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象腿也已經叼了一只擺在一旁,李識曛伸頭一看,小象已經被白虎用雪掩埋了起來。這種寒冷的天氣里,倒是暫時不用擔心血腥會引來別的獵食者了。 很快,烤熟的食物讓一人一虎的身體迅速暖和起來,李識曛觀察了一下外面的天氣,估計雪停了外面就要放晴了。 “還要多久才能到?”李識曛問了下旁邊吃飽了打盹的白虎。 白虎輕輕地“嗷嗚”了一聲。 李識曛點點頭,看來真的不遠了。他緩緩吐出一口痰,呼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狠狠壓下喉間的血腥氣。 還好遇到象群,不然他的身體狀況只怕白虎放不下心去打獵的。 等會兒準備好食物和武器,好好休息一下,天氣放晴就準備出發吧。 李識曛撫摸了一下身旁閉目休息的白虎,雪洞外,漫天的風雪漸漸消散,天上沉重的鉛云也似要漸漸散去,看到穿透透氣孔射進來的金色光芒,李識曛微微瞇起了眼睛,并沒有立刻叫醒疲憊的白虎。 他的咳嗽漸漸變低,風雪過后,暖陽升起,希望一切都會好轉—— 一人一虎帶了充足的食物,李識曛甚至還準備了不少油脂,這次沒有拖車,全部由白虎獨自背負,好在不必要的生活用品兩人都留在了這里,大大減輕了他的負擔。 根據白虎的描述,這里距離他的家應該路程不遠了。 兩人合計著帶著食物和武器就出發了,李識曛將自己裹得厚厚的,直接拴在了白虎身上,然后整個人伏在白虎結實的肩背之間,以躲過迎面的寒風。 這最后一段路途顯得格外漫長,天地間除了白色還是白色,甚至天黑了下來后,天地間也依然一片不祥的雪白。李識曛覺得世界一片死寂麻木,只有自己沉重得像破風箱的呼吸聲和白虎踩雪的咯吱聲,像是一種永不停息的節奏,好像這片可怕的雪白要將他們永遠困死在這里,像那只小象一樣。 這重復的節奏帶著可怕的催眠韻律,好像在說:睡吧,睡吧,睡去之后就再也沒有這些痛苦,寒冷、暈眩、疼痛都將遠離???,這片雪白的世界,沉睡在這里,多么干凈,多么舒適。 但身下這具一直在不斷努力前進的軀體讓李識曛狠狠咬了咬舌尖,他這才感覺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全身都麻木了。他用牙齒咬下指尖上的獸皮,寒風迅速帶走指尖的熱量,仿佛再沒有知覺,他將手指放在白虎的肩膀上,感覺到身下這具熾熱的軀體肌rou的賁張,感覺到身下人在拼命向前。 有人愿意這樣拼命地背負著他不斷向前,他李識曛憑什么要放棄,又怎么敢放棄!似乎從一刻起,一切沉眠的念頭都已遠離,李識曛嘴唇抿成一個堅毅的弧度,抬起黑色的眼睛直視著這黑暗中白色的一片天地。 他狠狠一按自己的左肋,又是一陣撕心裂肺地咳嗽,雖然依然有些暈眩,但陡然吸進大量寒冷的空氣,卻比剛剛那種隨時可能昏睡暈眩過去的狀態略好了一點。李識曛甚至還能分出余力關注一下白虎的身體狀況。 這一片寒冷之中,他伸手竟然摸到白虎身上都是濕淋淋的雪水,白虎呼吸間都噴出大量的白霧,顯然也是憑意志在竭力前行。但李識曛不敢叫他停下休息,他們都在害怕,怕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無法前進,扔下一切裝備,只有少許食物和武器的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只有不斷前進。 縱然是不擅長耐力的大貓此時也只能奮力向前,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這片雪原的可怕,此刻沒有退路,像很多年前那樣。只是,不同的是,多年后的此刻,他的身前有目標明確的歸巢,他的身后還背負著沉甸甸的牽掛,他怎么能停下?又怎么舍得停下? 這片雪原,當年不能打敗年幼的他,現在更不能! 這一刻,兩人似乎心有靈犀,似是感覺到了對方此刻絕不放棄的信念。李識曛用手上的獸皮替白虎擦了擦身上的水漬,兩人就著行進的速度李識曛先喂白虎吃了點東西,然后自己也吃了點,甚至白虎喝水的時候都只是略微停留了短短一瞬,就立即前行,要是再多停留一會兒,身上只怕就會冷下來,難以再次前進—— 縱然是無際雪原,在如鐵的意志面前,也會有盡頭。 在白虎輕聲的“嗷嗚”中抬起頭來的李識曛,強迫自己甩了甩頭,甩掉頭腦中的暈眩,他這才看清白虎要他看的前方:眼前的雪峰山脊上有一棵高大的綠樹靜立。 仿佛千萬年來有雪峰開始它就在那里,不言不語,歲月是它最好的注釋。 這漫天的雪白中,這一抹蒼翠的綠色似是所有生命最桀驁不馴的抗爭凝聚而成,那樣挺拔,那樣不屈。 這一刻,暗藍無際的蒼穹、潔白無涯的雪原甚至背后絢麗的朝霞都淪為它的背景,只要這一抹綠色在那里,你就會知道,這里有生命占領,這里并非荒蕪。 白虎漸漸地爬上雪峰,李識曛一直注目著那棵讓人不得不注目的大樹,他這才感到吃驚,這棵大樹竟然如此巨大,剛剛在雪峰與天空的襯托下,他已經感覺到它的高大了,然而越近前李識曛越發肯定,哪怕是在原始叢林中,他也沒有遇到過這樣高大偉岸的樹木。 不,或許已經不能用樹木來稱呼它了,在這樣條件惡劣的雪原屹立如此漫長的歲月,看盡云卷云舒,滄海桑田,它應該被稱為一位歷經歲月變遷的長者。 歲月在它的樹干上留下無數痕跡,那些被迫彎折的軀干、那些印記深深的地方,卻都不能改變它筆直向上、郁郁蔥蔥的蓬勃。 隨著白虎的攀爬,李識曛更加驚嘆地發現,他所看到的部分,竟然只是這棵大樹的樹冠!它的根部扎在雪峰背面不知多深的地方! 難道大樹樹根扎下的地方,就是白虎的家?李識曛不禁有些心跳加快。 然后,隨著白虎爬到了雪峰脊背上,李識曛伏在白虎身上目瞪口呆,漫長的雪原跋涉讓他以為自己幾乎是產生了幻覺,因為眼前的景象大抵只有在夢中才能看到吧。 底下是一處巨大的山谷,雪峰環繞之下,所有的景物都模模糊糊似是幻影,又或者是夢中不小心進入神靈的后花園才能看到的仙境。 郁郁蔥蔥的樹林、清澈平靜的湖泊,都似籠罩在厚厚的煙霧中,若隱若現。 就在這時,清晨第一道陽光穿透重重云霧照在湖泊上,泛起一小道波光。一道、兩道、無數道陽光像聚光燈的光束穿透云霧,平靜的湖泊開始折射出粼粼金光。好像一位畫中絕色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眼前,笑靨生輝,讓人由驚艷到叫絕。 借著陽光,可以清晰看到,這些曼妙的山嵐并不是靜止,反倒在緩緩地流動翻涌,世界上沒有一種語言能再現這云霧盛景的壯觀與震撼。 這些云霧似是自四周雪峰上徐徐飄來,又似是自湖泊上緩緩升起,纏繞融合成一片,不分彼此,美不勝收。 這白茫茫的一片云霧,更在朝霞的映射下,染著金色的光芒,整個山谷簡直都包裹在這溫暖耀眼的金光中,更不似凡間應有的景象。 李識曛回頭看去,身后依舊是一片茫茫不見邊際的雪原,他再次轉過身來,眼前的云霧林海湖泊陽光并沒有消逝,金光包裹下的山谷動靜皆有令人驚嘆的美麗。 李識曛這才忍不住咳嗽一聲,剛剛他簡直害怕自己出聲就會驚散這個太過美麗的夢境。 原來夢中仙境一般的地方,真的就是白虎的家啊。它簡直像神靈隨手遺失在這雪原的后花園,若不是這樣,這樣寧靜美麗、生機勃勃的地方又怎么會出現在這荒蕪苦寒的雪原上? 那棵大樹屹立在靠近雪峰的谷底,它竟然是從這山谷中拔地而起,硬是將樹冠露出了雪峰,汲取更多的陽光雨露。 那巨大的樹冠甚至能完全籠罩雪峰上的一人一虎,李識曛抬頭看了一眼,清晨的樹上仿佛還有些小動物在活動覓食,一只笨拙的好像是大松鼠的動物,不小心掉下了什么果實。 李識曛微微一笑,堪堪伸手抓住這要砸到自己頭上的果實,這果實尚余一點青澀,只有一抹淡淡的褐色,卻也有一個網球大小,似乎果rou是中空的,并不沉重。 李識曛看著眼前的大樹微微一笑,這枚果實,他就當作是眼前這人間仙境的長者賜予他的祝福吧。 終于到了,白虎腳下似乎有些踟躕,大抵這就是近鄉情怯。李識曛理解地環抱著白虎的脖子安慰他,白虎回頭蹭了蹭他,一人一虎再次凝視著眼前這如夢似幻的地方,都似有些癡了。 終于到了啊,白虎的家鄉,曾經以為到不了、回不來的地方,他們終于還是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都是大綱安排下的正常情節進展,禍福相依,沒有經歷過這些,不會有額外的收獲啊。 好了,終于完全地換完副本了。 另外,本來不想解釋的,想想還是說一下,不交待地形、氣候、生態這些大環境,就不會有特殊的人文環境,更不會有一個不同的文明。人類歷史上所有的文明發展都與這些大環境息息相關,這是在解釋社會產生的合理性啊,還有伏筆之類的,大家不要當廢話略過了啊,我不是在隨便啰嗦的啊喂【泥垢】! ☆、58、小動物們 身心俱疲的李識曛在確定已經抵達之后,也沒能再堅持多久,就趴在白虎身上昏睡了過去,一日一夜不休不眠的艱苦跋涉對于一個傷員來說,實在太過殘酷艱辛。 對他來說,也許這樣好好地閉眼休息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白虎回頭蹭了蹭熟睡的李識曛,仔細傾聽他的呼吸,確定李識曛只是太過疲倦而不是突然昏厥,這才放心地回過頭來。 遠遠的,他已經看清了飛速跑來的人,真是的,一把年紀了還這么飛奔,也不怕杵著哪兒。有些踟躕的,白虎的爪子下意識地刨了刨地面,卻還是乖乖地背著背上的雌性地迎了上前。 縱然會被批一頓,也好歹看在他好不容易回來的份上,輕打輕揍啊,不然把他揍跑了,他可不確定自己還會不會再回來【←_←】—— 李識曛睡得昏天暗地,再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昏暗,他一時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好半天,他才回想起來,茫茫雪原、仙境一般的地方,他們已經到了那只白虎的故鄉了啊。那這里是哪里,他不會那么悲摧吧,好不容易辛苦地跋涉到了目的地,再次穿越了吧! 他轉過頭來,發現自己的臉頰旁邊還放在那個青澀的網球大小的果子,證明那雪原中的奇妙勝景并非一場虛幻,所以,他這是已經身在白虎的家鄉? 李識曛輕輕咳嗽了一聲,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肋,似乎敷了些什么,還包扎上了,嘴巴里還殘留著奇怪的味道,腹中飽飽的,看來是有人喂過食物和藥了? 他輕輕地坐起,從牽動的疼痛來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左肋居然沒那么原來疼了,不是這個藥有麻醉作用,就是他真的在好轉。但身上其他的地方都在酸痛著抗議,尤其是兩條腿,簡直已經不像是自己的了,估計站起來走路都夠嗆,顯然前面一天一夜的奔波不是沒有代價的。 他身上的衣物似乎已經換過了,衣服似乎略微大了點,袖子什么的都長了不少,鞋子也被脫掉了,身上和衣物接觸的皮膚也舒爽干凈,看來至少是擦洗過了,他到底睡得是有多沉,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坐起來,李識曛才發現他好像躺在一張床上,床還十分的溫暖,身上蓋著厚實的獸皮,縫制得整整齊齊,底下也墊得軟軟的,鋪著厚厚的皮草。 這張床真的是李識曛自來到這個世界后,睡過的最舒服的地方了。如果不是自制力強,他幾乎忍不住都想再躺回去打個滾。 他輕輕地撫過這張床,更為驚訝地發現,不僅他睡過的地方,連床周邊都很溫暖,難道他睡的不是床,而是炕?!在南方長大的李識曛小時候沒有睡過炕,但不妨礙在北方讀書的他旅游時見識過那個東西。在這種冰天雪地的環境、沒有暖氣的時代里,熱炕簡直就是神器啊。 而且,這個房間里竟然也感覺不到半分寒冷,他自己身上的衣物也并不厚實。 一個火把斜斜插在墻面上,是這個房間里唯一的光源。 有效的草藥、溫暖舒適的熱炕、穩定燃燒的照明火把,白虎的家鄉條件倒是遠遠超出李識曛的預期。 不過白虎人呢,李識曛略略有些擔心,這些日子以來,白虎似乎都會守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剛剛睜開眼沒有看到他,李識曛有些不習慣,更多的卻是擔憂,畢竟他昏睡之前,白虎的身體狀況因為頻繁地切換形體和長途跋涉也不十分好,難道他也病倒了? 李識曛有些著急,但他的身體并不十分給力,想起身都有點喘不過氣來。他環視四周,這里似乎是個石屋,這個火把光線很微弱,似乎也是最近才點上的,想起白虎出色的夜視能力,大概是為了照顧他李識曛夜間不能視物? 周圍似乎還有些其它的家具,這模糊的光線下,李識曛實在不能一一分辨,白瞎了別人專門為他點的火把╮( ̄▽ ̄")╭ 門的對面似乎掛著一個厚厚的獸皮簾子。 然后,李識曛看到這個簾子的底下動了動,停了停,又再動了動== 然后一只淺色的小腦袋從簾子的角落里探了出來,機警地豎著耳朵打量著房間里的情況,正好和李識曛來了個對視。 李識曛剛看清那雙綠熒熒的小眼睛,突然一聲驚嚇般的嫩嫩的“嗷嗷”響起,那個小腦袋迅速消失在了簾子后面,傳來一陣翻滾嘈雜的聲音,總之,就像李識曛曾經聽過的貓狗打架的聲音,混亂異常。 李識曛默默扶額,這是得有多二,反應弧那么長,居然還被嚇到了,也不知道外面是發生了什么,這么混亂。 然后簾子再次被掀開,不,確切點說,一個看不出什么顏色的大團子滾來滾去地滾了進來,終于把簾子給卷了進去,糾結難解地繼續滾著,塵土飛揚之后,簾子終于承受不住這種蹂躪,刺啦一聲被扯了下來,露出了外面的石頭通道== 然后地上的那個大團子驚嚇似的一僵,停止了滾動,分了開來,很好,原來是兩只小動物。 四只綠熒熒的眼睛怯怯地看向李識曛。 如果是在野外,四只綠眼睛看過來,絕對會讓人做噩夢,但是如果是兩只團子一樣的毛茸茸的幼生動物,用四只綠熒熒的小眼睛看著你,李識曛只覺得很想笑。 不過這個世界不太可能有寵物,所以大概是誰家的小孩子?剛剛好奇地過來看,然后打鬧起來,損壞了物品,知道做錯了事,所以賣萌求原諒? 李識曛笑了笑,向兩只小團子招了招手,其中一只立刻得意地甩著尾巴敏捷地幾步躍了上來,很好,從這跳躍力和傲嬌的小模樣,一定是個貓科動物。 這小團子躍上了床好奇地看了看李識曛,又好奇地看了看四周,似乎也沒有來過這張床上,但是還是很乖地蹭了蹭李識曛的手,坐在了李識曛的腿上而沒有直接在床上打滾,雖然這小家伙看起來很想這么干。 李識曛輕輕撓了撓小團子的下巴,看來他沒判斷錯,從這斑斕的條紋皮毛看,果然是白虎的同族,一只小老虎。然后小團子輕聲地“嗷嗷”著,舒服地瞇起了眼睛,雖然這神態和白虎的有那么幾分神似,但這個聲音真是好稚嫩,讓李識曛有些忍俊不禁。 小家伙舒服了一會兒,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轉過頭看向地上的同伴。 小老虎“嗷嗚”了一聲,似乎是在詢問同伴腫么不過來。另一只怯怯地看了一眼李識曛,似乎有點害怕陌生人。 這另外一只看起來顏色淺一些,應該就是剛剛第一個探進頭來又被嚇到的小家伙。李識曛以為是只小白虎,他微微地招了招手。 這個小東西一溜煙地跑到床邊,躍了幾次都沒躍上來,“嗷嗷”地繞著床著急,看來并沒有小老虎敏捷的攀爬能力。 結果李識曛這次的判斷大錯特錯,他定睛一看,這底下的居然是只哈士奇幼崽?去你的哈士奇,李識曛扶額,多半是只狼崽。 李識曛驚訝的時候,小老虎得意地在李識曛懷里“嗷嗚”了一聲,還舔了舔爪子??吹美钭R曛好氣又好笑,看來欠揍的絕不止大貓,就算是只小貓也一樣。 李識曛吃力地彎下腰向地上伸出了右手,這只小狼反應雖然有點呆萌,但顯然也明白李識曛的意思,他微微晃晃尾巴,有點不好意思似的,輕輕地撲到了李識曛的手臂上。 李識曛再吃力地將這只小狼崽從地面上撈到了床上,牽扯到傷處,他略略喘息了一下。 倒不是他爛好心,而是這樣小小兩只,還沒有人類社會里成年的貓狗大。按照白虎那個體形進行對比,再算算他們的年齡,顯然放在人類社會,這樣的年齡必須是需要多多關照的幼兒。