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可杜興壓根沒我想的這樣,他先開口了,跟我說,“李峰,你糾結啥?咱們快點走,找侯醫生去?!?/br> 我有些無奈了,心說得了,自己倒成了那個糾結的人了。 我倆急忙啟程,連槍都沒取,一起來到警局后院,這次杜興受傷,只能我開車。我怕槍煞不知道我倆走了,還仰頭喊了一句,“我們走了,侯醫生那見?!?/br> 五樓廁所的窗戶正好對著后院,如果那里面蹲的真是槍煞,他一定能聽到。 而且我還怕槍煞找不到地方,特意讓杜興用我手機給那號碼發了一個短信,把侯國雄的地址告訴他。 夜里路上沒車,我開的很快,沒多久就到了指定地點。 我先使勁敲門,還喊了幾嗓子,不過沒人回應。我心里咯噔一下,也反應過來一件事,這才幾點?侯國雄還沒上班吧? 我跟杜興念叨一句,說我們都笨了,咋就忘了侯國雄不在的可能呢。我說完還拿出手機,想找劉千手要電話號碼,讓侯國雄快點趕過來開門。 但杜興攔住我,指著門說,“侯醫生肯定在,這時候不用客氣了,你一腳把門踹開,咱們強行進去?!?/br> 我心說我們這么做是不是有點不地道???但腿上卻沒耽誤,飛起一腳,狠狠踹起來。 這就是很一般的入戶門,我踹到第三腳時,門開了。 果然跟杜興想的一樣,侯國雄正坐在辦公桌前,對著筆記本聊qq呢。我都聽到嘟嘟嘟的qq提示音了。 侯國雄臉色很差,很陰沉,看著我們到來,目光中竟露出絲絲兇氣,這把我嚇住了。 侯國雄沉默一小會,冷冷問我們干什么。 我卡殼了,不知道咋解釋好。杜興壓根是懶著解釋,招呼我又把門關上,他還搬個椅子坐在門旁邊,順手拿了一把刻紙刀。 別小看刻紙刀,這東西也很鋒利的,要是能頂到人脖子上輕輕一劃,保準是致命傷。 杜興的意思很明顯了,怕槍煞破門而入,他躲在門后要來一把突襲。 我有點尷尬,杜興這一系列舉動太不把侯國雄當回事了,不過侯國雄倒沒怪我們,反倒拿出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瞧著我們笑起來。 我突然發現,這爺們性格好怪,剛才還怒氣沖沖的,怎么現在又開心了呢? 我是累,但還沒累到站不住的程度,我就陪在杜興身邊,靜候槍煞。 這樣熬了一個多鐘頭,我有點失去耐心了,心說這槍煞到底來不來了?還是說我們玩了一手烏龍,那廁所里蹲的壓根就不是他? 我正猶豫呢,意外出現了,一個黑影嗖的一下出現在窗戶處,他還踹了一腳,把玻璃踢碎,迅速的鉆了進來。 這人帶著口罩,裹著一件風衣,但我還是一看就認出來了,他是槍煞。 我真沒想到槍煞會用這種方式跟我們見面。他進來后就把彎刀掏了出來,指著我倆,還把面罩摘了,說了句別動! 他臉都沒法看了,爛的不成樣子,有些地方的皮rou都塌陷了,往外冒著血水,身子也不由得打晃,這都表明他臨死不遠了。他還有只胳膊受傷了,是被杜興用狙擊槍打的。我本以為他這胳膊能廢了呢,沒想到沒那么嚴重,或許那子彈只是擦邊吧,并非傷到他的筋骨。 我和杜興沒帶槍,相比之下,我們處于絕對的劣勢,尤其杜興手里握著的刻紙刀,在彎刀面前,顯得跟玩具似的。 槍煞獰笑了,似乎這么用刀指著我們,對他來說是件很有快感的事。他還把刀來回在我們倆之間游蕩著,拿不定注意先殺誰。 這時候侯國雄說話了,他語氣依舊冰冷,對我們仨說,“把武器都放下?!?/br> 杜興很聽話,手一松把刻紙刀丟到地上,但槍煞不管這個,還猛地把刀指向侯國雄,問了一句,“你他媽又是誰?” 我本來以為侯國雄能跟槍煞認識呢,或者說這兩人有什么關系,不然劉千手讓我倆找他來干什么? 可槍煞一句話,讓我整個心一下跌入谷底,我心說劉千手這逗比啊,他是不是累糊涂了,瞎指揮我們一次?這槍煞跟侯國雄明顯就是陌生人嘛。 我眼睛四下打量起來,想找點武器,準備跟槍煞拼命。但侯國雄這里真沒啥東西,除了那刻紙刀外,我附近只有一個花盆。我心說我總不能捧起花盆往槍煞身邊沖吧? 侯國雄聽完槍煞這話就一直皺眉,這時又緩緩說了一句,“你再好好看看,難道真不認識我了?” 他說完臉色猛地一沉,表情猙獰起來。我也順帶著看了一眼。我發現現在的侯國雄好可怕,倒不是說他這猙獰勁有多嚇人,而是他身上隱隱露出來的氣場,讓我從里到外的被震懾住了。 氣場這玩意兒還真不好形容,反正我感到很壓抑,甚至能品出這里面充滿著無盡的殺氣。 我真想不明白,侯國雄只是一個醫生,怎么會有這么可怕、兇狠的氣勢呢? 槍煞驚訝了,他表情變來變去的,最后不敢相信的反問一句,“你是小政委?” 看著侯國雄微微點頭,我有種要當場翻白眼的感覺,心說今天這事太瘋狂了,我本來還擔心侯國雄跟槍煞不熟呢,現在一看,他倆何止是熟啊,還是失散多年的老朋友老戰友呢。 小政委!這一聽就是軍隊的人,難道侯國雄也是部隊出身?那我和杜興找他,到底是福還是禍呢? 第二十六章 謎中謎 看著這場面,我腦袋混亂了。我對杜興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槍煞和侯國雄是兩個人,咱倆也是兩個人,敵我雙方一對一,可對手都很強悍,咱倆還有生還的可能么? 我是把這事往壞里想了,也虧得劉千手不在場,不然我保準開口罵他,心說這個邋遢鬼,忽悠我倆來這兒,這可把我倆坑苦了。 杜興倒沒這么悲觀,他還打手勢讓我穩住,又扭頭望著侯國雄。 現在的侯國雄哪有心理醫生的樣兒?反倒怎么看怎么覺得他真的有種部隊政委的感覺。他對我和杜興下令,“你們出去,沒我命令不要進來!” 他這話讓我特別吃驚,我倆要能出去,無疑是撿了條命,但這么一來,槍煞怎么辦?難道任由他留在這里不管么? 我是想問問到底怎么回事,但杜興把我攔住了,還強行往外推我。他腿受傷,推我的力道不是很強,我要掙扎的話,他根本推不動,但我也搞不懂自己怎么想的,最后接受了杜興的“建議”,扶著他一起走出去。 侯國雄只是說讓我們出去,并沒讓我們離開,他這診室還只是個門市,我們就只好在路邊站著,等待起來。 其實這么冷靜的想一想,我有些明白了。我猜測,侯國雄就是我一直要找的第四人,尤其剛才我和杜興闖進來時,他還聊qq呢。都說人不可貌相,我真沒想到,他竟然就是刀郎,是個耍彎刀的行家。 我覺得杜興肯定知道啥內幕,又追問幾句,杜興搖搖頭,說他也不知道太多的東西,只是在來之前,劉千手特意給他打個電話,讓我們到這之后,全聽政委的話。 這是我印象中杜興是第一次來見侯國雄,我以為他跟侯國雄不認識呢,但聽他的意思,他竟然也給這侯國雄叫政委。 我發現自己好笨,腦袋里合計半天,卻越想越迷糊,劉千手和杜興在部隊當過兵,這是毋容置疑的,論輩分,槍煞還是他們的老前輩。但這侯國雄又算是哪一批人呢?他既是槍煞的小政委,又是這哥倆的政委,難道說,他們四個人也有什么聯系么? 我突然覺得整個二探組就數我像個沒頭蒼蠅似的,什么都不明白。不過我也記得一句老話,有些事不要較真,該知道的知道,不該知道的,真要知道了反倒壞事,而且憑我跟杜興的交情,我相信他不會害我就是了。 杜興腿吃不住勁,站不了太久,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這路邊也沒個椅子什么的,我也幫不上什么忙,但為了陪他,索性也一屁股坐在他旁邊。 我掐表算著,我們足足等了半個鐘頭,診室的門才打開,侯國雄對我倆擺手,讓我們進去。 我扶杜興進去時,依舊有些提心吊膽,甚至剛進門,我就特意四下瞧了瞧,想知道槍煞站哪了?很奇怪,整個診室里并沒看到槍煞的影子。 這診室還有個里屋,我心說難道槍煞躲在哪里?侯國雄剛給他做個心理輔導?這一個縱欲殺手,還需要什么輔導??? 侯國雄看我眼睛四下亂看,他先說一嘴,“玉君走了,我讓他從小門離開了?!?/br> 這消息讓我心都揪揪著,槍煞被放了?我難以想象,真等他把傷養好了,這世上還會死多少人?放走他,無疑是放走一個魔鬼! 可侯國雄接下來一句話讓我有些寬心,但同樣讓我更加迷糊了。 他說,“槍煞活不過今天的,被劉千手的毒骨蠅蜇了一頓,他熬不住的。而且這一天之內,他也不會再殺人了,這事到底為止吧?!?/br> 骨蠅這個詞很陌生,但我能猜出來,這指的就是劉千手從壇子里放出來的陰兵。如果把侯國雄只當成心理醫生,他替槍煞的承諾,根本算不上數,但從一個部隊政委的角度出發,他的承諾貌似挺有分量。 我根本不了解這里面的貓膩,也拿不定主意接下來怎么辦好了。 其實杜興也沒主意,他說了句等等,又把手機拿了出來,給劉千手撥了過去。 他這次通話沒瞞我,也沒瞞著侯國雄,把免提打開了。 他先把現在的情況簡要說了說,又問劉千手后續計劃。 我記得之前我在警局給劉千手打電話時,他那邊有風聲,說明他還在普陀山搜人呢,這次通話,他那邊倒沒了風聲,卻傳來一聲車笛響,我猜他正坐警車往回趕呢。 他倒是一點也不吃驚,似乎這個結局早被他料到了,只是一提到槍煞他就不滿的哼一聲,明顯帶著恨意。 他告訴杜興,讓我們別在侯國雄那兒逗留了,趕緊回來。 我算完全被蒙在鼓里了,不過事都已經這樣了,我也只能照做。我帶著杜興回了警局,這時劉千手他們還沒回來,我把杜興送到法醫室繼續歇息后,又跑回辦公室等劉千手。 我猜他也快回來了,我打定主意等看到他了,再好好問問他。 這段時間我又想起骨蠅的事了,而且這都上班時間了,我也不怕打擾我那同學。我趕緊把電話撥過去問了問。 我那同學真不愧是專門研究生物的,懂得真多,他知道骨蠅這東西,但一聽我問這個,他很驚訝,還反問我,怎么突然對這“死而復生”的沼澤殺手感興趣呢?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尤其他還提到了骨蠅的外號,竟然是沼澤殺手,我覺著這種蒼蠅一定很逆天,我就打個哈哈說瞎問問而已,還問他有沒有這方面的資料,給我傳一份過來。 我同學辦事很有效率,沒多久就把一些不算保密的資料發到我手機上。 我越看越吃驚,也越看越驚嘆,這骨蠅以腐rou為食,腹部儲存著酸性復合毒液和神經毒素,毒液能腐蝕人的皮膚組織,神經毒素能滲透進血液,剝奪獵物的行動能力,而且它們橙色的頭部還能像螢火蟲一樣發光。 光憑資料所述,我敢肯定,這骨蠅一定是劉千手養的蒼蠅,只是細細琢磨,劉千手的骨蠅貌似比資料上講的還要怪。這我都能理解了,劉千手家養了那么多蟲子,說明這邋遢探長愛這口,對養蟲子也有所研究,他還那么聰明,想個法子把骨蠅弄變異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又連帶著想到了結痂詭笑的事,就是剛入警局時,遭遇十字架兇殺案遇到的那詭異事件,我心說難道這也是一種蟲子的所為么?尤其那詭笑,還有當時大玲子死去時出現的癲癇,難道跟什么寄生蟲有關? 我突然來了一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又給我那同學去電話。 我估計我那同學是被我嚇住了,他一聽我又問這么個古怪的話題,不僅沒急著回答,反倒問我難道想改行當蟲類學家? 我心說當警察是不輕巧,但也沒無聊到辭去警察的工作,反倒轉行研究蟲子吧?我又隨便找個理由把這話岔過去了,讓他好好從專業角度分析下,會是什么可能。 我發現這讓我糾結一年多的問題在他眼里壓根就不是事,他想到一個可能,詳細說給我聽。 結痂也可以理解為細胞結晶化。液態氮冷凍、軟組織損傷以及病毒感染,都能造成這個現象,而詭笑和瘋癲的癥狀,則跟腦部神經被壓迫或者腦損傷有關,能滿足以上兩點的,只有帶病毒的寄生蟲能辦到了。 前一陣他就在研究一個課題,貌似還是從警方那邊送過來的,是一種變異的囊蟲卵,囊蟲本身就是一種腦部寄生蟲,根據侵入神經組織的囊蟲數目、部位的不同,會出現不用的炎性反應和癥狀,比如癲癇、瘋笑甚至是幻聽。 而且更讓他們吃驚的是,警方送來的囊蟲卵,受病毒刺激,它們孵化周期特別快,甚至拿小白鼠做實驗,都能讓剛死不久的小白鼠尸體,受其影響而條件反射的產生面部扭曲。 我聽完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感覺,再次被這神奇的帶毒囊蟲震懾住了。等撂下電話,我又細細琢磨起來。我那時也遇到過幻聽,難道說當時我也被囊蟲入侵腦部了?也虧得劉千手配了一副藥?讓我喝下去,才把那些囊蟲消滅,保了我一命? 就當我還沒想明白時,劉千手就回來了,他現在的舉動不像個警察,反倒像個痞子,他把警服脫了,搭在肩上,一邊走一邊琢磨著事。 我猜他一定在想槍煞還有七七,我本來不該打擾他,但現在有種心潮澎湃的感覺,不跟他說話我覺得胸口都快憋炸了。 我又把他叫住強行拽到辦公室里。 我之前跟同學聊天時,還無聊的用筆在紙上寫字,反正把那些骨蠅還有囊蟲的字眼全寫了下來。 劉千手一眼就看到這紙上的內容了,他又大有深意的看了看我,點點頭說,“你這不都明白了么?” 我先想聊重點,雖然結痂詭笑的事還有疑問,但留在一會再說吧,我還把這紙張一扣,表示不說這個了,又問他,“頭兒,槍煞逃了,你到底是怎么想怎么打算的呢?” 第二十七章 不屈戰魂 自打接手槍煞案以來,我就一直覺得劉千手的態度搖擺不定。有時會特別恨槍煞,有時又有一種縱容他的感覺。我搞不懂這跟他倆來自于同一部隊有沒有關系? 劉千手抻把椅子過來,一屁股坐在我旁邊。不過他坐的很無力,就好像整個人冷不丁癱坐下去一樣,這也表明此時他心里的疲憊。 他要來一根煙,默默吸了半根后才說,“李峰,拋開本身的寓意不說,‘鳥盡弓藏’這個詞你怎么理解的?” 我一合計,既然不要寓意了,那就從字面上簡單理解唄。我說,“做完一件事,工具沒用了,那就可以收起來了?!?/br> 劉千手冷笑起來,又問,“那這個工具被藏起來后寂寞了怎么辦?尤其它還控制不住這種寂寞呢?” 我知道劉頭兒指的是槍煞,我也發自內心的回答,“如果它的寂寞危害社會了,那它就要受到相應的懲罰,殺人償命!” 劉千手嘆了口氣,跟我說他心里也有我這種想法,但這并不說明這個想法是對的。凡事沒有絕對,從當警察的角度來看,我們當然要把這不甘寂寞的“工具”繩之于法,但從另外的角度出發,我們或許又該網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