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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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赫笑笑,開著車在環城路上來回轉悠的那辰是什么樣,他沒見過,但他能體會,也許他和那辰都在同樣的時間里感覺過同樣的那種沒法躲開的寂寞和無聊,無數個晚飯過后的夜晚,無數個打不起精神來的周末,那辰開著車滿街閑逛的時候,他也許泡在浴缸里,也許窩在沙發里。 “以后無聊的時候,我們可以出來溜達,還可以一起開著車亂轉,可以一起窩沙發里看電視,可以一起泡在浴缸里……”安赫說到一半就笑了,是啊,同樣的事,只要有多一個人一起做,就完全不同了。 當然,這個人得是合適的那個人。 他曾經覺得不會有這么一個人,也曾經覺得就算有這么一個人,他也沒有等下去的心境了。 可還那辰還是來了,躲都沒躲開。 路過一家泰國菜館的時候,安赫停下了腳步:“吃么?” “你不是嗓子眼兒里還夾著漢堡呢么?”那辰松開了他,笑著問。 “溜達了一會兒滑下去了,”安赫往飯店里走,“順便你看一看,學幾招看能不能下回給我弄點兒冬陰功湯菠蘿飯什么的?!?/br> “我怎么命這么苦,”那辰嘆了口氣,“吃個飯還要琢磨菜譜?!?/br> “咱倆輪流,你做一頓,下頓我做,再下頓你……” “我吃完你那個下頓還能活到再下頓給你做么?”那辰皺著眉,“你就看你那個糊得難分難舍的鍋?!?/br> “保證你能活著?!卑埠张呐乃募?。 其實安赫對泰國菜的味道并不是特別能接受,但那種酸不酸辣不辣還帶著奶油味兒的怪味卻總能讓他覺得挺享受。 那辰倒是吃得挺認真,還時不時挑出湯里的配料看看。 吃到一半的時候安赫的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是二姨打來的。 明天是姥爺火化的時間,他估計二姨是想問老媽的事,但沒等他開口,二姨卻直接說:“明天讓你媽不用去了?!?/br> “嗯?”安赫愣了愣。 “活著的時候不肯管,死了也不用來湊熱鬧了,”二姨的語氣很冷,“碑上也沒有你們家幾個人的名字,反正婚也離了,跟老人也沒個來往,往碑上寫也不知道還有什么意義?!?/br> 安赫手有些發麻,他把胳膊肘撐在桌上,拿著電話不知道該說什么。 二姨把電話掛掉之后,他對著桌上的菜發愣。 本來已經調整得能不再去想某些事,但二姨的話卻差點把他打回原形。 是啊,婚也離了,人也走了,平時各自活各自的。 早就失去了家的意義。 現在連姥爺的碑上都沒有他們的名字。 女兒,女婿,外孫。 這本來是他家清晰的關系,現在卻一下散掉了。 “安赫,”那辰抓住了他的手,“怎么了?” 安赫回過神來,扯著嘴角笑了笑:“我二姨的電話?!?/br> “說什么了?”那辰問。 “說姥爺的事……讓我媽明天不用去送姥爺,”安赫說得有些吃力,“碑上也……沒有我們的名字?!?/br> 那辰沒有說話,很用力地抓著他的手。 安赫嘆了口氣,夾了口菜放到嘴里,吃著卻什么味兒都沒有。 “那你還去么?”那辰過了一會兒才問。 “去,”安赫放下筷子,“我肯定得去,我媽……到時再看吧?!?/br> “你沒事兒吧?”那辰有些不放心。 “嗯,能有什么事兒,”安赫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這些都不是我郁悶了就能改變的,就算所有的事都沒有改變,對我也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影響,我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br> 這話是對那辰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有些時候,有些事就是這樣。 無所謂好壞,不存在解決與否,唯一要做的就是放到一邊。 吃完東西出來已經快十點了,倆人順著街又慢悠悠地邊聊邊轉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電玩城拿了車。 “在這兒等我,”那辰說了,他的車停在電玩城后門,“我去拿車?!?/br> “還拿車呢,說的跟你要拿什么大車似的?!卑埠招α诵?。 “在這兒等我,我去拿我的小馬桶?!?/br> “什么小馬桶?” “你不覺得我的小電瓶很像個馬桶么?”那辰往后門一路蹦著跑了。 讓那辰這么一說,他再開著白色小電瓶過來的時候,安赫頓時覺得那辰是坐在個馬桶上,還撲啦撲啦呢…… “上來,送你回去?!蹦浅揭粩[頭。 “其實這不是小馬桶,按馬桶的個兒來算,它挺大的了?!卑埠兆胶笞?,往前擠了擠,摟住了那辰的腰。 “那就大馬桶,坐好了沒?”那辰按了按喇叭,“拉了啊?!?/br> “靠,你差不多得了??!”安赫推了他一把,“剛吃完飯沒多久呢!” 那辰開著馬桶把安赫送到了樓下,停了車卻沒有上樓的意思。 安赫看了看時間:“你不上去了?” “嗯,”那辰下車拽著他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跟前,飛快地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要回去拿明天上班的衣服,扔辦公室的那套洗了,明天早上再回去拿來不及,會遲到?!?/br> 安赫笑了笑,在那辰臉上摸了摸,那辰用很平常的語氣跟他說著上班的事,讓他有種很踏實的感覺,一向放肆隨心的那辰會為了上班不遲到而趕著回去。 “那你回去吧,路上馬桶別開太快?!彼π?。 “明天你姥爺的事我會在的,簽了字我要帶你們去火葬場,”那辰想了想又親了他一下,“別想太多,我陪著你?!?/br> “嗯,”安赫抱住了他,手在他背上用力地摸了幾下,“我知道?!?/br> 那辰開著車走的時候,安赫沒上樓,站在樓下看著他的背影,大概是從后視鏡里看到他還站在原地,那辰開了十來米突然吹了聲很響的口哨,然后開始晃腿。 安赫頓時想起了那辰之前很有節奏感的“撲啦撲啦”,沖他背影比了個中指:“靠!” 又想起那辰說“別跟我學”,于是他把食指也伸了出來,比了個哦也。 那辰笑著按了兩聲喇叭,把車開出了大門。 今天夜色不錯,月亮和星星都擠在天上,天暖了,風帶著濕暖吹在臉上,有點兒粘潤,卻依然讓人很舒暢。 他沒有把車往家里開,而是拐上了另一條路。 今天是個普通的日子,但對于那辰來說,有那么一點點不同。 今天是爸爸去世的日子。 爸爸去世之后他沒有去墓園看過,他不知道自己以后會不會去,但今天他依然不打算去墓園。 小電瓶開了快四十分鐘,他才在路邊停下了。 這條路再往前,是爸爸的公司,爸爸那天就是從這條路開著車出來,一頭撞在了路邊停著的一輛車上。 那辰把車推到了馬路對面,坐在了人行道邊上,看著平坦干凈的路面發呆。 “爸,”過了很長時間他低下頭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紙巾,“你在想什么?” 紙巾在他指間輕輕轉著,慢慢被卷成了一朵白色的小花,那辰把花放在了地上:“我一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mama在想什么,你們為什么,你們怎么了……我到現在也不知道?!?/br> 有風輕輕吹過,前額的頭發掃到了眼睛,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低聲說:“我一直想證明給你看,我不是你說的那樣,但無論我怎么做,你都不看,為什么這樣?不知道,不過無所謂了?!?/br> “從現在開始,我不再做給你看,我為我自己,”那辰點了根煙叼著,在煙霧里瞇縫著眼睛,“我為值得的那個人,總有人在期待我,總有人能看到,雖然那個人不是你,但我滿足了?!?/br> 第五十四章 吾愛 抽完兩支煙之后,那辰的手機響了一聲,有短信進來。 安赫發過來的,到家了沒? 他抬頭看了看夜空,給安赫回了一條,到了,看星星呢,你要不要也看看。 我去看看。 過了一會兒安赫又發過來一條,看完了,打了倆噴嚏,你是不是想我了? 那辰笑了,這玩意兒不準,要準的話你現在得重感冒才對。 睡吧,晚安。 晚安。 那辰發完短信之后對著手機上安赫的名字又輕聲說了一句“晚安”,然后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地上的那朵小白花,跨上了小電瓶。 有個能每天道晚安的人對于那辰來說,是種幸福。 平平常常的兩個字,隨意而溫暖地說出來。 他發動車子,順著路慢慢往回開。 柔軟的風吹過他的臉,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天轉暖了,冬天里那種刺透身體的寒風已經消失。 小電瓶的速度跟龐巴迪沒法比,但偶爾他開著小電瓶的時候會覺得挺享受,跟龐巴迪的狂野刺激相比,小電瓶這種啃啃唧唧的速度讓人安心。 開出一段路之后,小電瓶的速度越來越慢,那辰擰了擰油門,小電瓶嗡嗡叫了兩聲,速度更慢了。 那辰嘖了一聲,掃了掃儀表盤上的電量指示,停下了車:“靠……” 沒電了! 那辰開習慣了燒油的摩托車,對于一個小馬桶的電量能跑多遠沒有概念,也沒有看電量的習慣。 現在看著電量指示down到底的指針,他有點兒無奈。 坐在車上愣了一會兒又有點兒想笑,這叫什么事兒。 推了半小時車,才在一家賣電瓶車的店門口看到了一個牌子,快充,兩元一次,不過這店已經關門了。 好在時間不算太晚,那辰撲過去在門上哐哐一通敲,店主隔著門只開了個小窗,大概覺得他是打劫的。 那辰把自己身份證和學生證都拍在小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