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已經好多了?!?/br> “人這一輩子,長的很,幾十年不是那樣容易過的?!彼螛s溫聲道,“總有許多事是無可奈何的。吳雙的事,怪我看走眼?!?/br> 宋嘉言眼睛微澀,卻是沒有落淚,道,“怎么能怪爹爹呢?爹爹一直想給我找一個最好的男人。是我沒有聽爹爹的話,我是想著,早晚都要成親,我希望他能更喜歡我一點?!苯Y果被人從頭涮到尾。 宋 榮道,“小女孩兒都有這種熱情。我年輕時,也曾經喜歡過一個女孩子。她不像你這樣明媚能干,不過聰慧天真,慧質蘭心,于詩詞上頗具天分,常有雅詞慧句。那 時,我剛考取解元,從老家出來,其實沒什么見識,一見她便如見天人。我與她的兄長是至交好友,她父親愿意將她許我為妻,我心里很歡喜,卻沒有應?!?/br> “在你們小女孩兒的眼里,或許令人可鄙吧?” “爹爹說的是李家伯父的meimei嗎?” 宋榮并沒有回答,反是道,“很早我就明白這個世間的模樣,家里有寡母,下面有你二叔。盡管有滿腹才學,若無權勢,將來一個六品翰林就能把人在任上熬死。我清楚自己的才學,也明白只要運作得當,我能有更好的親事。于是,就拒絕了?!?/br> “后 來,我娶了你母親,我那時年輕氣盛,心里難免有些傲氣。你母親是侯府受寵的嫡女,嫁我算是下嫁了。她與你祖母不大和得來,當我明白要珍惜她時,她又過逝 了?!彼螛s嘆道,“傷心了,便將傷心壓在最心底。后悔了,就得朝前看。被人傷害算計,有本事,就去算計回來,若無本事,只得忍下去。忍到有本事還之以顏色 的時候,若一直沒這個本事,便忍一輩子?!?/br> “我的人生,就是這個樣子?!彼螛s淡淡道,“外頭人說我少年便得志,其實想一想,我這幾十年,歡喜的時候反而少?!?/br> “這并不是抱怨,上蒼對我足夠公平,起碼,我的付出,都得到了回報。但,我都如此,可想而知常人了。如咱家這些賣身的奴才奴婢,莊子上的佃戶,街上奔走庸碌的人,日子依舊照樣過?!彼螛s取手宋嘉言手里的書,道,“把身子養好,打起精神來,我已經應了秦家的親事?!?/br> 宋嘉言微驚,望向宋榮。 宋榮道,“秦崢對你一片癡心,你是知道的。我權衡過了,你嫁他最好。關鍵,他足夠喜歡你?!?/br> “好?!?/br> 是啊,嫁秦崢,也挺好的。 起碼,他足夠喜歡我。 宋榮見宋嘉言應的痛快,笑道,“明天秦家老太太過來,我估摸著她會來瞧瞧你。我跟秦家說了,你現在的身子,得晚些日子成親。兩家先口頭定下,待你身子大安,再正式定親?!?/br> 宋嘉言點頭。 宋家應了親事,這讓秦崢歡喜異常。 若不是第二日要去翰林院當差,秦崢真想陪著祖母、母親親去宋家。秦崢還隱晦的提醒了回祖母,千萬看著點兒自己的親娘秦三太太,莫說出什么不得體的話才好。 秦老太太哭笑不得。 秦家人要來的事,宋榮早跟老太太與小紀氏打過招呼了。 老太太想了想秦家,說,“好,不錯,給丫頭定下吧??煽??!弊詈笠痪浞绞顷P鍵。 小紀氏則私下與丈夫商量,“語姐兒與楊家的親事可怎么辦?” 宋 榮奇怪,“什么怎么辦?當初早把親事應了,難道因楊大將軍為國盡忠,就不算了不成?”讀書人重諾,楊征死的有些冤,只是,連自己都受了吳家混賬的蒙騙,險 些把閨女嫁給反賊。楊征雖有失察之責,不過,他素來忠心,人又死了,昭文帝并未深究,為了穩定禁衛軍,還賞了楊家奠銀。 宋榮也知道楊征一死,楊家勢力大不如前。但,說定就是說定,他斷做不出毀諾之事來。 見丈夫不大高興,小紀氏忙道,“我是想著,守孝得三年呢。何況,與語姐兒的親事并未正式定下?!?/br> “一 言既出,駟馬難追?!彼螛s沉聲道,“當時我口頭已經應了,守孝三年怕什么,語姐兒年紀又不大,正好晚兩年出嫁。楊輝如今已有武舉人功名,將來考個武進士, 功名前程就都有了。此事莫要再提,定了就是定了。你不準同語姐兒說半個不字,讓她安安分分的嫁到楊家,以后有她的福氣?!?/br> 小紀氏低聲應了。 宋榮還在養身體,沒空與小紀氏生這等氣,便去杜月娘那邊歇著去了。 兩 位老太太說話都挺和氣,畢竟兩家聯姻是喜事,沒的找不痛快,那就不是結親的意思了。就是秦三太太也笑瞇瞇的,無他,來前兒秦老太太已經悉數對她說了,如今 宋嘉言是縣君,有爵位的貴女,宋家又是子爵府,門第比秦家還高了三分,娶了宋嘉言的若干好處,秦老太太與兒媳婦念叨了數遍,大意就是宋嘉言是最好的選擇。 便是秦三太太質疑宋嘉言的清白,被婆婆唬著臉罵了一頓,秦三太太也不敢亂想了。如今來了宋家,言語舉止都很得體。 說了一時的話,秦老太太誠摯的說,“昨兒我聽說言丫頭傷著了,把我心疼的了不得。咱們家的閨女,金尊玉貴的長大,何曾吃過這種苦?我平日里瞧著她們姐妹與我的親孫女是一樣的,如今言丫頭可好?” 宋老太太一臉擔憂,嘆,“我讓她們太太每日給她滋補,如今臉色好多了。不是我吹牛,我這丫頭,心性脾氣,樣樣都好。只是今年不大順當,犯小人,我在菩薩面前給她求了簽,還是上上簽!說過了這道坎兒,以后就事事順遂啦?!?/br> 夸自己孩子誰不會啊。秦老太太笑,“若是丫頭還好,我這腿腳還利落,不如我去瞧瞧她,只怕打擾她養病?!?/br> 昨日兒子已打過招呼,宋老太太早在心里排練過了,笑,“不會,丫頭好多了。我陪老jiejie一道去?!?/br> 秦老太太笑稱好。 一行人這就起身往宋嘉言院中去。 知道秦家人要來,梁嬤嬤稍稍的給宋嘉言收拾打扮了一下,當然,絕不是那種金璧輝煌的打扮,只是將頭發梳整齊,用一只小玉簪固定,換了件蜜合色的夾襖,襯得臉色也稍稍好看了些。 秦老太太等一到,宋嘉言雙手疊放在腿上,上身微微前傾,溫聲道,“祖母、老太太、太太、三太太,恕我不能下去見禮了?!?/br> “不 必多禮?!鼻乩咸娝渭窝韵葶俱?,也有幾分心疼,與宋老太太攜手近前坐了,嘆道,“我的丫頭,怎么傷成這樣了?好在聽御醫說,你這傷還無大礙,只要好 生將養,很快就能痊愈了?!币蛩渭窝杂胁≡谏?,病人忌諱大呼小叫,秦老太太也不是那等咋咋呼呼的性子,她眼中含笑,慈和無比,道,“如今我來瞧你,待你好 了,過去給我請安吧?!?/br> 宋嘉言溫聲道,“是?!?/br> 一時,梁嬤嬤帶著丫環捧上茶來,宋老太太接了一盞遞給秦 老太太,笑,“老jiejie嘗嘗,這是老梅庵的師太叫人送來的??上а绢^傷著,御醫說少喝茶,她就各院兒送了些,倒叫我們享了口福?!碑敵趵厦穾熖钏渭窝耘c秦 崢一道進去,只是不想將救駕之功盡付秦家,卻未料到后面的事。救出昭文帝后,老梅師太便又回了老梅庵修行,至于吳家兄弟做過她默林守林人之事,老梅師太根 本未曾在意。她這把年紀,該看破的,早看破了。只要問心無愧,若是昭文帝懷疑什么,隨他去懷疑好了。倒是宋嘉言回來后,老梅師太差人送了些東西到宋家。 既是老梅庵的茶,大家嘗了嘗,都贊茶好。 秦 老太太倍加覺著,這門親事結的不錯!她是過過苦日子的實在人,當朝民風不比前朝,拿女人不當人。連長公主都能和離,再者說了,宋嘉言是清白的,還有老梅師 太這趟關系,自己身上也有貴女爵位,還有宋家……秦老太太愈發的慈和,拉著宋嘉言的手說了好久的話,最后道,“我這把年紀,雖然不比你們琴棋書畫的有學 問,到底多活了幾十年,有些個小見識。你今年哪,有些多災多難的,我正好有件寶貝,送你壓驚?!闭f著,秦老太太自袖管兒里摸出一個大紅錦緞包著的彌勒佛的 玉墜來,羊脂玉,微微泛著通透的玉光,一看便知是上品之物。秦老太太說,“我小時候,就是個七災八難的,這還是我祖母傳給我的。如今,我傳給你,保佑你平 平安安的?!?/br> 宋嘉言連連推辭,“這怎么成?太珍貴了?!睎|西值多少銀子其次,關鍵,太有紀念意義了。 秦老太太執意給宋嘉言掛脖子里,笑道,“你若有什么孝敬我的東西,現在孝敬了我如何?” 梁嬤嬤捧出一支寶石金釵,秦老太太妥當的收好,意味深長道,“我盼著你平安,以后長長久久的給我請安?!?/br> 宋嘉言低頭做個羞澀狀,沒有說話,屋里的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秦三太太一面笑,一面覺著,宋嘉言這樣一病,倒有了幾分可憐可愛,性子也柔軟多了。 小 紀氏卻是心下發酸,原本覺著楊家好,誰曉得楊大將軍這般命短,一命嗚呼不說,家中子弟并無高官顯爵,日后也不知是個什么境地?自家閨女嫁過去,還不知要怎 么吃苦呢!想一想就心疼!宋嘉言雖是倒了大霉,偏生又得了秦家這一樁親事,秦崢探花出身,秦家如今也有了爵位,越發興旺了!真是好命! 想著女兒的前程,小紀氏越發的心下發酸。更不用提如今丈夫有了一等子的爵位,可是能傳好幾代,偏生自己兒子是次子,爵位的毛都摸不著半根,倒是宋嘉讓傻大個兒,怎么這般好命呢! 小紀氏就這樣胡思亂想的聽著兩位老太太寒喧,一直到秦家人告辭,小紀氏親送了人出去,猶是心緒難平,種種郁悶,難以言喻。 ☆、118晉江原創發表 與宋家的要事定下來,待宋嘉言身子大安,立刻定親。 長眼的都能看出秦崢的喜悅來,便是秦三太太也暗自嘀咕,以往還說一輩子不成親,只陪著母親啥的。如今婚事一定,就喜慶成這幅模樣,單從兒子臉上,可是半點兒看不出不想成親的意思來! 秦崢有空就去宋家請安,殷勤的很。 宋榮見宋嘉言精神頭兒總是不大好,便破例令秦崢去見見宋嘉言。若是再不能哄他家閨女開心,他就得重新評估秦崢的智商了。 宋榮的法子,很符合了宋嘉言前世女性的一種戀愛療傷法子,用一段戀愛來忘記另一段戀愛。 秦崢是個斯文人,花前月下那一套,他不大來得。不過,斯文人有斯文人的辦法,秦崢會念書給宋嘉言聽,還會給她看自己游歷時畫的畫,給她講外面的風景,說外面不同地方,不同的飯菜口味兒。 聽到有趣處,宋嘉言會笑著多說幾句,秦崢看她開心,自己便也開心,同時,心里不忘把吳雙詛咒個一千回,這王八蛋! 當然,秦崢也很會說些甜言蜜語,“言meimei,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嗎?”這就是青梅竹馬的好處了,隨便起個話題就能懷懷舊。 宋嘉言笑,“那么多事,哪個就樣樣記得?”通家之好的意思是,小孩子們自幼便都認得。 “記 得小時候,你們到了我家,咱們一群孩子一道吃果子。祖父最喜歡弄些孔融讓梨的典故出來,那次是弄了一盤子蘋果給我們吃。我跟阿讓年紀最大,叫我們挑,我挑 最小的,是因為知道祖父的用意。阿讓也挑最小的,是因為他天生不愛吃蘋果?!鼻貚樠劾餄M是笑意,“你是女孩子,又比斐兒小,總能得到最大最好的?!?/br> 宋嘉言笑,“是啊,我還總把大的給你吃呢?!逼鋵?,宋嘉言自己也喜歡吃蘋果,不過,她十分不服氣秦老尚書教育孩子的方法。人家孔融是年紀小,有禮讓,拿最小的一個。結果秦家,總是讓年紀大的孩子先挑,所以,得到最差果子的人永遠是最年大的孩子。 而且,秦家那時要吃什么樣的果子沒有,秦老尚書這般很老套的教育子孫,還要命人特意找些大小不一的果子來。 小小言見小小崢總是次次吃虧,十分為他不服。再加上小小言很有些俠義精神,嫩殼老心的,覺著小小崢好倒霉,就把自己手里最大最好的果子給小小崢吃,小小崢不肯要,最后都是兩人叫丫環把果子削皮切成小塊放在一個盤子里一起吃。 秦崢笑,“小時候并不是很愿意禮讓兄弟姐妹,尤其,次次都要主動挑最差的來吃,肚子里氣個半死?!睕]有人會生來溫文爾雅,多是后天雕琢而成。 “我叫你給老尚書提個意見,那法子根本不好,每次都是兄長吃最差的,難道做兄長就是天生要吃虧的不成?”宋嘉言笑,“跟你說了幾回,你都不跟老尚書開口?!?/br> “我是擔心說了之后,就沒個小丫頭跟我說‘崢哥哥,我的果子給你’?!?/br> 宋嘉言給他逗笑,“你什么時候也學的油嘴滑舌了?” “句句實話?!鼻貚樁似鹚渭窝缘暮貌?,笑瞇瞇的呷了一口 宋嘉言的精神頭兒越來越好,不過,吳雙的事還是給宋嘉言留下了很大的傷痛。連宋榮都覺著,宋嘉言眼中的天真已漸盡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審視的冷靜。 宋嘉言腿傷快好的時節,戚氏也終于從漫長的月子中出來。原本戚氏的胎很穩,只是,這場震蕩,波及的不只是皇室。別家不提,宋家便是好一陣飄搖,戚氏擔驚受怕,到生產時便有些艱難,還是請了御醫來,掙扎了一天一夜產下一女,大名宋允然,小名福姐兒。 戚氏生產時有些傷身,月子就較常人做的時間長些。 戚氏抱著福姐兒來瞧宋嘉言,姑嫂兩個閑話聊天,宋嘉言看福姐兒胖嘟嘟的小臉兒,兩只小rou手背上各有幾個小rou窩窩,便忍不住抱她到膝上逗弄。 戚氏笑著叮囑一句,“你小心些,別碰著腿?!?/br> “沒事,御醫瞧過說已快大好了?!鼻浦=銉?,宋嘉言多了兩分從前的爽俐活潑,對著福姐兒做鬼臉逗她,福姐兒哈哈直樂,被裹在小虎頭鞋里的兩只小rou腳已經有了些力道。 宋嘉言笑,“我總覺著福姐兒哪兒長得跟我有些像?!?/br> 梁嬤嬤端來茶點,順嘴兒道一句,“姐兒眉眼間的那種神態與姑娘相仿?!?/br> 戚氏見宋嘉言喜歡福姐兒,心里也很高興,笑,“都說養女隨姑,肯定有些像的?!?/br> 兩 人說著話兒,宋嘉語也來了,這些天,宋嘉語但凡有空都會過來陪宋嘉言說話消譴,笑,“我過去給大嫂送紅參,見大嫂不在,就知道大嫂是來大jiejie這里了?!彼?nbsp;嘉語今年十五歲,她生辰正是在臘八那天,還未到及笄禮。不過,宋嘉語及笄禮的大禮服和釵冠都已經去做了,如今宋榮有了爵位,交際上自然更上一個層次,將來 宋嘉語的及笄禮自然更加盛大。 戚氏起身拉她坐在身畔,說笑,“怎么勞我家二小姑子親自給我送東西,這如何當得起?”家里屢屢出 事,更加有擔當的不只是男人。這些日子,宋榮要養身子,戚氏生產做月子休養,家里一應外事都是宋嘉讓帶著宋嘉諾張羅,內宅的事就顧不上了,宋嘉語幫著小紀 氏料理了不少家事。宋嘉語雖是個爭強好勝的脾氣,不過,現在長大了,也只是好強而已,并沒有什么私心。戚氏與宋嘉語相處的很不錯。 順 手把福姐兒從宋嘉言膝上抱到自己懷里,宋嘉語笑,“給大嫂送東西是順腳,我是想咱們福姐兒了?!毙『⒆犹焐矚g亮晶晶的東西,每次宋嘉語抱她,福姐兒都會 哼哈的說著火星文,伸手去抓宋嘉語頭上的首飾,以至于現在宋嘉語在家也不敢戴太亮的首飾。雖然老太太更盼重孫,不過,福姐兒是第四代中的第一個孩子,也倍 受大家寵愛。 眼瞅著就是過年,宋嘉讓今日正是給武安侯府送年禮,如今也不能叫武安侯了,該是子爵府。自吳家兄弟的事情發生后,外 祖母馮氏的身子便不大妥當。一把年紀的人,乍受此打擊,哪里禁得起。雪上添霜的是家中爵位被降,武安侯差使被奪,子孫后代都要受影響的,馮氏就有些承受不 住。 除了強撐著身子來瞧了宋嘉言一回,馮氏再沒出過門。 宋嘉言很牽掛紀家的事,甚至,對于整個宋家而 言,紀家降爵都是一樁實打實的禍事。這年頭兒,姻親是非常親近的關系,只要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沒人會盼著姻親之家倒霉。宋家,宋榮雖然得了爵位,可惜 姻親武安侯府被降為子爵府,楊大將軍又倉猝過逝,在這場動蕩中,真說不上是賠還是賺了。 不過,紀家的情形沒有宋嘉言想的那樣壞。 如今的子爵大人紀軒年紀大了,盡管這對他是打擊,不過,紀軒連兩個兒子都能一個遣回老家,一個出去外放,他并不是經不起打擊的人。 倒是老妻身子越發不好,紀軒有些擔憂。少年夫妻老來伴,一輩子吵吵鬧鬧,到如今年紀大了,沒那個精力再吵了,性子也磨平了,彼此間也多了幾分體貼。 紀軒常勸馮氏,“祖上不過賣油郎起家,不要說爵位,連個官位都沒有。如今有了爵位官職,倒患得患失起來。世間之事,哪有一帆風順的,爵位能得便能失。只要子孫爭氣,什么樣的爵位都掙得來。你看子熙,寒門出身,如今已是子爵了?!?/br> “阿 鳳,咱家還沒有到一敗涂地的份兒上?!奔o軒的確有這種底氣,他這爵位是降了,但,如今兩個女婿,寧安侯依舊是侯爵,卻得了昭文帝的青眼,差使上得以重用。 還有宋榮,被賜子爵。兩個女婿對他這老丈人都很不錯,再說宋嘉讓、李行遠這一代的子弟,眼瞅著都長大了。只要表兄弟間彼此親近,互相依恃幫助,紀家也不會 一直是子爵位。 “人心善變,就是子熙也險些吃了大虧,何況你一個婦道人家?!彼螛s該是紀軒最有價值的投資了。 馮氏道,“我恍惚聽說言姐兒跟秦家定下來了?!边€是那句話,哪怕當初,她待吳家兄弟再親近,也越不過外孫女去。馮氏這病倒,除了家中爵位關系,還有宋嘉言遭此大難,馮氏一想到地下的女兒,心里就傷感。這門親事,還是她一手搓合而成的,結果把外孫女搓到了火坑里去。 紀軒笑,“是啊,如今言姐兒的身子還未大好,還沒正式定親。待你大安了,咱們一道去瞧瞧言姐兒?!?/br> “好?!鼻丶沂遣诲e的人家兒,馮氏聽到宋嘉言又有了不錯的姻緣,也替她高興,笑對紀軒道,“跟你吵吵了大半輩子,不料如今倒能一道安安靜靜的說說話兒了。我病了,你還一天三趟的來瞧我?!?/br> 紀軒見老妻精神好,笑道,“非但一天三趟的來看你,不是還服侍你用湯藥了?!?/br> “我伺候你多少年,也不見你感激我。你服侍我這些日子,還樣樣記著呢?” “我叫人把被褥從書房搬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