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哦,”她扁了扁嘴,轉身往宿舍里走,走了兩步卻又回過頭,看那道頎長的身影佇立在月色中,影子被拉得很長。 “對了,”他忽然再度出聲:“明天中午十二點,這里見?!?/br> “……嗯?”她愕然。 “不要再一個人出去吃飯了?!?/br> 說完這句,他就兀自轉身離去,并沒有給她半點反應的余地。以至于她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忽然反應過來,并因為這句毫無情緒起伏的邀約而驀的紅了臉。 真是個……奇怪的人。 *** 梁曦對自己在黎雅蔓最需要安慰和人手的時候忽然生病這件事充滿了愧疚,所以一等身體恢復些,她就迫不期待地做了一大堆食物要拿去醫院給他們父女補補。結果她和司徒剛把東西打包好,一個之前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客戶卻忽然吃錯藥非要讓她現在就去簽單,無奈之下她只能委托他先把熱湯熱菜送過去,自己等簽了單再趕去。 黎父術后恢復良好,雖然身體還很虛弱,但已經可以開始吃流質食物。黎雅蔓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父親喝湯,陸濟寬倚在門口看著她難得一見的柔和眼神,眼里滿是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從洗手間回來的司徒放大喇喇地和他打了個招呼,便徑直走進病房:“伯父氣色不錯哈,要不要我推他出去走走?” “吃你的飯去吧?!彼^也不回地喂著,還不時細心地擦去父親唇邊的湯汁。 “那可不行,”司徒放惋惜地撥弄了一下便當盒:“梁曦說都是給你的,沒我的份?!?/br> 黎雅蔓喂完最后一口,服侍父親繼續躺下后她才徑直走向便當盒,翻看后頓時有點震驚:“這么多?當我是豬呢!” “她說你辛苦了,得補補?!彼就椒耪Z氣酸溜溜:“我就不辛苦么?真是的?!?/br> “哇,真香?!崩柩怕d高采烈地面向陸濟寬:“三個人吃都夠了,我們一起?” 陸濟寬瞥了司徒一眼,淡淡道:“不了,我和同事約了一起吃飯?!?/br> 笑意忽然凝結在她眼底,粗線條的司徒放卻為自己能夠多占一份梁曦親手做的美食而雀躍不已,拿起便當就把她拉了出去,絲毫沒注意到她的悵然若失。 作為s市為數不多的三級甲等醫院,順和的配套設施和綠化處處都顯示出了大家風范。這是一個晴朗的秋日午間,在醫院附屬的綠化帶一側有間頗為雅致的亭子,可能是光照充分的緣故,攀在亭柱上的藤蔓依舊碧綠生青,周邊的樹木也是郁郁蔥蔥。陸濟寬心不在焉地應和著同事們的閑聊,雙眼卻隔著餐廳的玻璃窗遙望著坐在亭子里的人—— 男人高大俊朗、女人嫵媚艷麗、還真是養眼的畫面。 “我吃飽了,你們慢用?!?/br> 他起身禮貌頷首。正聊得熱火朝天的同事們有些錯愕:“陸主任,你就吃這么點?” “嗯?!彼恢每煞竦攸c點頭,轉身離去。徒留一幫人面面相覷,對著他幾乎沒動過的餐盤訝異。 雖然眼睛已經離開了那畫面,大腦里殘留的影像卻揮之不去。那個男人似乎不錯,一開始他還以為只是她的某個漂亮小男友,可能要不了幾個月就會結束??稍谒赣H入院期間,他卻常常來醫院幫忙,算得上盡心盡力。性格脾氣也陽光直爽,和她溝通無礙,竟讓他挑不出錯來。 這個念頭讓他驟然一驚——挑錯?他為什么要挑他的錯?這個念頭讓他不敢再細想下去,仿佛牽絲攀藤的深處住著一個面目猙獰的惡魔。 作者有話要說:哎喲我們陸惜妍小meimei戲份不多,桃花不少啊,柯遠還是瞿征?這是個問題~~~不過不是歌爺瞎拖拉,這里和女王那邊的主線是絕對有關系的,至于有啥關系…………你猜? 陸醫生快要不行了,他要酸死了嘖嘖嘖嘖…… 第53章 「第五十一章 」緣起(大部分放曦小部分陸黎) 坐在亭子里的一男一女卻遠沒有想象中那么關系和諧。司徒放狼吞虎咽大咬大嚼,邊吃邊感嘆:“哎喲臥槽,我女人的手藝簡直了……” 黎雅蔓怒目拍掉他再次伸向粉蒸排骨的賊手:“媽的,就剩一塊了!那是給我的好嗎?給我的!” 他只好悻悻縮回手去,轉眼間又喜滋滋地抱著蔥爆南瓜大啖起來,黎雅蔓無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趕緊把排骨塞進嘴里,頓時幸福地閉上了眼:“哦,我家梁曦真是絕世好女人?!?/br> “什么你家的?”他把飯盒抬高往嘴里扒拉,簡直恨不得伸舌頭去舔:“現在是我家的了?!?/br> 她眉峰頓時一挑:“真的假的?你們已經上了?” 他被她的話嗆著了,咳了好一會兒才眼神閃爍地看向別處:“……沒呢,不過她答應給我機會了?!?/br> 好險,這要是承認了,梁曦還不得扒了他的皮?真是汗流浹背。 豈料她眉飛色舞地推了他一把,一臉了然:“上了就上了唄,還裝什么,不像你的作風啊?!?/br> 司徒放趕緊舉起青椒牛rou討饒:“我什么都沒說!你別害我!” “知道啦,”她不懷好意地勾起嘴角:“看不出嘛,下手還挺快?!?/br> “別埋汰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了,知道你不容易了?!彼χ呐乃募纾骸霸趺礃??美夢成真的感覺如何?” 他見四下無人,賊兮兮湊到她耳邊低語:“爽~爆~~了~~~” 陸濟寬覺得自己病了,病得很嚴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居然又繞回綠化帶,于是就這么恰到好處地看到了一幕對旁人來說,或許非常值得欣羨的畫面——俊男美女交頸親密,美不勝收。 “……陸醫生,陸醫生?” 他這才猛地回過神來,發現面前站著自己的一個病人,她神情猶疑:“陸醫生,你……心情不好?”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神色可能不對,趕緊緩和了表情與她交談,心思卻浮動得厲害,幾乎無法集中注意力。 這究竟是怎么了? “賤|人,別在我這兒曬恩愛,滾一邊去?!崩柩怕媛断訍旱赝崎_司徒放,心底卻唏噓。他等了七年終于等到了,那……她呢? 恐怕70年都沒戲吧。 她自嘲地笑了笑,旋即想起什么:“喂,你可別怪我丑話說在前頭,你最好收收心認真點,要是你敢對不起她——” 她威脅的眼神瞥向他腿間:“信不信我閹了你?” “切,”他壞笑:“這你就別惦記了,以后專屬我家小曦曦,用只有她能用,閹也只有她能閹?!?/br> “……” “得了,開玩笑的?!彼移ばδ槪骸澳惴判陌?,我正抓耳撓腮地在想怎么對她好呢,就跟吃了迷藥似的,只有她甩我的份?!?/br> 看著他手舞足蹈滿臉夢幻笑容的模樣,她不禁也為好友感到幸福起來。她一直很擔心梁曦那個頑強的笨蛋在這個紛雜丑惡的世界里要怎么活下去,卻原來,上天早就為她量身訂做了一堵堅實圍墻,為她遮風擋雨。 那是不是因為她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所以她想要的,注定得不到? “有時想想也覺得挺神奇的,”她有些唏噓:“你怎么就看上她了?你們根本來自不同星球吧?!?/br> 這兩個人,一個嚴謹保守理j□j管閑事原則性強,一個活躍開放熱情毫無顧忌隨心所欲,這都能湊一塊兒去,難道不是奇跡? 司徒放笑著搖搖頭,回首這些年,他何嘗不覺得奇怪?這樣一個別別扭扭,又不見得有多漂亮的女人,換了從前根本不在他的獵艷范圍里??呻H遇就是那樣神奇地把她帶到了他身邊…… “想不想聽聽我們的故事?” “靠,不秀恩愛會死是不是?”她嗤之以鼻地丟了顆小石子出去:“快說!” 她只知道七年前這匹小種馬和梁曦當眾表白過,不過她說起時完全不是得意欣喜的調調,似乎只是為了闡明他的不靠譜。她卻對此好奇得很吶。 “她和你說過我是新生代表,而她是學生會接待新生的干事吧?” “那當然?!?/br> 他望著遠方,眼神因為回憶而越發溫柔:“當時她負責我們的迎新會,所以特別嚴肅地跑來和我溝通要怎么安排。當時我就覺得……這位jiejie也太老土了吧?現在的大學生還有誰愿意在學校食堂搞什么新生交流餐會?還說要安排校領導來觀摩,簡直聽得我蛋疼!” 想想還真是她會做的事。黎雅蔓笑了:“然后呢?” “我就和她說我們早就商量好了要包一個pub開party??赡悴滤趺凑f?她當時那叫一個義正言辭,像個小教導主任似的說了一大堆pub太亂容易出事,大學生要有大學生的朝氣云云,反正是要多沒勁有多沒勁。我們當然不理她,干脆甩了她就開party去了。沒想到那天晚上她居然跟了過來,還穿了個高領毛衣配長褲,和打扮入時的女同學比起來簡直low斃了。我勸她回去,可她硬是板著張臉坐在那里,特別認真地說要確保我們的安全。我當時心想要是真有什么不安全就憑你這副二兩rou都沒有的身材也想保護我們?嘿,她居然真的就坐足全場了。 大家都挺high,她一個人不讓喝酒有什么用?根本攔不住,后來有個哥們喝高了,鬧的時候不小心砸壞了一盞裝飾燈。沒想到老板坐地起價地要我們賠兩萬。那破燈你是沒見到,要兩千都算敲詐!那哥們兒心高氣傲地甩手就走,一副你愛咋咋的勁頭。我當時也喝得有點茫,走出去了才隱約覺得不對,折返后卻發現她正和那老板據理力爭呢。那老板估計是山上下來的,眉目兇得很,卻被她一套套的道理說得直發笑,那表情跟見著神經病一樣。我想扯她走她還不領情,還在那兒嘚吧嘚地說啊說…… 我當時就覺得,這女的該不會是從老八股的年代穿越來的吧?那老板當然不松口,還揚言要告到學校去。當時的學生會主席是法律系的,她還煞有介事地打了電話過去咨詢,現學現賣地用一堆術語把老板唬得一愣一愣,最后砸了五百塊拉著我就走,那老板居然都沒攔她,不知是嚇著了還是沒反應過來?!?/br> “于是你就愛上她了?美女救英雄的范本嘛,還挺帶勁兒?!?/br> 他笑著搖搖頭:“回去的路上我被她喋喋不休地罵了一路,我當時覺得這女的真煩,得理不饒人的?!?/br> 黎雅蔓挑眉,有點訝異。 “第二天我陪那哥們兒一塊兒去學生會找她,打算把錢還了,卻撞見她和學生會主席吵架。當時她特別激動地吼著‘這種沒人味的地方我是呆不下去了!’,然后就擦過我身邊,沖出去了。 后來我才知道,學生會主席想把這件糾紛寫進年度報告,作為學生會維護學校聲譽的政績?,F在想想那家伙還真是塊做律師的料,這么犄角旮旯的主意都能想出來;她卻據理力爭,認為學生會不該用出賣新生來表現自己,一激動就吵起來了?!?/br> 司徒放的眼神因為回憶而變得柔和,后來他終于在cao場的籃球架邊找到了她,她抱著膝蓋面無表情地想事情,想得很出神。她那時很瘦,頭發是過肩的長度,風一起,整個人都好像要飄起來。當時他不知怎么的就覺得……很想緊緊抱著她,就算她那么喋喋不休,就算她那么沒有趣味。 “后來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他笑得無奈:“我和她表白,可她直接就把我拒絕了,特別傷我的心。后來知道她想留校任教的時候,心里還悄悄燃起了點希望。沒想到她沒申請成。后來我打聽到是那個死賤的大律師搞的鬼,于是我就把他套了麻袋拖到樹林里打了一頓,他叫得呀……和殺豬是一樣一樣的。我打得很爽,可她還是走了。 所以這事兒還真得謝你,要不是你來我這兒修車,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了?!?/br> 那四年的大學時光依然精彩美好,只是總覺得缺了什么。后來回頭望,才發現缺的是一個人。尤其是出了社會,看遍了成人世界的復雜和骯臟,受夠了蕓蕓眾生的冷漠和算計,才更覺得她彌足珍貴。 聽別人的愛情故事還是會忍不住感動,這樣的自己好陌生。黎雅蔓看著自己的指甲出神,半晌才接上話:“有沒有想過將來?” “想過,怎么沒想過?!彼嘈χ拖骂^:“所以我把修車鋪的工作辭了,正打算找工作呢?!?/br> 她刮目相看:“可以啊小種馬,加勒個油!” 作者有話要說:這里可以看見放放看上梁叔叔的原因,私以為他們的表現方式雖然大相徑庭,但其實本質上是同一種人,同樣不愿接受這個世界同化的人,只不過梁叔有媽要養,所以她很努力地在適應這個社會;可放放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所以他就開始瞎搞了…… 歌爺正式宣布,此二人已進入寵文模式,海量貧窮中的浪漫即將來臨,寫這種東西對于窮光蛋歌爺來說簡直毫無鴨梨,坐等你們檢驗成果! 另外,被虐傻了的女王和小陀螺陸醫生正在醞釀著突變,就是說他們之間可能不是1,2,3,4,……9,10這樣走的,而是1,1.2,1.5,1.7……2.8——然后忽然就爆表到20了!哦……真是想想都覺得好激情呀~~捂臉蠕動~~~(酷愛來把這個神經病拖走?。?/br> 第54章 「第五十二章 」情深若無(陸黎) 隨著父親的日漸康復,黎雅蔓心頭的陰霾終于漸漸散去。久違的笑容和生氣重回了她的軀體。原本想著無論如何都要好好請陸濟寬一次,豈料卻被他淡淡婉拒,忽然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簡直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么會這樣?她很沮喪。忽然想到借住他家的那段時間居然一次都沒見過陸惜妍,這才恍然,自己恐怕讓他為難了。 好吧,有什么奇怪的呢?作為一個模范父親,他自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對他來說,女兒無疑是他人生的唯一意義。 只是有一件事,黎雅蔓和陸濟寬都始料未及——在某一個平凡無奇的下午,她剛從父親的病房出來,就看見陸濟寬在來路上被一群記者模樣的人圍個正著。后來才知道,作為s市首例在病患清醒狀態下為其進行開顱手術并獲得成功的執行者,陸濟寬被王院長作為先進特例上報到了上級部門,又被作為典型引來了媒體的關注。 對此王院長當然是面上有光,坐享其成。徒留低調慣了的陸濟寬被媒體追得疲于奔命,而作為患者家屬的她自然也難逃牽連,被連帶著問了好幾圈。她只好三番四次地在鏡頭前cos感激涕零的病患家屬,把他捧得猶如再世華佗,然后看著他隱隱尷尬的表情,在內心竊笑不已。 不過此事卻歪打正著地蓋過了他先前出過醫療事故的不良記錄,讓他在醫界的熱門度忽然扶搖直上,一時間指名要他負責的病患幾乎踏破醫院的大門。面對這場意外的職業復興,陸濟寬的心情卻很復雜。 不管怎么說,那依舊是他永恒的污點和愧疚,不是職業上的,而是內心里的。他永遠無法忘記逝者妻子那近乎崩潰的痛苦,因為自己真真切切地體會過,所以對于這難辭其咎的錯誤,他始終無法釋懷。 與此同時,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有人正啪嗒一聲用力關掉了電視。嘴角一抹不屑的笑意森冷而微微抽搐。 殺人的劊子手都能被捧成救世圣人,這個世界,恐怕是不會好了吧。 呵呵。 既然父親的病已經塵埃落定,對于黎雅蔓來說,下一步無疑就是趕緊工作掙錢了。從一開始的化療,到后來的手術,乃至再后來的康復樣樣都需要錢,從頭到尾基本一輛好車就這么沒了。她畢竟只是個收入不錯的工薪階層,現在幾乎有點扛不住。 那天她剛回到久違的公司,還沒來得及制定新的工作計劃,就被上司albert急召進辦公室,原以為是太久沒上班的事惹怒了他,卻不料—— “為新藥宣傳?” “沒錯,”albert自信滿滿的眼神閃著銳利的光:“淥塔汀剛剛投放市場,很多醫院和患者還是有顧慮,如果能借此機會宣傳成功——” 他頓了頓,故意賣了個關子,把她驟然發亮的眼神悉數收入眼底,這才再度開口:“淥塔汀的生產企業金鴻藥業允諾一次性給你們一筆三十萬的宣傳費用,除此之外,之后本公司的任何一筆淥塔汀訂單你都可以抽到3%,不管是不是從你手里銷出去。怎么樣,是不是很有誠意?” 黎雅蔓有點愕然,這幾乎是天上掉餡餅的事,簡直不可思議! 幾乎被金光閃花眼的她,努力告訴自己要冷靜和理智——她還是覺得奇怪,這款藥本來的點數就高,再加上她的三個點,如果按照正常藥品的利潤率來計算,企業幾乎無利可圖。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它的進價就特別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