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難道被他認出來了,, 這樣的想法讓陵楓心驚膽戰,卻很快被理智徹底地否定。自己現在的偽裝,連親弟弟陵雨都幾乎要認不出來,早就失去了記憶的烏迪爾又怎么可能會認識, 陵楓調整了一下表情,故作平靜地說,“將軍,我來幫您檢查一下身體?!?/br> 烏迪爾直直盯著陵楓的眼睛,低聲問道,“我是不是見過你?” 陵楓微笑著說:“您大概是認錯了吧?我是最近幾天才到這邊工作的,之前并沒有見過您?!?/br> 面前的男醫生柔和的音色、微笑的眼眸,讓烏迪爾有種非常奇怪的熟悉感,而他語氣中明顯的尊敬和疏離,終于讓烏迪爾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您、將軍……這樣的稱呼聽起來莫名覺得十分刺耳。 握住他手腕的手指輕輕收緊,烏迪爾沉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陵楓表情平靜地說:“查理?!?/br> 烏迪爾的眉頭皺得更緊——查理?為什么會覺得,這個男人不該叫查理呢?他該叫什么?自己到底在哪里見過他?烏迪爾越想越是頭痛,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陵楓表面故作平靜,手心里卻冒了一層的冷汗。 烏迪爾的呼吸就拂在自己的臉上,被攥住的手腕幾乎要被他身上的熱度燙傷。 畢竟是曾經徹底標記過自己的男人,彼此的信息素很容易互相影響,即使用抑制劑暫時壓制,可心底的悸動卻依然強烈到難以忽略。 對上那雙深邃的藍色眼瞳,在他的眼中看見自己的投影,如此熟悉的畫面,讓陵楓的心底突然一陣刺痛,烏迪爾疑惑和探究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尖刀,直接扎進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把原本筑起了堅實保壘的心臟瞬間刺得千瘡百孔。 曾深愛過的人,早已不認得他了…… 重逢的時刻,握著他的手問“我是不是見過你”的畫面,更顯得尤為可笑。 陵楓的臉上強行維持著平靜,輕聲重復道:“將軍,請您配合,我要給您檢查一下身體?!?/br> 烏迪爾低下頭,看見男人手腕上白皙的皮膚被自己捏得通紅,趕忙把手收了回來,心底莫名的有些心疼,甚至產生一種幫他揉一揉手腕,把那些淤痕全都化開的沖動。 大概是發燒的緣故,烏迪爾的腦子里一片混亂,根本沒辦法冷靜地思考,只好暫時配合地在床上躺下,讓這個引起他情緒波動的醫生來給自己做詳細的檢查。 陵楓終于松了口氣,戴上聽診器仔細檢查他肺部和心臟的情況。 輕輕解開他的白色浴袍,意外地看見他的胸口戴著一條藍色的項鏈,如同天空一樣清澈透明的晶石里刻著一個讓人無比熟悉的名字——陵楓。 陵楓的脊背猛然一僵,手指甚至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 這條項鏈……他居然還留著? 耳邊傳來威爾博士催促的聲音:“查理,快點做檢查,我這里血清結果已經都出來了?!?/br> “……嗯?!绷陾魃钗跉?,調整了一下情緒,開始給烏迪爾做全面的體檢。 陵楓用手輕輕按壓他胸腹部的幾個部位,輕聲問道:“這里痛嗎?” 烏迪爾:“……不痛?!?/br> “這里呢?” “……有一點?!?/br> 陵楓完全進入了醫生的職業模式,盡量保持平靜地給自己的病人做體檢。 而烏迪爾卻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作為醫生,用手觸診病人的身體是最基本的檢查方式。烏迪爾向來很討厭跟人身體接觸,可奇怪的是,被面前的這個男人碰觸,他居然一點都不覺得反感。 男人的手指十分修長,指尖有一層薄薄的繭,滑過皮膚時溫熱的觸感,就像是用羽毛在輕輕撓他的心尖。 這種熟悉的溫柔,甚至讓烏迪爾沉迷其中。 好像遙遠的記憶中,也曾有過類似的畫面,那雙烏黑清澈的眼睛,注視著自己,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耳邊也是輕柔到讓人心癢的聲音—— “烏迪爾,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我胃痛得好厲害,這幾天吃什么都吃不下?!?/br> “可按我剛才的檢查結果來看,你的胃完全沒有任何的問題?!?/br> “……是嗎?” “是的?!?/br> “哦。其實我是故意裝病,因為我想見你?!?/br> “……” 烏迪爾看見很多年前的自己,躺在醫院里潔白的病床上,抓著那個醫生的手,死皮賴臉地纏著他給自己做檢查,年輕的醫生顯然沒有見過這么不要臉的病人,被纏得面紅耳赤,卻又十分無奈。 醫生的脾氣很好,目光總是那樣柔和,臉上也總是帶著微笑,似乎怎么惹他他都不會生氣,尤其是對待病人的態度,非常的體貼和溫柔。 這樣溫和的一個人,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他、甚至想要霸占他。 表面上跟他成為很好的朋友,心底深處卻升騰起一股更加惡劣和瘋狂的想法—— 想把這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壓倒在床上,狠狠地抱他一整夜,干到他哭泣、求饒,讓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看他的臉上出現被情欲主宰的崩潰表情——那一定是比微笑更加動人的表情。 好喜歡他…… 喜歡到想讓他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 看到他無奈地朝自己微笑,就覺得心底漲滿了幸福。 …… 陵楓以最快的速度給烏迪爾做完檢查,轉身去跟威爾博士討論結果。 高燒讓烏迪爾頭疼得更加厲害,身體就像被火焰給包圍了一般,幾乎要燃燒起來。眼前的視野漸漸變得模糊不清,不遠處穿著白大衣的兩個男人正在討論著什么,烏迪爾卻完全聽不清楚。 腦海中突然浮起的那些模糊的記憶里,內心深處最強烈的渴望便是“獨占那個人”。 記憶里的男人看不清容貌,只有那雙帶著笑意的黑亮眼眸,清晰得如同夜空里最炫目的星辰。 那種強烈的想要徹底占有他的渴望,就像是破土而出的樹苗一般,在心底迅速地生根發芽,整個心臟被一種灼熱而濃烈的情緒所漲滿,幾乎要生生地爆裂開來。 烏迪爾緊緊按住胸前的項鏈,聲音沙啞地道:“……陵楓……是你嗎?” 無意識中說出的一句話,讓穿著白大衣的年輕醫生突然僵硬了下來,放在口袋里的手用力地攥進掌心,指尖在不斷發抖,口罩遮蓋下的臉更是瞬間蒼白一片。 威爾察覺到不對,疑惑地抬頭看著他道:“查理?查理?你怎么了?” 陵楓強壓下眼中的酸澀,低聲道:“我……抱歉,我有點不舒服……剛才說到哪了?” 威爾這才接著說:“烏迪爾將軍的這種情況應該是細菌感染,破軍星上有一種很特別的xi型細菌,對alpha的影響非常大,感染之后會出現這種高燒不退、頭痛欲裂的情況。將軍大概是這幾天免疫力正好比較低,來破軍星之后氣候不適應,才感染了這種細菌?!蓖栂肓讼?,說,“我現在把標本帶回去做血培養,發現病原菌之后立即對癥治療。你先留在這里給他物理降溫?!?/br> 陵楓點了點頭:“好?!?/br> 威爾博士急匆匆地轉身離開。 屋內一時沉默下來,躺在床上的烏迪爾似乎很不舒服,無意識中喊出的“陵楓”兩個模糊的字眼,更是讓陵楓心如刀絞。 陵楓站在屋內沉默了良久,這才深吸口氣,轉身坐回了床邊。 烏迪爾已經處于神志不清的狀態,額頭燙得幾乎要燃燒起來一樣,口中卻不斷地叫著那個他反復回想多年卻始終無法想起的人的名字—— “陵楓……” 看著男人不舒服地蹙起的眉頭,聽著他聲音沙啞地喊出自己的名字,陵楓的心臟就像是被一雙手用力捏緊了一般,強烈的痛楚迅速蔓延遍四肢百骸,眼眶一陣濕潤,甚至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他從不后悔當初的決定。 ——可是,當他聽到烏迪爾聲音沙啞地叫出“陵楓”這個名字的時候,那種強烈的震撼和痛楚,就像是幾公斤的鐵錘突然砸在了心上一般,幾乎要將他擊潰。 陵楓伸出手來,輕輕撫平男人緊皺的眉頭,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給他換著冰敷的毛巾。 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照顧這個“特殊病人”的動作有多么的溫柔。 屋內靜得只剩下兩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威爾博士那邊終于得出了結果,威爾直接撥通屋內的通訊儀說:“查理,血培養找到了病原菌,的確是細菌感染,馬上給將軍注射xi型抗生素,有問題立即跟我匯報?!?/br> 陵楓點點頭說:“知道了?!?/br> 從藥箱里拿出藥物給烏迪爾注射進去,再幫他蓋好了被子,陵楓坐在床邊,沉默地看著監護儀上的數據——他的心率和呼吸漸漸趨于平穩,體溫也慢慢地降了下來。這種細菌感染雖然起病迅猛,好在隊人體的負面影響并不嚴重,只要對癥下藥,很快就可以痊愈。 烏迪爾的燒在一個小時后終于完全退了下來,安心地進入了深度睡眠狀態。 陵楓總算松了口氣,倒了杯水放在床頭,目光復雜地看了眼安心睡在床上的男人,轉身離開了臥室。 臥室內屬于烏迪爾的熟悉的信息素氣味幾乎要讓他崩潰,直到離開房間,心臟跳動的頻率依舊沒法完全控制。陵楓靠在墻上,深深吸了口氣,這才轉身走出門去。 *** 快步返回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鐘。 破軍星的氣候一向十分炎熱,今天又是大晴天,陵楓只在路上走了五分鐘,額頭就出了一層的汗水。到辦公室之后用冷水洗了把臉,陵楓這才徹底地冷靜下來。 他這次來破軍星,只是為了見一見斯諾和小遠,除此之外,其他的事都不在他關心的范圍內。 跟烏迪爾的意外相遇,就當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陵楓的心底甚至抱著僥幸的想法——烏迪爾今天發著高燒,睡醒之后說不定就不記得了。而且,自己偽裝得那么好,烏迪爾肯定認不出來。 這樣一想,心底稍微平靜了些,陵楓對著鏡子整理好白大衣,轉身朝病理中心走去。 他來破軍星之前,對這里的情況進行過詳細的調查。 今天正好是3月11日,是圣羅米亞軍事學院正式開學的日子。醫學院的學生周一的課程安排,下午有三堂病理學實踐課,不出意外的話,老師會帶著他們到軍區總醫院的病理中心來參觀。 破軍星的軍區總醫院距離圣羅米亞軍校只有幾百米的距離,這家醫院全權負責軍事醫學院學生們的帶教工作。平時的理論課自然在學校的課室里講解,而涉及到病理、影像以及臨床內外科的實習實踐課程,就全都在這家醫院里進行。 ——這也是陵楓來這家醫院應聘當醫生的主要原因。 軍校的管理非常嚴格,外人很難進入。只要他留在軍區總醫院里,他總有機會能接觸到斯諾。 陵楓快步走到病理中心,門口的負責人有些疑惑地道:“我好像沒見過你?” 陵楓把自己的工作卡遞給他看,“我是新來的醫生,到病理中心找一些標本?!?/br> 對方仔細核對了一遍他的工作卡,這才笑著說:“哦,原來是查理醫生。今天有一批學生來參觀,標本陳列室里人太多了,您先看看,不方便的話等學生走了你再進去拿?!?/br> 陵楓微笑著說:“謝謝?!?/br> 醫學院的一個班有五十多人,來參觀肯定會被分成很多個小組。陵楓總不能一個組一個組地挨個去找,這樣很容易引起人的懷疑。 路過一樓的標本陳列室時,看見里面有很多穿著白大衣的學生,十八歲的孩子們身上充滿了朝氣和活力,三三兩兩正在分組自由地參觀,臉上滿是興奮的表情。 自己的兒子就在這里…… 這么多年沒見,也不知道他變成什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