鞋想去那圓桌上倒水喝。腳剛踩地站了起來,覺著一陣頭暈,一個站立不穩便要軟了下去,卻是被身邊那男人伸手給接住了,一下被抱著坐到了他大腿上。

    二十七章

    “慧姐找她祖母攔了徐管家,這主意是你給她出的吧?”徐進嶸低頭看著淡梅,不緊不慢道,“你本事真當不錯,何時便收服了那悶葫蘆般的丫頭叫她對你死心塌地了?我是不想她學了你那些稀奇古怪的念頭,這才叫搬回大宅子里住的?!?/br>
    淡梅略微掙扎了下,只他手箍住自己腰,哪里動得了半分,便嘆了口氣道:“三爺,我哪里敢禍害了慧姐。我曉得自己錯了。你就松開了我吧,我還要去倒茶水呢?!?/br>
    “我不渴?!?/br>
    淡梅聽徐進嶸這般應道,掐自己腰的手更緊了,連氣都有些透不出來,一時不知是該哭還是笑。

    “我渴……”

    淡梅話未說完,便覺一陣氣悶,挺不住軟軟地便趴到了徐進嶸胸口。徐進嶸低頭,見她眼睛微闔,臉頰紅成一片,呼吸有些急,這才覺著了異樣,抬手探了下她額頭,臉色微微一緊,一下抱她放到了身后床榻之上便快步往門口開了閂,高聲叫人快馬去往城里請郎中了。

    淡梅靠在枕上,微微閉了眼,等那陣子氣悶暈眩感過去了,剛想再坐起來,便覺自己后背被一手掌托起,唇邊沾到了濕潤之感。睜眼見是徐進嶸正扶著自己,端了個茶盞在喂水。

    淡梅口干得厲害,茶水入口竟也覺著泛甘,咕咚咕咚喝光了一盞茶,有些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唇看了眼他。徐進嶸竟也曉得她意思,輕輕放下了她躺平,到桌前再倒了盞茶回來。

    淡梅就著他手喝了兩口,微微抬眼,卻正撞到他望著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一時吞咽失調,嘴里的那口水竟是嗆了起來,咳得面紅耳赤,連眼淚都出來了。

    徐進嶸放下了手中杯盞拍她后背,待那陣子咳歇了,這才皺眉道:“怎的跟個娃兒一樣?喝口水也嗆住?!?/br>
    淡梅一時被他噎住,心想還不都是你盯著看我喝水害的。只方才那一陣咳嗽下來,頭殼便似和腦仁分了家地各自滴溜溜在轉動,哪里還有力氣和他說話,又躺了下去。這才有些后悔自己仗了身體好,早間的時候沒想到去喝碗熱熱的姜糖水驅寒,弄得現在自己這般難過。

    淡梅這身子雖瘦弱了些,只平日卻幾乎沒怎么得過病,所以早間雖受涼了也不大在意,以為捂了被褥睡一覺便會好,哪知現在一覺醒來,那病勢卻是來勢洶洶。頭昏沉得厲害,身上感覺又極冷,縮著便似跟只病貓似的。

    “已經叫人請郎中去了。你再忍忍。等下便好?!?/br>
    徐進嶸不知何時已經和衣上了榻,一手抱了淡梅到自己懷里摟住用被子蓋了,一手把她額頭有些散亂的發給理平整了,低聲安慰。

    淡梅覺著他摸自己頭發的手略有些僵硬,話說出來似乎也帶了絲不自然的味道,應該是不大習慣這樣撫慰人的動作和言語。只被他這樣抱著,身上卻感覺暖了些,便蜷著一動不動。

    淡梅昏沉了不知道多久,被帳子外一陣sao動驚醒。徐進嶸不知何時已經下榻了,聽見他在和個男人說話。那男人聲音聽著有些熟,仿佛前次給自己看過的胡郎中。

    胡郎中見帳子外伸出只纖纖玉手,一下便想起前次這女子無病裝病的情景。還道她此番又半夜鬧將起來折騰自家男人。伸指一搭,這才曉得原來是真病了。

    “夫人脈象浮緊,陽氣在表,輕取即得,乃是個太陽經癥,想是疲累失調,這才風寒之邪外襲、肺氣失宣所致?!?/br>
    胡郎中一番診斷下來,提筆寫了方子。此時節最容易得此癥狀,胡郎中也是個有經驗的,所以來時早早便已是先備了藥。徐進嶸便叫人拿了過去煎。待送走了胡郎中,淡梅便聽徐進嶸在那里問屋子里還站著伺候的妙春妙夏并另些個丫頭婆子:“我今早離去時夫人還好好的,怎的晚上就得了風寒?可是你們白日里服侍不周?”聲音里隱隱帶了責備之意。

    淡梅咳嗽了幾聲,便聽一陣腳步聲,徐進嶸已是掀了帳子來看她了。

    “我自己今早沐浴之時睡了過去,與她們無關?!?/br>
    淡梅話說完,便見他眉頭蹙了起來,神情仿佛有些不快。嘆了口氣,心里討厭,閉上眼睛不去看了。

    那煎出的藥汁被送了上來,待稍涼了些,徐進嶸便親自端了過來,一手扶起淡梅要喂她喝下去。

    藥汁煎得極濃,淡梅聞到那味道便欲作嘔,勉強喝了一口,臉已經皺得跟苦瓜似的。

    “你既是風寒侵體,把藥喝了發些汗才好得快。聽話些快喝了下去,等下含片梅就不苦了?!?/br>
    淡梅聽他竟這樣柔聲跟自己說話,便似在哄孩子般,一下起了身雞皮疙瘩,哪里還敢看他此時神色,閉了眼睛捏了鼻子一口氣灌了下去,接了茶缸漱了下口吐在盆盂里便躺了下去,見徐進嶸又要喂自己梅片,急忙搖頭。

    徐進嶸也未勉強,待屋子里人都去了,閂了門脫衣躺在了淡梅外面,伸手摟過了她。

    “你怎的如此粗心大意,連洗個身子都能睡過去?我聽丫頭說你平日沐浴都是獨自閉了門的。往后我若不在,身邊要陪個丫頭,聽見了沒?”

    淡梅柔順縮著一動不動,心中卻道若不是你昨夜如狼似虎,我又怎會坐在浴桶里便睡了過去?嘴里卻是沒吭聲,只略微在他肩上蹭了下頭,表示聽到了。

    徐進嶸自己話說完,仿佛也想到了個中緣由,頓了下,摟她腰的手略緊了些,又低聲道:“我如今才曉得你最是個面上一套心里一套的人。想來我跟你說話十句,你要有個三兩句聽進去就不錯了。記著往后獨個時不許閉了門閂?!?/br>
    淡梅被嚇了一跳,猛地睜眼看他,正撞見他低頭望著自己,神情似笑非笑的,略微有些心虛,急忙又閉了眼。

    徐進嶸笑了下,轉身吹了床頭燈火。

    淡梅起先還有些擔心,怕他又要折騰自己,心里打定主意這回便是真翻臉了也不答應。待覺他那手只是伸進自己小衣里撫揉著后背,并無別的動作,這才放松了下來。沒一會那藥力發了出來,很快便睡了過去。

    淡梅第二日醒來,覺著有東西在身上動,睜眼一看,那徐進嶸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起身穿戴妥當了,正用塊柔軟的布巾在擦拭自己身上的汗。

    昨夜一場好眠,身上出了不少汗,感覺此時那頭疼已是輕了許多,且淡梅有些不習慣被他突然這般小意溫存,伸手攔了他正伸入自己小衣內的手,訕訕道:“我好多了。只身上衣服都濕了,黏著不舒服想換掉。你剛回來,今日想必還有事,自己忙去吧,叫丫頭們進來就好?!?/br>
    淡梅開口說話,才覺著自己那聲音便似破銅鑼,嘶啞難聽,等話說完,便已是有些接不上氣了。

    徐進嶸看她一眼,倒也未勉強,只唔了一聲道:“已經叫人煎藥去了,等下你喝掉。今日不要起身了,就在屋子里歇著?!闭f著便朝門口去了,想是去叫人進來了。

    淡梅吁了口氣,拿了方才他放下的那布巾擦了下自己額頭,卻聽門口傳來了慧姐的聲音道:“女兒過來給爹磕頭問安了?!?/br>
    慧姐一大早地過來給向來早出晚歸的徐進嶸問安,這卻是少見了。不止淡梅,便是那做爹的似乎也有些驚訝,停了下,便道:“起來吧?!甭犞行└砂桶偷?,只也是將她讓了進來,自己坐回椅上,問了她些功課。

    慧姐一一應了,口齒倒也靈清。淡梅見她側頭望了自己這里一眼,猶豫了下,這才望著徐進嶸有些怯怯道:“女兒聽說爹不讓我住這里了。女兒曉得錯了,不該睡在母親屋里占了爹的鋪,往后再不敢了。求爹息怒,不要送我回去?!?/br>
    慧姐那話一出來,淡梅便差點沒笑噴出來,好容易才忍住了。偷眼看了下徐進嶸,見他坐那里也是一口氣出不來吊著的樣子,表情很是怪異,看了眼說完了話正低著頭的慧姐,又見他轉向了自己,急忙正了下臉色,咳嗽兩聲。

    “唔。你去吧?!?/br>
    片刻后,淡梅聽見徐進嶸這樣說了一句?;劢悴粫缘米约焊赣H這話什么意思,到底是準了還是沒準。抬頭看了眼淡梅方向,見她朝自己微笑了下,這才應了一聲出去了。沒走幾步,迎頭便撞見方才尋她不見正趕來的奶娘,被奶娘牽了手,聽著一路絮絮叨叨地跟了回去。

    原來昨日慧姐一早醒來,見自己不知何時竟是睡回了原來的屋子里,這才曉得昨半夜時是被父親給送回來的。奶娘又在邊上不住念,說自己早勸過了這般不合禮數,偏她和夫人兩個都當耳旁風,如今果然惹得大人不快,昨夜見他送她過來時臉色瞧著不甚好等等,弄得慧姐惴惴地。待到了傍晚時分,曉得徐管家照了自己父親的意思過來竟要送她回城里了,還道真的被奶娘說中了,雖最后祖母出面給攔下了,心中卻仍是怕父親責怪,想了一晚上,這才鼓足勇氣一大早地起身過來向他認錯了。

    待慧姐走了,淡梅見徐進嶸站起來朝自己過來了,急忙啞了嗓子道:“不是我教她這般說……”話未說完,一眼見到他那仍略顯僵硬的臉,實在忍不住了,哧一下笑了出來。笑了后才覺著自己這般似有掃他顏面之嫌,急忙又忍住了。

    徐進嶸立她床榻前,盯了她片刻,最后竟是搖了下頭,丟下句“你今日老實吃藥,我晚上再過來”,轉身便出去了。沒一會妙春妙夏引著粗使丫頭送了溫水面巾過來。淡梅擦了下身子換了干凈的小衣,又喝了藥汁躺下時,心中琢磨的卻是他臨走前那個搖頭到底什么意思。只看樣子,似乎倒是不會再強行送走慧姐了。

    老太太今日要去上方寺的,曉得淡梅昨夜起了熱,特意過來看了下,見她除了嗓子有些干啞,人瞧著還可以,便叮囑丫頭仔細伺候著,這才和喜慶一道出去了。

    淡梅這日吃了藥,睡了幾次,又發了些汗,到了晚間除了仍有些手腳發軟,身子已是好了許多,待換了干爽衣服,攬鏡自照了下,見不過一夜,下巴竟似又尖了些,連帶著一雙眼睛也比平日亮了不少。因了白日里睡夠了,此時不困,心想那徐進嶸早上既說了晚上要來,便在腰后墊了兩個靠枕,拿了本書翻看打發時間等他回。這回看的不過是本前唐人所撰的游記,至于前頭那本惹事的女論語連同女誡早被她壓到了箱底,想來往后是再不會得見天日了。

    徐進嶸回了時已是亥時中了。淡梅丟下了書冊,打了個哈欠,剛想掀被下去好歹做個樣子迎接下,不料他卻是直直朝床榻過來,如早間那樣又盯著她看。只不過此時神情與早間時卻大不相同,眼里瞧著竟隱隱有些怒意。

    淡梅不曉得自己哪里又惹到了這瘟神,遲疑了下,試探著說了句:“你回來了?”

    徐進嶸便似未聽見,半晌,眼里那怒意終是消失不見,神情卻有些冷了起來。

    “你何時結識了那景王府的小王?”

    二十八章

    淡梅一時有些不解,抬頭看著徐進嶸疑惑道:“什么景王府的小王?我不曉得?!?/br>
    徐進嶸凝視她片刻,見她神情不似作假,眼里那冷意才稍稍緩了下來,只神色仍不是很好看。

    “你前面地上新種的牡丹,何處來的?”

    淡梅聽他突然問起這個,這才釋然道:“興莊的黃花戶昨日送來的?!痹捳f完,又補充了道:“我從前在家就喜歡種些花草。住這里閑著無事,便買了些過來玩著打發時間。前面地上那些大多是從黃花戶處買的。前幾個月托他給我尋株白牡丹,他昨日送了過來。哪里不對嗎?”

    徐進嶸看她一眼,似是在揣度她到底有無撒謊,半晌才道:“這株牡丹名為曉妝新,整個京城統共不過四五株。一個尋常的種花小戶怎的會有這般的牡丹?”

    淡梅這才有些吃驚,想了下皺眉道:“你想是弄錯了。黃花戶說是從個湊巧要搬遷到南方的人那里賤價買來的?!?/br>
    “你真當有這般湊巧的事?是景王托了黃花戶送給你的?!?/br>
    淡梅這才真的蒙了,待緩了過來,突地想起徐進嶸方才那神色,原來分明就是在懷疑自己和那個什么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景王有干系,心里便似梗了根刺,深吸了口氣,這才一字一句清晰道:“徐三爺,我再告訴你一次,我不曉得什么景王,更不曉得他為何要送花給我!你必定是弄錯了?!?/br>
    “興莊槿籬園里住的那位,你當真不知?”

    徐進嶸盯著淡梅,淡淡問道。

    淡梅大吃一驚,想起那位統共也就碰巧見了兩次面的帶了些神秘氣息的青衫男子,低頭沉吟了下,有些說不出話了。聽徐進嶸剛才話里的意思,那位身有腿疾的槿園主人竟然會是什么景王?突然想起之前黃花戶稱呼他為“趙大官人”,自己從前也覺著此人應當出身不錯,只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個被封王位的趙姓皇室中人。

    淡梅還在驚詫之中,突覺自己下巴又被徐進嶸給捏著抬了起來,他手力倒不重,只是說的話叫人從心底里不舒服。

    “他名為趙韞,其祖宣王隨太宗平滅北漢之時立下大功,且為太宗擋了一箭,回朝后不久便不治身亡,太宗悲慟,下詔宣王后嗣永世為王。宣王子息不振,幾個兒子俱是英年早逝,到真宗天禧年間之時便只剩他父族一脈。十五歲時老景王過世,他便被封為景王。據傳因為一足天生有疾病,故而不大理事,一年中總有幾個月不在京中,未想竟會隱居在此處鄉里?!毙爝M嶸一口氣不歇地說完,末了又加了句,“你與他若無私交,他又怎會挖空心思送你這般的上品牡丹?”

    淡梅仰著臉,見他擰著眉頭望著自己,仿佛已經坐實了自己紅杏出墻的罪名。心中氣惱,一把拂開了他手,出來的話便也帶了怒意:“徐三爺,你既連那曉妝新統共只有四五株都清楚,別的想必也打探得一清二楚了,還來問我什么?我是與那趙姓的碰過,只妙夏都在我身邊跟著,連話也未曾說過一句,更不曉得他什么身份。這牡丹若果真是他托黃花戶送的,也不過是為我前次無意幫了黃花戶讓菊花早開了幾天而已。你覺著有不妥,明日我去從地里刨它出來,你派人運送去還給他便是。這般猜疑,當真是叫人可笑?!?/br>
    淡梅一口氣說完便與徐進嶸對視,準備著他大發雷霆或者拂袖而去了,未想他注視了自己片刻,原先還略微蹙起的眉頭卻慢慢舒展了開來。

    “他既這般有心,拐了彎地送來,掘出來就不必了。我過幾日備些禮登門拜謝下便是?!?/br>
    徐進嶸丟下這一句便轉身出去了,瞧著像是去洗漱了。淡梅慢慢又躺回了靠枕上,這才覺著自己鼻尖竟是已經冒出了些汗,想是方才太過激動了。

    那個隱居在槿園里的青衫男子是趙姓皇室,昨日黃老爹所送的白牡丹竟是他所贈,淡梅仍是為這突然的消息有些心驚。細細想了下,應該是那人曉得了自己托黃老爹尋訪白牡丹,感激自己前次幫了他那菊花會的忙,這才叫老爹送了過來?至于那所謂原主人南遷賤賣,如今看來,十之**也是怕自己不要,或是避嫌之故,這才吩咐老爹這般說的吧?這些倒都罷了,最讓淡梅覺著別扭的便是徐進嶸了。那白牡丹昨日才剛送過來,他今日便立刻發難,連自己絲毫未覺的那槿園主人的底細都摸得一清二楚了,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此人心機之深,真的是叫人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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