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風里希很有修養地關了房門,很有修養地走回饕餮面前,很有修養地幫他擦了擦嘴角,然后,很有修養地照著他的鼻子就是一拳。 她轉了轉手腕,認認真真地說:“你不用把我當女人。就是你還手,我也不一定打不過你?!彼笸艘徊?,倚在床欄上,“我從來是個沒腦子的人。誰說他的不是,我就揍誰?!?/br> 饕餮眼中殺意一閃而過,很快被深深的無奈所取代。他整了整衣領,抬手放在她肩頭。風里希劈手去擋,卻被他單手壓住。 他嘆了口氣:“我第一次見你時,你還不是風娘娘,不過是躲在風龍身后的小女孩?!彼^一次談起過去,“那時我就想,總有一天,我要讓這個女人躲在我的身后?!?/br> 風里?!芭丁绷艘宦?,腳下一動,“砰”的一聲,一顆子彈從梳妝臺上射出來,擦著饕餮鬢角打在墻上:“要不是看在你用藥吊著李賽活了這么久,饕公子一只耳朵今天可就留在這了?!彼蜷_他的手,開門,送客:“我知道饕公子最近白道也混得不錯,紐約的地產被你玩得順手得很。不過……” 她做了個“請”的手勢:“你能給自己造個新身份出來,我也能把你土底下的根挖出來?!?/br> 待那輛紐約牌照的車子開遠了,她放下窗簾,雙手撫過梳妝臺的一寸寸。 這張本是她放在多倫多公寓里的書桌,七年前被他改造過,那時還差點打穿白火的腦袋。 她將存儲器插、入電腦,鼠標點開那份不大的文件。 半小時后,她長長舒出一口氣:六叔,六叔,你究竟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度過那艱難的二十年? 13k當年,并非被風龍和管城侯出賣,而是被山口純子賣了。 她當時并沒想害山口一井入獄,更沒想害13k直接覆滅,不過是想制造點混亂,假死一下。 從見到李賽的第一眼,她就費盡心機擺脫黑道,希望能光明正大地成為李教授的夫人。 但只要13k在,她就永遠是白貂女,是13k的大小姐,總會有人打她丈夫和孩子的主意。 風里希忽然想起熊娘子的那句話,道上的,誰又洗的白。 山口純子的計劃不巧被會里有野心的知道,借著這個機會,把小規模的混亂擴大到了幾可令13k覆滅的程度。當時風龍和四合會也是覺察到這個,索性將爛攤子丟給了警方。 山口一井入獄后,管城侯怕山口純子出事,通過從前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一路跟了過去,卻被她當成內jian。 佳人已逝,留給管六叔的,不過是眼角的一道疤。 推開門,走上二樓的小陽臺,風里希深深吸了一口夜晚草地的清香。 管六叔,你其實你希望純子發現的吧?酒醉也好,監視器也好,因為說不出口,所以才會去用這些過激的行為,只希望她能多看你一眼、能將你記住。 她抬眼望去,四周郁郁蔥蔥,一片寂靜。樹影重重中她好似穿過二十余年的時光,看到年輕人默默跟在一個身影身后,帶著點寂寞又有些邀功地說:“小姐,我查過了,李教授今天一天都會在三樓的實驗室?!?/br> 只是前面走的人好似并沒聽見他說話,身影漸漸消逝于月色下,只留那年輕人漠然站在原地,手里還捏著偷來的生物教授的行程表。 眼淚落在握著欄桿的手背上,她猛然驚醒,伸手去摸滿臉淚痕??炝炅?,她一直忍著不哭,今晚被夜風一吹,竟吹下幾滴淚來。 她手忙腳亂地去擦眼淚,有點無措地將濕漉漉的手往新買的睡衣上擦,她原來是那么想他。 人說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方,可時間于她,也是讓感情發酵的媒介。 20歲時她不懂,21歲時她懵懂,到了28歲,她才明白,什么是刻骨相思。 眼淚越抹越多,她慌亂中被人從背后拉進懷里。 蘇糜那小身板今夜出奇地硬朗,她用剛才揍饕餮的力氣去掙,竟沒掙開。 狐貍雙手箍著她,尖尖的下巴冰涼地擱在她肩窩,同樣冰涼的臉頰貼著她的脖頸。 誰也沒說話,那一晚的月色出奇地沉。 她沒再掙,她也累了,自龍興幫不在后,她把蘇糜給她的卡還了回去,至于李唐給的那張,她到底還是沒舍得用,怕哪一天他回來,會刮著她的鼻子說她敗家。 從來不用擔心生活瑣事的風娘娘,忽然要像正常人一樣生活。連高中畢業證都沒拿到的她,為了找個能養活她和阿離還有青青花璃的工作,投了幾乎上千份簡歷,才拿到十個面試機會,其中七個還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情來問她,為什么高中沒有畢業的人也敢應聘技術工作。 在黑道上時,她有一個叱詫一時的父親,有對她疼愛有加的六叔,有無數忠心耿耿的手下; 等到了陽光底下,她才發現自己其實什么都不是。 好在蘇糜還算尊重她這點可憐的面子,沒再給她塞卡,也沒提用facechat創始人的關系幫她找工作,不然…… 風里希真的怕,有朝一日她會沒骨氣地抱著蘇糜本來就不太粗壯的大腿哭。 她不記得那一夜她好像月圓變身的狼人一般在月下哭了多久,只知道久到讓蘇糜第二日又大病了一場。蘇狐貍這些年越發嬌氣,那次病了一個月,害的阿離每晚坐在他床頭讀了一個月的故事書。 她不太記得那一晚她究竟為什么哭泣,只記得自己被蘇糜裹在大裘里,他于皎潔月光中輕聲嘆氣,將一張拼得皺巴巴的車票塞進她手里:“離離,我20歲時被診斷出腦瘤,本想環游世界以后就去跳金門大橋?!彼穆曇袈湓跈跅U上,清脆易碎,“你讓我活下來了。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用戶過十億的facechat,也沒有站在這里的蘇糜?!?/br> 風里希等了一會,等他說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來,卻聽他忽然換了語氣,在她身上擦了擦鼻涕:“所以,離離,你要對人家負責啊離離,嗚嗚嗚嗚嗚……” 時光如水,歲月如歌,阿離長大這件事就好像裝了蘭博基尼發動機的三輪車。 這一天是阿離13歲生日。 阿離小時候性子還像風里希,說白了是像蘇糜,只擅長兩件事,破壞和賣萌。越長大倒越發沉穩,具體體現就是有一次地震了,雖說三層的房子塌也塌不到哪去,但是風里希還是心急火燎地把床上一副“壓死我算了你們都不管我”的蘇糜扛了出去。剛安置了蘇大少,又沖回去找阿離,才發現十歲的阿離正夾著電腦不慌不忙地關電閘。 阿離13歲前一天,風里希用剛拿到的工資給阿離買了臺讓她rou疼的電腦,花璃、青青、猴子也都送了他喜歡的高科技產品。只有蘇糜要死不死地送了頂兔耳朵帽子。 看到那兩只粉紅的兔耳朵時阿離的嘴角抽了抽,不知哪來的良好修養讓他到底沒當著蘇糜的面把帽子燒了,下樓時卻發現樓下停著一輛蘭博基尼跑車,據一臉嚴肅的蘇教授說是買帽子送的。 風里希當時一臉驚訝,只她驚訝的不是為什么買帽子送跑車,而是把拳頭從口中j□j,問:“阿離他才13歲,還不到拿駕照的年齡??!” 蘇教授胸有成竹地jian笑一聲,從他背后跳出了仍舊五顏六色的玄女,動作利落上了駕駛位,指著自己說:“司機也是買帽子送的?!?/br> 于是阿離13歲的當天,坐在買帽子送的蘭博基尼里,作為年齡最小的受邀者,去加州的技術中心參加世界人工智能學術討論會。 風里希下班時,順路去買了個蛋糕,等蛋糕的時候瞟見一旁貨架上的報紙,隨手翻開看看,在it欄的一個角落里看到了阿離的照片,標題還是老樣子,13歲神童獲國際算法大賽金獎。 她讀完關于阿離的幾百字,又在版面上掃了掃,這一掃,目光卻再移不開。 風里希和玄女提著蛋糕等在外面時,打著小領結的阿離正沉著臉夾著電腦出來。見了風里希臉上也沒多大波動,坐進車里臉上也沒多大波動,回到家里臉上還是沒多大波動。 最后是風里希沉不住氣了,把手里的菜刀一拍,擦了擦手坐在阿離對面:“你、怎、么、了?!” 阿離把目光從屏幕上移開,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mommy,今天的會上,我看到一個很厲害的人?!?/br> 風里希壓下心中翻騰起的那些,耐著性子問:“能被我們阿離評價厲害,那人可不得了?叫什么名字?怎么原來沒聽你提起過有什么厲害人?” 阿離嚴肅地扣了電腦,正襟危坐,就差沐浴焚香了:“他是今天大會請來的特別嘉賓,據說十幾年前在it界很有名,學術上比蘇叔叔……名氣還要大些。后來因為身體原因消失了很久,上個月才復出?!?/br> 風里希攥在圍裙上的手握緊,只聽阿離繼續說:“阿離之前也在很多教科書里讀過他的算法,今天居然見到他真人了?!毙∩倌暄劾镞€是有點激動,“哦對了,他的名字是stephen lee.” 嘩的一聲,是咖啡潑在地上,阿離不慌不忙起身將被咖啡燙傻了的風里希引到水池旁沖冷水,又不慌不忙將地上收拾了,才繼續說:“今天會上最后的辯論階段,他把每個人都問住了。很多地方連阿離也沒想到,可是他不光想到了,還把解決方法也想到了。真是個厲害的人?!?/br> 風里希一邊呆傻地沖著水,一邊問:“那你,有沒有和他說話?有沒有問他要名片?” 阿離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眼:“stephen從前名氣太大,剛復出又震住了全場,會議還沒結束圍著他問問題的人數就到了二的八次方左右……” 風里希明白,阿離這孩子雖小,毛病卻不少,比如說從來不愿意和人貼太近。 她心如鼓捶,卻見阿離面有得色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盒子來:“不過我拿到了這個!” 風里希一邊接過盒子打開,對著入目的一盒鋼珠發呆,卻聽阿離匯報道:“會上有人開玩笑地問stephen他的電話是多少,他說‘我可以告訴你們后四位,是最小的可以用兩種不同的方式寫成兩個數字的立方和的數”。全場兩千五百二十一人里我是第一個說出‘1729’的,所以他給了我這個……mommy,你怎么了?” 風里??凵虾凶?,動了動臉上肌rou,才說:“下一個這樣的數字是4014?!?/br> 十四年前,她中了藥,在電梯里拉著他不放,笑呵呵地說:“我的門牌號,是最小的可以用兩種不同的方式寫成兩個數字的立方和的數?!?/br> 那話她說得頗自豪,可惜還沒等她的孔雀尾巴打開來,他就神速按了17層。 在1729門前,他從她手里抽出鑰匙,一邊開門一邊低頭說:“如果你搬家,可以考慮4104?!?/br> 阿離有些驚訝地看著風里希,砸了砸舌:“mommy,你好厲害?!?/br> 風里希剛要張口,門鈴響了,她來不及解圍裙,手里拿著那一盒鋼珠去開門。 當看清門外立著的那個人時,她手上一松,幾百顆鋼珠撒了一臺階。 阿離從里面跟出來,來不及管地上的珠子,有些興奮有些拘謹有些崇拜地叫了一聲“stephen”。 風里希伸手攬過快到她肩膀的阿離,目光粘在門外的人身上,輕聲說:“阿離,以后不要叫他stephen,叫daddy?!?/br> 正文完欲知后事如何,請見無節cao番外 作者有話要說: 我居然擼出來結局了!為自己撒朵花。媽蛋,怎么是菊花! 正文到這里就結束了,喜歡有點想象空間的妹紙可以放下技術流了。 至于番外,都是膩死人的東西。有關于阿離一家三口技術控的,有關于女媧娘娘和小拇指、蘇世子、饕餮的最終結局,我周末前爭取都擼出來。 新文。。。我其實。。。還一個字都沒有。。。因為技術流和女神劫兩部六十五萬字連著寫下來一點都沒停,42這次想花點時間好好寫個大綱(那是什么?),認真寫一寫劇情,順道也攢點稿再貼。初定3月1號開文。有興趣的妹子可以來加群,或者收藏一下新文(看不到的只能收藏俺了)。至于群號,在文案上。 題材我還沒想好,也許寫男廁所,也許回去寫古文,也許寫個沒試過的背景。不管現言古言,娘娘他們都會出來打個醬油。這一次我想好好把劇情和人物想一想,還有一定要加幾個真正的惡毒女配!你們喜歡看什么? 一路走來,謝謝大家的支持,尤其是從女神劫跟過來的妹子,盡管我還是個晉江小透明,但是我一直寫得很開心,因為有你們。 你們這些磨人的小妖精的id俺都記著,想在新文里出場的可以在這章下面留言。有特別想要的角色和42說啊,別客氣,但是惡毒女配名額有限,從速,從速! 最后,鞠躬,謝謝大家,愛你們 ☆、番外之爸爸是買帽子送的(上) 那一天的陽光格外暖,勃勃生機從門外悄聲而入,裙擺揚起的微風吹得她眼角發癢。 一晃十四年過去,曾經那個介于少年和青年間的男人褪去身上最后一絲青澀,只眼角眉梢間仍然浮動著當年傾倒全系的風情,美好的下頜弧線于加州四月的陽光中似真似幻。 他輕勾嘴角,一如當年一般,不習慣卻認真地對她笑了。 風里希眼里一熱,搭在阿離肩頭的手一點點收緊,心中壓抑了十四年的情感如驚濤駭浪般撞擊著胸腔,她不知該如何。 幾千個落日黃昏下,她如同獨坐于一望無際的荒野中,直到今日,那一棵枯了不知多久的樹,于一瞬間枝繁葉茂。 她呆立時,對面的人已然伸出手來,極有修養地說:“好久不見?!?/br> 之后,他又轉向被驚喜和迷茫搞得一頭霧水卻仍然強作平靜的阿離,自我介紹道:“李唐?!?/br> 阿離也從容伸手,客氣地說:“風離?!闭f罷兩人把玄關當成會議現場一樣親切友好地握手。 兩個男人都一副官方做派,只有風里希一人魂不守舍,懵懵懂懂把人讓進客廳,倒水的時候阿離湊上來,貼著她耳邊小聲問:“mommy,我不知道原來stephen會說中文?!敝蟛畔肫饋硭齽偰蔷湓?,“mommy,你認識stephen?mommy剛不要阿離叫他stephen,而是叫什么?是他的本名么?” 風里希愣了下,果然阿離并沒有往那上面想,只當自己沒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